------------ 第一章 惨死蛇坑 锦宣三十二年 腊月 南林候府三百八十口因私通敌国,意图谋反,判满门抄斩,候府嫡女前太子妃乐南霜在逃,尚未抓捕。 那一日大雨磅礴,雨水顺着流入护城河,河水沾染成红色,锦都上空的血腥味足足月余都不曾消散。 昏暗的石室里不见一丝光亮,一名女子双手反绑在半空中,脚下的大坑里缠绕着上百条颜色鲜艳的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气味。 “轰……”笨重的石门缓缓开启,一股风吹了进来,乐南霜被风吹着摆动了一下。光亮照在乐南霜身上,只见她周身上下遍满鞭痕,双脚被活生生斩断了,脸上满是血污,看不出原本模样。 “姐姐,你还好吗?”身着凤袍头戴凤冠的女子用手帕捂住鼻子,脸上确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乐南霜的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她费力的抬起头,林嬷嬷同绿茵站在自己的好妹妹身后。 “南林候府对你不薄,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声音沙哑,像是许久不曾开口说话。 “哼,对我不薄?整个南林候府都把我当成一个外人,就连下人都来欺辱我,而你呢?高高在上,受众人宠爱!” “更何况,这一切都是你的嘉朗哥哥一手策划的,功高盖主,这么浅显的道理不用我说姐姐也该懂的。”乐婉柔眼底掠过一抹快意,天之娇女又如何,现如今还不是像条狗一样。 “哈哈哈。”乐南霜笑得花枝乱颤,泪水从眼角坠落,是他,倾尽全力为他铺路,却换来一句功高盖主。 乐婉柔眼睁睁的看着她,邪魅一笑“姐姐,你知道吗?祖父不是战死沙场的,是我杀的,那个老家伙,临死前还紧紧握着你的玉佩,跪着求我放过你哈哈哈哈。” “姐姐,你还记得这块玉佩吗?”乐婉柔拿出一块圆形玉佩。嘴角勾勒出弧度,满脸得意。 乐南霜闭上了双眼,不愿再去看她。 “林嬷嬷去把她给我放下来,把她的眼睛给我撑开。”乐婉柔脸上永远都是那副天真的模样,可说出的话做出的事,狠毒至极。 “是。”林嬷嬷应了一声,她解开绳子的另一头,用力一甩,利用惯性将乐南霜甩离了蛇坑,她猛的一放手,乐南霜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地上尖锐的石子撞击她的背部,痛感让她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 乐南霜看着乐婉柔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踏步而来,不禁冷哼道“乐婉柔,你说你信佛,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乐婉柔一巴掌扇到在地。 口腔中弥漫着铁锈味,乐婉柔修长的指尖划过她的脸庞,为她本就多彩的面容加上一抹红,血迹顺着脸庞滴落到乐婉柔的手背上。 乐婉柔用力的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玉佩,姣好的脸庞因用力过猛,显得有些狰狞。 乐南霜看着她手中的玉佩,心中一痛,窒息感自心底涌起,那是他送给祖父的青玉,现如今微微泛红,玉佩多了许多明显的红沁,上面刻了一个“霜”字,玉佩尚犹在,斯人早故去。她痛苦的闭上双眼,眼泪从眼角滑落。 乐婉柔靠近她的耳鬓,一字一句的说道:“乐南霜,你看你的青玉,变成了血玉,这可都是我辛辛苦苦的将你祖父的心剖开,将玉佩放进他的心里,你看,我怕他把你忘了,死了我都要他把你的玉佩放在心里。” “乐婉柔,你畜生。”乐南霜用尽全力将乐婉柔撞到在地,正想扑过去,就被林嬷嬷拦住了。只能瞪大双眼,死死的瞪着她。无力的挣扎着。 “拿刀来!”乐婉柔冷不防的被推倒在地,不禁有些恼怒,绿茵在她身后递了一把短刃,短刃锋利无比,泛着银色的光芒。 “你们两个把她架起来。”乐婉柔冷哼一声,将短刃放到红唇边,舌尖轻舔锋刃,再次扬起那天真的笑容“姐姐可真不乖。” 乐南霜被架在墙上,强烈的撞击让她痛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乐婉柔拿着刀,一步,一步,刺痛感从手腕处袭来,双手一阵湿润。她没忍住痛出了声。 “倒是忘了把你的手给废了,不是能说嘛?把她嘴巴给我张开。”甜美的嗓音落在乐南霜的耳畔旁,格外恐怖。 林嬷嬷粗鲁的捏开她的嘴,锋利的刀刃轻轻一割,鲜血喷涌而出,她已经痛到只能喘息了。可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乐婉柔看着她的眼神一慌,猛的戳向她的眼睛。 她吃痛尖叫,却说不出话来,“啊.....”声音像野兽般嘶吼。 刀刃像是雨滴,一刀一刀的刺入她的身体,周身的痛感也抵不过心里的痛。 “主子,皇上来了。”一名尖细的声音传来,阻止了刀刃的动作。 “知道了,把她给我扔到蛇坑里去。”乐婉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微微气喘。 湿润的触感遍被全身,在身上蠕动,缠绕,周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乐南霜越想挣扎就越往下沉,心中的仇恨犹如烈火般将她吞噬,直至消失殆尽。 乐南霜感觉越来越轻,像是飘了起来,她的双眼又能看见了,她亲眼看着最疼爱的妹妹和最爱的男人正在床榻上翻云覆雨,心中恨意滔天,她想要冲下去质问他,可身子却不受控制的往上飘,直至眼前一片光芒。 ------------ 第二章 重生 锦都 南林候府 白露 屋内鎏金蟒炉内燃放着檀香,烟雾无声缭绕,窗柩外细雨飘零,偶有风飘入屋内,吹散了檀香上的烟气。 上好的沉香雕花缕空木床上躺了一绝色女子,她轻蹙蛾眉,红唇微启,额间冒着冷汗,不住的念叨着些什么。 “姑娘,姑娘”一直守在床榻旁的玉蕊焦急的呼唤着,将冰水浸湿的毛巾放到了她的额头上。 冰凉的触感一下子将她惊醒,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唤了声:“玉蕊?” 随即晃了晃脑袋,玉蕊早就死了,南林侯府被抓的时候,她早就嫁人了,为了给我送信,被乱箭活活射死。不禁苦笑一声:“死了就能见到自己愧疚之人吗?” “呸呸呸,姑娘,可不兴说这些个不吉利的话。好好的,怎么烧得说起了胡话。”玉蕊敲了敲床边的沉香木,用手背起碰了碰乐南霜的脸庞。 触感柔软,她猛的惊醒,不对,玉蕊嫁的不好,常年劳作,她的手早就粗的像砂纸般带刺,怎么还这般柔滑,她一把握住玉蕊的手:“你的手,怎么这般滑了?” “姑娘,您若是男子,说这话可担心让人觉着您是登徒浪子了。”玉蕊突然笑了起来,明眸皓齿,颇有些小家碧玉的味道。 乐南霜掀开厚重的被褥,双脚完好,脚腕上还带了一串大红色的铃铛,她赤足站到地上,脚还在,她双手紧紧的握着玉蕊的手臂,“玉蕊,今年是多少年?” “锦宣二十二年,怎么了姑娘,你等着,我去唤医正。”玉蕊以为姑娘烧糊涂了,双臂被抓的吃痛,眼眶微微发红,渗出眼泪来,正想要走,被乐南霜一把拉住。 “没事,我没事。”乐南霜后退两步,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锦宣二十二年,她尚未及笄,她还未遇上温嘉朗,而太子还没失势,来的及,都还来得及。 “姑娘,地板凉,快起来。”玉蕊上前扶起乐南霜。 却被她一把抱中,乐南霜抱着她突然痛哭起来,上一世都是因为自己的胡意妄为,多少人为了自己而死,她哭的很大声,像是要把上一世所受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玉蕊没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许久,乐南霜才停了下来,看着眼前被自己眼泪浸湿的衣裳,不禁有些羞红了脸,“你怎么不问我为何哭?” 玉蕊摇了摇头,“姑娘应该是想夫人了。”玉蕊的爹娘也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乐南霜没解释,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说出来,怕她也是不信的。“夜深了,你也回去歇着吧,我没事。” “我陪着姑娘,白日里头睡了一整日,不困,姑娘不必忧心。”玉蕊扶着乐南霜躺到了床上。 她看着玉蕊眼底下的乌青,没再说话,迷迷糊糊中,又睡了过去,睡梦中,上一世的一切像是在回放一样在她脑子天旋地转,整夜都紧紧握着玉蕊的手。 玉蕊趴在床榻边上,睡了过去,火光吞噬了香烛,屋内逐渐暗了下来。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味。乐南霜坐在院子的摇篮上,寻思着该如何复仇,一时迷了心神。 不远处的金属片在阳光折射下显得异常刺眼,乐如意伸手挡了挡光线,眯起眼睛看来着何人。 居然是绿茵,方才的光线是她头上的金簪,琉璃阁的紫金流苏簪,一只簪子抵得上她一年是月银了,原来,她那么早就开始背叛我了呀。 “姑娘,怎么坐外边了,清晨风大,披多件披肩吧”绿茵把手中的深海绿珠刺绣长袍披在乐如意身上。 “绿茵,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姑娘,绿茵是家生子,自幼便跟着姑娘。”绿茵总感觉小姐变了,却说不出哪里变了。 “姑娘你怎的还在这儿?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前些日子给您下了帖子,邀您参加红梅宴呀,您可是应了的,可不兴失约啊。”林嬷嬷从一旁走了过来,笑着说道。 不远处的草丛中,一抹粉色衣角露了出来,原来是是她想要去啊。 乐南霜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哎呀,我把这茬给忘了,绿茵,你去叫婉柔来,她喜欢梅花,便一同去了吧。” “是,姑娘在这稍等片刻。”绿茵行了个礼,正要走。 就见着乐婉柔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袭浅粉色的连衣裙,披了一件狐狸毛绒领子的长袍,长袍上满是金线刺绣而成的彩云,云鬓处插了朵梅花,乌黑的墨发仅用一根银簪子竖起,显得机灵可爱。她娇俏的歪着脑袋笑着说道:“姐姐可是要找我?” “你怎么来了?正想让绿茵去唤你呢,今日敏儿在府中设下宴会,妹妹可要一同前往?”乐南霜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说道,可衣袖底下的手早就已经握成了拳。 “可安夫人那儿......”乐婉柔欲言又止,抬眸偷偷看了看乐南霜一眼。 乐南霜自然知晓她的小心思,她不过是个庶女,出入府中都得经过侧夫人安氏的同意,而安氏最是看她们母女不顺眼,说不上处处刁难,但也没给过她们什么好脸色。 “安氏那儿,我去说便是了。”乐南霜起身,亲昵的牵起乐婉柔的手,颇有姐妹情深的意味。 “真的吗?姐姐太好了。”乐婉柔仰起头,开心的笑着说道,眸底还有一闪而过的得逞。 “婉柔今日怎么没带红芍了?”红芍是乐婉柔的侍女,也是个厉害角色,上一世自己那么惨的下场,可少不了她的出谋献策。 “姑娘,今日林姨娘不大舒服,红芍留在轻花院伺候了。”林嬷嬷连忙解围道。 原来,从一开始起,她们就都是一伙的,想来她们都是把我当成了傻子吧。 乐南霜缓缓开口道,“那绿茵,今日你好好照顾婉柔吧。”这般算计,我倒要瞧瞧,非要去这红梅宴做甚。 ------------ 第三章 曹恒 正门处,老马架着一辆马车停放着,乐婉柔见状,率先一步上了马车,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老马恭敬的换了句:“县主。”全然没有搭理乐婉柔。 “老马,府里头不必多礼。”乐南霜笑道,老马原先是祖父身边的得力干将,受了伤才来到府里头当了个车夫。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街道上,乐婉柔不时掀起窗帘,偷看外边,突然回过头说道:“姐姐,太子哥哥今日可会去镇国公府?” 乐南霜笑道,原来是盯上了太子啊,“应该会去吧。婉柔喜欢太子?” “姐姐,我不理你了。”乐婉柔羞涩的转过头看向窗外,两抹红晕染上了脸颊。 就在这时,“吁”马车像是受了惊顿时停住,乐婉柔一个没注意,跌倒在了木板上。头发散落了下来。 “老马,怎么了?”乐南霜,蛾眉轻蹙,轻声问道。 “回县主,前方一拨人在掀一个书生的摊子,拦住了去路,这儿是西市鱼龙混杂,烦请县主在马车上等等。”老马在牵着马绳恭敬的回着话。 “老马,今日你怎么往西市走了?这儿都是些下等人住的,伤着姐姐了可怎么办才好?”乐婉柔的头发被那一颠,给颠散了,生气的大声喝道。 “二小姐,今日东市那边发生了命案,大理寺围了整条道,老朽这才冒险绕了西市的路儿。”老马被乐婉柔这么一说,不免有些气恼,他也是出自这西市中的。 “绿茵,你给婉柔重新梳下头发吧,我下去看看。”乐南霜掀起帘子,见着曹恒被仆人围着,心中大惊。 曹恒,是曹恒,温嘉郎的得力助手,他的发迹是三年后的秋闱一鸣惊人的。现在他还是个落魄书生。 而温嘉朗现如今,也还是个落魄皇子。他们还不认识! 乐南霜从马车上下来,快走了两步,大声喝道:“住手” “哪来的小娘子,在这儿多管闲事?”一男子锦衣玉服的背对着乐如意,一只脚踩到椅子上,狂妄的说道。 周遭站了不少围观的人群,却没有人敢上前帮曹恒一把,只是站着看着。 随即转过身,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谄笑道:“见过如意县主。” “本县主还当是谁这么大的威风,原来是大理寺卿刘大人的小公子啊,你们父子俩一个围着东市一个堵着西市,要做什么?”乐南霜冷哼一声。 “堵了如意县主的路是我的不是,这就撤。把路给您让出来。”刘泰然不怕这如意县主,只怕他身后的太子和安慧公主。 据说上一次九门提督之子骆季同不过是见着这如意县主不小心撞倒了,没上前扶起来,便被太子和安慧公主拿着棍子撵了一路,打的鼻青脸肿,还不敢还手。 “本县主让你走了吗?来,说说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乐南霜拍了拍方才被刘泰然踩脏的椅子,坐了下来,一副本县主今日就管这闲事的模样。 “这...”刘泰然迟疑片刻,结结巴巴的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那就你来说吧。有何冤屈本县主给你做主。”乐南霜指了指倒在地上鼻青脸肿的曹恒。 “见过县主,方才这位小少爷来小爷摊子上,让小人写信,写完了说字丑,不给钱也就算了,还要掀了小人的摊子。还请县主给小人做主。”曹恒跪在地上,狠狠的磕着响头。 “甭嗑了,起来吧,听着都觉得疼,把你写的字拿来,本县主瞧瞧。”难怪上一世曹恒一得势便灭了刘府满门。 “刘泰然,本县主给你个忠告,莫欺少年穷,知道吗?”乐南霜从曹恒手中接过宣纸,笔墨苍劲有力,字体狂飞凤舞,是时下文人墨客市井流转的草书。 “是是是,我记下了。”刘泰然不停的点着头,像是在赞同如意说的话。 “这不写的挺好的吗?”乐如意有些不解的看向刘泰然。 “这字跟鬼画符一样,实在是.....”刘泰然还真不是故意找茬,这字他是真看不懂。 “那你不能因为你看不懂,就说人家字不好啊,道歉。”乐如意脸有愠色。 “哎,成,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错把珍珠当成了鱼目。”刘泰然认错还是挺麻溜的,他只想快点离开这儿。 “行了,滚吧。本县主不想再看见你。”乐南霜挥了挥手,李泰然便带着随从麻溜的滚了。 “多谢县主今日大恩,他日定当涌泉相报。”曹恒行了个大礼。 “你这才华,呆在这小小的西市着实委屈了些,不如就去给太子当个书童吧。你看如何?”乐南霜站起身子,理了理坐皱了的衣裳。 “谢县主大恩。”曹恒立马跪了下来,脸上满是惊喜,不曾想,因祸得福。 乐南霜不知道,他这一帮,不少读书人都在西市支起了摊子,就祈望何事能被贵人瞧上,一飞冲天呢。 曹恒上了马车,头垂的很低。坐到了角落里头。身上的破旧的衣裳与车厢显得格格不入。 “姐姐,他是什么人?”乐婉柔不满的嘟起了嘴,手背捂住了鼻子,眼底的嫌弃一览无遗。 “婉柔,不得无礼。”乐南霜淡淡呵斥了一句,乐婉柔不满的闭上了嘴,可捂在鼻子上的手,没有放下来。 “老马,去太子府。”乐如意没再搭理乐婉柔,直接吩咐道。 原本太子都是要住在东宫的,但太后觉得当了皇帝那就得一辈子都困在宫里头了,倒不如让他现在宫外住住,体察一下民情,好当个好皇帝。 “是,县主坐稳了。驾~驾~”老马挥起鞭子,鞭子发出声响,鞭打着马儿。 马车不知道行驶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县主,到了。”老马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你跟我下来吧,还未问你叫什么名字。”乐如意看向曹恒。明知故问道。 “小人叫曹恒。”曹恒心中很是感激,不单单是知遇之恩,更多的是县主没有看不起他。 ------------ 第四章 故人 “如意县主,您怎么来了?”太子府里的管家杨卫跑了出来,扶着乐南霜下了马车。 “我找太子。他人呢?” “在呢,太子他在书房里,来,这边请。”杨卫是看着乐如意长大的,自然亲切些。 入了正厅,曹恒和乐婉柔便被留在了厅中,杨卫是宫里头出来的人,最重规矩,闲杂人等,连后院的门都进不去。 “如意县主,太子说了您来找他,直接去书房便是了,可这两位。”杨卫欲言又止,可在场的都是人精儿,自然知晓他是何意。 乐婉柔善解人意的说了句:“那姐姐去吧,柔儿在这等着便是了。”她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嗯,那曹恒跟我进来吧。”乐南霜看了一眼乐婉柔,这般忍耐的好手段,也难怪上一世输给你了。 “南霜,你怎么来了?”才跨进后院的门,便见着温嘉昊穿着一身蟒袍满脸笑意的走了过来,明媚的阳光照射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条完美的下颚线。 乐南霜鼻子一酸,眼泪没忍住掉了下来,他把我当成亲妹妹,这般宠我,而我却为了温嘉朗把他送上了断头台。 “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给你报仇去。”温嘉昊一时手足无措起来,笨手笨脚的给乐如意擦着眼泪,像哄小孩一样哄着。 “刘泰然,他今天欺负我。”乐南霜不能说是因为上一世的事儿,只能把刘泰然拉出来了。 “吃了豹子胆了,连我的南霜都敢欺负,你等着,我给你报仇去。”温嘉昊说完就要往外走。 “等会,你忘了今日是敏儿的红梅宴吗?”乐南霜连忙拉住他,随口一句罢了,可别真的去找人了呀。 “哦对,这些日子忙坏了,我都给忘了,那明日给你报仇去。”温嘉昊擦拭掉她脸上的眼泪。一拍脑门儿,才想起这么一茬。 “就知道你给忘了,我给你捡了个人才,写的一手好字。”乐南霜吸了吸鼻子,拉过身后站着的曹恒,像献宝一样给温嘉昊看。 “小人曹恒,见过太子。”曹恒立马跪下来行了个礼。 “起来吧,既是南霜带来的,那定是不错的。杨卫,你给他找个住处,在找个医正给他瞧瞧脸上的伤。”太子轻轻的说道。 “谢太子。”曹恒跪谢后站了起来,正要走的时候,便被乐如意叫住。 “你等会儿,你可有想过考取功名?”乐如意略带沉思,缓缓开口道 “这.....”曹恒即想考取功名又想留在太子府里头,可这话他确实说不出口。 “但说无妨,我是觉着你留在府里当个书童着实委屈了些,你若想考取功名,可去林博书院,让嘉昊带你去,银两方面太子府会为你出,往后仕途如何,便全凭你自个了。” “可以吗?”曹恒眸子亮着光,男儿志在四方,他自然也想要为朝廷效力,而不是躲在后院中当一个小小的书童。 “有何不可,太子哥哥不会驳了我的,对吧?”乐如意扬起脸看向温嘉昊。满脸得意。 “自然,那你便好好读书,杨卫明天送他去林博书院。”林博书院是顶级的书院,没有介绍信,普通人是进不去的。 “多谢太子,县主大恩大德。”曹恒再次跪下道谢后,便随着杨卫下去了。 “你今日为何这般多管闲事了?这可不像你性子。”温嘉昊不解的看向乐如意。满脸宠溺。 “他是个人才,你以后用得上的。走吧,晚了又得挨安慧的骂了。”乐南霜想要牵起温嘉昊的手,可男女有别,步伐慢了几步,跟在他的身后。 乐婉柔一见着温嘉昊,便缠了上来,脸上带着乖巧的笑容,甜甜的叫了句:“见过太子哥哥。” 温嘉昊脸下一沉,冷冷的点了点头,拉着乐南霜上了他的马车,而乐婉柔独自一人坐着南林侯府的马车,哦不对,还有绿茵。 乐婉柔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揉成了团了,神情满是怨恨。绿茵在一旁也不敢上前,这二小姐表面温顺,背地里头........ “你们可终于来了,我可等你许久了。”马车尚未停稳,安慧公主的声音便传来了。 太子与安慧公主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小的时候,如意与俞敏儿入宫陪伴公主,南霜年龄最小,其余三人都最宠着南霜。 阳光照射在屋顶的琉璃瓦上照耀出五彩的光芒,“镇国公府”以金漆为笔悬挂于梁上。大门敞开,两遍站了两排的仆人,安慧就站在门边上,不时有人进出,都过来行个礼。 如意跳下马车,扑上去抱住安慧,没有说话,眼泪簌簌的往下落。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我们的小南霜了?”安慧轻抚她的秀发,轻声问道。 “刘泰然,要不是为了给敏儿捧场,本宫都要去揍他了。”温嘉昊心疼的说道。 “你们站在这儿怎么不进去?怎么了这是?”俞敏儿从宅子出来,就见着南霜抱住安慧站在门口哭。 “刘泰然把南霜打哭了。”安慧添油加醋的说道。 “兔崽子,连我的人都敢打,你等着我给你报仇去。”俞敏儿撸起袖子就要往外走。 “我没事,先办好红梅宴先,这可是你第一次办宴席,可莫要失礼了去。”乐南霜连忙阻止道,这一切都不管刘泰然的事儿, 可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了,也不好说出来。 “对,你先办正事先。”太子说道。 他们三人都觉得如意太懂事了,都被人打哭了,还担心敏儿的宴席,得失了贵客。 “对啊,敏儿,正事要紧。”安慧附和道。 乐如意是被安慧和俞敏儿扶着进去的,乐婉柔跟在她的身后,她却当做不知道,乐婉柔见着不搭理她,便带着绿茵在府里逛荡。 俞敏儿的父亲是内阁大臣,自幼在宫中长大,来往的都是些身份高贵的嫡系子女,乐婉柔一个庶出的,自然没有什么人瞧得上她。 ------------ 第五章 乐南霜晕倒 红梅宴举行的地方就在后院的大厅中,大厅中间用屏风隔开,右为尊,男子皆安排在右边,而乐南霜等人走到左边,还未落座,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 “如意县主,今个儿怎么又哭了?我倒是羡慕你呢,只要一哭,所有人都围着你转呢。” 乐南霜抬眼望去,是温嘉朗的胞妹温安瑜,穿的像个花孔雀一样,花枝招展,手上拿了一把团扇,矫揉造作,上一世她可没少给自己使绊子,哼,你自己撞上的,就怪不得我了。 只见她眼眶微微发红,胆小的站在安慧公主的身后,小声道:“大抵是比不上安瑜公主,身份尊贵,万人敬仰。”说完还往后缩了缩,一副害怕的样子。 这话里头,实实在在的给她挖了个坑,温安瑜的身份并不尊贵,只因她母妃身份低微,她在宫里头并不受宠,除了皇后,谁敢说自个儿万人敬仰。 温安瑜脸上的神情甚是得意,端起桌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倒是可惜了。”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首位传来。 乐南霜闻声探去,是林诗曼,她母妃是皇帝的姑母,曦缪大长公主,辈分尊贵,可年龄却相仿,她与温嘉昊最是亲近,她一开口。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可惜什么?”回话的是内阁学士苏禄福之女苏婉仪,她身份不算尊贵,但他的父亲是皇上近臣,谁人见着都是恭维着,以至于她的性子跋扈,谁人都不放在眼里头。 苏婉仪爱慕四皇子温嘉朗,京中无人不知,她这一接话,将原本不过是女子之间的谈话,变成了两派之争,气氛一下子微妙了起来,身份稍低些的都不敢说话。 乐南霜见状,跟温安慧二人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俞敏儿走了出去,她是主人家,见着这般不劝也不好,可不管哪边,都不是她能得罪的,索性就都不管了,女子人家不过吵吵就罢了。 “可惜蠢货都是扎堆的。”林诗曼话锋一转睥睨的瞥了眼苏婉仪,嘲笑道。 只见苏婉仪原就高耸的胸前,高低起伏,满脸通红,怒极反笑道,“蠢点儿,也好过有些人克夫不是。” 早前林诗曼成过一次婚,而成婚一年不到,她夫君撒手人寰,不少人嘲笑她克夫,可没有人敢当面说了出来。 “表姑母,定不会与小辈计较的是吧?”温安瑜突然说道,嘴角带着笑意。 林诗曼的脸色更冷了一些,大厅内明明烧着地龙,温度骤然下降,乐南霜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乐南霜正要说话,温安慧突然握住她的手,使了个眼色,随即看向温安瑜笑着说道,“可不是,这养狗的,放狗出来咬着人了,我们也不能跟两只狗计较,皇妹你说是吧?” 温安瑜手上的茶杯砰的一声,落在桌案上,发出剧烈的声响,屏风对面突然没了声响,整个大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齐齐望向她,只见她脸上一红,狠狠的瞪了一眼温安慧,起身离席。 苏婉仪见着温安瑜跑了出去,也连忙起身,跟了出去,嘴里不停的喊着,“安瑜安瑜。” 温安慧站了起来,拿起酒杯,笑道,“都怪皇妹无理,绕了各位兴致,本宫在此,替皇妹给各位赔个不是。”言罢,将杯中桃花酒一饮而尽。 众人齐齐站起身,端起酒杯遥敬道。“安慧公主客气了。” 大厅中的气氛恢复如初,众人觥筹交错,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就在这时,俞敏儿走了进来,来到乐南霜面前,用足以整个大厅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南霜,安瑜公主与你庶妹在湖边发生了争执,你快去瞧瞧。” 乐南霜心里可开心了,这不是喜上加喜嘛,讨厌的两个人打一块去了,可脸上却是一副伤心的表情,我见犹怜,“有什么事冲我来便是,何必去欺负我庶妹。” 急忙起身,可身子一软,差点摔落在地上,好在温安慧就站在她身旁,连忙将她扶住。她满脸焦急的看向俞敏儿“她们在哪儿?还请敏儿姐姐带带路。” “这安瑜公主可真是欺人太甚!不行,我也得去瞧瞧。”男宾那儿不知谁说了句,悉悉索索传来了起身的声音。 温安慧搀扶着乐南霜,身后浩浩荡荡的跟了一群人,乐南霜装作不知道,虚弱的走着,步子迈得越发小了些,不过几十米的路程,硬生生让她走出了半刻钟。 没有一个人敢越过去,只因,林诗曼正跟在乐南霜身后。 只见不远处的湖边,温安瑜和苏婉仪正站着,地上躺了乐婉柔和绿茵。她们二人浑身都湿透了。地上的尘土沾到了乐婉柔的身上,脏兮兮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将妙曼的曲线完美的展现了出来。 乐南霜推开了温安慧的手,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温安瑜,眼泪刷刷的流下来。“安瑜公主,你好狠的心,那么冷的天,将我庶妹推入这水中,你若看我不顺眼,你找我麻烦便是,为何,为何要伤害无辜。” 温安慧站在乐南霜的身后,看着她的演技不禁佩服,说哭就哭,信手拈来。 “安瑜公主,即便你是公主,也不可这般草菅人命。那女子即便是庶女,也是条人命。”说话的是左御史的长子于文涛。是京中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不过几句话,就将温安瑜定在了谋命上。 “明明是她自己不小心掉进水里的,本宫好心将她捞上来,怎么都来怪本宫了?”温安瑜此时真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若知晓这是乐南霜的庶妹,就应该躲得远远的,让她活活淹死了去。 乐婉柔一句话也不说,眼眸满是泪水,哭的梨花带雨,任谁瞧见了,都是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 乐南霜看着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乐婉柔,心里愉快极了,想要去让大家评理,可一转过头,就见着了温嘉朗,上一世的所有记忆用上心头,身子不住的颤栗,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一样,眼泪不要钱一样往下掉,活生生的气晕了过去。 重重的倒在了乐婉柔的身上,乐婉柔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往日里头,乐南霜一哭就会装晕倒,这会儿她以为也是装的,脸上惊慌失措的大喊道,“南霜,南霜。”可握着她的手,却没有反应,心里大惊,莫不是真被气晕了,连忙大喊。“快穿太医。” 温嘉昊顾不得男女有别,上前将乐南霜抱了起来,小跑了出去,而乐婉柔还躺在地上,无人搭理,她心里恨极了,不过就因嫡庶之差,乐南霜就是万人宠爱,而自己却连地底泥都不如。 “来人,将南林侯府二小姐送回府里去,拿件侍女的衣服给她换上,可莫要染了风寒,怪我镇国公府待客不周了。”俞敏儿笑着说道,可说的每个字都像针戳在了乐婉柔的心上。 乐南霜等人一走,众人也都散了,温安瑜想解释都没法子,不禁将乐婉柔给记恨上了。 陆渊刚从北疆进京,受邀来着镇国公府赏梅,见着她独自一个人站在那儿哭诉着,,见着自个不住的颤抖,还把自个气晕了过去。 “这姑娘怎么见着本将军,便气晕了过去了。”他心里头想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乐南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屋里头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喉咙像是干痛,像是快要冒烟了,她赤足踏在地上,想要倒杯水喝,却发现茶壶里的水都空了,茶叶在茶底干涸结了块。 无奈,她披上了披风,打开了窗,坐在窗柩旁,静静的看着屋前的梧桐树,屋外下了雪,树上堆积着厚厚的积雪。 突然,树上的雪突然大片的掉落,“什么人?”乐南霜眼神警惕,声音干哑的艰难喝道。 “小丫头,醒了?可真是让本将军好等呢。”吊儿郎当的话语从树上传来,她定眼一看,是陆渊,上一世唯一可以与温嘉朗抗衡的人。 “陆将军,大晚上的蹲在我屋外作甚?不知是要当梁上君子还是当个采花贼呢?”乐南霜强装镇定说道,这个人,只可交好不可得罪。 “哦,你认得我?”陆渊有些意外,原以为这小姑娘见着他应该会害怕,怎么这般镇定,还一副认识他的样子。 “不认得,只是听说过陆将军些英勇事迹,”乐如意一顿,再缓缓开口道“和一些风流韵事呢。” “不知陆将军,深夜到此,有何贵干?”乐如意不愿与他多谈,直接了当的问他想要做什么。 “你倒是有趣,本将军有些好奇,为何你见着本将军便晕了过去?你我,应当是不认识的。”陆渊摸着下巴,嘴角勾勒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将军怕是误会了,我自幼身子便不好,动不动便会晕倒。”原来他是站在温嘉朗的身前来着。 “你这身子着实差了些,改明儿本将军带你练练武,省的动不动便晕倒了,怪吓人的。”陆渊自来熟的笑着说道。 “那多谢师傅了。”乐如意顺杆子往上爬,陆渊的武艺高强,她也想学个一招半式,好防身。说来也是可笑,在闺中学了十几年的琴棋书画,刺绣插花,遇着危险的时候,一个都用不上。 “你这丫头,倒是好玩,明晚我来接你。”陆渊随口说的,谁知这小县主居然顺杆子认了师傅,也不好反悔,索性便应了吧。 ------------ 第六章 谋划出城 次日,冬日暖阳的第一缕阳光,顺着未关严实的窗柩爬进了乐如意的床头,她不满的皱了皱眉头,翻过了身子,再次睡了过去。 “姑娘,安慧公主来了。”玉蕊在门外轻轻敲着门,见着没声响,便推开了门。 打开窗柩,阳光大片的洒落进屋内,无风,倒是暖和了些。“姑娘,该起床了。” “小懒猪,起床啦。身子可好了?”安慧公主坐到床边,伸手捏住乐南霜的鼻子。笑着说道。 “我没事,今日怎么那么早?”乐南霜睡眼惺忪,像只猫儿撒娇道。 “我今日原本想去找敏儿一块来看你的,可她要跟她母亲去永州看她表姐,便只能自己来了。” “永州,可是兮容表姐?”乐南霜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上一世敏儿回来没多久,永州便传来了兮容表姐过世的噩耗,兮容与他们相同,自幼在宫里头长大, 及笄后由皇后做媒,嫁给了永州巡抚之子为妻。 “对啊,怎么了?”安慧不免有些疑惑。 “玉蕊,我渴了,去烧壶热茶来。”乐南霜还真的是渴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想把她支开。 “是”玉蕊行了个礼走了出去。 “快,我们也去。”乐南霜掀起被子,跳下了床。 “可我不可以离开京都啊。”安慧无奈的扶了扶额头,这便是身为公主的悲哀,最大的活动范围,便是这京都之中。 “你忘了太后也很想兮容表姐了吗?我们去求太后,你现在赶快进宫求太后,她一定会让你去的,不要说我,她知道我病了一定不会让我去的。”乐南霜灵机一动,隔着帘子歪着脑袋看向安慧。 “这能成吗?”安慧有些迟疑,眼底带着一丝兴奋。 “能成的,这儿去永州不过三两日,咱们快些,便能赶上敏儿了。只要你们两个一哭,太后就没辙了。”乐如意信誓旦旦的说道。 “那我现在就进宫去,你在城门口等我。”安慧快走出去。 “哎你等会,可不能让姑母和皇上知道啊。”乐南霜叫住了她。 “知道啦。”安慧回头狡黠一笑,像一只偷了腥的狐狸。 “姑娘,水来了。”玉蕊端着水壶走了进来。 “嗯,放那吧。”乐南霜起身,坐落在梳妆台前,拿起玉梳子,对着铜镜梳着秀发。 “姑娘,真的不用找太医再瞧瞧吗?”玉蕊有些担忧,昨夜见着姑娘醒了,可要传太医,却让她拦住了。 “我没事,婉柔和绿茵呢?”乐南霜突然想起,那日晕了后,婉柔她们二人还跪在地上。 “二姑娘还好,绿茵受了寒,现如今还躺在床上下不来”玉蕊欲言又止道。 乐南霜梳头发的手停了下来,转过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玉蕊,“太医是有官身的。” “倒是奴婢逾矩了。”玉蕊一愣,细细一想也是,她们不过是奴籍。 “去找安氏吧。”乐南霜转过头,打开梳妆匣,匣盒中放着数十只金贵的簪子,她看了看,不甚满意。 玉蕊猛地跪倒在地,“姑娘,奴婢错了,还请姑娘莫要赶奴婢走了。”眼眶微红,眼泪顺着脸颊留下。 “我何事说要赶你走了?”乐南霜一脸疑惑,随手拿起一只翡翠白莲簪,插入发髻中。 “姑娘不是让奴婢去寻侧夫人吗?姑娘,奴婢以后再也不逾矩了。还请姑娘收回成命。”玉蕊匍匐在地上,磕着头,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是让你把安氏找来,我有事找她。”乐南霜不禁笑出了声,这傻丫头,笑着笑着觉着有些苦涩,她这般没安全感,是因为我吗? “姑娘不赶我走了?”玉蕊抬起头,愣愣看着乐南霜。 “嗯,放心吧,永远都不会赶你走的。”乐南霜上前扶起玉蕊,擦干她脸上的眼泪。 “那我去请安夫人过来,姑娘您等会儿。”玉蕊破涕为笑,手背抹了抹脸,说完转身离去。 玉蕊才走出院门,就见着了红芍,红芍鬼鬼祟祟的站在假山后。 “红芍,你在这儿作甚?”玉蕊笑着从后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额头淤青和小脸微红,像在脸上画了丹青。 “玉蕊,你脸怎么了?”红芍的脸色不太好,连忙转移了话题。 “哦对,我还要去请侧夫人,我先走了。”玉蕊生怕姑娘不要她了,不敢再逗留。 红芍见着玉蕊离开,环绕四周,见着没人,将假山下的花盆搬开了,下面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她将纸条塞进袖口中,花盆复原,绕着花盆看了几次,没端倪了,才匆匆赶回了轻花院。 轻花院 偏厅 壁龛中摆放着一樽佛像,一旁烛台上的烛泪有些日子了,几根檀香伫立在香炉上,青烟袅袅飘起,弥漫在空气中。 佛像前的地上,跪了一女子,她身下铺了香蒲团,她嘴唇发白,眼睛眯着,跪着的姿势标准,一动不动。 “咯吱~”门从外边推了开来,一妖娆女子缓缓走了进来,她没看地上的人,走到壁龛前,点着三根香,插入了香炉中。 “可知错哪儿了?”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乐婉柔,脸上神情冷漠,声音清冷,让人不觉一颤。 “柔儿何错之有?明明是我被人推进水里的。为何要罚我?”乐婉柔仰起头,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可眼底满是倔强的不服。 女子冷哼道,突然蹲了下来,伸手捏住了乐婉柔的脸,“你再这般不懂分寸,你这一辈子,都不如她。” 她松开了手,乐婉柔的脸上出现了她捏着的痕迹。 乐婉柔冷笑一声,无力的倒在地上。 那女子眼神一缩,眸底的心疼转瞬即逝,随即冷冷的唤了句,“红芍,进来看着她,想不通,就跪在这儿想通为止。没用的东西。” 说完甩袖走了出去。 “是。”红芍从外边走了进来,看着倒在地上的乐婉柔,叹了口气,缓缓关上了门,屋里头一片漆黑,见不到一丝光亮。 ------------ 第七章 太子失德的原因 冬日暖阳钻过缕空镶花窗柩,洒落在桌案上的鎏金蟒炉上,炉中的檀香早已熄灭,可屋子里还弥漫着余香。 “姑娘,侧夫人来了。”木门被推开玉蕊走了进来,隔着白鹤展翅屏风,恭敬的说道。 乐南霜正倚靠在贵妃榻上,手上拿了一本书,仔细瞧着,她眼睛都没抬一下,淡淡的说了句,“嗯,进来吧。” 屋外脚步声响起,一股子特别的香味袭来,只见侧夫人身穿深杏色绒绣襦裙,外头披了件浅粉色错针绣披风,腰间挂了个浅蓝色玉兰花瓣香囊,格外鲜艳。 “姑娘,您寻妾身可有何吩咐?”安蔓行了个礼,即使掌管府中中馈大权,她也不敢怠慢了这大姑娘。 “玉蕊,出去吧。”乐南霜鼻子吸了吸,这味道,不对。坐直了身子。 “是。”玉蕊行了个礼,转身出了去,懂事的关上了门。 “姨娘,这香囊的味道,倒是别致。”乐南霜起身将手中的书放到了梳妆台上,缓缓的从屏风里走了出来。 “这是老爷从外头带回来的,姑娘若是不嫌弃,拿去便是。”安蔓说着,就要从腰间取下。 “不必了,只是前些日子,在宫里听闻了一件事,说这香囊,可致人不孕,也不知是真还是假的。”乐南霜笑着说道,走到桌案前坐下。 “不过是随口一说,姨娘听听也就罢了,今日请姨娘过来,倒是有一事相求。”乐南霜把玩着桌上的白玉瓷杯,没有让安蔓坐下来。 “姑娘客气了,有事您吩咐便是。”安蔓神情有些不自然,眼神中满是疑惑。 “等会儿我要进宫,玉蕊就跟着你,烦请姨娘教教她如何带眼识人,省的傻乎乎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有绿茵,既然管不住嘴,那就送到婉柔那儿吧,省得冲撞了贵人。” “是,妾身定会悉心教导。若无其他事,妾身先行告辞了。”安蔓心不在焉道。 “嗯,去吧” 安蔓临关门前停下了脚步,说了句:“前些日子府里的刘嬷嬷说太子府里头出入了不少江湖人士,都怪妾身没教导好,得回去让刘嬷嬷好好学学规矩了。” 乐南霜心中大惊,难道上一世太子失德被弹劾不是因为她的及笄礼?连忙冲了出去。 当乐南霜赶到太子府时,隐约可听见传出的靡靡之音,她眼神一缩,快步走了进去,才到门口就见着杨卫正在前厅来回踱步,见着她眼底闪过一抹喜色。 “县主,您怎么来了?”杨卫迎了上来。 “太子呢?” “在后院,前些日子不知上哪儿结识了一帮江湖人士,正在后院把酒言谈,县主您劝劝他吧。”杨卫走在乐南霜身旁,二人边走边说,步伐匆忙。 乐南霜突然停住了脚步,神情凝重的看着杨卫:“杨叔,等下我将太子拉进书房,您将在场的人全部控住,一个都不准跑掉。” 杨卫也知晓事情的重要性,郑重的点了点头,“县主放心,杨卫定不让一只苍蝇跑出去。” 乐南霜看着近在咫尺的院门,叹了口气,独自一人走了进去。脚腕处的铃铛叮铃作响。 只见偌大的庭院坐落了不少人,皆是穿着怪异,似江湖草莽,正中央几个舞姬身着暴露,在风中翩翩起舞,一旁的琴师正弹着不入流的曲子,桌案上摆放着酒肉,酒气冲天。 温嘉昊坐在正中间,他身穿一袭白袍,衣衫不整,身侧还坐了两名舞姬,怀里还抱着一个,正眯着眼,互相喂着酒,好不快活。 乐南霜一走上去,不少人吹着口哨,言语下流的调侃着,温嘉昊睁开眼睛,见着她,放开了怀中的舞姬,手一摆,琴声戛然而止。 “南霜儿,你怎么来了?”温嘉昊表情有些不自然,整个庭院静得只有乐南霜脚腕上的铃铛声。 众人齐齐望向乐南霜,眼里满是猜疑,这是何人?为何太子见着他有些惊慌失措。 乐南霜看着这样的温嘉昊,有些难受,上一世他失势,压根不是因为他的及笄礼,铺张浪费,而是因为他,失德。 温嘉昊晃晃悠悠的起身,满身酒气,脸颊微微发红,指着不远处的书房,“南霜,去书房聊。” 乐南霜紧跟其后,对着躲在一旁的杨卫使了使眼色,只见在书房的门关上那一瞬间,杨卫带着侍卫从一旁跑了出来,快速的制服在场的众人,捂住他们的嘴巴,发不出一丝声响。 “南霜,你今日来可有何事?”温嘉昊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乐南霜的身前。 “哼,我能有何事?不过是来看看太子哥哥如何风流快活罢了。”乐南霜甩袖,冷哼一声,别过了头。 温嘉昊端起茶杯,苦笑一声,“我以为,你是懂我的,我不想当太子,谁爱当谁着去。” “那你想做什么?” “天高地远,一人一马,仗剑走天涯。”温嘉昊眼里透着向往。 乐南霜突然起身,直直跪在地上,眼泪从眼角流下,低着头,没说话。 温嘉昊见着她哭,酒醒了大半,起身将她扶起,“南霜你这是做什么?” 只见乐南霜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无声哭泣着。 温嘉昊索性不拉了,撩起袍子,就坐在她的面前,“说吧,你我之间,何必如此。” “你知道,你不当太子的话,我们会有什么下场吗?” 温嘉昊一怔,眼神满是迷茫,他自然是知晓的,可..... “你可知,今日之事,传入上头耳朵里,会有多少人,因为你丧命吗?” “你可有为姑母想过,你失势不单单因你自己,还有你身后无数个家族,和数千条人命。” 温嘉昊没说话,呆坐在地上,背靠着木椅,颓废的望着窗户外的蓝天没有说话。 书房里一片寂静,乐南霜坐在了地上,趴在了木椅上。 在场的二人都知道,太子二字,责任重大,从当上那日起,便是逃脱不了了。 ------------ 第八章 地牢审讯 许久,温嘉昊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里透着一丝悲凉,“那就好好当个太子吧,反正,我也没得选择不是。” 乐南霜心下一慌,本就发红的眼眶,满是泪水,话堵在嘴里,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自幼太保就说你最聪慧,这次,可曾想好了应对之策?”温嘉昊伸出手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无声,却胜似有声。 “负荆...请罪”乐南霜哽咽道,想要起身,可方才跪着久了,腿都麻了,差点摔倒在地。 温嘉昊拽住乐南霜的手臂,将她扶到椅子上,不赞同的说道。“不过几日的事儿,何必负荆请罪,下次不玩了便是。”他觉着,此举未免太过小题大作了。 “就怕有人要拿此事大作文章,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认错。更何况,此事我是在市井中听到的,为何上头的人不知道,反而在平民百姓中流传。”乐南霜敲了敲腿,这身子骨,着实是弱了些。 温嘉昊瞳孔一缩,脑子里不停的思索着这几日的事情,不禁冒了冷汗,从第一次遇到苏曲开始,就像入了一个套一样。 “你若信得过我....”乐南霜欲言又止,抬眸看了眼温嘉昊,他眼神满是惊慌,还有震惊。 “自然是信得过的,”温嘉昊嘴角扯出一抹笑,比哭还难看。他的脸色惨白,可以听出,他话语间的颤抖。 “府里的交给我,从这里走进宫里,负荆请罪。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真心悔过。”乐南霜语气加重了些。 “好。”言罢,温嘉昊撑着椅子,站了起开。 房门一打开,一阵风吹了进来,乐南霜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她眼看着温嘉昊走远,缓了缓情绪,抹干脸上的泪痕,仰着头,高傲的走了出去。 神情冷漠的看着杨卫,“人呢?” “在地牢里。”杨卫就站在一旁的门边上,候着她。 地牢是在侧院的底下,才走进门口,一股潮湿腥臭的味道袭来,她轻蹙蛾眉,扶着墙,小心翼翼的往下走,地牢分了五六个小牢房,她一进来,牢房里瞬间亮堂了起来。 她缓缓的走过每个牢房,看着里面堆满了人,见着她,均是骂骂咧咧的,除了一个男子,他躲在后面,神情有些慌张,躲躲闪闪。 “把那个人拉出来。”她指着那个男子,回头看向了专门管地牢的狱使。 狱使才一打开门,好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都往外冲,想要跑出来。杨卫连忙上前,将乐南霜护在身后,三五个狱使上前拦住。 乐南霜此时手心满是汗水,她突然从杨卫身后绕了过去,抽出了狱使手中的刀,猛的砍向了最前头的大汉,手起刀落,大汉的手臂掉落在地,他倒在地上痛苦大喊。 脸上一阵温热袭来,血迹溅到了脸上,她用手背抹了抹血迹,抬起手中的刀,指向了下一个人。 众人见着这模样,一时不敢上前,停滞在原地,狱使见状,连忙将那男子拉出来,锁上了牢门,只余留下那大汉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乐南霜将刀扔落在地,双手背在身后,手心不住的颤抖,她冷声道,“拉到审讯间去。” 她想要走,可双脚僵硬,伫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可又不敢让人瞧出半分,索性,就站在原地,看着牢房里的人。 他们被乐南霜看的背脊发凉,好几个都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许久,乐南霜才冷哼一声,走进了审讯间里,里面有一张木桌,桌子上放满了各种类型的刀,墙上挂了许多刑具,上面不少刑具,都残留着发黑的血迹。 只见方才那男子正被五花大绑的绑在了木架上,他一见着乐南霜进来,满脸惊慌,像是故意加大了声音,“我又没犯法,你绑我做什么?” 木架面前,燃起了一个火盆,火盆里火焰肆意摇曳,几根铁块,一头在外边,另一头被烧得通红。 乐南霜没应他,径直走到火盆旁,她上手拿起了一根发红的铁块,在火盆里翻滚,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那男子的急促的呼吸声。 她将那块铁拿了起来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脚步缓慢,还没走近木架旁,一股尿味从木架下传来。 “你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呢?”乐南霜将那发红的铁块从下往上,慢慢移着,停在了他的脸上,笑着看着他。 “说...什么?你动用私刑....就不怕...啊...”男子的话还没说完,只剩下痛苦的哀嚎声,发红的铁块停在了他的胸口处,一股烧焦的气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我说,我说,是有个人给我钱,让我带太子玩。”男子缓过气来,连忙大喊,早已入了冬,他额间却布满了汗珠。 乐南霜将已经降温了的铁块,放回了火盆里,重新拿起另一根铁块,直接烫到了方才的那个伤口上,她突然回过头,看着杨卫,笑着说道,“这伤口若是感染了怕是不行,去备些高浓度的盐水吧。” “是”杨卫只觉得头皮发麻,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这么乖巧的如意县主,今日,居然这么狠,可归根结底,她都是为了太子。 “我说,我说,是乔满,是乔满。”男子嘴唇发白,袒露的皮肤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 乔满!是温嘉朗手下的人,果然,是他。 乐南霜满意的点了点头,回过头,看向一旁站立的狱使,温声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是。”狱使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铁块,重新扔回了火里。 乐南霜仰着头走出了审讯间的牢门,走到无人的地方,靠着墙蹲了下来,撩起衣袖,咬着手臂上的肉,眼泪不住的往下掉,身子不住的战栗。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杨卫见状,眼里满是心疼,可他没有上前,就静静的站在一旁。 不知道过了多久,乐南霜才抻着墙,缓缓的站了起来,仰着头走了出来。 这才发现,天空被一片幕布遮掩,早已变成了黑色。几点光芒闪耀在一片漆黑中。 ------------ 第九章 夜偷兵符 是夜,迷雾遮掩了夜色,见不到一丝光亮。 乐南霜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自从将玉蕊和绿茵二人调走,刚来的小丫鬟都不敢进屋里来,就守在门口守着夜。 小心翼翼的推开窗柩,乐南霜回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发现,翻窗而出,一路东躲西藏,来到了家祠。 锦宣的兵符分为四块,分别是南林侯府,北疆陆府,剩余的两块都在皇上手中。 府里的所有人都以为兵符被老侯爷乐武辛带了去,怎么也想不到,这般贵重的东西,就藏在南林侯府家祠中,家祠正中挂了副“辅佐之臣”,那是先帝所赐,祖父将兵符藏到了这副牌匾后面。 乐南霜不禁苦笑,上一世为了温嘉朗偷了兵符,这一世,为了温嘉昊偷兵符。也不知道老头子知道会不会气晕了过去。 “什么人?”还没走到家祠门口,前面一道声音响起,那是看守家祠的于老头,年过半百,可依旧中气十足,府里的人都以为他就是个普通的老头,只有乐南霜知道,他是祖父的亲信,守的也是这兵符。 “是我。”乐南霜从暗处走了出来,看着于老头不自然的笑了笑。 “不知如意县主深夜到此,有何贵干?”于老头的语气柔和了一些。谁人不知,这如意县主,是老侯爷心尖尖上的人。 “夜里做了个梦,有点想母亲了,便来瞧瞧。”乐南霜暗搓搓的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眼眸浮起一层雾气。 老于头神情一怔,幽幽的叹了口气,都是可怜人,“进去吧。” 乐南霜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推开了家祠的门,大门有些年头了,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浓厚的檀香沁入鼻尖,壁龛上摆满了牌位。 金漆牌匾正挂在牌位之上,乐南霜回头将大门关上,用门闩紧紧的锁住。来到牌位前跪了下来,“不肖子孙乐南霜,今日为救南林侯府,前来偷取兵符,还请各位先祖见谅。” 乐南霜跪在香蒲团上,对着牌位磕了三个响头,缓缓起身,看着悬挂在头顶上的牌匾一时犯了难,环顾四周,连张椅子都没有。 突然,窗外一块石头飞了进来,击落了牌匾,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霎时间,尘土飞扬。 乐南霜心中一惊,连忙蹲下,将掉落在地上的兵符握在手中,宽广的衣袖遮住了她的手。 大门从外边被用力踹了开来,门闩断成两截掉落在地,于老头冲了进来,脸上有些许紧张,老侯爷让他守着家祠,他一直以为让他守着的,就是祖宗的这些个牌位。 “如意县主,没事吧?”老于头问了句,眼神停留在地上的那块石子上。 “快,有贼人闯了进来,从那边逃走了。”乐南霜指着窗柩大喊道。 老于头从脖颈处掏出一个竹哨,放在嘴边用力一吹,尖锐响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南林侯府上空。 不一会儿,府里的侍卫来到了家祠,足足有数十人之多,皆是腰板挺直,手持刀剑,只因老侯爷斩杀敌人甚多,先皇体谅,特许南林侯府养了私兵。 老于头神情凛然,一股肃杀之气,自内而发,与方才的老头判若两人,仿佛是征战多年的大将军。 “苏沐,带几个人送县主回去,今日,就守在县主门口,小心贼人。”老于头厉声喝道。 “是。”名叫苏沐的侍卫让出一条道,恭敬的唤了句,“县主请。”。 乐南霜点了点头,握着兵符的手紧了紧,离开了家祠。 刚回到院子里,新来的丫鬟小翠泪眼朦胧的走了上来,哽咽道,“县主,您去哪儿了?” “睡不着,出去逛了逛,去睡觉吧,今晚不用守夜了。”乐南霜推开屋门,直接将房门锁死。 屋内一片漆黑,她看着紧闭着的窗户暗道不好,刚才出去,她根本就没有关窗户! 正想要打开门,脖颈处一阵冰凉,她双手握拳,高举过头顶,以示投降。 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笑声,略带磁性,萦绕耳畔,“如意县主倒是怕死呢。” “这位好汉,倒是小心您手中的刀,莫要伤着我了,不若你我往后退退,这儿就在门边上,若让外边听着动静,可是与你不利了。”乐南霜小声说道。 “县主,您没事吧?”苏沐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没事,折腾了一宿,倒是累了。” 乐南霜不敢点烛火,不过一门之隔,外面的人凭着影子,就能发现屋里头两个人,苏沐武功再高强,也快不过抵在脖颈处的刀。 “世人都说如意县主胆小如鼠,看来这传言,倒是不能信呀。”身后的声音又靠近了一些,呼出的气息喷在耳朵上,痒痒的。 “好汉谬赞了,我不想知道你是什么人,今夜你留在这儿,我保你平安,但你别伤害我如何?”乐南霜手心里满是汗水,她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了,试图跟这贼人好好商量一番。 “我若说不呢?”身后的绑匪手臂挽住乐南霜的脖子,小心翼翼的往后走,乐南霜也跟着走。 “你杀了我,你也跑不出去,凡事都有解决的法子,何必闹个鱼死网破的,倒不如你我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的谈谈。”乐南霜循循善导道。 “放了你也不是不行,刚才我可是帮你拿了兵符,要不你把兵符让给我,如何?”身后的男子笑道,那股子玩世不恭的调子似曾相识。 乐南霜突然握住那贼人拿刀的手,往脖子处推了推,她在赌,赌这个人,是要命还是要兵符! 那贼人猛地往外推,松开了乐南霜,将刀放到了桌子上,倒了杯茶,不慌不忙的坐了下来。“你不想要命了,我还想活着呢。” 乐南霜猛的松了口气,她赌对了! 接着屋外隐约的亮光,乐南霜看清了那个贼人,居然是陆渊! ------------ 第十章 陆渊夜宿闺房中 乐南霜此时也不慌了,将手中的兵符放到了胸口处,神态自若的坐了下来。 陆渊眼里闪过一丝赞赏,临危不乱,他当做自己家一样,给乐南霜倒了杯茶,推了过去。 “倒是不知道我这小庙儿,有什么值得陆将军常来呢?”乐南霜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入口冰凉。 “小庙倒是没什么好玩的,不过小庙里头的人,倒是有趣。”陆渊突然从袖口掏出一个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借着微弱的灯光,乐南霜看清了桌上的东西,是四分之一的兵符! 乐南霜心中大骇,他,这是要干嘛?猛地看向陆渊。 “这是我的诚意,与县主谈笔交易如何?”陆渊笑道,这丫头,可比自己想得有趣多了。 乐南霜敛了敛神情,低声道,“不知陆将军,要与本县主谈何交易?” “自然是谈谈县主所谋之事了。”陆渊没有直接说明,反而将话又引到了乐南霜身上,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乐南霜心下一紧,好像被他看穿了一样,正要说话,门外再次传来了苏沐的声音,“县主,您还没睡吗?” “起来喝杯水,苏侍卫这是要拿本县主当贼人吗?”乐南霜厉声喝道,将对陆渊的怨气,都洒在了苏沐身上。 “末将不敢,不过是担忧县主的安危罢了。”苏沐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 “本县主没事。”当乐南霜回过头来,没了陆渊的影子,只见他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盖上了被子准备睡觉。 乐南霜被气到不行,无耻之徒,可摸向桌上的兵符,没有一丝停顿。 “倒是忘了这是县主的闺房了,要不这外边的床留给你?”陆渊像是想到什么,撑起脑袋含情脉脉道。 “不必了,本县主不困。”乐南霜起身,躺在了贵妃塌上,手里紧紧握住两枚兵符,正打算熬夜到天明,可不消一会儿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了陆渊的身影,身上多了一件披风,她连忙看向手中的兵符,还好,都还在。 乐南霜从梳妆台上寻了个木匣子,将两块兵符合而为一,放了进去。 陆渊拿兵符给我是何用意?莫不是他知晓我要将兵符交换给皇上?还是他另有所图? 乐南霜想不起明白,索性就不想了。起身梳妆,进了宫。 御书房外飘着细雨,温家昊已经跪在地上一夜了,他脸色惨白,可腰板儿挺得直。 乐南霜独自一人,淋着细雨走进了御书房,看都没看温家昊一眼,对着首领太监来喜,行了个礼。 来喜往外走了几步,对着乐南霜低声道,“今日圣上气的都没上朝,您进去可得悠着点儿。” “多谢来喜公公提点了。”乐南霜乖巧谢道,就在御书房外,她也不敢行贿,只能暗自承下这份情义了。 来喜点了点头,放了乐南霜进去,往日里头,乐南霜进御书房,都不用通报的。 偌大的御书房里,弥漫着上好的龙涎香,书桌上堆满了奏折,皇上正低头改着奏折。 “见过皇上。”乐南霜将手中的木匣子放在地毯上,跪在了地上。这还是乐南霜第一次下跪。 皇上自顾自的改着奏折,像是没见到乐南霜一样。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一种威严感自上而下,压的乐南霜冒出了冷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知道皇上书桌前的奏折空了,皇上才抬起头来,冷声哼道:“起来吧。” “是”乐南霜应了句,想要起身,可蹲的久了腿都麻了,双手撑在地上,颤颤巍巍的站直了身子,嘴唇惨白。 “可知错哪儿了?”皇上将最后一本奏折合上,将毛笔放在了砚台上,往后一靠,睥睨道。声音带着一丝怒气。 “南霜不该插手太子府的事物。”别人不知道,乐南霜倒是清楚,这皇帝老儿在太子府里安插了不少人。就连杨卫都是他的人。 “你倒是聪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所图甚大啊,乐南霜。”皇上的语气里甚是平淡,可却透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震慑力。 乐南霜猛地跪在地上,膝盖碰在地上,发出声响,“南霜不敢。” “朕看你敢的很,说吧,何事?”皇上眼里闪过一抹心疼,转瞬即逝,到底是从小疼到大的孩子。 乐南霜撑着身子将地上的木匣子拿了起来,可想要起身却没了气力,尝试数次都起不来。 “来喜。”皇上于心不忍,大喊道。 来喜应了句,从外边走了进来,懂事的从乐南霜手中接过木匣子,放到了皇上面前,随即退到一旁,低着头。 皇上打开木匣子,面无表情道。“乐南霜,你这是何意?” 乐南霜缓了缓,回道:“南霜想以两块兵符,换得太子一时自由。” “哦?你这是何意?”皇上饶有兴致,撇了一眼来喜。 来喜连忙唤人抬了软椅,扶起乐南霜,让她坐在椅子上。 “现如今,天下太平,皇上正值壮年,太子此次受人蛊惑,不过是不识人间疾苦,南霜想祈求皇上,让太子游历各地,食百味,识百人。” 御书房内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乐南霜紧张的看着皇上,只见他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桌面。 ------------ 第十一章 驱逐出京 御书房内的龙纹香炉,袅袅升起的龙涎香散尽了最后一缕青烟,没了气息。 乐南霜方才跪得久了,膝盖上一阵疼痛,可皇上就坐在她面前,她不懂慌,也不能动弹。 “太子若是出了任何闪失,你有几个脑袋砍?”皇上敲击桌面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语气平平,让人猜不出他的情绪。 “有皇上在,自不会让太子受任何伤害的。”乐南霜扯着嘴角笑了笑。 “你可知,带太子离开锦都,意味着什么吗?”皇上气已经消了大半,将桌上的木匣子合上。 “南霜知晓,可....”乐南霜话才说了一半,就停下来看着皇上。 “说吧,朕赦你无罪。”皇上温声道。 锦宣自古有祖训,女子不得议政。 伴君如伴虎,乐南霜也不敢将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皇上想要的是个体察百姓的好太子,而不是一个肆意妄为的好儿子。” 皇上眼底闪过一抹赞赏,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太子失德,囚禁东宫三年,不得任何人探视,乐南霜助纣为孽,贬回南疆,无诏不得回京。” “谢皇上恩典。”乐南霜惨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喜色。正想要跪下来谢恩,就被皇上拦住了。 “行了,不必跪了。”皇上招了招手,示意乐南霜可以滚了。 乐南霜起身,正要离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看向来喜,笑道:“来喜公公,可否帮南霜去请名太医?” 来喜看向皇上,皇上点了点头,来喜应声走了出去,出去时,将御书房的大门给关上了。 “皇上,南霜还有一事。”乐南霜站起身子,往书桌走进了几步。 “何事?” “烦请皇上将太子府的所有银两充公,大量购买粮草衣物。”乐南霜神情肃穆地说道。 乐南霜记得,前世爆发了一场饥荒,百姓流离失所,而粮食都被温嘉朗那个狗贼,暗地里高价卖给了敌国,以至于锦宣饿死了不少人,一斤白米居然卖到了五两银子。而国库的粮仓,一夜之间,被人放了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 “这是为何?”皇上不解道,现如今,天下太平,为何要囤积粮物。 “南霜以为,皇上想要一统天下呢,今年南方正是大丰年,百姓安居乐业,何不暗地里偷偷积攒粮食,囤积衣物,好为日后做打算呢?”乐南霜温声道。 乐南霜笑道,“到底是南霜无知了,南霜告辞。”说完便转身离去。 仿佛没看到皇上脸上的震惊,乐南霜一瘸一拐的推开了门,雨停了,地上却还是湿的。 “还站得起来吗?”乐南霜走到温嘉昊身旁,低声问道。 “你走吧,我不想再连累你了。”温嘉昊声音嘶哑,冷漠应道,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皇上原谅你了。走吧。”乐南霜扶起温嘉昊,二人搀扶着,往宫外走去。 来喜带着人到御书房门口时,只剩下皇上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望着乐南霜二人。 皇上看了眼太医,说道,“去太子府,给他们二人瞧瞧伤吧。” “是。”太医走了下去。 皇上看着乐南霜二人,逐渐消失在眼前,对着来喜笑道,“南霜这孩子,不简单啊。去把陆渊叫来吧。” “是。” 落日余晖洒落在皇上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一种寂寥感萦绕在他的周围。 那日,陆渊在御书房里呆了许久,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只知道,陆渊被皇上贬回了北疆,无诏不得入京。 已是深夜,昌王府的书房中,却是灯火通明。 一个留着山羊须的老头,抚着他那发白的胡须。“依老朽拙见,这应当不是巧合。” “老杨头,你就是太谨慎了,太子都被禁足三年了,三年时间,足够我们在朝中夺得一席之地了。” 声音是从房梁上传下来的,温嘉朗抬头看向没规矩的木柔,一丝不悦从眼底掠过。 “无论是不是巧合都好,我们的目的就是让太子离开朝堂,离开了便是好的。”温嘉朗笑道。 房梁上的木柔一个没站稳,突然掉了下来,温嘉朗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木柔亲昵的抱住了温嘉朗的脖颈。 “夜深了,老朽先行告退了。”老杨见状,连忙退了出去。 待门关上的那一瞬,温嘉朗将木柔狠狠的扔到了床上,正要扑上去,却被木柔闪身躲过。 “王爷,可别这么着急,你可得应了奴家一个条件。”木柔芊芊细手攀上温嘉朗的胸膛,柔似无骨的躺在温嘉朗的怀里。 “何事?”温嘉朗大掌覆盖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着。 “乐南霜走了,那还有乐婉柔呢,您可得将她纳入府中呀。灭了南林侯府。”木柔脸上浮现一丝狠厉,扭曲得很是丑陋。 “放心吧,本王应了你的,自然会做的。”温嘉朗猴急的扑了上去。 衣物散落一地,床榻摇晃,一夜无眠。 ------------ 第十二章 沐兮容 幽幽官道上,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正在慢悠悠的行驶,架着马车的人,居然是一个长得极好看的男子。 这马车不单外头不起眼,就连里面,也是很简陋,狭小的马车里坐了三个人,乐南霜看着满脸不爽的温嘉昊,不禁笑出了声。 此时的温嘉昊,早已换下了锦衣玉服,身上穿了件寻常百姓的粗布棉衣,眉间紧皱,小脸通红。 他的身旁坐着的,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陆渊,即使是一身粗布棉衣,也抵挡不住他俊美的容貌。 三人穿着朴素,若不说,怕是没人知道,这里头坐着的,就是当朝的太子,和赫赫有名的如意县主。 乐南霜掀起车窗,望着沿途的风景,倒是为这颠簸的路程,平添了一丝趣味。 “南霜儿,可否给我换件衣裳,这衣裳着实是磨人了些。”温嘉昊举起手腕,白皙的皮肤上磨出了血痕。 “没钱。”乐南霜瞄了一眼,冷冷的说道。 不可否认,乐南霜是故意的,害她在御书房跪了那么久,膝盖还疼着呢。 “你骗人,方才还见着你怀中有银票。好南霜,你就给我换一件吧。”温嘉昊坐近了些,拉起乐南霜的手臂撒娇道。 陆渊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就在这时,路边上一个石子颠簸了一下,他顺势挤在了温嘉昊和乐南霜中间。 “太子,这路途颠簸,不如休息会吧。”陆渊坐在乐南霜的身边。冷声道。 “歇着吧,晚点就能赶上安慧他们了。”乐南霜瞥了一眼陆渊,对着温嘉昊淡淡的说道。 温安慧向太后取得了懿旨,前往永州,看望兮容表姐,原本是让乐南霜他们一起出发的,却让乐南霜给拒绝了。 安慧公主第一次出行,声势浩大,难免不会有人发现太子,若被人捅了出去,这罪名可不小。便晚了几天才出发。 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 乐南霜穿了一件侍女的衣服,而堂堂太子,穿了件侍卫的衣服,嘴角还粘上了假胡子。 温安慧穿了一袭蓝裙,批了件白色的披风,看起来娇小玲珑,到底是宫里出来的,身上的高贵气息,不由得散发出来。 “安慧,你怎么来啦。”还未出客栈,就遇见了俞敏儿,这次出来匆忙了些,倒是忘了给她写封信。 “过来找你,顺道,瞧瞧兮容表姐,你可见着她了?”温安慧脸上浮现喜色。 俞敏儿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我下了好几次帖子,都推辞说兮容表姐重病在身,见不得客,南霜怎么没来?她可是最贪玩的。” “敏儿姐姐。”乐南霜在后头轻声唤了句。好在这里的宫女侍卫,都是太后的人。 若让人知晓,被贬回南疆的如意公主,出现在了与南疆相反方向的永州,可少不了一番弹劾。 “南霜?你怎么穿上侍女的衣物了?”俞敏儿一脸惊讶,她出来的早,还不知道锦都发生的事儿。 “此事说来话长,先去瞧瞧兮容表姐吧。”乐南霜总觉得心神不宁,又过了些日子,距离上一世兮容表姐逝世的日子,又近了些。 众人来到巡抚大门前时,大门紧闭,门口一个老仆人跑了过来,面带歉意的说道:“贵客可真不巧,我家老爷夫人都去了寺庙,还请改日再来吧。” 乐南霜心下一沉,不过区区巡抚,也敢驳了公主的颜面,莫不是,兮容表姐..... “放肆,林大人好大的威风,连公主都不放在眼里,莫不是比皇上都还厉害了。”温安慧的侍女花枝上前一步,厉声喝道。 “这位小姑娘,可不兴胡说,我家老爷那也是为了少夫人的身体着想,特地上寺庙为少夫人求平安符去了。”老仆人脸色板着张脸道。 “把门给我砸了。”温安慧脸色一凛,厉声喝道。 陆渊和温嘉昊穿着侍卫的衣物,直接冲了上去,几脚下去,就将上好的红木大门给踢出了个大窟窿。 温安慧带人闯了进去,里面不少家丁拿着木棍围了上来。 陆渊连忙上前一步,将乐南霜护在了身后。 乐南霜扯了扯陆渊的衣袖,哽咽道,“快点,我害怕...”害怕兮容表姐死了... “好。”陆渊飞身而起,不过三两下,那些个家丁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陆渊上前拽住一个家丁的衣领,厉声喝道:“少夫人呢?” 那家丁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被吓得连忙指着后院的方向,颤颤巍巍地说道:“那边。” 乐南霜拎起裙摆,小跑着过去,陆渊紧跟其后,温安慧等人见状,也跟了上去。 这是一个有些破旧的院子,还没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恶臭袭来,院子周遭,长了不少杂草,杂草都快有腰高了。 “南霜,你是不是走错路了?”温安慧气喘吁吁道,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在这儿呢。 乐南霜摇了摇头,正要往里走,被陆渊拦住了。 “我先走。”陆渊低声道,走在了前头。 一阵阴风吹来,屋里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还有女人的哭声,瘆得慌。 陆渊推开满是蜘蛛网的房门,恶臭味浓烈了些,里面一片漆黑,隐约可见,床上躺着一个人。 “兮容?”俞敏儿不可置信的唤了句。 “放..那吧...还没...死。”床上的女人声音嘶哑,说不了几句话便咳嗽了起来。 即使隔着有些距离,乐南霜也能确定,她就是沐兮容,当年那个名满锦都的贵女,现如今... 乐南霜眼眸浮上了一抹雾气,仰了仰头,走了进去。点上了烛火。 屋子里除了一张木板搭成的床外,别无他物。 沐兮容就躺在木板上,她身上盖着的被子早已泛黄,头发枯黄的像一堆稻草,整个人瘦骨嶙峋,那些恶臭都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 第十三章 真假沐兮容 乐南霜总觉得哪里不对,却想不起来。 沐兮容是太后宫里长大的,又是皇后赐婚的,这永州巡抚林同,是怎么敢下此毒手的? 莫不是他身后还有其他人? 乐南霜暗道不好,忙说道:“陆渊,快带嘉昊走,快!” 不管他身后的人是谁,都不能让他知道,太子不在东宫! “好。”陆渊一把拉起还在伤心的温嘉昊往外跑去。 乐南霜与陆渊并不熟,可此时却像熟识多年,默契的想到一处去了。 “花枝,给我个轻纱,等下不要叫我名字,叫樱桃。”乐南霜看向温安慧,神情紧张道。 “好。”温安慧等人也没多问,点了点头。 乐南霜披上了轻纱,只露出一双泪眼朦胧的双眸。走上前,蹲在了沐兮容身旁。 “兮容表姐。” 沐兮容缓缓睁开双眸,眼里满是浑浊,没有光了,恍似耄耋老者般。 “你..认错人了。”沐兮容将被子盖过头顶,哽咽道,身子一抖一抖的。 温安慧走了过来,她不嫌脏的扯开了被子,“兮容表姐,你为何不写信给我?他们怎么敢这么对你?” 就在这时,几个影子挡住了那微弱的光线。 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站在了门口,嫌恶的皱着眉,他身后站着的是几个兵官。 沐兮容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整个木板都发出了声响。 “不知几位姑娘,闯我林府,打伤府里的家丁,是要做甚?”那男子拿着一把竹扇行了个礼,一副书生做派。 “莫不是你就是林建中?”俞敏儿厉声问道。 “正是在下。”林建中抬眸看向俞敏儿的眼神,带着一丝邪气。 乐南霜觉着这个人很是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俞敏儿直接从腰间扯下软鞭,用力的挥了过去。 一个官兵迅速的站到了林建中的面前,用手拽住了软鞭,用力一拉,俞敏儿踉跄了几步。 “林大人倒是好大的威风,就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吗?”温安慧站起身子,厉声喝道。 花枝从腰间拿出一枚纯金的令牌,走到那名官兵面前。 那名官兵一愣,迅速跪倒在地上,喊了句:“见过公主。”可言语中没有一丝恭敬。 乐南霜也不慌,温安慧可是太后心尖尖上的人,此次出行,定会派暗卫跟随。 林建中也是一愣,随即笑着说道,“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是在下的不是了,不知公主来林府有何贵干?” “自然是来找兮容表姐了,怪不得我三番四次的下帖子,都推脱了,你们就这么折腾人的吗?”俞敏儿气得脸都红了。 “哦,原来是找容儿的啊,容儿在外头呢。”林建中拍了拍手。 一女子蒙着轻纱,从屋外走了进来,风姿绰约,莲步款款的走了进来。 那女子行了个宫礼,缓缓摘下了面纱,露出了那张艳丽的容颜。 乐南霜倒吸了一口凉气,居然是沐兮容,那床上躺着的是谁? 不对,她不是沐兮容,就算脸长的一模一样。兮容的眼神不是这样的。 “敏儿可是误会少爷了,我在这儿好着呢。”沐兮容挽着林建中的手腕,娇羞道。 乐南霜和温安慧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察觉出了不对。 “许久不见,小姐可曾还记得我?”乐南霜上前一步,亲昵的牵起沐兮容的手。 “你是?”沐兮容回头看了一眼林建中,满脸疑惑笑道。 “奴婢是樱桃啊,小姐忘记了吗?那日我被慈宁宫的应香姐姐欺负,还是小姐帮我出的头呢。” 乐南霜装作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着沐兮容,像是在质问她,你怎么将我忘了。 沐兮容一愣,缓缓开口道:“许是我忘了吧。”状似无意的推开了乐南霜的手。 话语模棱两可,既没说认识,也没说不认识。 “表姐莫不是忘了,还是你将她带到我宫里来的呢?”温安慧装作满脸不解的说道。 “容儿前些日子掉进水里,摔伤了头,许多事情都忘记了,还请公主见谅。”林建中解围道。 “公主不妨到前厅喝杯茶,你们姐妹们叙叙旧,这儿着实是简陋了些。” 林建中笑道,脸上看不出一丝慌张。 “那这床上的女子,又是谁?”温安慧脸上有些不悦,冷声问道。 “这不过是我从勾栏瓦肆寻来的女子,可还未同房,便查出了花柳病,索性,就扔在这儿自生自灭了。” 林建中不慌不忙的说道,可说出的每句话,都像是早已经想好了的。 “兮容姐姐,花柳病是什么?名字怪好听的。”乐南霜再次上前拉起沐兮容的手。 沐兮容脸上一阵尴尬,讪讪的笑了笑。 乐南霜天真的笑着说道,“这名字着实好听,若是姐姐也有这个病也好了,这样就可以将姐姐带回宫了。” 说着,乐南霜回过头看向温安慧,“公主,不如将这女子带回宫去吧,往后这位姐姐和这位少爷得了这病,太医也有治病的法子。” 温安慧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这倒是个好法子,来人,将床上这女子给我带走。” 林建中脸色阴沉,冷冷的看着乐南霜。 “公主,林少爷在瞪奴婢,他是不是在怪奴婢多嘴了?”乐南霜眼眸浮起一层雾气,扁起了嘴。 “林少爷,你可是在怪本宫了?”温安慧将乐南霜护在了身后,厉声喝道。 “在下不敢,不过是个勾栏瓦肆的女子,怕公主染了病气。”林建中的语气不太好。 “公主,你看他,一定是不将公主你放在眼里,不过是个女子,他都推三阻四的。”乐南霜扯了扯温安慧的衣袖。 “哼,林少爷,是不肯让本宫带人走吗?”温安慧直勾勾的瞪着林建中。 “在下不敢,公主想要,拿去便是,不如让在下派人将她送过去吧。” 林建中呼吸重了些,像是在生气,低下了头。 “那倒不必麻烦林少爷了,区区一个女子,花枝就可以送回去了。花枝,对吧?”乐南霜抹了抹眼泪说道。 “是,奴婢这就将这女子送回去。”花枝应声道,两名侍卫上前,抬起了那块木板。走了出去。 ------------ 第十四章 进入库房 “公主,这折腾一日了,可是饿了?”乐南霜可不想让林建中和这假沐兮容走,随便寻了个借口。 “公主若是不嫌弃,还请在府中食用便饭可好?”林建中笑道,可嘴角的笑容极为僵硬。 “嗯,前头带路吧。”温安慧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沐兮容正想要走,就被乐南霜叫住了。 “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公主可是特地从锦都过来看你的呢。”乐南霜扬起天真的笑脸问道。 “前些日子给公主绣了些新图样,正想去给公主拿来呢。”沐兮容不自然的说道。 “没事的,先吃饭吧,公主待你极好,自然是不会怪你的。”乐南霜一副善解人意的说道。 “是。”沐兮容福了福身子,在前头带着路。 “这几位军哥哥今日也是辛苦了,不若一起吃吧,林少爷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乐南霜看向林建中,天真无邪道。 “自然,不会生气的。”林建中咬牙切齿道。 “多谢姑娘好意了,在下还有公务在身,就不久留了。”带头的官兵拱了拱手道。 “公主,他看不起你,你看他连吃饭都不想跟你吃。”乐南霜指着那名官兵说道。 “嗯?”温安慧撇了那官兵一眼。 “既是公主邀约,那林捕头不如就留下来,用餐便饭吧。”林建中连忙说道。 “公主请。”林建中摆了摆手,让出一条道来。 吃饭的地方就在前厅,这儿与那破院可是天壤之别,木柱是用上好的松木制作而成,屋里没有任何瓷器,可红木柜子上粗浅可见几个圆形的印子。 屋中弥漫着一股熏香,乐南霜笑道:“公主,这客厅用的香薰极好闻,不知可否让林少爷割爱,奴婢也想要些。” “林少爷?”温安慧坐在主位上,林建中就坐在她身旁。温安慧抬眸。 “自然可以,来人,将这香拿来。”林建中给沐兮容一个眼神。 沐兮容正要起身,就被乐南霜压住了。 “倒也不必这般心急,等吃完饭,林少爷再带我们去拿便是了。”乐南霜笑道。 就在这时,饭菜端了上来,皆是山珍海味,桌子的正中间,放了一大盘螃蟹! “公主请。”林建中的语气缓了些。 沐兮容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只螃蟹放入碗中,又被乐南霜叫住了。 “姐姐,怎么出宫了,你倒忘了规矩了,你忘了要伺候公主吃饭的吗?当初,你还跟奴婢抢呢。”乐南霜阻止道。 “倒是忘了,兮容剥螃蟹倒是极好的,过来剥吧,樱桃,你好好学学。”温安慧淡淡的说道。 沐兮容像是在强压着怒气,走到了温安慧的身旁,轻声应了句,用筷子拿起了一只螃蟹,剥了起来。 沐兮容海鲜过敏,这事只有乐南霜知道。 : 乐南霜退到了一旁。仔细想着上一世什么时候见过这林建中,一定是在温嘉朗的府中来着。 沐兮容一个没拿好,螃蟹掉到了温安慧的身上,溅了一身油。 温安慧手中的筷子,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猛的一巴掌扇到了沐兮容的脸上,还用力的踹了一脚。 温安慧厉声喝道:“出了宫,倒是忘了规矩了。给我打!” 沐兮容倒在地上,满脸怨恨的看着温安慧,随即看向了林建中。 林建中站起身子,对着温安慧拱了拱手,“公主,容儿毕竟嫁给在下为妻,失了礼数,还请公主看在家父的面子上,饶了她吧。” “林少爷,这是在说本宫无理取闹吗?”温安慧冷眼看向林建中。 “在下不敢。”林建中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想来也是很不爽的。 乐南霜直接拉起一旁的太师椅,狠狠的砸向了沐兮容的头部,霎时间,鲜血直流。 “都是死人吗?听不到公主说话吗?”乐南霜依旧是笑着说道,语气很是娇憨。 “林木。”林建中叫了一声,两名家丁走了上来。架起了沐兮容。 “嗯,樱桃,按宫规处置。”温安慧坐回了椅子上。拿起了筷子。 “是。”乐南霜走到了沐兮容面前。。 “姐姐,奴婢也是按规矩办事,可莫要怪奴婢了。”乐南霜歉意的说道。 随即,乐南霜脸色一凛,一把抽出了林捕头的剑,手起刀落,挑断沐兮容的手筋,脚筋。 凄凉的叫声,响彻整个大厅。 不够,这都不够,比起你们施加在兮容表姐身上的,这连利息都算不上! 当林建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拦不住了。 温安慧哪里见过这场面,不禁也吓了一跳,可脸上依旧是没有表情。 乐南霜再次举起剑,将沐兮容的双眼,刺瞎了! “这手脚不听使唤了,就不必要了,姐姐刚才还瞪了公主,这眼睛也一并弃了吧。”乐南霜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 乐南霜从桌子上拿起一瓶烈酒,一点点的浇在沐兮容的伤口上。 沐兮容的哭声,叫唤的更凄凉了。林木松开了手,沐兮容无力的倒在地上,痛哭的哀嚎着。 事已至此,林建中没有在说什么,只是看向乐南霜的眼神,像一条毒蛇般阴暗。 毒蛇,毒蛇,对,他就是毒蛇,上一世乐婉柔的人! ------------ 第十五章 烧了库房 库房面摆放了数十个木架子,架子上整齐的摆放着瓷器,玛瑙摆件,琳琅满目。 木架的最下层,摆放的瓷器极为珍贵,这应当不是一个清水巡抚能赚的到的东西。 乐南霜进屋后,将门闩拴上,打眼一瞧,从最下面那层找到了大厅用的熏香。 迦南香,这是迦南国皇室特供的,而迦南国早在十年前,就被灭了国,以至于这香,极为珍贵。 乐南霜将迦南香塞入怀中,仔细寻了寻,找到了一把金剪子,将所有的丝绸都给剪坏了。 屋里霎时响起噼里啪啦,瓷器落地的声音。乐南霜用力的推着木架子,将所有的木架子都推到在地。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姑娘,可是伤着了,不如让小的进去帮您找吧。”是林木的声音。 “不用,我自己找就好了,小哥你歇着吧。”乐南霜笑道。 动不了你,我就恶心死你,乐南霜想着,手上的动作又快了些。 看着满地狼藉的瓷片,乐南霜满意的点了点头,拿起烛火扔向了那堆丝绸。 乐南霜用手在地上摩擦了些土,抹在脸上,用力的掐着自己的大腿内侧,顿时泪水留了出来。 乐南霜看着屋里的火势越来越大,冒起了浓烟,连忙打开门闩跑了出去。 边跑边哭道:“公主,里面有老鼠,我不小心将烛火打翻了,怎么办啊,林少爷一定会打死我的。” 林建中嘴角扯了扯,原以为不过是拿点东西,这哪里是拿点东西,这是要烧了林府啊。 “乖,没事,林少爷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温安慧拍了拍乐南霜的背,轻声安抚道。 “林少爷,本宫的婢女顽劣,不小心打翻了烛火,你看....”温安慧抱着乐南霜,面带歉意的看向林建中。 林建中缓了缓气息,垂落的手早已经握成了拳,强忍住怒气道:“樱桃姑娘没事便好。” “公主,奴婢害怕。”乐南霜哽咽道。小幅度的扯了扯温安慧的衣服。 “既如此,那本宫就先告辞了,今日多有打扰,望林少爷莫见怪。” “公主能来鄙府,是在下的荣幸,何谈打扰。”林建中明显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那公主,明日再来吧,林府还有其他地方,还没玩过呢。”乐南霜突然说道。 林建中的脸色又黑了些。“恭送公主。” “走吧,都快变成小花猫了。”温安慧笑道,府外走去。 乐南霜紧跟其后,身后的侍卫也跟着走了。 在即将转角那瞬,乐南霜回过头看向林建中。 林建中眯起了双眸,像是看死人一样看过来。周身萦绕着一股阴冷的气息,明明是在阳光底下,不免让人打了个寒颤。 乐南霜看着林建中的眼神,突然想了起来,他是乐婉柔的人。 一上马车,乐南霜就从怀里掏出木盒子,打了开来,即便是没有点燃,香味依旧弥漫在整个马车里。 “怎么了?”温安慧不解的看着乐南霜。 “这是迦南香,十年前迦南皇室用的香,就连你我这般的身份,都寻不着,而林府将这个香,燃在大厅中。”乐南霜小声道。 “我见着这林建中,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你说他是上哪儿去找的假人,还一模一样?”温安慧状似不舒服的摸了摸手臂。 “一样又如何?还不是被你我一眼就瞧出来来了。回去给太后递封折子。”找个机会,杀了他。 后一句乐南霜没说出来,温安慧毕竟是温室长大的,自己不想吓着她。 马车一路行驶,停在了客栈门前,客栈门口站了不少官兵。 乐南霜一下车,一名官兵走了上来,恭敬地说道:“见过公主,林大人命我等,前来保护公主安危。” 温安慧回头看了一眼乐南霜,二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没想到,在府里千方百计要拦住林建中等人,却没拦住! 那兮容表姐..... 乐南霜连忙跑进客栈中。客栈中的小二都被换了人,花枝正站在二楼门口。 “人呢?”乐南霜提起裙摆,小跑到花枝面前。 “在里面,她不肯让人进去。”花枝啜泣道。 乐南霜心情一下子低沉了起来。“去准备洗澡水吧。” 轻轻的推开门,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臭味。 沐兮容就躺在床上,将被子盖住头顶,若没有不时的咳嗽声,怕是以为人已经没了。 “兮容表姐,你我自幼一块儿长大,你又何苦,与我这般生分。”乐南霜坐在床边,轻轻说道。 被子里一阵抖动,少顷,一阵嘶哑的声音缓缓响起:“你走吧。我不是沐兮容。” 乐南霜心里一下子痛了起来,沐兮容一直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她们,最是要强。 这也是,沐兮容宁愿独自承受痛苦,也不肯给她们寄信的原因吧。 “沐兮容,你振作点好不好?林建中这么对你,你就不想报仇吗?”乐南霜用力的扯开沐兮容的被子。 沐兮容扯不过,伸手捂住双脸,无声的啜泣着。 “有我们在,你别怕,无论如何,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乐南霜紧紧的抱着沐兮容,轻声安抚道。 沐兮容的哭声,由小变大,逐渐变得大哭了起来,好像是要把她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 许久,直到天都黑了,沐兮容的声音越发的嘶哑了。哭声才停了下来。 “我想洗澡。”沐兮容情绪平静了些,哽咽道。 “好,花枝。”乐南霜起身,打开了门。 不消一会儿,花枝带着侍女,提着浴桶进了屋里。 “出去吧,我陪着兮容表姐就好了。”乐南霜看着水放好了,轻声说道。 “是。”花枝带着人走了出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