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卷 ------------ 第一章 染血的鞋 自古以来,民间就保存着死者入土为安的土葬风俗。 说起土葬,就不得不提到抬棺匠,他们是土葬风俗中不可或缺的角色。 关于这个行业,各地有不同称呼,有叫把棺的,有叫抬重,而行内是称之为八仙,而我作为一个废青,接触到这一行完全是一个意外…… 我叫陈十三,毕业之后就窝在家里,当着啃老族,浑噩度日。上网、看书、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对未来充满绝望。 有一天夜里睡着,突然被外面的声音吵醒,我披了外衣就往外走。 走到院子,看到一个小女孩坐在门槛上,低头甩着小脚丫,一只脚光着,一只虎头鞋被蹬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看近一看,是村口老李家的女儿招娣。 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眼睛大大,很是可爱,小时候我还抱过她,只是我现在都宅着便少见到她,不知道她怎么半夜一个人坐在我的家门槛上? 我过去跟她说赶紧回家吧,不然得急死你爸妈。 招娣没回我,只是指着前方稚气道,“大哥哥,鞋子。” 我哭笑不得,走出去给她捡起那只虎头布鞋。 招娣就坐在门槛上看着我,苍白的脸上挂着奇怪的笑意。 正想给她穿上,手上突然传来粘稠湿润的感觉。 低头一看,却见那些虎头鞋不断渗出血,沾得我一手都是。 我吓得叫出声来,眼睛一闭一睁,发现置身床上。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安慰自己,还好,只是梦。 我胆子本就不小,被这么一吓,还以为自己撞邪了,辗转反侧,差不多天亮才睡着。 这一睡第二天中午才醒来,确切来说是被吵醒的。 出去一看,是村里的端公奇六爷,正站在门槛外和我爹唠嗑。 原来他是来‘拉壮丁’抬棺,抬棺一般要八个人,由青壮年为主。现在农村基本很少青壮年留守了,于是奇六爷就看上了我。 我看有大红包收,也答应了,洗漱一番便跟着过去主人家了。 那是一个临时搭建的灵堂,用四张凳子支起一口小棺材。死者的父母都不在,我想应该是个夭折的小孩吧,因为不能白头人送黑发人,这种场面父母长辈都会回避的。 奇六爷做好法事之后,拿起木槌在棺材的四角分别打下铁钉,然后让人搭好绳子,用两条粗木穿过。 “起棺!” 奇六爷点燃鞭炮往门口一抛,顿时噼里啪啦一阵红纸纷飞。 我们八人大喝一声,起,大伙儿脸都蹦红了,只听见绳子嘎吱嘎吱响,棺材却纹丝不动。 奇六爷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对我们骂道:“你们这帮兔崽子忒不像话,红包都收了,还不舍得出点力啊。一小孩能有多重?这都抬不起?” 我苦笑道:“不是我们不出力,是这棺材太重了……” 奇六爷愣是不信,亲身下场发现确实如此。 只见他掐算了几下,脸色大变:“糟了,回魂压棺。” 我说,什么意思? 奇六爷说,死者要是生前有未了心愿,或者遭受了不平的冤屈。他的棺材就会特别沉重,此乃不祥征兆,搞不好还会为主人家带来血光之灾! 我多嘴问了一句,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奇六爷烦得直挠头,踱来踱去的,随口回我是李家闺女招娣。 我顿时想起昨天的梦,一阵惊恐袭上心头。 那么说,昨天来找我的,不是人,而是鬼! 她应该是有什么想对我说,有求于我吧? 我恳求六爷让我开馆看看招娣的尸身,封了棺又重启这是很不吉利的事,六爷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 开棺一看,招娣尸体果然有一只脚是光着的。 突然,我发现招娣手上,脖子处露出的皮肤上有着类似针孔的红点。 看着她苍白稚嫩的脸容,我神推鬼使小声说了一句,招娣你安心去吧,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大哥哥会帮你完成的。 这一次,封了棺再抬,奇迹出现了,本来沉得要死的棺材居然一下子被抬起来了。 奇六爷目瞪口呆,但怕夜长梦多,还是立马令我们抬棺上山,草草将棺木下了土。 直到晚上回来才把我叫住,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给死者说了什么。 我如实托出,奇六爷边抽着旱烟边叹气,“这死人的事可轻易不能答应,要是办不到,遭殃的就是你啊。” 我苦笑道,我这种废青活着也是浪费粮食,要是能做点什么也算给社会做出贡献了。 “对了,六爷,招娣是怎么死的,好好的一个女孩,怎么突然夭折了呢?”我突然想起问道。 奇六爷摇头叹气,给烟口搭了把烟点燃,猛吸一口呼出烟,这才缓缓说了因由。 原来,最近村里来了神神叨叨的流浪汉,好像神经有问题的,平时都在路边捡垃圾吃。有一天不知道他发起什么疯了,把在家门口玩的招娣抱到了后山,人们发现招娣的时候她已经死了,衣衫不整,下体流出鲜血,愤怒的村民一拥而上,一不小心失手把他也给打死了。 我听得一阵火,他妈的,这么一个小女孩都不放过,活该被打死。 仔细一想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如果流浪汉已死了,一报还一报,招娣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还是说,招娣的死另有隐情? 我看奇六爷,奇六爷把旱烟放一边,呼出一口烟:“看着我也没用,虽说死者为大,但老头子能力有限,只能说尽力而为。到李家问问吧,或许有什么线索。” 第二天中午,我扶着奇六爷到了村口李福成家里。 家里有人丧生,一般会挂白灯笼,可李家很奇怪,居然在门口挂了个血色的红灯笼。 敲了门,出来应门的是李福成的老婆,大着肚子,一脸愁容,见了我们挤出笑询问来意。 我不大会说话,便让奇六爷上前。 两人慰问一番,奇六爷便问了招娣的事,用试探性的语气说这事儿会不会另有隐情? 招娣妈妈脸色一僵,动了动嘴唇,突然从屋里传来打砸东西的声音伴随着一个恶狠的声音:“丑婆娘,你死哪儿去了,还不快滚回来,你要再生个赔钱货,看我不把你们母女掐死……” 招娣妈妈露出尴尬的笑意,眼中流露哀求般的为难。 奇六爷活到这个岁数,也是人精了,当下干笑道:“想是老李心情不好喝多了,你赶紧去伺候他吧,咱就不多打扰了。” 门关上了,我越看头上挂着的红灯笼越不是滋味,李家这边问不到什么东西。 一时间,一老一小都一筹莫展。 “奇六爷,不如我们去看看招娣的尸体?”我大着胆子道。 奇六爷咳嗽一声,苦笑起来:“我现在可有点后悔搭上这件事了。”说着还不满地用拐杖抽了我腿几下,数落道:“你说你没事答应死人干嘛,这不是给自己找抽嘛。” 话虽这么说,奇六爷还是拄着拐杖随我上山了。 动扰棺木,令死者不安是很不吉利的事,但为了答应招娣的承诺我还是硬着头皮干了。 奇六爷在旁全程观看,脏活累活我一肩挑,令我意外的是,这土松松垮垮的,挖起来并不十分吃力。 不久便将棺木起出,然而打开棺木,我们都彻底傻眼了。 棺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我倒抽一口凉气,这他妈不会尸变了吧? 奇六爷面色凝重,上前推开我,用拐杖拨开泥土,又蹲下用手摸了摸,半天才道:“没点见识,不是尸变,是被人盗尸了。这泥土松松垮垮的,几种颜色混在一起,显然是有人动过土。” 我松口气之余,不禁愤怒,谁会干这种缺德的事啊? 奇六爷眯着眼道,说不准,有可能是被盗去配冥婚了,也有可能是有人想毁尸灭迹。 我有点泄气地坐下了,这么说来所有线索都断了。 奇六爷由于年纪大了,很多事都不经他手,所以招娣的尸体他也没怎么看过。 奇六爷突然想起什么,“我说不是,你不是看过招娣的尸体吗,你当时就没发现什么异常?” 我回想了一下,当时时间仓促,我也没仔细看,不过有一点印象深刻,那就是招娣尸体上有不少像针孔一样的红点。 ------------ 第二章 恐怖人心 奇六爷听了,脸色大变,眼睛瞪得大大的,手里的拐杖都掉地上了,狠狠骂道:“他妈的,这帮天杀的,真他娘不是人,这种事都干得出!” 我急问,到底怎么了? 奇六爷没有立马回答我,而是说了一件清人俞樾笔记的事。 说是他曾目睹一件焚烧女婴的事。 有一个人在空地上堆满火柴,用大火焚烧女婴。女婴大声啼哭,任你铁石心肠听了都会心软。可那人还是无动于衷,继续加柴扇风,说是对待仇人也不过如此。 女婴的哭声渐渐歇息,没过一会儿就被烧成了焦炭,连人形都没了。接着那人将尸骸绑到布袋里,里头装满石头,一同扔到江里。当时围观的人有几百个,没有不叹息的。 为什么没人阻止?只因那人就是女婴的亲生父亲。 这人一直想要个男孩传宗接代,可惜生了两胎都是女的,都被他溺死的。如今生下来的又是个女儿,他唯恐溺死已经不管用了,便用这令人发指的火烧沉尸,希望让来投胎的女孩害怕,不敢再来他家了。 最可怕的是,由于当时的礼法,这人最后也没受什么惩罚。 我听了有点摸不着头脑,奇六爷给我说这么个事是什么意思。奇六爷看了我一眼,“还不懂吗?你可知为什么给女孩取名招娣?” 我摇摇头。 奇六爷白了我一眼:没文化真可怕,娣,女弟也,取这个名字意思是想再生个男孩! 他这么一提点,我顿时明白过来了,同时不寒而栗。 奇六爷缓缓呼出一口气,“招娣身上的针孔是被自家家人扎的,有人迷信用针扎死女孩,下一个就会生男的。这事新闻上也时有报道,而且还要将女孩的尸体埋在自己门口,让投胎来的女孩知道这家人只要男孩……” 我想起探访李家的情形,诡异的红灯笼,酗酒的李福成,大肚子的招娣妈妈,所有的事情突然明白了过来。 这么说来,那流浪汉根本就是替罪羔羊! 招娣是死于她父亲之手,死于这种重男轻女的愚昧迷信,同时也是李家为了掩盖虐杀招娣想出的嫁祸于人。 生而为女儿家,有时不怕外界的诋毁,最怕是来自自家的伤害,防不胜防,且最叫人寒心。 我感到彻底的寒心和愤怒,紧握的拳头用力得指甲吃进肉里,恨不得现在就把李福成揍死。 奇六爷用拐杖敲了敲我的脑壳,没好气道:“年轻人就是冲动,李福成正直壮年,你一瘦不拉几的小伙子能打得过他?去,把村里的人都叫上,去李家兴师问罪,第二个是要找到招娣的尸体,抓贼拿赃,双管齐下,不怕李福成不认账。” 我摸了摸头,很疼,可无可否认,奇六爷说得对。 我嫌他走得太慢了,索性把他背下山,然后到村里叫上了人到李家时已经是天黑了。 果然在李家门口挖到了招娣的尸体,一时间群情汹涌,不顾招娣妈妈怎么哭着哀求,乡亲们先是将李福成狠揍了一顿,然后用绳子捆起来,准备报警。 被打得嘴角流血的李福成兀自大笑,“我自个儿的女儿怎么处理关你们什么事?不过,招娣是我给弄死的,可你们也脱不了干系。你们都有份打死那流浪汉,去到警察那里我一定都把你们都告发了!” 这话一出,村民都有些退缩了,虽说法不责众,但他们的确有份打死流浪汉。 岂有此理,我忍无可忍,上去就抽了李福成几个嘴巴,抽得我手都麻了才停下来。 “还有你,奇老六,你身子就这么干净吗……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你都有份,都有份!”李福成指着奇六爷嘶吼着。 我正奇怪,李福成怎么把六爷也骂上了。 就在这时,空气中袭来一阵冷入骨髓的寒气,令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再看李福成,只见他脸色笼罩着一团黑气,眼睛通红通红的,默不作声地站起,几个拦他的人都被他摔得老远的。 走到墙根,用头狠狠往墙上撞了下去,白墙上顿时溅起一阵血雾,血腥气弥漫了整个院子。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反应过来时李福成已经倒了下去,断了气。 这厮无缘无故,撞墙自杀了? 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招娣的鬼魂回来报仇了! 恐慌的情绪像潮水一样传递,本来站得满满的村民吓得撒开脚丫就跑,很快就剩我和奇六爷、招娣妈妈。 三人对着院子里的两具尸体,冷汗直冒。 大着肚子的招娣妈妈撕扯着我的衣服,不住哭骂我多管闲事,要不是我,她男人就不会死。 我勃然大怒,“你错了,害死他是他自己,你也有份,李福成这样对自己的女儿,你难道就无动于衷?任由他胡作非为吗?” 招娣妈妈一愣,坐在地上干嚎:“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就是一个弱女子,家里都是男人说了算。招娣死了我也很难过……呜呜。” 我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这就是所谓的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奇六爷长叹一声,挥了挥手:“自作孽,不可活,只是可怜了招娣这么个女娃子。事已至此,把他们的尸体收了吧。” 我叹了口气,然而事情还没完。 据奇六爷说,是招娣的冤魂尚未完全平息,得找一块极阴之地安葬她的尸身。 “我一个人?”我连忙问道。 “对,你一个人,谁叫你闲着没事干答应死人事情?招娣阴魂不息,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奇六爷不无危言耸听道。 招娣虽然生前和我关系不错,可要我一个人背着一具尸体往深山老林里面去,那都是相当恐怖的一件事情。 所谓的乱葬岗,就在村子的大山背后。 那地方就连我小时候放牛都不会靠近它,附近的人们也都不会进入那个地方去。 “没其他的办法了吗?”我再次对奇六爷问道。 奇六爷只是吧嗒吧嗒的抽着叶子烟,并不回答我。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脾气古怪,但对我一直都还算不错的,要真是有其他办法,肯定也不愿意让我去冒险的。 奇六爷把烟杆在地上磕了磕,认真道:“你只有一天的时间,天一亮,招娣的阴魂就会离开人世,而你,恐怕也要随她而去了……” 此时,天色已晚。 奇六爷令人装殓了李氏父女的尸身寄放在他家中,再等明天由我将招娣的尸身好生安葬,当晚我就睡在奇六爷的家里。 血色的神台灯映照下,大厅上的正中供奉着许多灵位,缭绕的烟气,颇有些阴森诡异。 想到奇六爷是个阴阳先生,我就不那么诧异了。 奇六爷家的屋子并不大,就一个院子两个房子,砖墙隔开的,东头一间是他睡觉的房间,另外一个偏房是摆放杂物的,也就是说今晚我得做厅长了。 给招娣做了一场法事之后,奇六爷就回房睡觉了,临走他还有煞有介事地叮嘱我不能碰他神台上的东西。 我应了一声,继续在火盆烧冥纸。 看向盖着白布的招娣的尸身,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悲凉。 生前遭受非人的虐待,死后尸体还不得安生。 就当是为了几点阴德和帮帮她,希望她下辈子能投个好胎,不要再做愚昧迷信人家的女儿了。 到了半夜,我倚在椅子上打瞌睡,不知道怎么的,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我身处一个古色古香的房子里,看摆设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人的房子了,画面有一层朦胧的黄色,如梦似幻。 远处的门槛上坐着一个小女孩。 一双大眼睛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脚,还好这次,一双虎头鞋都齐了。 “招娣,你别担心,哥哥给你找一块好地把你葬好。不过,这事儿你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李富贵虽然生前虐待过你,可你也不应该杀死他啊,剩下的交给警察来办就好嘛。”我不知道该说些啥,叨叨絮絮起来。 招娣阴着脸,突然打断我:“我没有杀他。” ------------ 第三章 凶邪猫鬼 我心想不是你还会是谁,就数你对他怨恨最深。当然,这样话我只敢在心里回转,嘴上可不敢说,生怕惹恼了她。 “是不是也无所谓了,一报还一报,你也没有什么好牵挂了,还是早点前往投胎吧。”我尽量委婉道。 招娣的脸沉郁下来,向我走来。 我有点害怕,下意识地往后退,不料招娣噗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不住磕头。 都到了这份上了,我叹道:“招娣,还有什么想我帮你的,尽管说吧,只要我能做的,我都答应你。” “大哥哥,我求你救救我妈妈。”招娣原本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时竟有血泪流出,好不凄凉。 我一愣,没听明白她什么意思,转念一想,大概是她放心不下来家中的孤苦母亲吧。 “放心吧,你家里的母亲我会帮忙照看的,怎么说也是一条村的人……”我上前,想拉起跪着的招娣。 刚触碰到她的手,突然一阵阴风吹来,我打了个冷颤,从梦中醒来。 这一阵风又冷又大,吹得裹尸白布翻起,露出招娣惨白的小脸,闭着的眼角处赫然流出一滴血泪。 哎,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我心里又怕又感叹。 我站起来去关窗。 刚走到窗边,突然听得神台传来啪嗒一声,被大风吹倒了好些灵位。 我郁闷地叹出一口气,关好窗之后回身去整理倒下的灵位。 突然,我发现神翕后面好像有点别的什么东西,在杂乱的灵位后露出棍子似的一角。 我好奇心起,挪开灵位,原来那并不是什么棍子,而是那种带卷轴的古画。 底下一个倒扣的白碗,横放在灵位的后面。 怪不得奇六爷叮嘱我不要摆弄他神台的东西,原来是藏了个值钱的古董,我暗暗好笑,他未免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陈十三是这样的人吗? 不过……看看应该没什么。 我连碗带画卷一起拿了出来。 那碗也很古怪,碗底上用朱砂红笔写了个‘夭’字。 血红的神台灯照在展开的泛黄画卷。 那是似人非人似猫非猫的头像,瘦脸红腮,绿油油的眼睛透着阴鸷邪气,让人一见之下不自觉地心生恐惧。 我想起小时候村中老人说过的一些乡野怪谈,手都忍不住有点发颤。 这似人似猫的怪物,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就是猫鬼。 猫鬼,也叫猫蛊,是动物蛊的一种,能致人死地,作为凶险。 据说隋唐时期猫鬼一度横行为祸,隋炀帝的舅舅独孤陀,就以养猫鬼害人出名。后来在统治者的打击下,猫鬼才慢慢销声匿迹。而到现今,在中国甘肃青海以及边远山区的农村依然有猫鬼的传说。 恰好,我小时候就听到过这种传说。 只不过这东西被人们传得很玄乎,有人说猫鬼是猫头人身,有的人说就是猫的样子,也有的人说你是看不到的,但是它害你的时候你能感觉得到。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养猫鬼的人家,会在主房的中堂字画供奉着猫鬼的画像,然后家里吃饭会多放一对碗筷。 莫非,这个刻着‘夭’字的白碗就是给供奉猫鬼的? 我越想越是惊恐,没想到看似忠厚好人的奇六爷居然在家里供奉了这么邪门的东西。 不知道怎么的,脑海里突然回响起李福成临死的话:“奇老六,你身子就这么干净吗……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你都有份,都有份!” 六爷到底做过什么呢?有着怎样的过去? 另外,招娣的阴魂应该是有什么想对我说,但是因为有猫鬼镇宅,她不能随意现身,只能在梦中和我相见。 这么说,这一阵阴风也是招娣所为的吧,目的就是让我发现奇六爷的秘密! 可,招娣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呢?为什么要救她妈妈?没人要害她妈妈啊。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走廊外边儿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糟了,奇六爷醒了。 我急忙把画卷和白碗放回神翕后面,手忙脚乱地放好灵位挡住。 “你在干嘛?我不是说了,让你别动神台上的东西吗?”沉郁着脸的奇六爷出现在门口,身上披着一件单薄外衣。 “没,刚才一阵大风把东西都弄倒了,我这不给整理一下。”我有点心虚强笑道。 奇六爷不快地拉开我,自己上前摆放好灵位,从橱下捻出三根香,就着神台上的烛火点了,恭敬插上,目光看着神翕。 背对着我,沉声问道:“你没动别的东西吧?” “没……奇六爷吩咐过的,我哪敢不听。” 奇六爷‘嗯’了一声,像是勉强接受了我的说法,沉默片刻,又道:“我来守夜吧,你去西边的偏房睡会儿,天亮了我就叫你。” 我心想你是怕我发现你的秘密吧,脸上还是装作意外高兴的样子,“太好了,我这半宿都没合过眼了。” 客套地告了辞,我朝偏房走去,虽然看不到,但是能感觉奇六爷的目光盯着我,背后一阵阴寒,如芒在背。 偏房都是些布满尘埃的杂物,另有一张木床,不过也聊胜于无。 我和衣而睡,躺在床上,心里烦乱不堪,脑海里想的都是这几天发生的怪事。 平日里和气宽厚的奇六爷居然在自家屋里养了猫鬼,看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既然这样,他说的话我到底要不要信? 我和奇六爷并无利益纠纷,又是一条村里的,按理说他不会有害我的想法。 思来想后,我终于肯定了内心的想法。 我只是个普通人,奇六爷是什么人我管不着,也没有能力管。 但是关于招娣的事,我能做到的,便尽力去做就是了,但求无愧于心。 总之办好这件事之后,我不会将奇六爷的秘密说出去,对他敬而远之就是了,我还过我的日子。 打定主意之后,我内心平定了不少,睡意袭来,悠悠睡去。 直到第二天,奇六爷喊我才醒来。 草草洗了把脸吃过早饭,六爷便把我领到了招娣的尸体前,让我半蹲着。 飞快地卷起一根稻草绳,随后也不知道他如何用力,招娣的尸体居然轻轻地落在了我的背上。 接着拿出一张特制的黄纸,上面写有招娣的名字、出生年月、去世年月、性别,然后画一张符,贴在这张黄纸上,最后将这张黄纸藏在别在我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了昨天的事,六爷对我的态度冷淡了很多,过程中一直板着脸。 “记住,从现在起,在路上不准回头,听到任何人和你说话都不要回答!” 长这么大还是这么近距离地接近尸体,我不由得有点害怕和紧张,听到奇六爷的话只点头如鸡啄米。 临行前,奇六爷又如此这般地叮嘱了我一番,我都铭记于心。 好在乱葬岗距离我们的村并不远,跨过几座山就是了。 这乱葬岗据说是日本鬼子侵略的时候,烧杀抢掠,害死人命无数,尸体堆积成山,那会儿的人根本出不钱敛葬,只得将尸体拉到这里草草埋葬,于是乎形成了这个乱葬岗。 按照奇六爷的说法,那块极阴之地就出在这个乱葬岗。需将招娣的尸身葬在那里,她才能得安生。 据说这里经常出怪事,村里的人极少到这边来,我因小时经常山上放牛什么的,这路倒也还有些记忆。 进入一个小山谷之后,出现一个槽子,过了这个槽子,就是所谓的乱葬岗了。 感觉不像是传说中那种阴森森的样子,我又继续走了几步。 这才发现这槽子已经是到了尽头,形成了一个狭窄的地方,像极了通往某种地方的门。 终于到了,我松了一口气,还差一步就到了,突然‘门’的那边传来阵阵奇怪的声音。 就像女人在云雨时发出的声音,魅惑而带着挑逗,叫人听了面红耳赤。 小时候淘气,没少和小伙伴们去新婚燕尔的夫妻窗户底下‘听房’。那种男女干柴烈火之际发出的动静,俨然和这槽子尽头传出的声音如出一辙…… 就在此时,一只僵硬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令我顿时汗毛倒竖,快要冲破衣服。 ------------ 第四章 废井底下 会有谁在这儿呢,我身后无非是招娣的尸体啊。 莫非,她白天诈了尸? 我浑身颤抖,咽下一口口水,扭头往后看去…… 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老人站在我的面前。 脸皮皱巴,跟树皮似的,一身脏兮兮的黑布褂子,斜跨一个布袋,长长的头发扎了个不伦不类的发髻,像是个云游道士又像流浪汉。 要不是青天白日的,否则我真以为碰见鬼了。 老人那双黑黑凹陷下去的眼睛盯着我,没好气道:“你来这儿干嘛?” 我心中暗火,他妈的,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与此同时,那诡异的女人声突然没了。 我心里打鼓,难道是我太紧张了出现幻听?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没听到我在问你话吗?”老乞丐依旧喋喋不休。 我惦记着奇六爷给我叮嘱过的话,不和任何陌生人说话,于是就没有理他,自顾自往前走去。 乱葬岗荒草杂生,阴风阵阵,不少白骨就这么暴露出来。 据奇六爷说,阴气重的地方,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在中午太阳最猛烈的时候会冒出青烟。人们常说祖坟冒青烟来形容一个人祖上积德了,才会让后代碰上了好事,也是这么个道理。 很奇怪,夏天之际最多虫鸣蛙叫,可这会儿山谷一片死寂,只有呼呼风声以及我脚踩在枯草上的声音。 就在这极致的死静中,突然响起一把女人的声音,哀怨悱恻,又像云雨之际的喘息,叫人听了想入非非。 我幡然醒悟,这声音不就刚踏入乱葬岗听到的那把声音吗? 这声音时有时无,忽远忽近。 我怕得要死,想起对招娣的承诺只得硬着头皮前进,同时不住安慰自己,幻觉而已,吓不倒我。 又走了十几分钟,果真见西北风的荒草处升腾起一阵青烟。 惊喜之情,冲淡了不少刚才的恐惧。随着拨开荒草,我彻底傻眼了。 只见荒草杂生当中,出现一口古井,一缕缕青烟从中升腾而出,更加诡异的是,那把的女人声音也是从里面传出…… 莫非,底下有个女人? 我暗暗叫苦,终于找到极阴之地了,可这地方居然是一口传出诡异女声的古井。 事已至此,也没法退缩,我硬着头皮朝古井探头过去。 只见井中哗啦一声,透出些朦胧的亮光。那女人的声音也顿时没了,给人感觉是钻到水底下了。 水光映着朦胧的绿光,很柔和,好像有种催眠的力量,光是看着,眼皮子就不由自主地粘了起来。 啪的一声,一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把我揪了过来,“别看了,再看你小子要中邪!” 我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兀自心有余悸。转过身一看,拉我的是刚才那个古怪的老乞丐。 “你是谁?”我这时才注意起这老乞丐,看样子不是普通人,此时也顾不得奇六爷的叮嘱了。 “我是谁不重要,你要是想活命,就赶紧走吧。”老乞丐叹气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乞丐吹着胡子,没好气道:“井底的东西不是你能惹的,识相的就赶紧走,否则世上又多一个新死阴魂了。” 我一愣,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总之,我来这里是想找个好地儿把我家妹子葬了。” 老乞丐冷笑一声,“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这是个好地儿吗?当年烧杀抢掠的日本鬼子够凶残了吧,碰上了这口古井,还不是折了几十条人命,什么都没捞着……” 我皱眉道:“什么意思?老头你别唬我!” “唬你?那可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说出来怕把你吓死。” 接着,这老乞丐说出一段我也不知道的陈年往事。 说是当年日寇侵华时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被杀害的人尸体堆积成山,都运往乱葬岗草草掩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乱葬岗夜里传出阵阵奇怪的女人声音,人们都说是日本兵杀死的人,阴魂不息,夜夜鬼哭。 有一天晚上,有个喝醉酒的日本军官路过此地,听到这一声声媚惑的女人声,酒壮色胆,训斥旁人:这哪儿是什么阴魂野鬼,分明是个骚娘们儿,死了丈夫,夜晚寂寞难耐呢,正好碰上我,我就大发慈悲安慰安慰她。 等他发现这声音是来自井底下,顿时怵了,可这脸拉不下来,便找来绳子亲自下去一探究竟。 结果他这一下去便没上来过,便连惨叫也不曾发出一声。 这事儿一出,更加坚定了之前的说法,井底下真的有阴魂索命。 事情越传越吊诡,甚至震动了日方军队高层,死了一个军官是小事,闹得人心动摇可是大事。 高层派了二十多个精锐的日本兵,差不多两个班来调查此事。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这两个班的士兵装备了当时日军最精良的准备,三八式步枪,三八大盖那是人手一把,甚至装备大正十一式轻机枪,他们的思路简单粗暴:不管你什么牛鬼蛇神,老子一发炮弹轰死你。 然而这次,结果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大获全胜击破谣言,而是步了军官的后尘,这二十多个精锐日本兵再也没从古井上来过。 日方高层这才发现这事情不简单,疑心是反日势力在背后作祟,为了快速平息事件,最后想到干脆用炸药把这口怪井炸了,然后填平。 最后因为战事告急,驻扎在当地的军队还没来得及操办就被调离了,这事儿才不了了之。 鬼子撤了之后,这事儿在本地传得沸沸扬扬。大伙儿都说,这是冤死的阴魂找这些畜生不如的日本鬼子报仇了,也有说是本地的狐仙,各种传说都有,传得煞有介事。 老乞丐煞有介事地说着,最后还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要下去找死,我也不会拦着你。” 我看着这老乞丐,一板一眼的样子倒不像说假话。 可事情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这井底下藏着什么妖邪之物,便连凶残的日本兵都交代了在下面。 那么,奇六爷为什么要让我找什么极阴之地呢?这不是摆明着要我去送死嘛! 我当然可以什么都不管,立马跑回村里找奇六爷问个明白。可这样就说明我根本不信他,同时也会暴露我知道他养猫鬼的事,届时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我。 在我心里,奇六爷已经从一个忠厚老者变成了亦正亦邪的形象。 相比之下,初次见面的疯言疯语的老乞丐,哪个更值得相信? 最后,我心里的天平最后还是偏向了奇六爷。 奇六爷不会害我的,这是支撑我内心最后一根支柱了。 也许是为了赌气,也许是为了证明些什么,我对着老乞丐高声道:“老子就不信了,光天白日的,这井底下还有鬼不成?” 老乞丐好像一早预料到我有这样的反应,对着古井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果然是条汉子,那便请吧。” 我‘当仁不让’推开他,仔细观察了一番这口古井,井不是很深,都快见底儿了。 “也罢了,你我萍水相逢,也算有缘。在你临下去之前,送你一个小东西,或许能帮你度过一劫不定。” 老乞丐从布袋里摸出一把干草似的东西,放在我的手上。 叶厚纸质,上面被灰白色短柔毛,还带着浓烈的香气。 艾草? 我见过这东西,是每一味草药,端午之日,人们会采来艾草悬挂于门首,传说可以祛病辟邪。 我皱眉道:“老头儿,又不是端午过节,你给我把艾草干啥子?” ------------ 第五章 死里逃生 “井底常年潮湿,瘴气什么的少不了,将艾草干碾碎塞进鼻子,可以给你趋避毒气。老头一番好意,你要不领情,扔掉便是。” 要!为什么不要,不要白不要。 心里想的却是,若你说的是真的,井底下有什么怪物,火炮弹药都收拾不了,凭你一株草就能摆平? 我把艾草干揣进口袋,到附近折来些藤蔓充当绳子放下去,然后用衣服包着手攀缘着蔓藤,小心翼翼地下到井底。井壁上满是湿软的青苔,好几次差点摔了下去。 井底的环境类似一个大烧瓶,口窄地宽,底部宽敞得很,几乎有三十个平方。 井底有水,冰凉彻骨,没到膝盖的位置。 刚一落地,就闻到一股中人欲呕的臭味,混合着腐肉和水草之类的臭味,臭得脑壳发昏。 我突然想起老乞丐给我的那把艾草干,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他会知道这玩意儿用得上,连忙用艾草干塞住鼻子。 艾草刺激的香气,顿时将臭气冲淡了不少,呼吸也顺畅了不少的同时不免起疑,这老乞丐到底是何方神圣? “各方神灵,小弟无心冒犯,有怪莫怪。”我向四方拜了拜,明白破除心中恐惧的唯一办法就是正视恐惧的来源,但为求个心安,还是祈祷了一番。 我艰难呼吸着,趟着水,朝四周巡视。 外头日光正盛,可照到井底的,也只有井口圆径的一束光,因此下面还是挺昏暗,只影影绰绰看到井底的轮廓和水光。 走了几步,突然脚底下好像踩到什么硬物,我下意识弯腰将水底下的东西捞起来,拿到手里一看,却发现是一个头盔,因为在水底浸泡多年,面上的绿漆泡掉了。 我突然意识到,这他妈是士兵打仗的那种钢盔啊。 没走几步,发现水下有个闪光的东西。 捞起来,居然是一把军刀。 刀柄已经腐蚀没了,只有刀身还散发着寒光。 我吓得连连后退,钢盔、军刀,这么说来,老乞丐说的是真的。七十多年前,的确有一群日本兵死在这井底…… 装备了精良武器的士兵,都死这里。 那我这条小命,岂不也要凉了。 “奇六爷,我和你什么仇什么冤,居然要这样害我?”我在心里怒吼,却是悔之晚矣。 就在此时,水底冒出咕噜噜的声音,好像沸腾起来,有什么东西正从水底下呼之欲出! 我吓得魂不附体,脖子跟生了锈似的拧过来,一个湿漉漉的人头从水里出来…… 我颤颤巍巍,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抡着那把刀柄生锈的军刀准备先发制人,甭管是什么鬼,老子先给它一刀。 人头只露出来了一小半,我抓紧机会,抡起军刀看也不看砍了进去。 下一秒,我看清那张人脸之后,急忙手刀,可因为力气太大,还是砍到水里。 浊臭的水溅了我一脸,我怔怔地看着从水里出来的‘人’,那赫然便是招娣! 惨白的脸色,水珠不住从湿发上滴下来,一双空洞的大眼睛看着我,嘴角渐渐浮现一丝邪气凛然的笑…… “招娣,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瞪大了眼睛。 突然,昏暗中寒光一闪,不知道什么时候招娣拿了我的刀,猝不及防往我脖子处砍下。 我瞪大了惊恐的眼睛,无意地伸手出去,抓住了刀背。亏得军刀在水里浸泡了几十年,锋利程度大不如前,才没有把我的手指头削断,即便如此,还是满手鲜血。 刀光映着招娣纸画一样的脸色。 我幡然醒悟,这不是招娣!人长得一样,气质却判若两人。 我脑海乱成一团糊浆,奇六爷为什么要骗我到这个地方,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害我? 可惜我醒悟得太晚了,招娣握着刀压着了下来,刀锋渐渐触及我的脖子,我手火辣辣得疼,混着刀锋冰冷的触觉,却丝毫不敢放松。 一松手,我这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招娣’力气很大,我完全抵不过她,脖子的皮肤碰触到冰冷的刀锋,刀口慢慢吃进我的肉里。 这时,井口光明处一暗,好像有什么落了下来。 接着,六道黄符飞出,轰然炸开,化作万点繁星,落在水里,犹如点了一河河灯。 盛大的光明照得昏暗的井底一亮,我借此看清了眼前人的面目。 这哪里是招娣啊,分明是一个非人非猫的怪物!一张很像猫的人脸,瘦脸红腮,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岁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犹如鬼火一样在黑暗中发亮。 赫然便是我在奇六爷家中见过的猫鬼画像! 猫鬼像个小老头,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身后,一副血海深仇的样子。 怒得龇牙咧嘴,恨不得上来拼命,它刚一动身,就响起一阵当啷的铁声。 原来它的手脚都被绑上了粗长的铁链子,另一头嵌进了井壁里。激动之下,铁链子就如拉满的弓,绷得直直的,从水中露了出来。 我朝后面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老乞丐已然站在我的身边。 我兀自心有余悸,细想刚才发生的事,突然明白了七十年前那帮日本兵为什么会死于非命,原来这井下怪物有催眠使人产生幻觉的本事。 就像刚才那样,要不是这老乞丐出手,我恐怕就要死于‘招娣’的手中。 看着满手鲜血,我从心底迸发出一股怒气,想杀我?老子跟你拼了! 老乞丐揪住我的衣领,不由分说往我后脖子处一个手刀击出,我摇晃了几下,眼前一黑,竟是晕了过去。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直到一道光照得我眼睛发涩,才悠悠睁开眼。 目之所见,是在一棵大树底下,阳光穿过树荫照到我的眼睛,接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凑了过来。 “是你,死老乞丐!”我想起井底的事,一拳朝他的脸上砸去。 这一拳,将老乞丐打翻在地,捂住脸怒道:“你干什么?好心当狗肺,你当时太激动了,我不打晕你也没有别的办法啊!” 我将信将疑,“你不是想害我?” 老乞丐摇头叹气道:“我要想害你,为什么要救你?” 我茫然坐起,想想好像也是。杀千刀的奇六爷,居然忽悠我送死,这笔账我一定要跟他讨回来! 老乞丐见了我就像见了瘟神似的,恨不得立马把我送走,没好气道:“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点把尸体背回去吧。” 说着将招娣的尸体搬到我的身边,从布袋摸出一根稻草绳,快速转换了几个法诀,招娣的尸体居然轻轻地落在了我的背上。 手法熟练,俨然和奇六爷有几分相像。 我惊讶地看着他,“老头,你和我们村的奇六爷是什么关系?” 老乞丐一愣,苦笑道:“他是我师兄,只不过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分道扬镳很久了。”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道:“那你知不知道,让我找极阴之地葬尸的人就是你师兄。” 老乞丐浑浊的眼睛渐渐透出光亮,“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也是波涛起伏,没想到奇六爷还有个师弟,而且就住在乱葬岗。 可看他刚才所为,除了脾气怪了点,不像是坏人,又救了我一命,当下我便耐着性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给老乞丐讲述了一番。 老乞丐听完,久久出神,望着远方的天空,摇头叹道:“师兄啊师兄,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死性不改啊。” 我看他似乎知道些内情,便道:“我的故事你也听完了,作为交换,你是不是也应该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老乞丐点点头,“有道理,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我压下心里的激动,问道:“井底的怪物,和奇六爷屋子里供奉的猫鬼又是什么关系。” 老乞丐苦笑道:“这段故事说起来就长咯……” ------------ 第六章 幡然大悟 我心里浮起一阵仇恨,“不急,我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去找那老头算账。” 老乞丐一笑,不置与否,眼睛望着虚空的某一点,悠悠说起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 原来老乞丐名为林道生,年轻时因生活所困,曾和奇六爷拜入茅山徐真人门下做了道士,道术大成之后,行走江湖治鬼驱邪。 民国时期,兵荒马乱,民不聊生,怪事也多,比如青石镇一带曾有猫鬼作乱。徐真人感怀世人多难,于是便带了两个徒弟到青石镇消灭猫鬼。 几番交手之后,师徒发现猫鬼厉害得匪夷所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合三人之力将猫鬼封印在乱葬岗的废井之下。 青石镇得享一段时间的太平,可惜人力有尽时,徐真人不久后也驾鹤西去。他怕自己死后,无人能镇压猫鬼,临终前叮嘱两个徒弟,好生看守废井,不可使猫鬼重现人间,以至生灵涂炭。 这猫鬼狡猾得很,能幻化勾引人的美女声音,吸引不知底细的男人去送命,还好有师兄弟一直在旁看守。 只有日本兵那次例外,师兄弟早就恼恨日本人很久了,放任猫鬼害了他们的性命,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一帮日本兵死于废井后,师兄弟更是编造了许多骇人听闻的恐怖传闻,令常人不敢接近废井。 一直平安无事,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那场浩大的运动。道士这个职业被视作封建残余,宣扬迷信而被批斗,两师兄弟怕惹祸上身,不得不改头换面,生活变得困苦,同时在对待猫鬼的问题上也产生了分歧。 奇六爷发现只要满足猫鬼,就能通过它的能力获得意想不到的好处,比如发财,比如神不知鬼不觉除去自己讨厌的人。 林道生则认为,应该恪守本分,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做伤天害理的事。 两师兄弟闹得很不愉快,以至于最后不欢而散。 鉴于两人的实力不相伯仲,谁也没法战胜另一方,最后只能分道扬镳。 奇六爷干了一段倒腾电器的生意,因为经营不善,赔了一大笔钱。改革开放以后,时代进步了,阴阳先生这一行业不那么受打压了,奇六爷才重新干起这老本行,日子倒是过得蛮滋润的。 而林道生则谨遵师命,数十年如一日守在废井附近,生活潦倒,形如乞丐。 听完林道生的话,我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一阵微风拂过,光斑随着树影摇动,照在这邋遢的老人身上,另有光辉,我突然对他肃然起敬。 不计贫贱,禀持初心,自古还真没多少人能做到。 “还有问的吗?”林道生闭上了眼睛,数十年光阴仿佛一一眼前掠过,有了些感慨。 我一愣,接着道:“对了,我在奇六爷的家里还看到一个写着‘夭’的碗,那又是干什么用的?” 林道生一笑,看着双手纵横交错的掌纹,“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道门中人能窥阴阳,断生死,拥有常人所没有的神通,同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分别是残、孤、贫、夭、独。道门中人入门的时候,就要以抓阄的方式拣选其一。你奇六爷抓到的便是‘夭’,也就是不寿,短命的意思。” 说着林道生用手在掌纹上划了划,苦笑道:“人的命运岂非像这手中掌纹,生来就注定了无法改变?” “林爷爷,你抓到的是……?”我不由得好奇道。 “这还要问吗?”林道生用手指从衣服上的破洞穿了过去,笑道:“你看我这一身,破破烂烂,身无分文,岂不正验证了这个‘贫’字?” 我哑然失笑,真不知道该不该夸赞他豁达还是笑他无药可救,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对啊,按你这么说,奇六爷抓到的是‘夭’,可他现在都六七十岁了,不也活得好好的?” “此言差矣。”林道生突然一本正经道,“道术说白了是人对自然力量及其规律的运用,用于替天行道并无过错。可如果用之借运改命,那就是盗取天机,会受到天地的惩罚。师兄就是凭借一身道术,逆天改命,虽得一时好处,可最后不免在劫难逃。”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那奇六爷他用的什么道术,竟然可以续命增寿?” 林道生看着我,一字一顿道:“养小鬼,而且怨念越大越管用。” 听到这里,我脑海无数细节融汇起来,拼凑出来龙去脉,突然豁然开朗。 招娣的确是被李福成所害,而李福成却是奇六爷教唆,否则以他一个种地的农民怎么懂得如此残忍阴森的邪术? 六爷间接用残忍的手法害死招娣,为的就是练出她强大的怨念,好达成他养小鬼续命增寿的目的。 两人一个想要续命,一个要生子,一拍即合,却不料被我闯入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奇六爷将计就计,将我推到废井猫鬼这里,借刀杀人,神不知鬼不觉,也洗刷了他自己的嫌疑,真他妈的一石三鸟的好计啊! 招娣的阴魂因为有猫鬼镇宅和奇六爷的压制,没法直接告诉我真相,只能在梦中给我线索,可惜我一直未能领悟。 林道生笑眯眯道,“你小子倒也不笨,只不过迟钝了些。” “我就当你是称赞我吧……”我翻了翻白眼苦笑,“可有一点我还不明白,为什么招娣说她没有杀李福成,还让我去救她妈妈。” 林道生此时却和我打起太极,“你不妨再想想,有无什么细节遗漏了。” “对了!”我一拍大腿,“我怎么就算漏那冤死的流浪汉!” 招娣没有说谎,杀死李福成的不是她,而是冤死的流浪汉的阴魂! 她害怕阴魂回来找她母亲算账,因此求我去救她母亲! 林道生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 我可没心情高兴,叨絮多时,天色已近黄昏,再过些时候便要天黑了,到了那时招娣妈妈的处境一定很危险。 可凭我一个普通人,就算斗得过那阴魂,也肯定斗不过狡诈且会道术的奇六爷。 “林爷爷,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吧!”我恳求地看着林道生。 林道生挣脱我的手,摇摇头:“我哪里也不去,我要守着这口废井,看守猫鬼。” “为什么?”我不解道。 林道生慢悠悠道:“我和师兄旗鼓相当,谁也斗不过谁,那我何必废这个气力?别人的事我管不着,我只要恪守自己的本道就好,一切但求无愧于心。” 这一番言辞,他在我心里的形象不免低了几分。 我冷笑道:“我还以为你是什么高尚的道者,原来和我一样!先前我就是以为事不关己,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结果差点死在井底。如你所言,道家讲究因果造化,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你难道要见死不救?救人,就是救己,这么浅显的道理您比我还不懂吗?” 林道生一愣,怔怔出神,若有所思。 我越看他越是生气,“好,既然这样,你不去,我自己去,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说着背起招娣的尸身,辨明方向,迈步朝北边村的方向走去。 没走出几步,突听身后传来声音:“慢着,等等,我跟你去。” 林道生快步追上来。 我大喜过望,刚张嘴,却听林道生别过脸去,‘傲娇’道:“诶,不用说话。如你所言,救人,就是救自己,我只是救自己罢了,因此你无须谢我。” 我笑道:“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谢你,只不过想告诉你,以后有空我会带上只烧鸡和酒,犒劳一下你命中犯‘独’的老头!” 林道生摇摇头,我以为他嫌我看低了他,不料他舔舔嘴道:“一只怎么够,起码得两只,说起来老头也很久没有开荤了……” 山路崎岖,加上背着招娣的尸体,行走不快,回到村里的时候天都黑了。 走到村口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是第一时间找奇六爷算账呢还是先到招娣妈妈家中? ------------ 第七章 生者如斯 想了想,奇六爷就在村里,又是一把年纪,跑得和尚跑不了庙,救人如救火,还是先到招娣妈妈家中看看情况再说。 我和林道生连忙赶到招娣家中,只见屋子里只点了大厅的灯,门是虚掩着的。 想她李翠兰一个寡妇,突然没了女儿又没了丈夫,而且身怀六甲,也是挺艰难可怜的。 最后,我在院子看到了她。 李翠兰面容憔悴,正碰着一盆洗菜水往外泼,走几步就停下来喘气,盆子里的水有不少撒了出来。 “嫂子,我帮你吧。”看她没有异常,我先是松了一口气,上前就要接过她手里的盆子。 李翠兰认得是我,怒从心起,一侧腰,用力将洗菜水往我泼来。 亏得我伸手敏捷才没有被泼中,“嫂子,叨扰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你还来我这儿干嘛,还嫌祸害得我李家不够吗?” 见她竭嘶底里的样子,我也不和她计较了,确定她没事之后,便打算前往六爷那里。 突然,一阵阴风长驱直入,刮起地上散落的冥纸,沙尘扑眼。 听得哐当声响,铁盆滚到了一边,李翠兰不知道是太激动了还是怎么着,摔倒了。 一个孕妇摔倒可了不得,我急忙上去扶起她。 “小子,别上去,她被上身了。”林道生急喊道。 我也意识到哪里不对了,看向李翠兰,只见她的脸蒙着一层黑气,血红的眼睛渗出丝丝戾气,诡异地咧嘴一笑。 我看得呆了,依稀想起李福成死前也是这副模样。 这不是招娣干的,而是那个冤死的流浪汉的阴魂! ‘李香兰’从兜里摸出一把小刀,猛地向我扎来,力大无比。 我在废井底下手都被割破了,此时握住她的手,只觉得火辣辣的疼,谁能想到一个孕妇有这样的力气。 林道生见状,从布袋里拉出一条浸泡过黑狗血的红绳,一缠一绕,将‘李香兰’的双手捆住。 “你虽然有冤,可已经害死一条人命了,足够抵消了,还执迷不悟枉害人命,就别怪我对你无情了!”林道生冷声道,声色俱厉,浑然不像平时那个猥琐的老乞丐模样。 “不够,他们都该死!我要把他们都杀了!”‘李香兰’嘶吼着,声音却是不男不女尖锐的怪声。 我摸了她刮出的伤口,血都出来了,怒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奇六爷,你怎么不去找他?欺负一个大肚子的寡妇,你算什么男人?难不成鬼也是欺善怕恶?” 大概我的话将他激怒了,更加暴躁不安地挣扎起来。 “给脸不要脸!”林道生沉下脸,将红绳子绕着她的中指,用力一勒。 李翠兰惨叫一声,晕了过去,一阵阴风吹了出去。 我忙上去扶着即将跌倒的李翠兰,发现她大腿根的裤子渗出了血。 糟了,李翠兰本就处于崩溃的边缘,此时被鬼上身,更是引动了胎气,搞不好还会导致流产。 我就一死宅,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 “林爷爷,这该怎么处理?”我向林道生求救,却见他手持桃木剑,对着空气就是一顿猛砍乱劈。 要平时看到,我肯定以为他是个神经病,此时却知他在那阴魂搏斗。 “能怎么办,赶紧把阴魂收拾了,然后找稳婆给她接生啊!”林道生忙中抽遐道,“去厨房拿点草木灰过来,撒他一身,他就无所遁形了!” 草木灰是作物秸秆、柴草、枯枝落叶等燃烧后的产物,农村的人一般拿来施肥。 我稳定情绪,抓起地上的铁盆往厨房跑去,顾不得脏,用手在土炉抓了一大把草木灰回来。 刚要撒我犹豫了,因为我根本看不到阴魂在哪儿。 “你还等什么,撒啊?”林道生急道,手上却没停下来。 是了,我虽然看不清阴魂,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就在林道生的周围。 我抓起一把草木灰朝林道生的身边撒过去,不料突起一阵大风,把草木灰都吹到了林道生脸上,呛得他捂住鼻子咳嗽起来,顿成了名副其实的‘灰头土脸’。 “你……是猪吗?”林道生郁闷朝我骂了一句。 散落的草木灰蒙到了阴魂身上,具化出一个朦胧的人形,就像被盐巴沾了的水蛭,身体扭曲面容狰狞。 趁着林道生手忙脚乱,大手掐住他的脖子,竟是将他提了起来,双脚离地。 我大急,却没法子,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卷起草木灰,娇小的身影扑倒阴魂身上,死死咬住他的脖子,疼痛难忍的阴魂不得已松开了掐着林道生的手。 那娇小的身影竟是招娣! 与此同时,阴魂也现身了! 林道生当机立断,摸出一道朱红色的灵符,上有笔走龙蛇的赦令,一看就是大杀器。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每念一字,结一手印,朱红色灵符光芒愈盛,强大的力量呼之欲出。 “别……招娣也会魂飞魄散的!”我忙上前,按住了林道生的结印。 林道生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招娣的存在。 此符一出,固然能诛灭阴魂,可是招娣定会随之湮灭。 “大哥哥,别犹豫了,阴魂不灭,妈妈也会活不成了。”招娣急道,“我……我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更重要的。” 再看李翠兰也醒了过来,面上满是冷汗,捂着肚子叫疼,流得一地都是血。 林道生叹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看着招娣诚挚隐忍的脸,我心中沉痛,可最后还是松了手。 一道光华呼啸而出,击在阴魂,惨叫声中爆出轩然大波,向四周扩散。 灰尘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阵灰雨。 尘埃落定,招娣还在,只是比之刚才,气息微弱了不少,仿佛随时随风而去。 林道生从布袋摸一个葫芦,施法将招娣残余魂魄收入其中。 “老头,你不会把招娣收了吧?” 林道生摸了一把脸上的土灰,道:“她受了重伤,我先将她的阴魂收进法器,免得她灰飞烟灭。” 我松了一口气。 “我在这儿看着孕妇,你快去请稳婆!”林道生蹲下查看李翠兰的情况,回头对我说。 我点点头,飞快地朝门外跑去。心道李翠兰你得挺住了,不然就白费了招娣的牺牲了。 随着农村医疗卫生条件的改善,如今很多年轻人生孩子都会到条件较好的县级医院,已经没人干稳婆这行了。幸好,村里的三婆以前的是干稳婆的,还住在村里,我把她请来的时候,李翠兰还活着。 凌晨,我和林道生终于在门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 三婆出来跟我们说可以进去了,我对着三婆再三道谢才进去的房间。 只见床上的李翠兰面色苍白,看着怀里襁褓中的孩子还是露出了一丝微笑。 我大喜过望,大小平安,问道:“嫂子,孩子是男是女的?” 李翠兰慈爱地抚摸着啼哭的婴儿,叹道:“男的女的都一样,都是我的孩子,我都一样爱他。” 我心想,要是李福成也早这么想,就不会有这一场悲剧了。 这时,李翠兰看着我身后的林道生,眼红红道:“道长,刚才的事我都看到了,我这个做妈妈的实在是对不住招娣啊,希望你能救她一救,让她好好往生,下辈子不要跟着我这么不称职的妈妈了。” 林道生道:“放心,能救的我会救,留不住我也没办法,只能说尽力而为。死者已矣,你能好好活下去,我想招娣也会很开心的。” 李翠兰含泪点头,眼泪滴在婴儿的小脸蛋上,婴儿愣住了,微微停了啼哭,一脸稚气呆呆地看着母亲。 ------------ 第八章 调虎离山 没想到这糟老头,还有如此温情的一面啊。 下一秒,林道生又变得严肃起来,眉间似有杀气一闪而过,拳头紧握又松开了,道:“我还有点事就不奉陪了。”说着匆忙往门外走去。 我心知道,林道生也去找奇六爷算账了,确定李翠兰无大碍了,急忙追了出去。 “林爷爷,你有把握对付得了奇六爷吗?”我弱弱问道。 “没有。” “没有你还去?” 林道生停住了脚步,“以前我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这件事,如果不做点什么就是我的过错了啊。大丈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应该要做的,就算做不到也要去做,这是我的‘道’。” “好,我也跟你去,虽然帮不上什么忙。”我顿时豪气横生,往厨房抄了把菜刀就带着林道生前往奇六爷家中。 然而当我们去到奇六爷家的时候,彻底傻了眼。 只见门开着,可屋子里头黑灯瞎火的,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打开灯,只见屋内摆设依旧,可就是没人。 我自顾朝神翕走去,拿开灵位,隐藏在最里面的猫鬼画像以及那只碗却不见了! 奇六爷肯定以为我已经死了,不可能知道我会杀回来,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怕我,没有理由会溜走啊? 林道生脸色大变,喃喃道:“糟了,中了师兄的调虎离山计!他肯定是去了解开猫鬼的封印!” 我手中菜刀掉地,如梦初醒。 是了,奇六爷知道林道生守护着废井,所以我不可能被猫鬼害死,反而将计就计利用我将林道生引到村里来,解决李翠兰的事,为的就是拖延时间,他好去解开猫鬼的封印。 由始至终他的目的都不是为了把招娣练成小鬼,杀我灭口,而是废井底下的猫鬼! 我、招娣、李福成都成了他实施计划的一个棋子。 此人城府之深,用心之歹毒,实在可怕。 第二天。 初升太阳的第一道光线照在身上,我却丝毫感受不到温暖。 置身湿臭的废井,想起昨夜的事情,恍如隔世。 只是昨夜狰狞的猫鬼,此时已经渺无踪迹,只剩下泡在水里的枷锁和铁链子。 林道生面如死灰,久久说不出话来。 “林爷爷,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我懊悔不已,死死握住拳头,心中对奇六爷的恨意升到顶点。 林道生朝后一扬手,“不用说了,这件事不怪你。如果我不出去,李翠兰那里就要一尸两命了。” 猫鬼逃脱,看着自己值守半辈子落得一场空,林道生纵然阔达,此时也像瞬间苍老了起来。 “我已是风烛残年,年老色衰,天大地大,我要上哪儿才能抓回猫鬼?师傅,对不起啊,徒儿辜负了你的寄托!”林道生仰头长叹,目中隐有泪光。 看着林道生有点佝偻的背影苍白头发,我心中悲愤交加,道:“林爷爷,不如你将你的本事交给我,由我来追捕猫鬼和奇六爷,就算他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抓到他的!” 林道生暗淡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真的?” 我点点头,笃定道:“真的。” “你能斗得过我师兄吗?”林道生有点怀疑道。 我耸耸肩,微笑道:“如你所言,大丈夫不问能否事成,只是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林道生拖着水,走到我面前,赞赏地看了我一眼,用手搭在我肩膀。 “好一句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我就将一身本事传授给你!” 我激动万分,学着戏文就要给他跪下叫师傅了。 林道生托住我,笑道:“以师徒相称未免太俗套了,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证明我们是同道中人。这样吧,你要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大哥,我们做对忘年之交。” 虽然怪怪的,我还是叫了一声:“大哥。” 林道生老怀欣慰,连说了三个‘好’。 我心中斗志满满,等着吧,奇六爷,我一定会学成本事,再找你算账! 看到林道生腰间挂着的葫芦,我突然想起什么,“林爷……哦不,大哥,那招娣怎么办?” 林道生道:“此处阴森潮湿,久留对身体无益,有什么我们还是上去再说吧。” 乱葬岗周围的一个破茅屋,便是林道生的住所了。 简陋,潮湿,舒适程度也只比废井井下好了那么一点。 里面桌椅俱全,都有些残破了,蒙上一层灰尘,神翕上倒是整整洁洁的,上头供奉着林道生的师傅徐真人。 “坐,抱歉了老弟,这儿茶都没有。”林道生有点歉然道。 “没事,我不渴。” 我坐下了,看着林道生将腰间的葫芦接下来,放在桌子上,面有忧色。 “大哥,招娣还能救回来吗?” 林道生面有难色,“难哩,幸好但是她没有被我的赦符正面击中,但受的伤也不轻啊,此时非常虚弱……怕是要魂飞魄散。” “那……真的没有办法可以救她了吗?招娣是个好女孩,以德报怨,怎么就落这个下场啊?”我着急地抓住他的手。 “办法倒是有,只是……” 我急道:“这时候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招娣你倒是说啊。” 林道生看着我,认真道:“办法就是让她的阴魂认主,也就是俗称的养小鬼,这样她就能继续存活下来。” 我道:“这和奇六爷的邪术有什么分别?” 林道生道:“术无分正邪,但人有好坏,只看你怎么用。有些人养小鬼只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这便是邪术,可如果用在正途,救人驱邪,养小鬼也没什么。” 我似有所悟,点点头。 “但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招娣的伤太重了,不同一般的养小鬼。我可以施法救她,但事成之后,你和她就结成共同体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就是说招娣要遭遇什么不测,你也会死,反之亦然,你能否接受?” 听完林道生的话,我有点犹豫了。 林道生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笑道:“好人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不过你也不用怕,等她积蓄了足够多的功德,就能脱胎往生了,不会跟着你一辈子。” 我咬咬牙,“好吧,我陈十三难得做一件好事,索性帮人帮到底。” 接下来,在林道生的帮忙下,火花了李氏父女的尸体。 我则取回招娣的骨灰供奉起来,林道生选定一个好日子,给我们施法。 茅屋内,林道生肃穆敛容,恭敬地上了香。 林道生先取出招娣的一点骨灰搅浑在杯中,再用刀隔开我的手指,滴血其中,混着写有招娣和我生辰八字的黄纸烧掉。 我跪在蒲团,双手合十,眼睛紧闭,耳边只听见林道生呢喃低语,伴随舞动桃木剑的声音。 “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我张开眼睛,只见招娣站在我的面前,脚上还是穿着那对可爱的虎头鞋,可爱依旧,除了脸色有些青白。 “大哥哥,谢谢你。要不是你,招娣恐怕已经,已经……”招娣越说越激动,说着就要向我下跪了。 我忙扶起她,笑道:“你没事就好,多可爱的一个小女孩啊,要是就这么没了,岂不可惜?” 招娣眼睛红红,被我一逗了,笑得露出小虎牙。 “好了,你虽然死了,但是又重新获得新生……”我顿了顿,觉得前面这话有点绕口,还是接着道:“从现在起,你的生命就属于你自己了,招娣招娣,招来个弟弟,这名字不好,好像一生的价值就是为了男丁,给你起个新名字怎么样?” “好啊,好啊,大哥哥给我起个好听的名字。”虽然成了鬼,招娣孩子心性倒是一点没变。 这下我可犯难,起名字什么我根本不在行,只得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林道生。 林道生捻着胡须,悠悠道:“这小女孩,本性善良,虽然历经至恶,不改初心,就叫素心吧。” “李素心,李素心,这名字好听。”小女鬼拍着手乐呵道。 林道生走到我面前,道:“素心已经重获新生,现在轮到你了。” “我?” 点点头,林道生道:“不错,能不能抓到奇六尚在其次,目前他和猫鬼在暗处,有我在,他还不敢轻举妄动,可等我百年之后,他们要害你就易如反掌了,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他们还会放过你吧?所以你要保命就得入我茅山门下。” ------------ 第九章 拜师入门 林道生恭敬地上了三炷香,令我磕头叩拜三次,抬头只见这牌位上写道:“茅山徐无极法尊”。 接着又问了我的生辰八字,写在黄纸上,烧成灰烬放入一碗清水里,叫我喝上一口,这叫做‘净口’。 奇怪的是,林道生捧着灵位,好像代言人似的问:“你是否自愿拜入我师尊门下?” “我愿意。”我随即明白林道生这是替他师傅收我为徒,如此一来,日后我面对奇六爷算是平起平坐的辈分,清理门户也顺理成章。 老一辈人总是特别在意礼法什么的,我没说什么,照着他的话去做。 拜完之后,林道生从床底下取出五个碗,上面分别写着‘孤’、‘独’、‘贫’、‘残’、‘夭’五个字,接着倒扣着,洗了一番摆在我的面前,让我选择。 我苦着脸,“大哥,不选行不行?” 林道生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道:“冥冥中早有注定,你就算不选,上天也会帮你选。” 事已至此,也不到我选择,我咬咬牙掀开了其中一个碗,上面是一个‘孤’字。 我不禁连连叫苦,老子还是个守身如玉的大好青年啊,什么苍老师松岛老师一概不知,难道上天注定我靠着双手终老? 忽而想起,林道生的命关是‘独’,‘孤’和‘独’有什么不同? 林道生道:“独,就是一生影单只影,没有后代送终。孤呢,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但会为你身边的人带来厄运。” 听完林道生的解释,我心都凉了半截。 林道生眯着眼道:“休言万般都是命,事在人为嘛,或许你能逆转这个命关也说不定。” 话虽如此,这个‘孤’字却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此后三年,我不敢过分亲近林道生,生怕给他带来什么厄运。 林道生依旧住在他的那个小破茅屋,奇六爷失踪之后,他俨然成了十里八乡最出名的端公,生活水平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这段时间内,我每隔三日就往茅屋跑一趟跟林道生学习道术,个别特殊的情况林道生也会让我随他应付,算是增长实战经验。 此中凶险不足道,幸好有李素心护着我,总算有惊无险。 几年下来,我学了林道生五六成的本事,也开始能独当一面接生意了。 就在我要去香港接一单生意的时候,在乡公所宗卷中意外查到奇六爷还有个儿子,叫奇胜天,上世纪七十年代那场运动中,为免连累孩子,六爷把他送到了香港的亲戚抚养。 由于年代久远,没法查到具体的地址。 唯一的特征,就是这人是个双瞳的,也就是一个眼睛里有两个瞳孔,这样的人万中无一,可要在几百万人的香港中找出来这人也不是易事。 三年前的事如同梦靥一样缠绕我,心知如果不抓到六爷,收伏猫鬼,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宁。 本来打算推掉的,借此契机我打算到香港走一趟,虽然如同大海捞针,纵有一丝机会我也要试试。 临行出发,林道生把我叫到屋子,他知道我此行的真正目的,一番淳淳叮嘱,末了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黑色的箱子。 “这是你第一次独立行事,一切小心,这里是我年轻时用的家什,现在送给你了,希望能帮上你的忙。”林道生苦涩笑道。 我拍掉面上的灰尘,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真是五花八门,阴绳红线、朱砂黄纸、八卦镜、铜钱剑还有一本旧书、还有其他我叫不出来名字的东西。 “大哥老了,不想走动,希望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诛灭猫鬼,那我就算无人送终,也无憾了。”林道生自从猫鬼逃走之后,一直心中有愧,郁郁不乐,几年下来更增老态。 我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出言安慰了他几句,殊不知后来竟一语成谶。 那时我还不知道,踌躇满志,幻想着将奇六爷绳之以法,抓回猫鬼,叮嘱村里几个要好的亲戚定期照看林道生,有什么情况立马通知我,便整理行装前往香港。 香港虽然是国际化大都市,但是其迷信色彩一点都不轻,很多人都信阴阳风水这些。 这次我的客户是一个香港宏鑫房地产集团的老板李万豪,三十出头就掌管了偌大的公司。 前几月他正想将旗下一个废弃商场拆了,重新盖房子拿来卖,不料动土以来,接二连三发生怪事,闹得是人心惶惶。 请了三个师傅来看过都不管用,甚至把命都交代了在那里,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渠道找上了林道生,而林道生上了年纪不便走动,就让我过来了。 就在我准备如何见了他表现得不卑不亢的时候,却发现和我接头的是一个叫黄良平的中年男人,自称是李万豪的管家。 黄良平四十多岁左右,一脸严肃,头发和鬓角微白,喜怒不形于色。 他上来就让人把我行李什么的带走,说给运到酒店去,李先生因为还有应酬,所以还来,让我先到现场看看环境。 我心中不快,肯定是知道我年纪轻轻,所以不把我当回事看,连见面都免了。 我提着那口黑色箱子,出车站的时候天都黑了,突然看到前面一阵喧闹。一帮人举着牌子将几个女游客,唱了起来。 听到他们唱的内容,我顿时勃然大怒,原来这帮废青在唱蝗虫之歌,诋毁内地人,叫嚣着滚出香港,同时开着闪光灯不断照那些游客。 那些游客可能听不懂粤语,一脸茫然惶恐。 “走吧,不要多管闲事,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黄良平看到我握紧了拳头,冷声道。 周围不少人将这一幕拍下来,嬉笑着,指指点点,这东西要是传到网上那影响得有多恶劣啊。 这时,一个女子快速越过人群,夺过那群废青的的牌子,护住那群女游客,呵斥着废青们让他们赶紧离开,不要搞事。 女子扎着利落的马尾,显得干练秀丽,深蓝色警察制服,衬托得她亭亭玉立,英姿飒爽。 “关你什么事?别他妈的多管闲事,识相的就滚远点。”为首一个染了黄色头发的男人叫嚣道。 “这事儿是中国人就有权管,欺压同胞而且还是女人,你们几个算什么男人?”女警压制怒气道。 黄毛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怒道,“警察了不起啊,我告诉你,不把东西还回来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女警看了牌子写的蝗虫滚出香港几个字,柳眉一扬,双手按住两边从中折断,扔给黄毛,笑道,“有什么了不起,还你了。” 我心里暗暗为这女子喝彩,香港还是有爱国而且敢挺身而出的人的。 黄毛脸皮抽搐了,恼羞成怒,打了个眼色,几个废青同伴便将女子围了起来。 你……你们想干嘛?光天化日打人吗?女子有点害怕,但还是装作硬气道。 “干什么?教训教训你!”黄毛冷声道,一拳朝女子打去。 这么多男的,欺负一个女的,我哪里还看得下去,不顾黄良平的劝阻上前挡在女子的身前,五指一张握住了黄毛的拳头。 这废青身体孱弱,被我握住了拳头哪里还松得开,挤眉弄眼对同伴吼道,你们还愣着干嘛,上啊! 几个男人一同逼上来,双拳难敌四手,我忙退后一步。 叫帮手呀?我也会啊。 阴风过处,我暗中召出李素心,当然,没有开天眼的普通人是看不到素素的。 李素心坐在我的肩膀上,看到眼前的状况,气鼓鼓道,欺负我十三哥哥,不可饶恕! ------------ 第十章 闹鬼商场 我笑道,稍微教训一下就好,不要弄残了。 李素素点点头,童心大起,飞到黄毛的肩膀,骑住,一只小手捂住他的眼睛,另一手拔鸡毛似的揪他的黄毛,敲打着他的脑袋。 啊,怎么回事,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呲……痛!黄毛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在旁人看来,黄毛就跟发羊癫疯似的,抱着自己的头对着空气大嚎大叫,几个同伴见状都停了手,着急上前照看。 我双手抱胸,笑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要想活命,收回你的傻逼言论,还有给这位小姐道歉,我保证你马上没事。 黄毛听得我的话,真以为得罪了什么超自然的东西,慌得他不断作揖:大师,我不敢了,你放过我这次吧。 我扬扬手,示意素素放开蒙住他眼睛的手。 “还有跟着这位小姐道歉。”我冷声道。 黄毛重新看到东西了,对着女子道,小姐,对不起,我一时猪油蒙了心才会冒犯你,希望你不要见怪。 女子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狼狈的黄毛,有点怯道:“算了,只要你以后不要干这种蠢事就行。” 我打了个响指召回素素,她兀自意犹未尽,狠狠揪了一把黄毛的耳朵才飞回来。 “我告诉你,香港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华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大陆港民一家亲,下次再让我碰到你干这种事我绕不了你!” 黄毛吓得屁滚尿流,不住点头,带着几个同伴狼狈走了。 “谢谢你。”女子对我伸出手,大方笑道:“我叫夏芊芊,很高兴认识你。” 很少接触女孩子的我,有点局促地握了握手,报了自己的名字。 “你刚才用了什么神奇的手法吗?那把人治得服服帖帖的。”夏芊芊有点好奇道。 我摸着头笑道:“一点障眼法而已,见笑了。” “你刚才帮了我,也没什么能报答你的,我请你吃顿饭吧。”夏芊芊大方笑道。 莫非我要走了桃花运了?漂亮女孩请吃饭,不窃喜是假的。 正待答应,忽然听得背后的黄良平轻声咳嗽,那意味很明显,是在提醒我赶紧把正事干了。 我心里叹了一口气,真是见桃花一场空了,只得拒绝道:“抱歉,我有点事要先走了。” 夏芊芊露出失望的神色,在我的手里塞了一张名片,勉强笑道:“有空打给我啊,我看你也是第一次来香港,我可以免费当你的导游。” 我点点头,说了句谢谢。 随即两人告别,我随着王旭上了车,前往闹鬼的废弃广场。 心中不禁对这人大为抱怨,什么嘛,等会儿不会又不会死,老子好不容易才碰上一次桃花运啊。 新丽广场位于下环路,虽然天黑了,隐约看到在建的住宅区,看来李万豪的公司是有意开发这一区。 还没到,就远远看先一个搭好棚架的区域,里面亮起白灯,一座大厦高耸,上面写着‘丽新尸场’几个字。 我大骇,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是丽新广场,只不过那‘广’字写的是行书,笔画连起一起了,看起来像个‘尸’字。 俗话说人不怕生坏命,最怕改坏命,建筑房屋也是一样,难怪会出这么多妖蛾子。 我下了车,黄良平领着我往里面走。 这商场共有九层,一进门两边是一些橱柜,再往里是一个椭圆形的广场,两边又有些商铺环绕着。 只因时日久了,布满灰尘,一副破败的样子。 刚一踏入,李素素像精灵一样浮现在空中,在我耳边警惕道:“十三哥哥,小心,我感觉这里阴气很重。” 我点点头,继续往里面走。 黄良平只在站在门口的位置,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我。 我正好奇,回头一看,才见他依然退了出去,锁起门来。 我大骇,干嘛呢?关门打狗呀,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突然,远处的黑暗中传出缥缈诡异的声音,仔细一听,混杂着小孩子在哭,还有老人在打麻将,女人哭声,男人的叫喊声…… 白灯照射下,怪声回响在空旷的商场,丝丝缕缕的灰尘像雪一样落下。 我急忙打开箱子,摸出灵符和桃木剑。 就在此时,啪嗒一声,灯灭了,周围陷入一片冰冷的黑暗。 怪声顿时消失,我感觉无数阴魂在我身边游荡着,那种刺骨的寒意就像毒蛇爬过皮肤。 我忙捻出几张灵符,哗的一声点燃,照亮了小范围的距离。 只见四面八方一群衣服褴褛,面黄肌瘦的阴魂伸着鬼爪向我袭来,李素素护在我身前,不住驱赶他们。 灵符的微弱火光照在阴魂的脸上,更显恐怖狰狞。 “素素,让开!”我喝了一声,手指一弹,灵符分化无数细小的火点朝四周散开。 阴魂群中发出一声声鬼哭狼嚎,我咬破手指,将血抹在桃木剑上,迎光砍去。 阴魂们吓得四处逃窜,隐身黑暗中,如同鱼跳进了水里,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灵符化为灰烬熄灭,周围重新陷入了黑暗。 我倒竖桃木剑藏在身后,心中纳闷,按理说这些阴魂怨念深重,而且害死了不少人,应该很难收拾才对啊,怎么我一出手就吓得四处逃窜了? 还是说,我的道术已经很强了?一出手就威震四方? 随后我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我的实力跟林道生相比还有一段距离,要是碰上了厉害的冤魂,我没准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我纳闷的时候,突然啪的一声,灯又亮了。 大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白净脸皮,嘴里咬着一根雪茄,不住拍手掌:“厉害厉害,林师傅果然名不虚传,他的徒弟也不弱,两三下就把阴魂赶走了。” 黄良平恭敬在跟在他的身后。 我不爽地盯着黄良平,怒道:“黄管家,你什么意思,把我关里头,要是我对付不了阴魂,岂不死在里面了?” 白色西装男人手里夹着雪茄,笑道:“陈先生别生气,是我让黄管家这么做的,只因为之前来过几个装神弄鬼的道士,我们一般人很难辨别,所以才用了这个法子,陈先生真金不怕火炼,怕什么?” 我皱眉看向男人,“如此说来,阁下就是李万豪先生?” “正是。”李万豪弹掉雪茄,对我伸出手。 我因恼他这种行为无异于草菅人命,没有和他握手。 “小子,我家少爷和你握手呢,你家里人没叫你什么叫礼貌吗?”黄良平沉声道。 李万豪摆摆手,示意他没什么,对我笑道:“陈先生乃高人,不必拘礼。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彻底赶走这里的阴魂,最好打得他们魂飞魄散。当然,要是这事办好了,到时少不了陈先生的好处。” 他此话一出,我对他的好感顿消,果然是商人啊,做事忒也绝了些。 我沉吟片刻,“诛灭阴魂有损阴德,要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道门中人都不会这么做,最好的办法是帮他们轮回转世,这样既积下了阴德,而李先生你的楼盘又能顺利开张,岂不两全其美?” 李万豪搓着手,兴奋地问道:“大师有办法就再好不过,请问具体怎么做?” 我说,具体怎么做我还没想好,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我再告诉你怎么办。 李万豪很是满意,大手一挥,对黄良平道:“老黄,带陈先生去休息,要最好的酒店,他需要什么你都满足他!” 黄良平应了一声,往外走去。 没走出几步,突然听得哎呀一声惨叫,李万豪跌了狗吃屎,一身白色的西装沾满了灰尘脏泥,恼火地拍着,骂骂咧咧的。 我一愣,随即看到素素一脸淘气的笑意跟了上来。 ------------ 011 牛皮降头 回到酒店洗了澡,一身疲倦躺在床上,可怎么也睡不着。 素心倒是越夜越活泼,正坐在桌子上,拿着空调的遥控玩得不亦乐乎。 见我辗转反侧,放下了遥控,笑眯眯道:“怎么,睡不着,是不是心思思?” 我啐了她一口,“小鬼头,胡说什么呢?” 素心摇了摇手,变幻出一张名片,笑道:“我可没胡说,你从实招来,是不是在想那女警姐姐?” 我脸上一红,去抢名片,“拿来。” 李素心耸耸肩,“我就说嘛,人家都主动到这么份上了,你还不抓紧机会?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 我苦笑道:“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丫头片子人小鬼大呢?” 李素心吐吐舌头,“我只不过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素素当你的军师,你勇敢一点,明天就把她约出来,争取把那小姐姐追到手!” 素素说我心动,是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有什么害臊的,争取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不争取的话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我打定主意,明天就把夏芊芊约出来。反正李万豪那边我已经想好办法了,推迟一天不算什么。 也许是下定了决心,这次安然睡去,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期间黄良平打来电话,问我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他们可以提供服务。要是没有的话,他们可以带我到著名的旅游景点玩玩,费用方面不用考虑。 我心想老子佳人有约呢,谁有空陪你们耍,便拒绝了。 鼓起勇气打了电话给夏芊芊,对方接到我的电话也是有点意外以及掩不住的惊喜。 我道明来意之后,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就这么小小的片刻,我却觉得过了漫长的时间,生怕被她拒绝。 接着她就说了中环的地址,约定时间,让我过去。 我压抑住狂喜,挂了电话,对着镜子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西装,去赴女孩的约。 当我去到那目的地的时候就有点傻眼了,高级餐馆,老欧式装潢,粗糙的砖墙和木材配搭着古典艺术品,就连菜单都是英文的。 “怎么,这里的东西不合你胃口吗?”光彩照人的夏芊芊笑道。 我实在不好意思说我看不懂菜单,只笑说,“我没吃过这种餐馆,你点什么,给我来一份就好。” “没问题。”夏芊芊倒没说什么,接过菜单,边道:“这里的牛肉很出名的,试试吧,你要几成熟的?” “随便就好。”我干笑道。 “嗯,那就我拿主意了。” 等那牛排摆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再次傻眼了,只见血淋淋一块大肉,看着实在没有胃口。 夏芊芊不忘介绍道:“这里的牛扒都是高端货,过熟反而会影响肉质和鲜味,而且盆子本身就很烫,会在进食过程中满满加热牛扒,你吃完外面比较熟的再吃里面生一点的就好。” 我点点头,话虽如此,可我还是不下去手吃。 后来我才懂得,约女孩出去吃饭一定要去自己熟悉的地方,不然像我这样就出大洋相了! 夏芊芊掩嘴一笑,没说什么,将自己熟一点的牛扒换给我,然后她吃我那份。 我大窘,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不算什么,追女孩子嘛,就要脸皮厚点。 于是边吃找话题和夏芊芊聊起天来,过程倒是轻松愉快,两人有说有笑。 “对了,你是干什么的?那天我看你整那黄毛小子的时候,好像会点法术什么的。”不多时,两人已经将盘里的牛扒吃得差不多了,夏芊芊好像对我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说到这个我就来劲儿了,正想在夏芊芊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突然,夏芊芊捂着肚子,痛苦不堪地叫疼起来。 “芊芊,你怎么了?”我紧张地问道。 夏芊芊眉头紧皱,脸上一阵青白,佝偻着腰,“肚子好痛……” 我大感奇怪,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肚子疼呢,而且这么厉害,不会吃错东西了吧。 下意识地看向夏芊芊吃剩的牛扒,只见上面隐隐透着诡异的血光。 我瞪大了眼睛,惊骇之余恍然大悟,这他妈是有人给我下降头,而且是阴险的牛皮降头术。 所谓牛皮降头术,是降头师把将怀有身孕的黑色母牛活剥下整张牛皮,用咒语将之缩小甚至练成微尘状,放在被落降者的膳食中,使对方不知不觉吃下肚子。再将剩余牛皮制成一面牛皮鼓,牛犊的骨头制成鼓槌,届时,降头师只须敲动牛皮鼓,一刻紧催一刻,被落降者的肚子就会因为牛皮在肚内逐渐还原而胀大,直到爆肚而死。 以前就有很多南洋的妇女,因怕丈夫出外一去不返,拈花惹草,就会在丈夫出行前施此降术,着令丈夫如期归来,否则就会有性命之忧。 这牛皮降头本是对我下的,殊不知阴差阳错,夏芊芊吃了我那盆牛扒,成了我的‘替罪羔羊’。 我初来香港,人生地不熟的,谁会想害我啊? 莫非是六爷? 随即我否定了这个想法,六爷是道门中人,怎么会使用降头呢? 救人要紧,牛扒送上桌子不过短短十几分钟,作案的人肯定还在现场附近。 想到这里,我忙招出李素心。 “哎呀,我的哥,我不就让你约女孩子出来吃饭,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李素心皱眉道。 我急道:“别贫嘴了,她是中了牛皮降头,快帮我找找附近有无可疑的人出没!” 李素心见有异状,嗯了一声,隐没空中。 素素跟随我和林道生几年,也算有点法力,只要在一定的小范围内,让她找人还是可以的。 我坐在位子上,看着夏芊芊疼痛的样子,当真是心如火焚,眼前夏芊芊的肚子一点点隆起来,偏我又帮不上一点忙。 偏又拖不得,只要对方一练敲够八八六十四次鼓,夏芊芊就会爆肚而死! 店家的人见此状况,连忙打电话叫救护车。 就在此时,素素传来密音,说找到了。 我连忙按照素心指示的方向追了出去,大马路上车流马龙,人流摩肩擦踵,一时间我也不知道哪个才是。 “十三哥哥,这边!穿着黑色冲锋衣那个就是了!”素素急道。 我定睛分辨,果然有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帽子拉得老低,看不清脸容,手里拿着一面鼓,边走边敲。 那人好像意识到我的存在,急忙溜走。 我哪里容他逃走,直追过去。 那人逃走人群后,如同耗子般专找阴暗的巷子转。这里的楼市街道节次鳞比,暗巷也多,我一时被他绕得有点头晕。 “素素,你往那边去,咱们包抄他,我就不信他能飞上天去!” 李素心应了一声,闪速上前,拦住他的去路。 那人哎呀一声,犹如撞到无形的墙壁。与此同时,我追上前,一把揪下他的帽子,露出了一头长长的黄发。 “是你?” 这人正是我初来香港时在车站遇到的废青黄毛。 黄毛被我抓住,狗急跳墙,一拳朝我的脸上砸来。 我又惊又怒,好啊,上次放过你,这次居然用这么阴损的降头害老子。 两人扭打之间,黄毛怀中的牛皮鼓脱手而出,咕噜噜地滚到地上。 我心知拖的时间越长,夏芊芊的情况就越危急,于是顾不得揍黄毛,抢上前,一脚踩烂牛皮鼓。 砰的一声,穷凶极恶的黄毛趁机往我的后背重重锤了一拳,打得我一个踉跄,差点没有扑倒。 把我击倒之后,黄毛慌忙再度逃窜。 “素素,截住他,别让他跑了!”我大喊道。 李素心得令,飞往巷口。 就在此时,一条高大的人影在巷口出现,大手一张将黄毛护在身后。 那人穿着宽松的麻衣,披头散发,深黄皮肤,邪气一笑,露出一口黑牙。 黄毛如同见了救星似的,对着男人高声喊道:“师傅,就是这小子,你要帮我报仇啊!” ------------ 012 天生尤物 量那黄毛也没这样的道行,看来那黑牙汉子他口中的师傅,才是下降头的降头师。 那降头师对黄毛的叫喊置若罔闻,倒是对空中的李素心露出了两眼放光垂涎欲滴的样子。 李素心被他瞅得有点发憷,害怕地躲在我的身后。 素闻南洋降头师有养小鬼的传统,瞧这黑牙对李素心的样子,肯定是对她起了歹心。 “你就是欺负我徒弟的那小子?”黑牙狞笑道。 “你先问问他做了什么好事,要不是他公然欺负内地游客,鼓吹分裂言论,我才不会出手。”我怒道。 黑牙哈哈大笑,“乳臭未干的小子,吓唬我呢?该识相的,把那小鬼交给我,这件事就一笔勾销,否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素心一脸害怕摇头,对我道:“不要,十三哥哥,我不要到黑牙怪人那儿。” “放心,他要抢走你,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那就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了。”黑牙一副吃定我的样子,一步步朝我走来。 偏我的吃饭家伙全落在酒店了,当下被他逼退几步,忽然想到降头师一般是靠阴邪之物防不胜防地害人,实战能力不会太强,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当下破釜沉舟,咬破手指,以血画符,施放《太一拔罪斩妖护身咒》。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龙战于野,十方俱灭。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 顿时狂风大作,隐隐有风雷之声。 阴阳时序和八卦方位都是无限的存在,乾代表天,坤代表地,震代表雷,巽代表风,坎代表水,离代表火,艮代表山,兑代表泽,八卦就像八只无限无形的大口袋,把宇宙中万事万物都装进去了。 此咒可在瞬息调动天地灵气护身,是林道生教我的保命之法,极耗精气,非必要时刻不会使出。 眼下俨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黑牙见我锋芒毕露,脸上多了几分怯意。 “小子,走着瞧。我不会放过你的!” 丢下这么句狠话,黑牙便带着黄毛仓皇溜走了。 见他们走了,我才松了一口气,收了法术。 果然光脚的不怕穿鞋,不要命的不怕狠的。 其实此咒难度系数非常高,我并未纯熟,十次里能有两次灵光我就谢天谢地了。 刚才作出一副要拼命的样子,旨在诈他一诈,没想到他真的怂了,否则到最后多半会被他收拾了。 只不过恐怕在饮食和安全方面要多加小心了,要知道降头师无孔不入的本事也并非浪得虚名。 “哼,一群虚有其名的家伙,走慢半步,看我十三哥哥不打死你们!”李素心兀自朝两人溜走的方向骂道。 我听在耳中,有点惭愧,也不好和她解释清楚,只是道:“别说了,赶紧回去看看芊芊吧。” 回到餐馆,夏芊芊一脸憔悴地坐在位子上,桌面上一片狼藉。 我松了一口气,牛皮鼓一破,牛皮降头不攻自破,夏芊芊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芊芊,你……没事吧?” 夏芊芊一脸恨意地瞪着我,怒道:“刚才我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去哪儿了,现在倒来问我有没有事?” 我张了张嘴,不禁想起入门时选到的命关‘孤’,和我亲近的人都会遭受横祸。 若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招来这场灾祸。 现在又得罪了那降头师,她要亲近我,没准会遭受更多的灾祸。 想到这里,我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怎么样,没话说了吧?”夏芊芊夹起包包,霍然站起,“哼,账我已经付了,你自己吃自己吧!” 我独自回到酒店,闷闷不乐,洗了把脸。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难道我真的注定孤独一世? 忽见镜子中的一张女孩鬼脸,由远至近。 我朝后一转,迎面看到素素‘恐怖’的鬼脸,苦笑道:“你这老梗都用了多少次了,早就跟你说了,吓不到我。” 李素心叹道:“人家不过看你闷闷不乐,想逗你玩玩嘛。” 接着李素心学着大人的模样,语重心长道:“天下何处无芳草,大丈夫何患无妻?这个夏芊芊不懂你的好,是她的损失,看开点吧。” 我忍不住噗嗤一笑,摸着她的头:“你啊你,真是人小鬼大。教唆我追夏芊芊的是你,劝我放下也是你。” 李素心调皮地朝我吐吐舌头。 “放心,我没事。道理我都懂,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可惜我这段感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怅然若失啊,怅然若失。 但无论如何,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我洗了个澡,收拾东西,准备前往面见李万豪,和他商议驱鬼的事。 他公司总部就设在九龙的一家高级写字楼,面对着维多利亚港,对面就是香港岛。在寸土寸金的香港地,光是一年的租金就得三四百万。 我道明来意之后,秘书把我带到一条走廊,说李万豪的办公室就在尽头,让我自己进去。 我敲了敲门,没人应。顺手一推,发现门没关,于是就走进去了。 忽然听到办公室传来女人的笑声,我心想难道走错房间了? 走进去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跨坐在李万豪的大腿上,两人卿卿我我,好不快活。 我卷起手捂着嘴轻咳一声,示意他我的存在。 那女人见了我,也不慌张,慢慢地从李万豪身上下来,走到一旁,踩到自己的鞋上,弯腰用手指一勾,把脚穿进鞋子里。 女人弯腰的瞬间,臀部以下的长腿暴露无遗,而且是背着我,此时尽收眼底,使我不禁感叹,真是天生尤物啊。 李万豪整理了一下衣服,有点尴尬道:“那个,莉莎,我这儿有点事和陈先生商量,你先回去吧,等我电话。” 女人嘴角有一颗黑痣,娇哼一声:“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看到这里,我大概也懂了,这女人就是李万豪的情人的,趁着上班的时候玩玩刺激什么,我总算领略到原来有钱人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希望他们下次能先检查一下把门有没有关好。 不过别人的私人作风我也不好评价,没准我有钱了我也会这样,我只管我自己的分内事。 “驱鬼那块,有办法了吗?”李万豪也不废话,直入主题。 我坐下,道:“办法是有,不过有点风险。” “哦?” “届时我会在天台作法,将阴魂送入轮回之道,但我和那些阴魂打过交道,他们很怕我,见了我肯定不敢出现,因此需要一个人将他们引上来。” “那陈先生认为,这个合适人选是谁?” “自然是李先生阁下。” “我?”李万豪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副‘你没搞错吧’的表情。 我笃定道:“不错,要找一个阴魂们对他怨念最深的人,成功概率会大很多。是李先生下令要拆那座商场的,那里的阴魂想必对李先生的怨念最深。” 李万豪为难道:“大师,没别的办法了吗?” 我点点头,“有,你另请高明吧。” “你放心,我的实力当天你也是有目共睹,有我在,那些阴魂伤不了你一根汗毛。”我淡淡道,心想你当天把老子生死把我关进商场,今天也让你尝尝百鬼缠身的滋味。 李万豪犹豫了片刻,道:“好吧,我试试,到时还请大师看着我点。” 我笑道:“这个自然,那么明天晚上九点,丽新商场见。” 我起身告辞,李万豪把我送到门口,叫来秘书送我下去,走到一半,突然停住脚步问道:“冒昧问一句,大师你抓过几次鬼?” “小弟不才,初出茅庐,第一次抓鬼。” 李万豪白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秘书连忙扶住他才站稳。 ------------ 013 轮回大阵 第二天下午,我就前往废弃商场,铺开布符,提前布好轮回大阵。 晚上,在黄良平的带路下,我再次看到了李万豪。 李万豪此时的扮相简直可以用夸张来形容,脖子戴着一串蒜头,左手佛珠,右手十字架,浑身上下贴满黄符。 看来,越是有钱越怕死啊。 我哑然失笑,“李先生,不必这么夸张嘛?” 李万豪一脸正经道:“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我这不是有备无患嘛。” 我哭笑不得,递给他一张灵符,一只蜡烛,叮嘱他道:“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没用的,拿好我这张灵符,有它包你百鬼不侵。另外,这只蜡烛拿好,时辰一到你就点着它,从地上一直走到天台,把阴魂带到这里来。” “就这么简单?”李万豪怀疑道。 “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不难。这根蜡烛就是你的生命之火,要是你途中不小心弄熄了,你的小命就算没了。”我煞有介事道。 李万豪双脚发抖,声音发颤道:“大师,我不去行不行?” “恐怕不行,现在的情况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不去,一切准备工作都白费了,而且你的楼盘也没法顺利开张,损失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你想清楚。” 一听到钱,李万豪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好,大不了拼了,没钱地生活那还不如死算呢!” 我脸一黑,有钱人你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这个穷鬼的感受啊。 吐槽归吐槽,本职工作还是要做好的,待李万豪手持蜡烛下去之后,我便严阵以待,同时吩咐李素心跟下去,照看李万豪,别让阴魂伤害他。 李素心虽然千万个不愿意,但还是听话地去了。 明月当空,看着满天繁星,我突然想起林道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了。 “你小子有点道行啊,居然敢拿我家少爷都开涮。”身后传来黄良平的声音。 我不爽道:“我怎么就拿你少爷开涮了,是他自己愿意下去的,我可没有威逼他。” 黄良平阴声道:“我没说你这个,我说的是蜡烛。那蜡烛根本就是一根普通的蜡烛,并非什么生命之火,你故意说得煞有介事,目的就是让我家少爷担惊受怕一场,是不是?” 我心里一虚,我的本意的确是想大惩小戒那李万豪一番,却不知道是怎么被这管家看破的,莫非这人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他既然知道了,为什么刚才不提点李万豪呢? “你是谁?”我皱眉道。 黄良平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别太过分了,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我心中凛然,这家伙是在提醒我不要整得李万豪太过了,否则他就要出手收拾我了。 在没有搞清楚他的身份之前,我想我还是低调一点的好,当下陪笑道:“这个,当然,当然。” 黄良平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我百无聊赖,拄剑等候,不多时楼道口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哀嚎惨叫。 李万豪一手掩护着蜡烛,一路狂奔过来,素素像风筝似的跟在他的身后,一人一鬼的身后仿佛卷起了一阵青色的沙尘暴,仔细一看,却是无数面目狰狞的冤魂,伸着鬼爪朝李万豪抓去。 来了! 毕竟是第一次抓鬼,心里有点紧张在所难免。 “素素,关门!”我大喊一声。 砰的一声,天台的门被一阵阴风关上。 阴魂此时才发现上了当,急忙往回撤退,可惜已经晚了。 我脚踏禹步,一剑插入黄色布符中央,火光如龙轰然围成一圈,围住一众阴魂,顿时烤得他们鬼哭狼嚎。 “大师,快点把他们弄死,他们刚才可把我吓唬得惨了!”李万豪见安全之后,胆子大不了不小。 我白了他一眼,说了要送阴魂入轮回,要是他们冥顽不灵,再动杀业。 “邈邈冥冥,天地同生,散则成气,聚则成形,五脏结胎幽魂生天堂飞升朝上清,轮回之道,为我而开!” 轮回大阵遥对明月,一道黄光直射天空,光华尘埃翻腾。 轮回之道只在阴气全盛的月圆之夜才会打开,过了时辰就会主动关闭。 “不想魂飞魄散的,速上轮回之道,晚了再就没了!”我大声呵斥,双指成剑,分开火圈的一角。 同时手握桃木剑,有哪个阴魂作歹的话,我可不会吝给他一剑。 阴魂们发出阵阵骚动,但在武力的挟持下,还是慢慢往轮回大阵缓缓飘去。 一道道青色的鬼影纷纷进入轮回大阵,然而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情景。 我大奇,怎么不管用?步骤什么的都没错啊,我抬头看天,只见乌云慢慢遮蔽明月,月光渐渐淡淡,轮回大阵的光芒也渐渐衰弱。 糟了,轮回大阵即将关闭。 “阴阳有序,你们既已身死,为什么还要逗留人间枉害生灵,制造孽障?若再冥顽不灵,别怪我手下无情!”我厉声喝道。 阴魂们面容凄苦,想挣脱逃离,无奈被火圈包围着,犹如火场中的活人,绝望地发出干天悲哭。 一个阴魂老者上前对我道:“道长,不是我等不欲前往投胎,实在是迫不得已的苦衷。” 我皱眉道:“有何苦衷?” 老者张张嘴,只见天上乌云依然完全遮蔽明月,月光消失,轮回大阵的光芒也随之消失。 阴魂老者看到天地变色,知道时间无多,只道:“道长,到李家祖坟一看便知……” 与此同时,布符周围的火圈即将熄灭,也就是说,束缚阴魂们的阵法即将消失。 听了阴魂老者的话,我心生犹豫,倘不明所以就打得阴魂魂飞魄散未免有损阴德,可不采取措施的话,阴魂逃了,以后再难抓获。 呼吸之间,我打定主意,只能暂时将他们抓起来,查明真相再作处理。 我凝神掐诀,布符缓缓升起,变成兜子状,青龙吸水般将阴魂收入其中,飞回手中。 收了阴魂的布符兜沉甸甸的,开始还有无数手印凸出,慢慢的没了声息,我取过黄绳子绑好。 “大师,果然道行高深,三两下就把阴魂收了。”李万豪高兴道,将身上的蒜头、灵符、十字架什么的摘下来,垃圾一样扔掉。 我皱眉道:“还没完呢,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阴魂进不了轮回,无法往生。” “你管他呢,阴魂一除,我们这边就可以拆卸,工程顺利开展。”李万豪从西装的内兜里取出一张支票,递给我道:“这里是十万支票,算是给大师的酬劳。” 我没敢要,“李先生,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呢。刚才那阴魂老者说跟你家祖坟有关,麻烦带我走一趟,看看你家祖坟。” 李万豪有点不乐意,“阴魂无法投胎往生,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看到结果就好。” “李先生此言差矣。”我道,“要是阴魂无法往生,对于楼盘也是有害无益,再者我到了阁下祖坟处,随便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对于你来说也没什么害处。” 李万豪想了想,勉为其难:“好吧,明天我就让黄管家带你去。” 回到酒店,我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阴魂没法往生呢? 姑且明天到了李家祖坟看看再说。 第二天早上,黄良平就开车来接我。 临行,李素心突然拉住我,可怜巴巴哀求道:“十三哥哥,我也想去!” 我摇摇头,“不行,你要在这儿看守阴魂。不然让他们跑了,就危险了。” 她还是不让开,一脸委屈。 我哭笑不得,“扁嘴也不行。” “我答应你,等办完这件事,再带你去玩。”我蹲下去搭着她肩膀,哄道。 李素心一脸认真,伸出尾指,“那你打勾勾。” 我拿她没办法,伸出手,勾尾指,印拇指。 ------------ 014 李家祖坟 李万豪的祖坟在新界。 新界位于香江北部,附近有着大量的小岛屿,而李家的祖坟就在其中某个小岛屿上。 黄良平开着车带我,一路上不言不语,我几次想说话试探他身份,他都爱理不理的,最后我放弃了和他的对话。 山路崎岖,我还好在农村蹦跶惯了,倒不觉得累。 上得山,可以眺望海边,又可俯瞰城市的一角,呼吸着吹来的海风,顿觉心旷神怡。 一直以为香江是因为人多地少,所以房价才会那么贵。其实不然,香江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地都是像这些山地、绿化带,没有得到开发。一方面是因为环保部门的阻挠,另一个方面是因为资本力量,要维持房地产盈利的局面,所以刻意减少开发,炒作房价,其中就包括李万豪这样的地产大亨。 只是苦了劳苦大众,辛苦一辈子都买不到半个房子。就算买到,也要被房贷压得喘不过气。 就在我‘悲天悯人’的时候,黄良平坐在一棵树下,脱下鞋袜,抖出里面的沙石。 “能走了吗?”我问道。 黄良平抖完沙子,边穿袜子,便道:“急什么,我上了年纪,身体不那么硬朗了,就不知道体恤下老人家?” 我怀疑他故意消遣我,走几步就停下休息,浪费了我不少时间。 可他倚老卖老,我也拿他没办法,只得耐心等他。 突然,我发现黄良平的脚趾有点古怪,大脚趾和其他脚趾分得很开。 “黄管家,您是日本人?” 黄良平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反问我,“你怎么知道?” 其实我只是随便调侃,因为林道生跟我说起以前的事,就提过,因为生活习惯的不同,日本人从小就穿木履拖鞋,所以大脚趾和其他脚趾分的很开,明显和中国人的不一样。 当然,长期穿人字拖,或者疾病什么的,脚趾头和其他脚趾也会分得很开。 我耸耸肩,“猜的,所以你真是日本人?” “无聊。”黄良平啐了一口,穿上鞋子,往前走去。 “喂,你还没告诉我是不是呢!”我屁颠屁颠跟上去,不料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高高瘦瘦的,二十七八的样子,穿着一条破洞牛仔裤,手臂上有纹身,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扑街,走路不带眼睛的吗?”那人喝道。 标准的粤语口音。 “你带眼睛,就应该避开我!”我本想道歉的,看他这么冲,道歉反而会被他欺负,索性比他还冲。 纹身男人愣了一下,“丢雷楼姆,要不是阿叔今天没空,肯定好好教训下你。”说着便上山去了。 黄良平停下了等我,有点嘲讽意味道:“年轻人,火气不要太大,走吧。” 我翻了翻白眼,还不是因为你这小老头太磨叽。 这一小插曲,令我忘了追问他刚才的事。 一段跋涉,终于到了山上李家的祖坟处,另有十几处坟墓,但就是没有李家的祖坟建得气派就是了,看样子应该是很久没有祭拜的孤坟。 我注意到那个纹身男人也上山了,走走停停,好像找着什么,时不时遥遥看着我这边的情况。 我心里犯了嘀咕,这人该不是有什么不轨企图,是黑牙降头师的人吧? 那人见我在看他,遥遥对我竖起了中指,挤眉弄眼地吓唬我。 我这才安定了下来,看样子应该不是黑牙降头师的人,而是来扫墓什么的路人。 降头师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搞事,而且派这么个傻逼兮兮的人,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我背过身去,不再理会那无聊的家伙,专心察看李家的祖坟。 不得不感叹,李家这处祖坟选的真是好。 此处背山面水,山旺人,水旺财,李家祖坟正正处在山脉上龙气最旺最灵的地方,怪不得李万豪世代富贵。 “你觉得此处风水很好?”黄良平双手抱胸道。 “废话,有钱人选的山坟能不好吗。” 黄良平笑道:“你不妨走远一点,看仔细一点。” 我将信将疑,走到快到山顶的位置,登高处一览无遗。 一番观察之后,我推翻了之前的论断。 此处虽然背山面水,但因为两边山势往前推,再蔓延过去又收回来,因此是个半环形的山脉。 而前面的水,因为被山脉所断,加上地理位置特殊,一年四季都很少吹到风,这旺财的水变成了死水。 整个风水因此完全逆转,大吉变成大凶,葬在此处的山坟会因此受到不好的牵连,位于龙脉灵气最旺盛的地方的李家祖坟便成了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奇怪是,李家祖坟并未因此受到影响,坟头草青莹,气象森严。 我下意识地去其他孤坟看看,发现或塌,或被荒草掩埋,或坟头草赤枯,总之都不是好的迹象。 这些坟好像有些年月了,墓碑斑驳,可以辨认的很少,共有二三十处,更奇怪的是,好像是同一时期下葬的。 要说是李家的宗亲,也不对啊,李家富甲一方,不会容家族的坟茔如此破败。 我找到一处依稀可辨的坟茔,拨开荒草,当我看到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时,彻底惊呆了。 照片上的人依稀是我在收伏丽新商场的阴魂老者。 这么说来,这二三十个孤坟都是那批阴魂的坟墓。 此处明明是大凶之地,李家祖坟葬在此处,非但没有牵连后人,而且福泽后人,李家生意越做越大,而阴魂们的坟墓葬在此处,却无法往生,流利浪荡孤苦无依在人间。 我目瞪口呆,倒抽一口凉气,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你发现什么了?”身后传来黄良平不慢不紧的声音。 要不是黄良平的提点,我可能还看不出此中端倪,可我吃不准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从种种迹象看来,黄良平也是个高人,实力可能还在我之上,我能收伏阴魂,他肯定也能,可为什么不站出来?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用意又何在? 在没弄清楚之前,我还是不要对他袒露心扉。 我轻咳一声,“没,没什么,这里头还有些问题我想不明白,我回去酒店休息一下,再慢慢想。” 黄良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回到酒店,李素心一个劲儿地问我,有什么发现没。 我叹了一口气,一言难尽啊。要是林道生在这里,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怎么回事了,可我水平有限呐,有点头绪,可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李素心道:“那为什么不打电话问问老爷爷?” 我笑道,得了吧,林道生那家伙就是老古董,看守猫鬼几十年,早就跟时代脱节了,手机什么的一概不会用。 现在只能靠我自己了。 看着桌子上的布符袋子,想起孤坟上的老者,突然灵光一闪,对了,既然李家这方面查不下去,为什么不从阴魂这方面下手。 这些阴魂是怎么死的,又是为什么逗留在丽新商场几十年不退。 可我不敢打开布符袋子询问阴魂,怕他们一拥而散,我牵制不住,要问李万豪黄良平他们,估计也不会如实相告。 难啊。 “我有办法。”李素心坐在我的大腿上笑道。 “什么办法?” “你可以找芊芊姐姐,帮忙查查丽新广场的背景。她是体制内的,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是啊,我一拍大腿,接着便犯难了,前不久才得罪了夏芊芊,她会帮我吗? 为了查清真相,让阴魂早日安息,我还是硬着头皮打给她了。 打了两次,第三次她终于接了。 道明来意之后,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上次的事真的很对不起,可我是有苦衷的。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关系很大,你……能帮帮我吗?” “好吧,我试试,等我回电。”语气冰冷,总算答应下来,可没等我说谢谢她就挂了。 ------------ 015 再起变故 第二天,我哪儿都没去,也没地方去,整天都在等夏芊芊的电话,急得我是犹如等待宣判。 中午的时候,夏芊芊终于来电了。 在她的叙述下,我大概知道了丽新商场的历史。 原来丽新商场的旧址是香江典型的百家密集式住宅区和一小部分的乱葬岗,七十年代的时候,开发商看上了这块地。 第一认的开发老总谢某是个不折不扣的腐化分子,不但挪用了原本用来帮助原居民拆迁的专用款,为了顺利完成任务,居然出动大量的古惑仔以欺骗、抢夺的方式拼购居民的原地产。 当时的民怨非常大,但由于谢某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一众人还是拿他没办法。 即便如此,由于此地人口混杂,拆迁的进度进行得非常缓慢。 最后,丧心病狂的谢某居然想出防火烧屋的办法,一场大火,烧死了二十多人,一百多人无家可归。 这场事故闹得满城风雨,事情压不下来,当晚谢某不明不白死在家中,死相恐怖,身上的各器官好像是被人活生生撕下来的,血溅得四处都是。 人们纷纷传言,谢某是被烧死的冤魂杀死的,恶有恶报,此后拆迁事宜就不了了之。 夏芊芊说了这一么大段,还是没有说到重点,我不禁皱眉道:“那这事儿和李家有什么关系?” “别急,接下来就要说到李家。”电话那头传来夏芊芊不耐烦的声音,我想这时候她应该是眉头紧皱。 “嗯……你继续。” 大火发生之后,这个地区时不时发生闹鬼事件,再没开发商敢碰这块地,除了李万豪的父亲。 李家接手这块地之后,在一个年轻道士的指点下,先是由李家出钱出力将被烧死的居民尸骸好生敛葬,然后破土动工在原地址上盖了一座商场,也就是现在的丽新商场。 李家此举很得人心,商场顺利建好之后,李家的生意便越做越大,渐渐成为商业中的翘楚…… “等等,那道士叫什么名字。”我突然打断了夏芊芊。 电话那头传来翻卷的声音,想是她手上拿着一沓资料,边看边给我读。 “我手上的资料没这道士的详细信息,只知道是个双瞳人,因为奇特,所以当做体貌特征给记下来了。” 我瞪大了眼睛,惊讶不已,双瞳人? 奇六爷的儿子不正是双瞳的吗?奇六爷也有八十多岁了,他的儿子少说也有四十多了,对应下时间,这个年轻道人没准就是奇胜天! 当然,现在没法肯定,或许不是也说不定。 至少,我已经弄明白了李家祖坟和阴魂之间的联系。 丽新商场的阴魂就是三十年前那场大火被无辜烧死的居民。 新界山上的李家祖坟是一处九阴聚财穴,可以吸尽方圆三十里的气运,让家族后代富贵。 李家出钱出力帮助阴魂敛葬并非出于什么好心,而是将之练成李家崛起富贵的垫脚石。一来可以镇压地下的阴魂,二来可以吸取阴魂在内的三十里范围内的坟墓后人的气运,那是名副其实的‘一家富贵,千家乞食’。 那群阴魂之所以无法进入轮回,正正是因为九阴聚财穴的压制。 由于气运有吸尽之日,其祖坟必须每三十年搬棺一次,也是因为期限将至,九阴聚财穴的压制才会出现松动,以至于阴魂作祟。 要想让阴魂安息进入轮回,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起出李家先人的棺材,彻底破坏九阴聚财穴。 先前我已有此怀疑,此时从夏芊芊中得知这段过往,两下一对应,才敢确定。 夏芊芊见我很没有礼貌地打断她,又沉默许久,有点不高兴道:“这事儿还有下半部,你还要听吗?” 我说谢谢不用了,事情已经弄明白了。 “你帮我一次,我也帮回你一次,咱就算扯平了,以后没事别找我,不对,有事也别找我!”电话那头的夏芊芊说完匆匆挂了。 我叹了口气,怅然若失,抬头却见李素心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我,连连摇头。 “怎么了?” “你刚才怎么就不知道以谢谢她为由,约她出来解释清楚呀!” 我白了她一眼,“那你不早说。” 李素心叹息道:“这还用教啊,怪不得单身这么多年,看来你追不到女孩子也不是没有原因啊。” 我郁闷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头,“就你事多,罚你继续留在这里看守阴魂,我去找李万豪,跟他谈谈。” 李素心一脸苦相。 要解救阴魂就必须将李家祖坟里的棺材起出迁葬,再者,这个九阴聚财穴的时限快到了,如不迁葬,对于李家来说也是百害无一利。 若能以此为契机,找出当年给李家指点风水的道士,看看他是不是奇六爷的儿子,就再好不过了。 迁葬乃大事,在电话里说未免儿戏,我决定前往他办公室和他谈谈。 李万豪见我一拖再拖,待我态度比之之前冷淡了不少。 听到我提出要迁坟,李万豪脸上阴晴不定,咬着雪茄吞云吐雾。 上次那个长腿尤物也在,好像叫莉莎,此时正给李万豪按摩着肩膀,时不时看着我,笑吟吟的。 我被她看得有点不自然,便道:“李先生,这事儿拖延不得,不禁事关阴魂转生,还关系到你的身家产业,九阴聚财穴三十年的气运将尽,如不将先人尸骸迁葬,恐怕对你也有不好的影响。” “放你妈的屁!”李万豪吐出一口烟,凶巴巴道。 用力捏熄烟屁股,便瞪着我道:“老子早就怀疑你不怀好意,一再拖延抓鬼事宜。先人骸骨是能随便动扰的吗?老子就一商人,怎么挣钱怎么来,不是什么慈善家,阴魂能不能转世关我屁事?我想清楚了,这事儿不用劳烦你了,我已经请了另一大师跟进此事。” 说着从西装内兜掏出那张十万的支票,推到我的面前。 “把钱收了,这事儿就和你无关了。”李万豪冷冷道。 我没要,心里盘算着对策。早就料到李万豪不会答应,可没想到他真的‘另请高明’了。 莉莎拿起桌子的支票,塞进我的口袋,扶着我的肩膀吐气如兰:“年轻人,不要意气用事。李总也是一番好意,你就把钱收了退出此事,岂不两家快活?” 李万豪拿起话筒,打给秘书:“把古猜先生叫进来。” 不多时,一个穿着宽松麻衣披头散发的男人走进办公室,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李先生,你好。” 我瞪大了眼睛,这人不是谁,正是和我有过节的黑牙降头师,李万豪请来接管此事的居然是他! “陈先生,为了斩草除根,彻底消除阴魂的影响,请你交出阴魂让我炼化。”古猜笑道。 炼化无异于慢性自杀,那就跟打得阴魂魂飞魄散没有分别。 我霍然站起,拒绝道:“不必了,鬼是我抓的,我自会处理,我保证以后不会让阴魂再回到商场工地捣乱就是了。” 我本想将支票摔下,可转念一想,道士也是人啊,也得吃饭,香港此地物价不低,我的钱早就花得差不多了,况且我的确帮他办好了事,于是就收下了。 搁下这话,我便和李万豪告辞了,古猜一直面露阴笑,面送我离去,看得我是浑身不自在。 回去路上我是心事重重。 事情又起了变故,古猜降头师也掺和进来了。 要是阴魂落入他手中,后果不堪设想,也不知道他会用来干什么坏事。 钱要挣,可也不能挣得太阴损,这事儿见死不救,有违道义…… ------------ 016 夜半起棺 思前想后,我最后决定前往破坏李家祖坟的九阴聚财穴,至于迁葬与否就不关我的事了,我早已善意提醒,不听便是他的事,福祸自取。 阴魂转世投胎之时,就是我功成身退离开香江的时候。 我先是将李万豪给我的十万支票换成现钱,买了铁锹、绳子、铁凿等工具装进布袋里,等到天黑,一个人坐车前往新界的李家祖坟处。 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我一路谨慎,不想让人发现。 趁着月黑风高,一个人慢慢摸上山。 黄良平之前带我上来过一次,我依稀认得路径。 残月无星,上得山上寒风阵阵,吹得我鸡皮疙瘩起。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月光有如烂银映在波澜不兴的海面,半环山的包围下,俯瞰下去,犹如装满死水的浴盆。 不知道是不是这九阴聚财穴的威力太大,短短三十年间,便将此地龙脉的灵气吸得几乎枯竭。布下此穴的人,修为端的高,可惜用在了歪途。 我一番感叹之后,拿出家伙,准备给破开李家祖坟。 突然,葬在李家祖坟周围有如众星拱月的孤坟处传来阵阵奇怪的声响。 那些正是被大火烧死的居民的孤坟。 他们该不会从布符袋逃出来了吧,可我分明让李素心看守着的,凭借他们的能力,绝无逃走的可能。 我左手拿起铁锹,右手捻出一道灵符,轻手轻脚往声源处走去,心想他是鬼就一道符轰出去,是人就一铁锹砸下去,反正这时候在这里出现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当然,我除外。 走到声源处,只见一座孤坟前,泥土被挖了出去,堆在两边,露出底下的棺木。 一个人大字朝天地躺在棺材板上,两眼望星,嘴里叨叨念念着什么。 这人瘦瘦高高,穿着破洞牛仔裤,面目好像在哪里见过。 正是上次黄良平带我来看坟碰到的纹身男人,却不知道他为何此时会在此处出现。 那人见我,一骨碌爬起,还以为半夜见了鬼,一脸惶恐,念叨着有怪莫怪,小弟只是想吸点棺材气,赌钱大杀四方,无意冒犯。 我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这人是古猜的人,看来不是。 ‘棺材’的‘材’字通‘财’,民间有人迷信,躺在棺材板上睡觉能吸取‘财气’。这种方法虽然能增长一时的赌运或者运气,但会折损寿命,若非嗜赌如命或者实在走投无路的人不会这么干。 这人应该是个蛊惑仔,输钱输急了,想到吸棺材气的法子增长赌运。 他先前上山鬼鬼祟祟的,估计就是在找可以吸棺材气的坟墓。 那人看清了我是人非鬼,拍着胸口,惊魂稍定,没好气道:“是你啊?人吓人,吓死人!瞧你也是过来吸棺材气的吧,算老子倒霉,来,给你也让个位子,有钱大家一起挣。” 我不禁哑然失笑,这蛊惑仔是把我当成和他一样来吸棺材气的人了,不过他还蛮讲义气的,愿意分享给我。 本想呵斥他离开,转念一想,我要起李家祖坟,孤掌难鸣,正缺一个帮手,倒不如忽悠这人帮我。 当下抱胸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要钱不要命,看来我们是同道中人,不过兄弟,你这眼力忒也差了点!” 蛊惑仔一愣,“什么意思?” “你要吸棺材气也找个风水好点的坟墓啊,你看着坟头草枯黄,而且周围虫蚁横生,风水能好到哪里去?吸了这里的棺材气,你就是鸿运高照也输清光。” 蛊惑仔信以为真,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想不到你才是高人啊,那你给我指点指点,哪里才是风水好的墓地?” 我煞有介事道:“好的墓地自然有,可要看你有没有胆子,带不带种。” “鸟为食死,人为财亡,有什么怕不怕?老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没钱。大师您给我指点指点,我要是发了财,好处少不了你的!”这蛊惑仔的话依稀和李万豪有几分相像。 我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前边不远就是地产大亨李万豪的祖坟,你想想,李家家世显赫,富甲一方,祖坟风水能不好吗?您要是能到他家棺材板上睡上一宿,我保证,赌神都赌不过您。 蛊惑仔陷入犹豫,显然是想发财,可又怕得罪李家。 我推波助澜道:“您连死都不怕,还怕他李家吗!您要是不敢,我自个儿来了!” 蛊惑仔撸起衣袖,“我可乐有什么不敢的,来就来,谁怕谁。” 后来我才知道,他之所以外号叫可乐,一是因为他皮肤黝黑,跟可乐颜色差不多,而是因为他这个人憋不住气,被人摇摇容易爆发。 我心中暗笑,先是和他处理好他刚才挖出的棺材,然后把他带到李家祖坟处。 “就是这里,挖吧。”我指示给可乐。 可乐正想开干,见我不动,问道:“那你呢,要干嘛?” 我说,给你把风啊,万一有人来什么的,咱们也不至于被抓了。 可乐竖起大拇指,“大师,果然考虑周到,佩服佩服。” 我从布袋里拿出多层黄纸铺到墓碑前,用七星钱压在黄纸上,然后用松香沫撒到黄纸上面点燃,是为暖穴破土,也是敬重先人的意思。 墓穴没有用混泥土封闭,因忌其不生气,所以可乐挖起来还是蛮快的。 我蹲下,抓起一把泥土,发现土色深黑,仿佛被血沾染似的,忽起一阵阴风将燃烧的黄纸吹得支离破碎,不禁忧上心头:据李万豪说,此穴葬的是他的太爷,如此看来,这李家先人不会尸变了吧。 要是这样,得打开棺材泄去尸气,这九阴聚财穴才算破了。 见此怪状,可乐有点发憷看着我:“大师,不会这么邪乎吧?” 我怕他毛手毛脚,向他要过铁铲,“让我来。” 又挖了几下,终于挖到了棺材板,我用铁铲推开面上的泥土,使之完全露出来。 我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突如其来的颤动吓了我一跳。 那种感觉就像是静止的心脏突然跳动了一下,突兀而有力,我心中大骇,李家太爷没准真的尸变了。为今之计只有在棺材上凿个小洞,将尸气泄出,要是打开棺木让尸体跑出来了,就是十个我也不够死。 我从工具箱拿出锤子铁钉,正准备凿穿棺木,突然听得可乐大呼小叫:“大师,快跑啊!” 我暗骂,跑你妈,这节骨眼上能跑吗?要是发财那么容易,这世上就不会有穷人了。 就在此时,一道强光照在我的脸色,我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依稀看到远处有一群人往这边走来。 完犊子,有人来了,原来可乐大叫是为了这个呀。 “李总,我早就说了,这人心怀不轨,这不,居然半夜来破坏你家祖坟风水。”声音有点熟悉,赫然便是降头师带着李万豪和一些人正往这边赶来。 “抓住他,别让这人跑了!”暴怒的李万豪咆哮道,手下的人得令纷纷快步地朝这边跑来。 完犊子,被阴了,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过古猜是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古猜是降头师,断然不会风水术数什么的,更不可能此处葬的是九阴聚财穴。 唯一知道并且提点我此处是九阴聚财穴的人,就是黄良平! 这么说来,古猜和黄良平是一伙儿的! 电光火石的时间,想到这里我已是冷汗直流,黄良平,我和你无冤无仇,干嘛设局陷害我。我张目四顾,黄良平并没有来。 可恶,好一招借刀杀人。 “死扑街,老子这次被你累惨了,白出一身力气,钱都没捞到,还要被人抓!”可乐见那些人是找我的,对我态度一百八十度变化,从尊称的‘大师’打回原形成了‘死扑街’。 我翻了翻白眼,抓住他的手臂:“别骂了,省口气儿跑路吧!” 李万豪的人围上来,我知道打不过,急欲夺路而逃。刚一转身,几个身穿制服的人早已将我们包围了。 当先一人深蓝制服,马尾飘飘,英姿飒爽,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我:“站住,不然我就要开枪了。” 我定睛一看,却是夏芊芊,只见她一脸‘恨铁不成钢’和带着鄙夷的表情。 我心中一凉,完犊子…… ------------ 017 一个老实人 审讯室里,我依旧想着前不久发生的事,脑中纷乱,实在不想通黄良平为什么要坑害我。一想到夏芊芊,忍不住叹了口气。 夏芊芊对我印象本就不好,被她撞见此事,在她心里我肯定已是无药可救的范畴了吧。 坐我对面的警员见我久久不说话,一扭台灯,白惨惨的灯光照到我的脸色,恐吓道:“你去李家祖坟到底为什么,再不招,把你关到牢里去,到时候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可别后悔。” 我冷笑,“据我所知,破坏墓穴可够不上刑事,属于民事,最多关我几天而且罚点钱就放出来了。你可别吓唬我。” 警员一愣,有点生气道:“小子,别太嚣张,这里可是警局。” 我喝了水,并没有被他唬到,气得他不轻。 这时,门开了,夏芊芊板着脸进来,对那人:“你去吧,我来审他。” 一见夏芊芊,我就有点动容,像小学生似的坐直身子。 夏芊芊头也不抬,冷冷道:“你别太得意了,虽然这罪名不大,最多只能管你十几天,可你不要忘了,这里是香港,行为不端,可是要被提前遣送回内地的。” 她这话戳到我的弱肋,是啊,要是被提前遣返,不但九阴聚财穴这烂摊子没法收拾,而且会影响到后续搜寻奇六爷的事宜。 夏芊芊打开纵卷,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姓名。” “陈十三。” “年龄。” “23。” “性别。” “这个还要问吗?你说我看起来像男的还是女的?”我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夏芊芊面有愠色,合上纵卷看着我道:“你给我从实招来,为什么会毁坏李家祖坟?” 我叹了一口气,“我可以如实招来,可怕你不信。” 夏芊芊双手交叉抱胸道:“只要是真的,怕什么别人不信?” 我说好,这是你说的。于是我从李万豪请我驱鬼开始从事情原原本本给她讲了一遍。 越听,夏芊芊的脸色越是弥漫着一层冰霜,脸皮微微抽搐。 “编,给我继续编,我原以为你是个爱国好青年,又敢挺身而出,没想到你不但没有责任心,而且还是个装神骗鬼的神棍!”夏芊芊是真的怒了,用笔杆戳着桌子加重语调怒道。 见她这样我便放弃了诉说,叹道:“你既不信,我也没办法。” “信你?你说得天花乱坠又神神鬼鬼的,叫我怎么相信你?我是个警察,不是像你一样是什么道门中人,又会抓鬼,又会普救众生。”夏芊芊不无嘲讽道。 “是不是我证明世上有鬼,你就信我?”我认真道。 “开玩笑,都什么时代了还来这套。我是无神论者,不信神鬼什么的。”夏芊芊嗤之以鼻。 “别废话,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我证明世上有鬼,你就信我?” 见我说的煞有介事,夏芊芊有点动摇,最后道:“好,要是你能证明,我就信你。” 我信心大增,见鬼不是易如反掌。 我掐诀凝神,口中念念有词,召唤李素心过来。 只要素素现身,就能争取夏芊芊的信任。 李素心是和我心脉相同的小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听到我的召唤,她定能火速赶来。 然而,我召唤了片刻,额头泌出汗珠,仍不见素素现身。 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糟了,素素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想到一个最坏的可能,随即我自我否定,不可能的,素素肯定是贪玩什么,一时没感受到我的召唤。 “鬼呢?什么鬼我都没看见,只看到你在装神弄鬼。”夏芊芊没了耐心,霍然站起,把宗卷夹在腋下,冷声道:“我没空陪你玩了,今晚你到看守室冷静冷静吧,没准儿那时就能招到鬼了。”说着大力地关上门,径自去了。 我仰头叹气,素素啊,这会儿你到哪儿去了? 就在我为李素心担忧不已,回到看守室,那可乐又在喋喋不休地喷我,说我坑了他,还说我是装神弄鬼的神棍。 夏芊芊这么说我我已经很恼火,现在这可乐又这么说,我不禁火气上眼,怒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视财如命的赌棍罢了!有手有脚年纪轻轻,什么不好干,跑去赌钱?自甘堕落,烂泥扶不上墙,有什么资格说我?不是我坑你,是你自己坑了你!” 我平时不骂人,一骂人就往最扎心的骂。 可乐一愣,长长叹气,喃喃自语道:“我何尝不想好好工作,脚踏实地挣钱,可一个月那么点工资养活自己尤可,哪里还够养女朋友。没房没车,我女朋友快要跑路了。是我死缠烂打,她才勉强答应,要是我能在半年内买房她才同意留下来,可香港的房我就算努力十辈子也买不起啊,所以才铤而走险想到吸棺材气,希望从赌桌上赢回来……” 看他一副可怜相,我忍不住感叹,又是一个被房子压垮的年轻人啊。 虽然有点行差踏错,总算本性不坏,而且的确是我连累他了,摸到兜里还有李万豪给我的一些钱,于是拿出三万递到他的手上。 “可乐哥,我刚才话有点重了,这事儿也的确是我连累了你,这点钱你拿去吧,算是对你的补偿。” 可乐一愣,没想到我会给他钱,摆手‘大义凛然’道:“我可乐哥恩怨分明,不会平白无故拿你钱。”可眼睛还是禁不住往钞票上瞟。 我翻了翻白眼,心道你在老子面前别装啥呢。于是把钱塞进他的口袋,道:“你们这边的房动辄几百万几千万,我可爱莫能助,这小钱你拿去买点礼物什么的哄哄女朋友,没准她就回心转意了。” 可乐有点感动,拍着胸口道:“兄弟,那就谢谢了!以后你在香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打个电话给我,随传随到。” 我说可别,一会儿出事你又得抱怨我。 可乐脸上一红,把钱收好,然后道:“兄弟,你还怪我呀,对对,刚才是我出言不逊,该掌嘴。” 我说好,我要你帮我挖李家祖坟,敢吗? 可乐怂道:“昨天的事你不是没看到,李家财大气粗的,得罪了他们可没什么好下场的。” 我没好气道:“那你刚才放什么屁。” 我没空理会他,盘腿而坐,闭目养神,思索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黄良平和古猜联手,而我势单力薄,本想‘虚情假意’一番拉拢可乐过来帮手,可这厮虽然本性不坏,却个普普通通的蛊惑仔,要他跟我干冒险的事估计是没门了。 这三万块算是白送给他了,想起来还有点心痛。 可乐估计个是话痨,看守室里又只有我们两个,不断逗我说话。 “要不要给你看看我女朋友,我女朋友可漂亮了,我很爱她,她也很爱我……”可乐拿出手机,手机桌面就是她女朋友的招牌,不住在我面前炫耀。 我受了他,拿过一看,本想狠狠吐槽一番他的品味,当我看到她女朋友照片的时候却愣住了。 大波浪卷发,嘴角有痣,这不正是我在李万豪的情人莉莎吗? “怎么样,漂不漂亮?” 我看向沉浸在幸福中的可乐,只觉他头上一股绿色的圣光喷薄而出。 “老实人啊,可怜的老实人。” “啊?你说什么?” “哦没,我说你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真是羡煞旁人了。”我忙把手机还他。 几度想开口告诉他实情,可看他沉浸在幸福的快乐样子,又忍住了。 我以为我的情况已经够糟的了,看到他,又觉得自己好像不那么糟糕…… ------------ 018 素素出事 我试图再召唤素素,可试了几遍,还是杳无音信,心中愈发担心起来,糟糕,素素出事了。 可偏我被关着,纵有一身本事也使不出。 看向一脸幸福傻笑的可乐,我感觉也没比他好得多了多少,哎,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区别只在于,一个知道真相,一个不知道。 第二天,我嚷着要见夏芊芊,可她再不愿见我。 中午的时候,警员跟我说,有人保释我们,可以走了。 我在香港并无亲友啊,谁会来保释我呢? 当我见到李万豪的时候有点惊讶,来保释我的居然是他。 “陈先生,我把你保释出来,算是仁至义尽了。赶紧回内地吧,这件事和你无关了。”警局外,咬着雪茄一脸嚣张的李万豪道。 “我现在总算知道了,你们干了这么多事,就是为了踢我出局?”我咬牙切齿道。 李万豪夹着雪茄的手指指着我的鼻子,凶巴巴道:“小子,要不是看在你帮我抓了鬼,老子早他妈把你弄死了。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局,要么离开,要么死,路你自己选吧。” 我怒极反笑,“李先生,你还是小心你自己的黄良平,这人对你没安好心,保不齐哪天就会对你下手。再者,九阴聚财穴的时限快到了,到时你太爷尸变,第一个找的就是你。听我一句劝,将你家祖坟起出迁葬别地,这样一来,阴魂得以安息,你家太爷又能入土为安,岂不两全其美?” 李万豪被我说的有点动摇,皱眉道:“真的?” 这时,远处走来两人。 一个是黄良平,一个是莉莎。 “少爷,你别信他。这人要是真心为你好,怎么在抓鬼的事情上一拖再拖。现在还盗挖你家祖坟,谁不知道动人祖坟罪大恶极,这不存心想让你死嘛!现在还来挑拨离间我们的关系,少爷你是知道的,我进入李家这么些年来兢兢业业,一心都是想着李家好,你要信他,就请你把我赶出李家吧!” 黄良平七情上面,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道,演技堪称教科书级别。 李万豪忙扶起他,安慰道:“黄管家,你放心,我怎么会相信这小子的话呢,你忠心不忠心我还不知道吗,就凭外人的两三句话怎么能挑拨我们的关系!” 我瞪着黄良平,暗骂,你他妈不去演戏真是浪费了。 我说,“李先生,我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你要不信,到时候自食恶果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说完我便转身离去。 没走几步,便听到可乐和李万豪争吵起来,却是他发现了女朋友居然是李万豪的情人。想来莉莎也没有想到,被一同抓进去的还有她的男朋友可乐。 可乐见自己被绿了,一时火遮眼,喊着要打李万豪,却被莉莎挡在了前面。 “可乐,住手!”莉莎喝道。 “你现在还帮着他!”可乐更增怒气。 “你看你,要钱没钱,要车房没车房,跟你只会吃苦,李少就不同,跟着他,我能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你呢?你能给我什么?”莉莎尖酸刻薄道,说一句推可乐一下。 可乐异常难堪,打李万豪打不到,打莉莎又舍不得,急得快哭了。 我暗叹一口气,老实人就是老实人,你要揍李万豪也不是这时候呀,旁边就是警局,人转头就给你来个二进宫。要揍也是趁没人的时候,在背后给他一板砖啊。 我看不下去,上前死活把可乐拉开了。 李万豪拍拍衣服,有点鄙视地看着我们:“果然人以圈分物以类聚,垃圾的朋友也是垃圾。” 接着上了他那辆豪车,莉莎随后跟上,两人扬长而去。黄良平则是自己开一辆车,离开时还不忘朝我冷笑一番。 可乐气不过,上前脱鞋子扔李万豪,没扔中,反倒被飞尘尾气喷了一脸。 可乐蹲在地上,手指扣着水泥地,伤心犹如不见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那啥……天下何处无芳草,大丈夫何患无妻!她不懂得珍惜你,是她的损失啊!”我一时不知道说啥,想起李素心安慰我的话,此时说了出来。 我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可乐上来就抱住我,哭个不停。 来往行人投以诧异目光,大概他们以为我们是一对基佬。 我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我靠,大佬你可是蛊惑仔呀,当街痛哭合适吗? “蛊惑仔不是人吗?”可乐擦了眼泪道。 “不就是失恋嘛……多失几次就习惯了。” 我翻了翻白眼,冤孽啊,忍着恶心让他哭完,发泄完了,然后请他到大排档吃饭。 可乐哭了一顿,化悲愤为食量,风卷残云地吃了一大顿。 我去付账,可乐拉着我道:“别,大哥,这顿我来!”说着拿出我给他那些钱付了账。 我真是哭笑不得,我说我还有点事,就不和你耽搁时间了。 我急着回酒店看看李素心呢,她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只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没走出几步,可乐在后面,一嘴油腻,大喊道:“大哥,我决定了,我帮你挖李家祖坟!” 我停住了脚步,皱眉道:“老实跟你说吧,这事儿非常危险,可能会没命。你想清楚了?” 可乐用力点点头,“嗯,想清楚!李万豪那厮挖我墙角,我不挖了他家祖坟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再者,我可乐仔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来人没有对我这么好,在我失意难过的时候给我拥抱,还请我吃饭,就凭着这份恩情,我可乐怎么也会帮你!” 我笑道:“可乐哥,我比你小几岁呢,你叫我大哥,未免折煞我了。” 可乐一脸认真道:“话不可是那么说,我可乐认了你是大哥,你是我大哥,无关年龄什么的。” 看着执着的可乐,我也只得由他。 可多一个帮手,终归是件好事。 前往酒店的路上,我便将近日发生的事毫无隐瞒地告诉了他。可乐听完,好像打开了一个异世界的大门,啧啧称奇。 到了酒店房间门前,握着门把,我有一瞬间不敢打开。 可乐直接推开门。 室内一片凌乱,桌椅东倒西歪,一副剧战之后的现场,不但没了李素心的痕迹,便连装载着阴魂的布符袋也消失不见! 一股寒意袭上心头。 这时候就算是用脚趾头想,我也知道,是古猜抓走了素素,而且连阴魂也带走了! 黄良平故意泄露九阴聚财穴的秘密给我知道,就是猜中我会前往破坏,所以故意带人‘瓮中抓鳖’。另一方面,两人趁我被关在警局的空隙,摸进酒店房间盗走阴魂,李素心自非他们的敌手。 怪不得昨夜我几次召唤李素心,几次都得不到回应。 古猜那厮早对李素心有觊觎之心,这会儿被他抓走,她的处境之危险可想而知。 最要命的是,素素和我命脉相连,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无法幸免于难。 想到这里,我脸上就冒出了豆大的冷汗,身体发软坐在床上。 “大哥,你没事吧!”可乐紧张地问道,给我倒了一杯热水。 遇事莫急,事有轻重,一件件来,不要自乱阵脚,我不住在心中跟自己说。 喝了一杯热水,我情绪稳定了一些,慢慢分析起情况。 目前最重要的是赶在古猜炼化阴魂和李素心之前,找到古猜的巢穴,将他们从古猜的手中抢救出来。这事儿不但素心和阴魂,而且关乎我自己的生死。 问题是,怎么找到古猜呢? 看着的可乐,我脑子灵光一闪,问他道:“可乐,你认不认识一个黄头发的港·独混混?” 我想着可乐也是出来混的,有没有可能认识黄毛,抱着试试的心态,给他描述了一下黄毛的体貌特征。 可乐怔怔出神,似在脑海思索这个人,不久后一拍大腿道:“啊,排骨黄啊,我认识啊!” ------------ 019 追踪古猜 我大喜过望,可乐既然认识黄毛,而黄毛又是古猜的徒弟,大可顺藤摸瓜找出古猜的下落! 可乐也猜到了我即将去干嘛,自告奋勇道:“大哥,我也跟你一起去!” 我摇摇头道:“不,你只需要帮我找出黄毛的下落就行,剩下的我来吧。另外,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交代你去做。” 可乐激动道:“大哥,你说吧,是什么。” “自然是你最想做的事,去挖开李家祖坟,破了他的九阴聚财穴。”我认真道,“不过你可要小心,李家祖坟棺材内的尸体已经尸变了,万不可让它出来……” 我将相关事宜叮嘱了可乐一番,并且给了他一道林道生给我的保命灵符。 可乐听到要挖李家祖坟那是摩拳擦掌兴奋不已,一一记下我说的要点。 如此安排,其实我是用心良苦。 万一我前往古猜巢穴出了什么事性命不保,也有人能收拾九阴聚财棺的烂摊子,帮助阴魂往生投胎。 唯恐他要找人需要钱,我把剩下的钱都给了他,毕竟找人什么的,没准要用到钱。 时间紧迫。 可我什么都帮不上忙,只得让可乐出去查探黄毛的下落,我在酒店等候消息。 可乐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所望,第二天便找到了黄毛的下落。 我带好家伙工具,乔装打扮一番,戴上一顶鸭舌帽便出门了。 根据可乐在电话里给地址,我来到了一家酒吧,暗暗跟踪黄毛。 黄毛先是在酒吧喝了些酒,天快黑的时候上了一辆车,等他开出不远之后,我忙截下一辆出租车,让司机追前面的车。 司机是个留着胡子的大叔,见我神秘兮兮的,搓着手兴奋道:“你是阿sir吗?在办案抓贼吧!” 我心里郁闷道,大叔你是警匪片看多了吧。嘴上还是道:“嗯,麻烦你赶紧追前面的车,那是一宗大案啊,要是破了,良好市民奖少不了你的!” 大叔一抹胡子,兴奋道:“我等着一天很久了!”说着踩满油门,车子飞驰了出去。 妈的,我安全带还没系好呢。 我被颠得差点没撞到车顶,忙系好安全带,时不时看向黄毛的车子,看样子他没有发现被跟踪了。 突然,我有种奇异的感觉,朝后面看去。 我感觉有人在跟踪我,可朝后一看,又好像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难道是我疑神疑鬼,看走眼了。 黄毛的车一直往郊区开,停在了狮子山。 我付了钱,司机大叔不忘笑道:“阿sir,要是破了案,记得给我颁个良好市民奖呀!” 我轻咳一声,嗯好,你的号码我已经记下了,到时会有专人通知你的了。 送走了奇葩大叔,我继续跟踪黄毛。 黄毛喝了些酒,似乎没察觉有人跟踪,和他一起的还有三个大汉,几人扶着黄毛往前走。 我打开手机地图,发现过了狮子山,脚下就是车公庙。 再往前面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屋村,另一个是后面的九龙水塘。 古猜是降头师,估计不会住在九龙水塘这边,更大可能是在屋村。 屋村也就是由香港政府建的公共房屋,又称公屋,大部分都是穷人居住的,人口情况比较复杂,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果然,黄毛等人齐齐往屋村的方向走去。 我压低帽子,追了过去,还好这边环境杂乱,有很多东西可做遮掩体。 走了几里后,就在我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踪黄毛,刚转过一个巷口,突然,一支冰冷的枪口顶着我的脑门。 “动一下,老子打爆你的头。” 阴影中,黄毛狞笑着走出来。 “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跟踪我?故意引你过来的,这里偏僻杂乱,你就是死了,也得有一头半月才有人发现你的尸体。” 我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声色,心转如飞,盘算着如何脱身。 综合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求饶。 纵然一身道术,对上了枪,也是没用,况且对方还有四五个大汉。 “小子,你不是很嚣张吗?那天在车站,老子被你整惨了,就凭你,也想跟我斗?”黄毛边说,边用脏手拍着我的脸。 “老子现在就崩了你!”黄毛叫嚣着,慢慢扳动机括。 就在此时,前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把女声:“放下武器投降,不要做无谓抵抗!” 熟悉的女人声音,标准的警察腔。 怪不得我来时老是感觉有人跟踪,原来就是夏芊芊。 冤家路窄,黄毛见是警察,恶向胆边生,一把勒住我的脖子,枪抵着我的脑门朝夏芊芊喊道:“你放下枪,不然我……我就杀了他!” 夏芊芊一语不发,双方对峙着。 黄毛额上流下冷汗,怒道:“当我的话是耳边风是吧,以为我不敢开……” 他的‘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砰’的一声,温热的鲜血溅了我的一脸。 夏芊芊的枪口冒出一缕青烟。 黄毛眉心处多了一个子弹孔,身体像软泥似的缓缓倒下。 那几个大汉见死了黄毛,仓皇逃命。 我抹了脸上的鲜血,惊魂未定,对夏芊芊竖起拇指,“你牛啊,你就不怕他真的会开枪,或者你会打中我?” 夏芊芊把枪收好,淡淡道:“不存在这个可能,在他决定和我对峙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您还真有自信。 捡回一条小命,黄毛就没这么幸运了,直接被爆头。 这种人死不足惜,可惜只差一步就能找到古猜的老巢了,偏他在这时候挂了。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夏芊芊道:“好奇而已,想看看你到底在捣什么鬼,没想到碰到这事儿。” 我有点激动道:“那你是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咯?” 摇摇头,夏芊芊道:“还没有全信,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儿,分赃不匀起了内讧。” 我叹了口气,“您还真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啊,得,只要你跟着我来,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没有一句假话。” 夏芊芊捋了捋头发,笑道:“好,我就看看你还有什么装神弄鬼的把戏!” 此时我有点好奇,夏芊芊到底是什么警种?看她刚才的身手枪法跟特种部队都有得拼,以这样的水平,级别应该不低,可为什么连盗挖坟墓这类基层警察管的芝麻小事她也会管? 夏芊芊神色有点不自然,岔开话题道:“是调查我什么身份重要,还是找你口中的阴魂什么的重要?” 自然是救素素和阴魂重要些。 虽然我不知道古猜的确切位置,但可以确定李素心就在这一片的屋村,因为我能隐约感受到她的存在痕迹,这种感应越近越强烈。 两人走走停停,慢慢进入一片屋村。 外头的屋村虽然杂乱,总算有些人住,夜里都亮着灯,时不时传来狗叫声,可越往里面走,住户越少,一排房子没一户是亮着灯。 四周静悄悄的,形如巨大的坟墓。 最后我们来到西边一个很大的房子,门是那种旧时的大门,铜兽铜环,用一条大铁链锁着,中间露出门缝,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十三,你确定你那小鬼在这里吗?”夏芊芊有点怀疑道。 “眼见为虚,我能感应到的,的确是在这里。” 突然,里面传来拖动脚步的声音,空旷的黑暗中听起来特别瘆人。 接着,门缝中伸出一只满是泥垢的惨白的手,手上拿着一张钞票,夜色黑暗,看不清楚是冥钞还是真钞。 夏芊芊尖叫一声,吓得花容失色,躲在我的背后,双手抓着我的衣服。 我被她的恐惧情绪一感染,下意识地往后退,忽而想起我是道士,我干嘛怕鬼。 正要祭出灵符,那鬼手如毒蛇探穴似的又缩了进去。 “我说,警察小姐,你不是不信鬼神吗,你害怕个毛线啊!”我转身郁闷道。 夏芊芊兀自振振有词,“你要搞清楚,信和害怕是两回事!” ------------ 020 险境环生(求收藏~) 我说得了,我说不过你,麻烦你先松开手好吗。 看来夏芊芊虽然身手不凡,是罪恶的克星,对于灵异恐怖的东西,就跟普通女孩子一样。 夏芊芊脸上一红,松了手。见我要拿刀砍那门锁,道:“里面要是真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开门……不是送死吗?” 我笑道:“你要怕,我教你一个不怕鬼的方法。恐惧来源于未知,你只要将鬼的形象具体实化就行了。鬼平时不出来的时候都在干嘛?鬼要穿衣服吗?鬼要吃东西,怎么吃的?这些东西你在心里想象一个答案,你就会发现鬼其实就是人类负面情绪的一种表现形态,那,有什么好怕的。” 夏芊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你说到鬼吃东西,我想起来一件事,是关于刚才那只怪手的。” 夏芊芊仍不相信那就是鬼手,将之说是‘怪手’。 不过,夏芊芊说起的那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 说是有一天,一家茶餐厅接到一个订单,要求加底蛋饭、牛河粉等食物,说要送到狮子山屋村这一边,点了大概四个人的份额。 外卖小哥到了之后,又是拍门又是大叫的,都没人应门。就在他要走的时候,门缝里伸出一只手,把钱递出来,里面的人说把外卖摆到门口就行了。 外卖小哥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照做了,然后就回去了。晚上老板关门算账的时候,突然发现钱盒里又一沓死人钱,当时他就以为是下面人的恶作剧,把下面的人招来询问,外卖小哥说出了白天碰到那个怪人,说没准是那时候收到的,那老板便留个心眼。 第二天,又接到同一地方的订单,要的还是牛肉粉、叉烧饭等,老板便决定亲自去看看。 到了门口之后,又是有人从门缝里递钱出来,老板想趁机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人,可完全看不到,不过想想就随意了,钱是真的就行了。 老板亲自查看,发现是真钱,于是便放下外卖回去了。回到茶餐厅之后,老板特意把钱放在另外一个抽屉,晚上清点算账的时候,发现别的钱都没有问题,只有单独放着的钱变成了冥币,而这些钱正正是他本人从送外卖后带回来的。 老板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惊慌之中向警方报了警。 警察到场之后,破门而入,进去之后赫然发现四具尸体,横卧在地板上,看样子已是停放多日。 警方立即封锁现场,展开调查,而邻居反映的信息居然是,完全不知道旁边有人死亡。由于最近几天,不断听到有人在里面打麻将,虽然听到人说话,但是打麻将的声音却很清晰,尤其夜晚的时候。 于是,警方通过解剖和技术分析,发现尸体死亡已经一个星期以上,但在他们的胃里却有着消化水平不超过一两天的新鲜食物…… 如果说这个结果还不够震惊的话,在警方从茶餐厅取回的物证冥币上,除了老板和外卖小哥的指纹之外,还有两名死者的指纹,别无其他。这些科学的解释和事实完全对应不上,假如不是鬼神的话,也很难说得过去。 这件灵异案件很出名,即便夏芊芊这种对鬼神之事无感的人也听说过。 “你说里面会不会也有死人,把我们当做送外卖的了,所以递钱出来?”夏芊芊压低声音,有点害怕问道。 我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快点进去找到素素的话,我就会死。 夏芊芊见我刀子砍不下来,掏出枪让我让开,当即一枪射断了铁链。 我推开大门,气温突降了好几度,一阵阴风扑面。夏芊芊打了个哆嗦,躲在我的身后,道:“你走前面,我跟在后面。” “你不是警察吗,警察怎么会躲在市民后面?”我忍不住调侃道。 “要你管!”夏芊芊用力在我的背后捏了一把之后,我识趣地闭上了嘴,往前面走去。 这屋子很大,也不知道是不是旧时那种有钱人盖的祖屋,家具摆设什么的都蒙上了灰尘,看样子荒废了很久了。 通常空旷的房子废弃久了,没了人气,就会被一些孤魂野鬼或者阴气很重的东西盘踞,这间祖屋亦然。 掏出罗盘,发现振幅很大,说明此处有许多看不见的阴魂野鬼。 忽而想起夏芊芊不是要见鬼吗,此时正是好机会,不过估计她要真的见了鬼,怕是要吓坏。 转头看像夏芊芊,只见她背后一条青灰色的影子,正舔着她的脖子。 夏芊芊感到一股寒意,缩起了脖子,双手抱臂。 我下意识地把夏芊芊拉过来,夏芊芊勃然大怒,给了我一巴掌:“干嘛?想浑水摸鱼?” 我摸着发烫的脸颊,有点生气,心想好啊,就让见见什么是鬼! 当即从布袋摸出柚子叶,在她的眼睛一抹。 下一秒,夏芊芊错愕地看着前方,瞳孔收缩,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开了却叫不出声音。 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夏芊芊下意识地掏出钱,连开了四枪。 子弹穿过影子,射在了背后的墙上。 枪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荡起微弱的灰尘。 这几枪犹如深水炸弹,把屋子里的鬼都炸了出来,面目狰狞的鬼魂犹如昆虫似的从各个阴暗角落钻出来。 “你现在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了吧?”我苦笑道。 “不信……也不行了。”夏芊芊脸上煞白,软软垂下了手。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夏芊芊如此害怕,心疼之余,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同时感觉是我挺身而出的时候了。 抓坏人是你的擅长强项,抓鬼却是我的看家本事。 “站到一边去,睁大眼睛,看看我是怎么抓鬼的,并非什么装神弄鬼!这次我要……打十个!” 我摸出铜钱剑,疾奔鬼魂。 尘埃飞舞中,金黄色剑影划过一道道弧线,所到之处,便是一阵鬼魂的鬼哭狼嚎。 意气风发,战到酣处,忍不住朝看得目不转睛的夏芊芊挑眉炫耀道:“怎么样,厉害吧?” “小心!” 夏芊芊叫了一声,鬼魂们狗急跳墙,分出几个忍着剧痛想要破坏我手中的铜钱剑,与此同时,几个鬼魂从我的两侧、身后袭来。 小样儿,就这点本事还想杀我,开玩笑。 我手腕一抖,崩裂红绳,铜钱剑化作一阵铜钱雨朝群鬼打去。 古代铜钱流通几百年,经历千万人之手,沾有阳气,故能克鬼。 铜钱犹如烧着的火炭,落在群鬼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一缕缕焦臭青烟。空旷的祖屋内,回荡着群鬼的哀嚎声音。 我顾不得可惜坏了的铜钱剑,捻出灵符,正准备乘胜追击,将鬼魂收伏。 刚一抬手,胸口犹如被大铁锤重重砸了一记,头晕气闷,气血翻涌,吐出一口鲜血。 这一打岔,群鬼见状纷纷逃命。 “十三,你怎么了。”夏芊芊上前扶起我,关切地问道。 我抚着胸口,呼出一口浊气,“没事,可能是素心的情况越来危殆了,我也会有感应。打个比喻,素素被人割了一刀,我也会流血。” 饶是干练的夏芊芊遇到这种怪力乱神的事也有点急了,“那……那么怎么办?” “有两个办法,你去叫人来帮忙,我在这里等。或者,一起追。” 夏芊芊有点惭愧,给我抹去嘴角的血,急道:“都是我不好,一直不相信你,还那样尖酸地嘲讽你。现在你受伤了,我怎么能撇下你逃命呢!” 看着夏芊芊明明害怕又故作镇定的样子,我有点感动之余,不禁暗暗好笑。 “没事,现在相信也不迟。扶我起来,咱们一起追……” 于是,两人同心夏芊芊扶着我,两人一同朝鬼魂逃走的方向追去。 大厅里满是灰尘,剧战的时候鬼魂也站上了,顺着密集的脚印,我们追到一个地下室…… ------------ 021 阴尸蛇降 这地下室犹如地下停车场那么大,不知道出于防潮还是什么的考虑,中间用木板铺设,木质地板下才是地面,一根根木柱支撑着。 踩在地板上面发出空空的声音,下面应该还有一层。 尽头处是一扇铁门。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李素心就在里面,耳边依稀听到她叫唤痛苦的声音。 墙壁上挂着长明灯,有如鬼火,忽明忽暗地照着。 这火光古怪得很,一般的火都是红得,但这个却是黑色的,只有外面一层才有一点点白色。 很快,我就醒悟过来,这他妈是尸油作灯油的长明灯。 我下意识地朝天花板看上去,生怕上面挂着七孔流血恐怖的死尸。还好,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 “啊,鬼!” 突然,旁边的夏芊芊尖叫一声,指着进口的地方。 一个巨大的人影挡在出口。 我郁闷地叫住夏芊芊,那不是鬼,是人。 那人身穿一身黑袍,宽大地罩住身子,右手拿着一把武士刀,刀锋闪着寒光,缓缓从台阶走下来。 我捂着胸口,喊了一声,你是谁。 那人也不打话,双手握着武士刀,快步朝我杀来。 我大骇,侧身让过他的一刀,不曾想那是虚招,刀砍到一半横过来,横削向我的胸口。 我急忙后退,那人突然一脚扫在我的脚跟上,我身体顿时失去重心,重重往后跌去。 我的格斗实力本就不咋滴,受伤之下更弱了一筹,面对黑袍人的进攻,犹如小学生面对一个大汉。 我还没爬起来,黑袍人举起武士刀准备一刀了结我,忽而听到夏芊芊一声叱咤:“别动,不然我就要开枪了!” 那人动作僵住,在尸油灯微弱的灯光下,我也看清了他的脸。 这人不是谁,正是黄良平!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去死吧!”黄良平面容狰狞,毫不顾忌夏芊芊的存在,继续砍下来。 夏芊芊大骇,连忙扣动扳机,手枪却毫无声响。原来刚才打鬼的时候,她已经将子弹打光了。亏她急中生智,把手枪当飞镖砸了出去。 当的一声,金铁相击之声响起,黄良平手中的武士刀被砸落。 得救的我,一个打滚,捡起武士刀。 黄良平好像非杀死我不可,急忙来夺刀。夏芊芊见状,抢身过来,和黄良平打了起来。 夏芊芊虽然怕鬼,但对于坏人,却是毫无畏惧。 两人赤手空拳,斗了个旗鼓相当。 我拄着武士刀站起来,吐出嘴里的血水,他妈的,早就知道就听林道生的话,把武功格斗什么的也勤加练习一番,否则此时就不会什么忙都帮不上。 两人越打越快,木质地板潮湿干脆,发出蹦蹦敲鼓般的声音。 我看向远处的铁门,又看了看难分难解的两人,心想夏芊芊还能支撑一会儿,不如先去救了素心。 就在此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粘稠的血腥气,地板传来奇异的声音,一阵强烈震动,仿佛下面有一辆呼啸而过的火车经过。 这股震动从远到近,蜿蜒而来,冲到夏芊芊的脚下。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顾不得自己只是个战五渣,上前抓住夏芊芊的后背,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与此同时,轰然一声,一个巨大的东西冲破地板,碎木横飞,尘土飞扬。 影影绰绰,看到两点亮光,犹如红色灯笼升在半空。 等到烟尘散去,才看清那是一条黑色大蟒蛇,不知道有多长,光是伸出来的头部就有两米多高,呲牙吐信,滴着腥臭的粘液。 那两盏‘红色灯笼’原来便是它的眼睛,闪着妖异的光。 那些逃窜的鬼魂此时突然出现,漂浮在大蟒蛇的周围。 夏芊芊见此差点没有晕过去,倒在我的怀中。 我看着鬼魂们仇视的目光,突然明白了过来,这他妈都是古猜的杰作。 这便是臭名昭著的阴尸蛇降。 以活人饲养毒蛇,久而久之,大蛇吃惯人肉之后便对其他食物再没兴趣,得吃人肉才行,再施以密咒,拘留被害死的鬼魂,为己所用。 古语有云为虎作伥,说的就是被老虎咬死的人,会变成伥鬼,为老虎物色、陷害其他的活人。同理,那些被大蛇害死的阴魂,也会反过来帮助大蛇害人。 黄良平翘手站在大蛇的旁边,好整以暇,一脸阴笑,仿佛猎人看着垂死挣扎的猎物。 距离那扇铁门还有不远的路程,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还没走到那里就被大蛇吃掉了。 夏芊芊着急,踱来踱去:“怎么办?怎么办?” 我说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我们之中牺牲一个,喂饱大蛇,那么剩下来的一个安全了。最后一个就是……我们一起喊救命吧。 夏芊芊被我说的哭笑不得,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我想说,我没有开玩笑,我他妈的是认真的,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了。 想来还是牺牲我比较可靠,否则,就算活下来的是我也打不过黄良平。 “夏芊芊啊,你说你没事跟踪老子干嘛呢,现在可好了,连着你的小命也得交代在这里了。”我把那把锋利的武士刀交到她的手中,“你虽然打不过黄良平,但逃跑还是没问题的,赶紧溜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夏芊芊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可怎么都不肯走,舍我而去。 这时候,血腥气越来越重,张开血盆大嘴的大蛇已然逼近…… “住手!” 就在此时,入口处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 众人无不被这意外的声音吸引去了注意力,齐刷刷地看向那里。 只见一个身穿唐装的老人,肩膀上还蹲着一个小孩大小的怪猫。 “是我们的人吗?”夏芊芊喜出望外。 我苦笑摇头,不是。 夏芊芊不认得他,我却认得,他就是我苦苦追寻千里的奇六爷!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出现了,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那一度是我的梦靥的猫鬼! 老人老了之后,隔几年都会有不同程度的衰老,可奇六爷看来依稀是当年的样子,丝毫没有衰老的迹象。 “是你?我不去杀你,你倒找上门来了,奇六!”黄良平脸上浮现怨毒的神色,看着奇六爷,仿佛两人是多年的深仇大恨的敌人。 奇六爷有点诧异地看着黄良平,“你认识我?” 看样子,两人好像并不相识。 “我叫木村良平。”黄良平看着奇六爷,一字一顿道:“你忘了?六十多年前,青石镇废井下被害死的日本军官,都是你和林道生害死的!” 奇六爷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倭人鬼子侵我华夏,死不足惜,何来害死之说?如此说来,你是那日本军官的后人,想找我和林道生报仇?” “正是。”木村良平咬牙道。 我想起林道生给我说过的事情,的确有提过,当年猫鬼还被镇压在古井下的时候,他们师兄弟借助猫鬼之手杀过一批日本兵。 却不曾想到,这批日本兵其中的一个后人会找上门来报仇。 当日黄良平带我上山看李家祖坟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的脚趾头和其他脚趾分得很开,那时我就怀疑过他是不是日本人,没想到还真他娘的是个日本人。 这么说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黄良平在李家做了管家,设下局想将林道生从内地骗来,没想到林道生没来,来的是我。 怪不得他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他肯定以为我就是林道生的徒弟,所以不断给我下套子,引诱我到此处杀死我。 这个谜团解开了,随即又产生了另一个问题,奇六爷是知道我在找他报仇的,那么我要死了,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事,为什么要现身救我? ------------ 022 飞头降 与此同时,月黑风高,新界的一座山上。 “李万豪你个扑街,敢抢我女朋友,老子挖了你的祖坟,坏了你家风水,让你下半辈子当乞丐,又惨又堕落……” 一身黑衣的可乐,趁着夜色,挖开了李家祖坟,看到了一口年代久远的棺材。 这时,一阵阴风吹来,黑暗的草木丛中发出簌簌声响。 “有怪莫怪,不是我要来打扰你清净的,一来是你那子孙李万豪太可恶了,二来这也是我大哥吩咐我的,你要找就去找他们吧!” 可乐有点发憷,咽了一口口水,不敢再在死人坟前骂人,拿出随身带来的背包,拉开拉链,拿出铁锤和凿子。 动手之前,还不忘往护身灵符夹在双掌中间,神神叨叨祷告了一番,放入胸口袋子。 往手上吐了把口水,搓搓,拿起铁锤,凿穿棺木,将棺材内集聚的尸气泄出。 打铁般叮叮声响,可乐凿了大半天,累得满头大汗,可还是凿不进去。 “他妈的,什么鸟棺材呀,这么硬,我还就不信了,老子凿不穿你!”可乐发起狠来,运动全身力气,狠狠往凿子上砸下去。 叮的一声,星火一闪,同时砸中了他的手,鲜血长流,痛得可乐马上含住流血的手指,骂骂咧咧不停。 凿子终于进去了。 可乐忍着痛,双手抓住凿子,出尽九牛二虎之力将之拔出来。而鲜血在他不留意的情况下,顺着凿子,慢慢渗入棺中…… 等到拔出凿子,巨大的惯性下,可乐往后跌去,一屁股坐在土堆上。 尸气从凿出的洞口喷涌而出,带着阵阵呛鼻子的臭味,升腾到半空,看得可乐是傻了眼,过了一会儿,才一脸呕吐状捏住了鼻子。 等了十几分钟,棺材内的尸气都消失散尽。 可乐擦了把汗,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碗,两道符,交叉将符贴在洞口,再用碗倒扣在洞口。 这时棺木急剧震动起来,可乐大骇,忙拿出装着黑狗血的塑料瓶倒在棺木上,震动才慢慢消去。 “他妈的,吓老子一跳,好在老子有备无患。”可乐虚张声势地踩了一脚棺材,重新将泥土封上,用脚踩得实实的。 再三确定没事,可乐才满意地收拾东西离去。 然而可乐没走多久,清冷月光下,轰然一声,泥土飞溅,棺木竟被炸开,一具半腐烂的僵尸缓缓从棺中坐起…… …… 狮子山下,屋村地下室内。 六爷为什么救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两人快要打起来了。 看木村良平的架势,仿佛是要先杀六爷,然后再杀我。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把我搞得有点头脑乱了。 现在的我没法战胜木村良平或者六爷其中任何一个,唯一的办法就是帮助其中一个杀死另外一个,虽然剩下来的一个也会解决我。 邪气凛然的猫鬼对着凶猛异常的大蛇。 沉着的奇六爷对上剑拔弩张的木村良平。 “陈十三,你还愣着干嘛?是看我们鹿死谁手重要,还是救你的小女鬼重要?”奇六爷背着我,对我说道。 虽然我很想杀死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但显然,此时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奇六,虽然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救我一命,但你给我记住了,他日重逢,我还是要杀你的!”我搁下这么一句,连同看愣了的夏芊芊忙往那扇铁门赶去。 身后传来急促的打斗声,猫鬼的怪叫,大蛇的嘶喊,以及鬼魂的凄厉哭声,混着坍塌的木板声音。 这一场战斗可想而知有多激烈,我不敢多做停留,直奔铁门。 铁门大门紧闭。 夏芊芊就算有枪也没子弹了,抱着尝试一下的心态,我举起武士刀一刀砍到锁上。 不得不说,日本人的东西还是挺好用的。 刀锋所过之处,铁锁迎刃而解。 我激动不已,终于到了,古猜,你死定了! 推开门,只见一个斗大的密室,贴墙的桌子上摆满各种奇怪的动物骨头,狰狞面具。 正中央夹起一个铁锅,沸腾的血水煮着布符袋,布符袋中不住发出凄厉鬼叫。 古猜盘腿闭目,坐在一个草垫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在他面前的一张桌子上,有一个半人高的玻璃瓶,布满黄金色的油脂,里面关着奄奄一息的李素心。 看到李素心虚弱的样子,我整个人都怒了。 多年的陪伴,我对待素素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妹妹,古猜你这畜生居然这样虐待她! 古猜睁开眼睛,缓缓站起,狞笑道:“你来啦,我还以为你葬身大蛇腹中呢。能到这里来,说明你有点本事,这可惜,还是要死!” 幸好他并不知道素素和我命脉相连,否则他只要弄死素素就行了,不必费这么多费心用素素吸引我到此。 不过古猜对素素觊觎已久,一直想将她收为自己的小鬼,玻璃瓶中的黄金色油脂,便是降头药油。 这并非用草药炼制而成,乃是将孕妇的尸体烧成尸油,由降头师施术,下药,念七七四十九日咒语,才贮入瓶中应用。 如此练成的降头药油效用奇特,它能医愈百病,并且会转变本性,举凡人们善的能改变为恶,贞的变为淫,正常的人变为发狂。李素心中了这种药油,势必从至善变为至恶。 “夏芊芊,接刀!”我把武士刀扔给夏芊芊,捻出两道灵符,一抖,点燃,朝古猜扔去。 古猜伸手抓住,揉纸团一样掐灭,塞进嘴里,笑道:“就这点本事,还想杀我?看我的!” 古猜念动咒语,用一道符往脖子上一抹,双手倒转竟是从脖子上拿下了自己的头! 那头眼睛活动自如,还能说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古猜居然会飞头降! 据传,东南亚一带有某种降头术,修炼成功后,降头师会将自己的头连肠带脏器,一齐脱离腹腔,接着腾空而出,名为丝罗瓶。语意不可考,推测是是暹语译音。 夏芊芊哪里见过这种恐怖的状况,吓得双手发颤,刀都握不住了。 “夏芊芊,夏芊芊……”古猜的头狞笑着,用一种非常带有蛊惑性的声音叫唤着。 我这才想起丝罗瓶能到敌人家里去叫魂,叫一声敌人的姓名,敌人若回应了,灵魂便被叫去;若敌人不应声,就无法勾其魂。 忙去捂住夏芊芊的嘴,可夏芊芊就像中了迷魂药似的,喃喃道:“我是……我是夏芊芊。” 刚一应声,夏芊芊就像被人摄取魂魄似的,瘫软在地,哐当一声,武士刀也掉在她的身边。 古猜的丝罗瓶摄取夏芊芊的魂魄之后,打起了我的注意,不住在空中叫唤着我的名字。 “陈十三,陈十三……” 古猜的声音带有一种魔力,使得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忍不住想要回应他。可我知道一旦应声,我的魂魄也会被摄去,就什么都没了。 他妈的,好,老子跟你玩命儿! 当下咬破舌头,强烈的痛觉使得脑袋恢复了一丝清明。 将口中鲜血吐在掌心,以血画符,施放《太一拔罪斩妖护身咒》。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龙战于野,十方俱灭。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 顿时狂风大作,隐隐有风雷之声。 此咒可在瞬息调动天地灵气护身,是林道生教我的保命之法,极耗精气,虽然我并未纯熟,就如段誉的六脉神剑,不能每次都使出来,可事已至此,怎么也得拼一拼了! 掌中蕴藏风雷豪光,一掌凌空朝古猜的丝罗瓶轰去…… ------------ 023 性命相搏 我大喜过望,《太一拔罪斩妖护身咒》成功使出来了。 一股浩然正气如龙呼啸而出,冲破血腥气,击中了古猜的丝罗瓶。 那颗怪头连着血淋淋的肠子内脏飞了出去,如同被炮弹炸过似的,焦头烂额,冒出焦臭的青烟。 古猜的身体慌忙,去捡那头。 我捡起武士刀,正想去阻拦,只要他的头在一定时限没法回去身体,那么他就歇菜了。 然而刚一动力,只觉得喉头一甜,竟是吐出一口血。 刚才几番战斗,我的身体已经大为虚弱,使出《太一拔罪斩妖护身咒》之后更是强弩之末,动作浑没古猜的身体快捷,被他把头抢到了手。 太一拔罪斩妖护身咒虽然厉害,重创了古猜,却没有达到致命的地步。 没想到古猜浑然没有把头接回去的意思,拿起供桌上的一把小刀,割破手指,将血滴落那颗人头上。 粘稠的鲜血从额头经过鼻子流过嘴里,那颗的人头贪婪地舔舐着鲜血,画面说不出来的狰狞恐怖。 我幡然醒悟,古猜这是施行血咒! 血咒可以增强降头术的威力和杀伤力,但降头术被破时,降头师极有可能因此破功,甚至倒送一条性命。 因此降头师非迫不得已或者有绝对把握的前提下不会这么做,眼下,古猜俨然也和我赌上了性命! “去!” 丝罗瓶犹如狰狞的鬼头张开血牙朝我飞来,一旦被它咬中,不撕下一口血肉誓不甘休。 我被激发出狠性,一刀往飞来的丝罗瓶砍下去,哐的一声,火星蹦出,震得我虎口发麻,鲜血长流。 强韧锋利的武士刀断了半截,飞出半截刀片,至于一半在我手里,然而古猜的鬼头却丝毫无损。 我心想这次要凉,李素心近在咫尺,我却救不了她,甚至自己的一条小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就在此时,那口血锅中被炼化的布符袋中发出裂帛般的声音,慢慢升到半空,像个球似的不断胀大,嘣的一声,布符被撑破,化作千百条碎片。 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只见空中多了二十几个漂浮的阴魂,都是那场大火中被烧死的阴魂,其中便有我熟悉的老者。 我心下亢奋,得知可乐那边已经成功了,破了李家的九阴聚财穴,因此被压制的阴魂们得到了释放,恢复了原来的力量。 漂浮的阴魂如同蚂蚁围剿昆虫似的,分工合作,有的抱住古猜的身体,有的去抢古猜的头颅,老者俨然是他们的指挥者,沉着指挥这一切。 古猜的飞头降虽然凶戾,却抵不过恢复了力量的阴魂们的牵制。 “你还愣着干嘛?动手啊。”阴魂老者朝我吼道。 我反应过来,双手握住半截断刀,冲过去一刀捅入古猜的身体中。 扭动刀柄,古猜顿时肚破肠流,鲜血如注。 拔出刀锋,鲜血溅了我一脸。 身体被遭受致命重创,古猜的鬼头面容扭曲,一脸痛苦,似乎感受到来自身体的痛苦,不住挣扎,想回到身体,无奈被阴魂们无数的手按住,只能在不甘和痛苦中咽了气儿,双眼兀自圆睁,死不瞑目。 我呼出一口浊气,如获重释,古猜终于死绝了。 “老先生,真是谢谢你们了,如果不是你们出手,倒在血泊里的就不是古猜,而是我了。”我抬头看向空中的阴魂,感谢道。 “不必道谢,我等能被释放,全赖你的帮忙,该说谢谢的,还是我们呢。”阴魂老者摆摆手,其余阴魂均是微微点头鞠躬,朝我致谢。 我和古猜斗得命危一线,没想到是阴魂们帮了我一把手,也算是林道生平日口中的善有善报吧。 “老先生,你们待如何?”我朝他们喊道。 “我等已身死三十多年,亲人仇人都死绝了,在世上再无牵挂,是时候该前往投胎了。”阴魂老者一脸沧桑地感叹道。 我默然,是啊,任你富贵金贵,权势通天,到头来都逃不过一死,重归轮回。 突然想起什么,朝阴魂喊道:“对了,老先生,你可还记得当年将设下九阴聚财穴的道人是谁?” 老者思索片刻,道:“好像是个双瞳道人,名字叫……对,叫奇胜天。” 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奇六爷的儿子奇胜天! 九阴聚财穴既是他布下的,此中有什么阴谋呢,还有,六爷要是不出现,恐怕我已经死在大蛇和木村良平的手中,明知我是他的仇敌,为什么要救我?这爷俩到底想要干嘛? “年轻人,时候不早了,我们也时候前往投胎了。”老者露出宽厚一笑。 空中二十几个阴魂虚弱的身影渐渐分崩离析,化作万千绿色的光点,随风而散。 我扶起倒在地上的夏芊芊,拍着她的脸颊,把她叫醒。古猜既然已经身死,她被摄去的魂魄已经也回来了。 夏芊芊悠悠醒转,诧异地看着半空,道:“怎么这么多萤火虫?” 我说不是萤火虫,是阴魂们要前生了。 夏芊芊喃喃道:“那,他们会回到哪里去?” 我一愣,想想,应该是冥府吧?不过我也没去过,而去过的人又不能回来阳间告诉人们下面是这么情况,所以没人能回答你。 哎,人只要在世间一天,都是浑浑噩噩,要到死前的一刻才能领悟点什么,可那会儿也太晚了吧。 我扶着夏芊芊起来,当她看到肠穿肚烂、身首异处的古猜大叫一声,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我郁闷不已,放下夏芊芊,心想还是先去看看李素心吧。 我不敢击碎玻璃瓶,只是打开了盖子,唤醒李素心。 伸手进去之后,沉睡的李素心猛地睁开眼睛,尖牙毕露,想要咬我。 我吓了一跳,忙抽手出来,盖好盖子。 李素心眼睛已然变成了血红色,待在玻璃瓶中不住碰撞,犹如狂躁的小兽,浑然不是我平时认识的素素。 李素心虽然已经得救,不但大为虚弱,还被古猜的降头药油腐蚀了心性,从至善变成了至恶。 我叹了一口气,接下来可得有得忙,掏出一道灵符封住盖子,以免性情大变的素素逃出来。现在的她连我都不认得,只剩破坏和杀戮的本能了。 封印好素素,我才想起奇六爷和木村良平还在外面打着呢,不知道怎么了。 我赶到外面,哪里还有这两人,若非现在一片狼藉破败,我都要怀疑六爷还有那猫鬼是否真的出现过。 碎木瓦砾堆里,还有一条死去多时的大蛇,四处多处血迹。 看来战斗的结果是,两败俱伤,六爷和木村良平都受伤了,而在猫鬼对战大蛇的战斗中,却是这条大蟒蛇死了。 这两人现下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警察应该很快就会到场了,我也得离开了。于是我唤醒夏芊芊,夏芊芊看了几次古猜的尸体才勉强忍住了,没有呕吐,两人相互搀扶着,抱着装在大玻璃瓶的素素离开现场。 夏芊芊开车送我回酒店,路上她不住询问我的伤势,我说没有,只是体力透支过度而已,休息个几天就没事了。 夏芊芊也就信了,看着我担心的样子,她一直想说什么,动了动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临走的时候,夏芊芊一脸殷切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叫我,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都可以。 我没什么心情,应了一声,就让她回去了。 回到酒店,可乐已经在里头,一见我就邀功似的,兴奋道:“大哥,你让我办的事搬好了!” ------------ 024 诡理发店 阴魂得以往生,说明九阴聚财穴已经被破了。 看着可乐兴高采烈的样子,我有点怀疑道:“真的吗,没有留下任何烂摊子?” 可乐拍着胸口道,绝对没有! 我勉强相信了,沉思片刻,道:“我长住在酒店也不是办法,你没有地方可以提供给我暂住一阵子?” 潜伏在暗处的木村良平是知道我行踪的,否则古猜也不会那么容易就盗走阴魂,安全可见,还是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的比较好。 可乐说你要不嫌弃,可以到我那边先住着几天。 我说怎么会嫌弃呢,可真到了可乐哪里,我还真没法不嫌弃。 可乐的房子是租的,准确来说一个劏房。也就是将一个普通的房子分成几个独立的小单间出租,不然要忍受和几个人住一起的噪音和臭味,还要忍受窄小的空间。 通常住这种房子的都是香港的草根阶层,或者新来港人士,10平方米或以上已经算是豪宅了…… 据可乐说,就是这种房子至少也要两千多块呢。 我听了咋舌,还以为李万豪给我的十万块已经很多了,没想到在寸土寸金的香港就算扔在河里也起不来一点小水花。 我背着背包,手里抱着玻璃瓶,因怕素素吓人,用一块黑布罩住了。 我坐在可乐的床上,可乐已经没地方站起了,只得拘谨地站在我的前面,有点尴尬地傻笑。 终于有点理解为什么可乐连命都不要,敢去吸棺材气了。 可乐说他自小爸爸就丢下他和妈妈跑了,剩下他母子相依为命,是他妈妈一手将他拉扯大的。母亲去后,读书不怎么的可乐阴差阳错走上了蛊惑仔这条路,转眼好几年,依旧一事无成,只能蜗居在劏房。 我很想安慰他几句,话到嘴边,发现太苍白了,只得招呼他也坐下来。 可乐有点害怕素素。我说素素是只好鬼,只是一时被降头药油蒙蔽了心性,才会变得邪恶的,可乐愣是不信,不敢靠得太近。 我心中忧虑,虽然解决了古猜和九阴聚财穴,可素素此时心性大变,且非常虚弱,我得想办法救救她。 我突然想起什么,问可乐道:“我看你也不像嗜赌如命的赌棍,怎么就想到去墓地吸棺材气的偏门法儿呢?” 可乐道:“是一个剪发大叔告诉我的,他和我关系挺好的,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为了那婊子一心求财,才会那样的。说起来,不要是他指点我这么一下,我还不认识大哥你呢。” 我心里灵光一闪,心想我一时不知道怎么救治素素,林道生又远在内地,这人也是个道门中人,而且和可乐关系不错,何不去请教他一番? 当然,我没有直说,只说头发有点长了,想去剪头发了,让可乐带我去见识见识,可乐欣然答应。 晚上,可乐便带我前往那家理发店,因为有前车之鉴,我不敢扔下素素一个在劏房,于是也把她带上了。 看得出,可乐和那大叔,关系很好,前往的时候可乐还在街上买了一盒新鲜出炉的蛋挞。 那家理发店距离可乐住的地方不是很远,就在一条小巷深处。 店门上贴着‘生哥理发店’五个繁体字,字迹发黄。 一进去只见‘古意盎然’,白色硬皮座,宽大磨砂镜子,桌子上放着电推,刮刀、吹风筒等东西。 柜台上摆放着一个算盘,墙角处一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以为走进了八九十年代的理发店。 一个将近五十多岁的大叔坐在椅子上,穿得一丝不苟,戴着老花镜在看着报纸,看到可乐之后,放下报纸欣喜接待着。 “怎么样,我教你的法子赢到钱了吗?”大叔笑道。 可乐一脸晦气,摆摆手道:“别提了,生哥,今天我可给你带了客户过来,你怎么谢我?” 生哥哈哈大笑,“你要能多介绍几个客人过来,以后你来理发都给你打八折。我们这种老式理发啊,已经不多了,能挣一点是一点。” 我也上前寒暄几句,和生哥握了握手,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的手很阴凉。 看他样子也不像道门中人,正想怎么套话试探试探他身份,突然,被黑布覆盖的玻璃瓶内发出一阵兽类般的啸叫。 素素很是虚弱,多半在休眠状态,不知道怎么的,此时居然这么大反应。 “这是?”生哥有点奇怪地问我道。 我打了哈哈,“哦,没什么,这是我养的鸟,又凶又怕生,这不,我用黑布把它盖住了。” 生哥‘哦’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我心下了然,这大叔并非什么厉害的道门中人,否则他肯定能察觉到里头的素素是鬼。想到此处,不免有点失望。 “你们俩,谁先来?”生哥推开椅子,做了‘请’的手势。 我本意都不是剪发,便让了可乐先。 生哥先是用油纸在可乐的脖子饶了两圈,然后用电推配合梳子剪发,那样子犹如大师在给心爱的盆栽剪裁枯枝废叶。 我百无聊赖,便拿过生哥看过的报纸阅读起来。 繁体字虽然我也看得懂,看下来也觉得眼睛发涩。看了一会儿有点烦躁,便叠好放下了,突然瞥到封面写着明报两个大字。 心生奇怪,明报,不就是金庸老爷子创办的报纸吗? 当年老爷子就是在上面连载小说发家的,该报纸在最鼎盛的九十年代的时候,已经被老爷子高价抛售出去,然而这份报纸还写着金庸主编的字眼。 我大骇,翻到日期那栏,上面赫然写着1989年7月25日。 我倒抽一口凉气,怪不得素素刚才那么大反应,敢情是碰到同类了。这理发店根本不是什么老式理发店,而是鬼店…… 生哥根本不是什么道门高人,而是真的在忽悠可乐去死啊。 我真是倒霉,刚摆脱了阴邪降头师,出门想着遇贵人,结果又撞上了鬼。 正自思潮四伏,想着怎么脱身,却见生哥笑眯眯道:“小伙子,到你了。” 我看着他那锋利的剃刀,不知道他会不会趁着给我剪头发的时候突然在我的脖子来那么一下。 吞了口口水,道:“那个,我突然想起要留长发头,好做发型,就先不剪了,哈哈!” 可乐摸着刚剪的板寸头,不解道:“大哥,你不是嚷着要来剪头发吗,怎么来了又不剪了?” 真是个笨蛋!我用肘子撞了一下他的肚子,道:“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下次再来吧!” 说着不由分说,拉着可乐边往外走,可乐那厮还不忘给生哥打招呼:“生哥,我给你带了蛋挞,记得吃啊!” 我心想吃你妈,死到临头了都不知道。 到了公交站,我说落下东西了赶回去理发店,让可乐等我一会儿,让他帮我看着素素。 可乐千百个不愿意,可看在我的脸色,最后还是答应了。 刚才之所以不出手,一是怕素素有什么闪失,二是怕误伤了可乐,此时再无后顾之忧,我便轻身上阵调头前往理发店。 要不是怕这鬼大叔往后会缠着可乐,我想我也不会在这时候出手。 这个有着无数普通人缺点又本性善良的蛊惑仔,不知不觉间,我是真的把他当兄弟了。 可当我回到那家理发店门前的时候却傻眼了,只见黑灯瞎火,大门紧闭。 门是那种旧时的铁栏门,上面布满灰尘和铜锈,通过空隙,可以看到里面一片黑暗,隐约看到残垣断壁,而且破落了很多年的现场…… ------------ 025 放开那女孩 就在我去收伏那鬼大叔的时候,发现理发店早已人去楼空,空余一地废墟。 愣愣看了一会儿,搞不懂怎么回事,只得无功折返。 不过我多留了一个心眼,将地址给记下了。 回去车站,可乐还在等我,却有点不耐烦了。 我问可乐,“你是怎么认识的这鬼……哦不,生哥?” 可乐说几年前,他和一个兄弟到理发店那里收陀地(保护费)认识的,可乐见生哥没儿没女的,又没什么生意,不忍收他保护费,和兄弟发生了争执,最后差点大打出手。说起来很奇怪,那个兄弟回去之后便发了疯,神神叨叨地说有鬼,之后就再没有蛊惑仔赶到那里收保护费了。 可乐和生哥反而渐渐熟络起来,一来二往的,可乐也成了理发店的常客。 “生哥人很好的,没认识大哥你之前,就数他对我最好了,怎么了?”可乐不忘备说生哥的好处。 我心里叹气,别人对你好一点,你就袒露心扉,你以为这是真性情,其实这是寂寞啊…… “哦,没什么,随口问问。对了,我给你的那道护身符还在吗?” 可乐从胸口口袋夹出一道折成三角形的黄符,道:“还在呢。” 我认真道:“你放好,记住,无论任何时候,发生什么,都不能将护身符摘下来,知道吗?” 可乐点点头,放好护身符,“大哥,给我的东西我自然会放好!” 我暗道,那就好,有了这道护身符,那鬼大叔也不至于对可乐构成直接的人身威胁。不过说来奇怪,这鬼大叔要是想害可乐,在他没遇到我之前就下手了,干嘛要绕那么多弯弯呢? 劏房狭小,晚上只能和可乐‘大被同眠’挤一挤。 这厮又是磨牙又是说梦话,我真恨不得拿袜子塞住他的臭嘴。 翻来覆去睡不着,我便拿起临时前林道生给我的一本古书翻开起来,上面记载了一些林道生年轻时和他师傅走南闯北的见闻以及一些驱鬼秘录。 我一页页翻看着,不自觉睡意上涌。 突然,我看到一项关于棺材菌的记载,顿时来了精神。 棺材菌,乃是僵尸死而不化,口中所含的一口怨气所化。此物至阴至寒,对人来说,是百害无一利的毒物,对于鬼物来说却是犹如灵芝人参一般的大补品。 要是能找到一株棺材菌,那么素素就有救了。 第二天我便向可乐询问,香港地有没有哪里土葬比较多的地方。 可乐挠挠头,道:“有啊,牛头山。” 我收拾行装,准备前往牛头山。棺材菌会在晚上凌晨之时出现,吸收天地灵气,出现的时间非常短,所以得提前出发。 看着素素我有点犯难了,我不便带着它,发在劏房又放下不下,最后我想到了夏芊芊,不若交给她暂时保管一两天,对于夏芊芊,我是绝对信任得过的。 看着我们一副登山装备的样子,夏芊芊傻了眼,接过黑布盖住的玻璃瓶,问道:“你们这是干嘛去?” “哦,我们是去牛头山……”可乐口无遮拦道,被我瞪了一下又闭嘴了。 “你们去哪儿干嘛?要有什么事的话,我也可以帮忙啊!”夏芊芊自动请缨道。 我说不用了,你帮我看好素素就好。记得任何情况都不能损坏上面的灵符,不然她跑出来就要伤人。 夏芊芊有点失望地点点头。 想起她看到古猜身首异处吓坏的样子,面对灵异鬼怪什么的,她还不是很适应。要跟去了,想来也没什么用。 可乐虽然不会道术,但是做一些鞍前马后的粗重活还是可以的。 临走前,我暗暗交代夏芊芊,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查查那家诡异的理发店。 牛头山位于香港北部,海拔389米,山虽然不高,但是相对高差大,加上山坡陡峭,沟谷幽深,树木繁茂,给人以群山苍茫的感觉,是城市现代化之外的一处自然风光。 也因为远离都市,此处人们多数采用土葬的方式,久而久之,便在山里形成了一个土葬区域,当地人将之称为棺材山。 我们找了一个块靠近溪水的地方,扎了帐篷,准备天黑了就进入棺材山。 据可乐说,小时候他爸爸常带他到这边玩。可乐对他爸没什么印象了,但对儿时来过的地方却是了如指掌。 在可乐的带路下,我们找了块距离棺材山比较近的地方。 长夜漫漫,我们在帐篷前生了一堆火,可乐在溪里抓了几条鱼,削了跟树枝叉起来烧。 我动手能力不怎么的,一会儿就把鱼烤得惨不忍睹,被可乐一阵抱怨,他非要抢过来自己烤。 可乐刚拿过叉子,突然听到树丛中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一下子把我们的神经弄得紧绷起来。 一条人影从草丛中跨出,竟然是生哥! 我和可乐面面相觑,同样是惊,不过可乐的是惊喜,我的则是惊恐。 这鬼山长水远地跟过来,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可乐还不知道这人是鬼,屁颠屁颠地上去,生哥说他来牛头山登山天黑迷了路,这会儿正不知道怎么出去呢,恰好碰上了我们。 可乐招呼着他过来,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既然这样在这里将就一晚,明早再一起出去吧。 我在一旁,想一脚踢死他的心都有了。别人是引狼入室,你这是引鬼害命。 我看了看时间,怕延误采集棺材菌的时机,便没有拆穿他,虚与委蛇。 生哥自来熟似的坐下,拿过我烧得一塌糊涂的鱼,也不怕高温,将焦皮撕去,重新插在树枝上烧了起来。 烧的同时注意火候,不住翻侧,不一会儿烤得鱼香四溢,将之递给可乐。 可乐大快朵颐,还不如数落我的技术。 生哥看着可乐笑眯眯的,一副善长仁翁的样子。我冷冷说,生哥你怎么不吃? 生哥笑道,我就喜欢烤,喜欢看别人吃,自己不喜欢吃。 可乐说,你别笑,还真有这种人。没想到生哥也是啊。 笨蛋,他是鬼,鬼能吃东西就真的见鬼了。我心下鄙夷,倒没说出来。 生哥问我们在干嘛,可乐张口就来,我伸手到他的手臂狠狠掐了一把,他痛得龇牙咧嘴才知道住嘴,对生哥苦笑道:“和你一样,都是来登山的。” 就在此时,山谷深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叫,惊起一滩鸟雀扑飞。 半夜荒郊野外,突然听到这么一声惨叫,不瘆人是假。 生哥和可乐显然也听到了,茫然停下,寻找声源。 “大哥,要去看看吗……”可乐看向我,征询我意见。 见死不救,有违道义。 我自己去的话,留可乐在原地,没准就被鬼大叔害了。要是让可乐去的话,没准会出事。 “咱们一起去吧。”我抄起家伙,暗骂一句晦气,老子就想安静地摘个棺材菌有那么难吗。 三人一同循声而去,来到一片平阔的草地。 只见一个褴褛衣衫青面獠牙的鬼追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美女,白色布鞋,牛仔短裤,露出白花花的美腿,上身一件皮卡丘的短袖。 那美女上围丰满,跑起来,一颤颤的,皮卡丘脸上的‘红点’也随之起伏,美女边跑边喊:“毛师傅,救我啊!” 我和可乐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擦了擦口水。 不过现在不是看球的时候,而是我挺身而出的时候了。 仔细一看,后面的‘鬼’脚下出现一排脚印,脸上虽然是青白的颜色,手却是正常的人类肤色。 鬼不可能是这样的,唯一的解释是人装的假鬼。 我停住了脚步,可乐却如排头兵似的冲了上去,嘴里大喊道:“放开那个女孩!” ------------ 026 同道中人(求收藏啊~) 可乐拖着刚才烤鱼用的树杈,上去就对那‘鬼’一顿乱揍,打得他们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女孩怯生生地躲在可乐的身后,这时听到声音,也察觉到了不对,大着胆子上前察看。 落在后面女孩口中的‘毛师傅’——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追了上来,一身道士打扮,朝可乐气急败坏道:“住手,别打了。” 那‘鬼’跑到毛师傅身后,撤下面具,不满道:“毛师傅,说好了只装鬼吓王秀娜,可没说过要被打一顿啊!不行,你得加钱。” 毛师傅被逼急了,道:“我也不认识这人呀,谁知道他是哪儿跑出来的。” 被称作的王秀娜的女孩,一跺脚,生气道:“哦,原来你们都是串通一气吓唬我的!” 毛师傅安慰道:“这不,我只是想搞点噱头,吸引一下观众。你不知道,现在的人精明得很,普通的装神弄鬼已经不管用了。” 他们一轮叨叨絮絮,我大致明白了,这‘毛师傅’是个装神骗鬼的道士,这女孩是他的助理,来到荒郊野外出演一出‘美女被鬼追’的戏码上传到网上,用‘软色情’加上猎奇吸引观众点击量。为了逼真,事先并没有告诉女孩真是假装的,按照原来的剧本,本来是王秀娜被追得花容失色,然后这毛师傅出来大展神威‘斩妖除魔’,没想到被义字当先的可乐搅了局。 “是他打的你们,你们要钱就找他要去吧!”毛师傅指着可乐道。 那些装鬼的龙套犹如追债的民工围住了可乐,知道闯祸的可乐用求教的语气对我道:“大哥,你要一定要救救我啊。” 我双手抱胸,翻了翻白眼,自作孽不可活,谁叫你自己不清楚就上的。这事儿,我管不着。 生哥上前,怒目一瞪,眼中有类似鬼火的东西闪过,吓得那个龙套没来由地一阵惊悚,两腿发颤。 生哥眼中的异色渐渐凝聚,空气骤然冰寒起来,我和毛师傅都看到,后者微微愣住了。 这毛师傅看似装神骗鬼的神棍,大概也有一点本事,当下退避三尺,立马将王秀娜护在身后。 我心想坏了,要是惹怒生哥,他搞起事来,这些人都得遭殃。 要是他伤人的话,也顾不得撕破脸面了,当即收了他。 毛师傅也意识到了,伸手去摸铜钱剑。 就在此时,树林外传来阵阵的哭丧声,一个个身穿孝子麻衣的鬼影穿梭在密林深处,仿佛很远,又仿佛近在咫尺。 这么一打岔,生哥眼中的诡异绿色随即消失不见。 “毛正琛,你再吓我,我跟你翻脸了!”王秀娜吓得快哭了,生气怕打着毛师傅。 毛正琛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煞有介事道:“不是我搞的鬼……这次是真的。” “神经病,你们都是神经病,老子不陪你们玩了!”那装鬼的男人被生哥一吓,心神恍惚,此时风声鹤唳,情绪几乎崩溃,匆忙跑了出去。 那人一路大呼大叫跑了出去,跑到树林里顿时没了声息,好像那里潜伏着什么鬼怪,一下子把他吃进肚子了,渐熄的哭丧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大,隐约看到一个侏儒般的鬼影。 王王秀娜吓得脸色铁青,差点没晕倒。 “糟了,碰上山魈了。”毛正琛叫了一声。 我也猜到了,古书上记载山精形如小儿,独足向后,夜喜犯人,名曰魈。这种山怪虽然不害杀人,却是喜欢恶作剧,十分难缠。 定是山魈久居山中,此地又风行土葬,从当地居民那里学会披麻戴孝哭丧什么的,便隐身在黑暗中作弄行人。 我说咱们还是撤回篝火那里吧,起码光亮一点,有个照应。 众人应声,鱼贯跟随我退回篝火处。 见可乐和王王秀娜害怕的样子,我笑道:“山魈虽然是山怪,却不会杀人和害人,顶多会搞点恶作剧,比如一早醒来一身泥巴满脸涂鸦之类的。只要咱们都呆在一起,守护相望,山魈就没法趁虚而入。” 王王秀娜伸手往篝火取暖,嗯的应了一声,脸上还是禁不住害怕的神色。 “哼,管他什么山怪魔鬼,在我毛家传人的手上都是渣渣,他不出来尤可,要出来我肯定把他给收拾了。”毛正琛亮出他的铜钱剑。 虽在黑暗中也闪着丰润的光泽,和我在斗古猜的时失落的铜钱剑简直不在一个等级。 我那把铜钱剑叫七星剑,而他的那把可称为乾坤法剑。 道家有二十一枚铜钱做的七星剑,四十九枚铜钱编制的叫乾坤法剑! 最后取精麻绳,用朱砂染色,按照一种特殊的绳结方法来编制。 做好之后在铜钱剑剑柄上要绑上朱砂符咒,然后用朱砂绳密密匝匝的缠好,完事之后要供在三清祖师灵位前,每日午时焚香三柱,让祖师赐灵气,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这把铜钱剑才算制作成功! 铜钱沾有阳气,年代越是久远,威力越强。 毛正琛的实力不得而知,但吃饭家伙却是一流水准。 我看看时间,棺材菌出现的时间快到了,而现下外有山魈作祟,我们这些人中还混进了一个鬼。两边难以顾忌,心下沉吟,我让毛正琛借一步说话。 “毛大师,请问出自何门何派?”我恭敬问道。 毛正琛仰头,不无傲色:“好说,我是天道派传人,祖上曾有毛小方威震四方。” 我心中诧异,毛小方可是一代驱魔大师,威名远播,怪不得毛正琛的吃饭家伙都是一流水准,敢情是祖上遗下。 对他祖上敬仰,不免对毛正琛有点轻视,祖上那么阔,你却混成这个样子? 毛正琛卷起手轻咳一声,叹道:“现在时代不同了,不像以前山怪魔鬼到处走,驱魔师得以大展身手,名利双收。毛某也深知有辱祖上声威,但有什么办法呢,不过为了混口饭吃。” 我叹了口气,这也难怪。道门没落正是大势所趋,毕竟道士也是要吃饭的。 接着我跟毛正琛说了师门渊源,毛正琛虽然不认识林道生,却听过他的名字,一下子对我好感提高了不少。 我说我要离开这里采摘棺材菌救命,这边要拜托他了。 毛正琛满口答应,拍着胸口道:“你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万无一失!” 有他这话我就放心了,既是毛家传人,实力想来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我前往棺材山的时候,让可乐留下,并且暗暗叮嘱他,生哥是鬼,让他多加防范。 可乐还为我不带他去采摘棺材菌不满,以为我在吓唬他:“开玩笑,生哥怎么可能是鬼!” 我翻了翻白眼,无视这个白痴,看向毛正琛,对他拱手道:“毛师傅,拜托了。” 撇下众人,我倒提桃木剑火速前往棺材山。 说是棺材山,其实只是两座山之间的相接之处,当地村民看中了此地藏风纳水,几百年以来都将先人骸骨葬在此处。 由于当地人不断迁出,这里不少坟墓都成了孤坟,有的被风雨侵蚀露出棺材一脚,有的甚至被野兽将尸体拖拽出来,暴尸荒野,场面有如乱葬岗。 棺材菌乃是尸体死而不化的一口怨气所化,要采摘棺材菌无异于虎口拔牙,谁知道棺中的尸体会不会诈尸。 我暗自警惕,剑符齐备,四处探查,终于在一方残棺中发现了棺材菌。 菌柄生长在棺材里,一直伸展出馆盖外,在棺材头结成菌。 我吞了一口口水,右手捻符,左手去摘棺材菌,要是棺中尸体诈尸,我就先给他一道灵符…… ------------ 027 神秘高人 我咬咬牙,把心一横,一把摘下棺材菌,急忙往后退。 想象中的山坟轰然震动,僵尸从棺中跳出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我暗自庆幸,祖师爷保佑,并没有引发尸变。 我如获珍宝,用衣衫擦了擦棺材菌上的泥土,在手电筒的照视下,细细查看。 这一看不打紧,一看,满心欢喜犹如被冷水当头淋下。 这哪里是什么棺材菌啊,而是人头菌。 两物长得很像,都是从棺木中生长出来的,却大为不同。棺材菌是死者怨气所化,而人头菌则是一种是山珍海味多的人死后,由于葬地风水好,口中生长出的一种奇菌。 怪不得我刚才摘菌,棺中尸体安然无恙,敢情这尸体主人以前就一地主乡绅什么的,并非积怨的死者。 我将人头菌拿在手里,顿觉鸡肋。 人头菌虽然是珍稀的大补品,千金难求,对于人体有很大的提升,但是对于救助李素心却没有功效。 没想到千辛万苦居然找了这个东西,要扔了,又有点舍不得,只得揣入随身携带的布袋。 只能回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收好人头菌,我便准备回去营地,刚一转头,忽见远处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天。 我跳上一棵大树,辨明方向远远看去,正是可乐他们所在的地方。 我的第一反应是,糟了,可乐他们那边出事了。 我大骇,发足朝营地狂奔而去,看来这毛大师不靠谱啊,就一只山魈一个鬼而已嘛,这都搞不定!同时心中祈祷,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啊。 就在此时,突然听得嘶嘶声响,犹如百蛇吐信。 前方路上多了一群红色的蠕动的长蛇,拦住我的去路。 定睛一看,电筒照到上面,我心中发毛,这哪里是什么长蛇,而是蠕动的红绳,在无形的魔力控制下,犹如活物。 哒哒脚步密集响起,九个条人影纷纷将我围住。 这些人清一色地穿着灰色制服,平头,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念的东西我能听得去清清楚楚,却不知道他们念叨的啥。 我郁闷不已,心想几位大佬,我几时得罪过你们啊,我得去救人啊,这时候给我添乱子? 就在我还没搞明白对方是何方神圣,突然听得一棵大树上传来笑声:“哈哈,小子,上次在古猜那里被你跑了,这次看你能跑到哪里去,咳咳……” 那人似乎受了什么伤,中气不足,笑了几声又咳嗽起来。 清冷月光下,一条人影站在树上,却不是木村良平是谁。 原来那天他和奇六爷相斗,两败俱伤,却得脱性命,这会儿叫了一号子人围剿我来了。 这么说来,那把火也是木村良平放的? 我怒从心起,好你个倭人,搞我就算了,还要害可乐他们的性命。 可我自忖还打不过他,只能战略性撤退一波,俗称跑路。 木村良平哪里容我走,朝九个手下抬手示意,那些红绳犹如长蛇纷纷钻入四周棺木中。 不多时,棺木传来阵阵诡异的声响,好像无数的毒蛇在生啖尸体骨头,听得我头皮发麻。 接着,九具尸体行尸走肉地从棺材中爬出,半腐烂的身体上被红绳缠住,犹如扯线木偶,朝包围圈中心的我呼呼冲来。 灭杀古猜一战,我受伤不轻,此时大敌环绕,想要拼命都有心无力。 突然,我想起布袋里的人头菌,心想横竖一死,不如跟这帮倭人拼了。 也顾不得有毒无毒,抓起人头菌囫囵咽下,不多时,一股热气从丹田升起,浑身充满了力量。 我惊讶地看着身体的变化,只觉得目灵身轻,浑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力量,不由得大为亢奋。 大骂一声滚你妈,咬破手指,抹血在桃木剑上,不退反进迎了上去。 桃木,乃是五木之精,故能压制僵尸,配以我的精血,威力大增。 然而行尸在九个倭人念力加持下,居然不惧桃木剑,进退之间颇有法度,俨然是某种阵法。 亏得我服下人头菌之后,精气大增,才能勉强防御下来。 我脚踏禹步,应付着群尸,边思索着应对之法。 木村良平手下九人倭人分别以念力控制一具行尸,全神贯注心无旁骛。 行尸腐朽,不知疼痛,我就算击倒他们一万次就没用,唯一的办法是击倒这九个倭人其中的一个。 倭人一倒,行尸阵法不攻自破。 一念及此,我吸引行尸围上来,突然跃起高过头顶,身形如风,袭击东北方位的倭人。 那倭人全神贯注控制行尸,必定不知道我有这一招,然而就在此时,突然听得树上的木村良平大声念叨了几句,那名倭人变动身形,躲开了我的攻击。 接着,木村良平声音急促,又念了几句,全都是我听不得的日语。 阵法俨然一变,九具行尸护在了倭人身前,对着我虎视眈眈。 我此时算是明白了这个行尸阵法的运行大概,九个倭人用红绳念力控制行尸,而站在高处的木村良平则是发号施令,统筹大局,组织进攻,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若以人体为比喻的话,行尸是爪牙,红绳子是筋脉,九个倭人是躯干肢体,木村良平便是头脑。 如此说来,我刚才的思路是错的,击倒首脑一般作用的木村良平才是关键所在。 只要搞清楚木村良平发号的命令是什么意思,就能料敌机先,先发制人。 只可惜,我懂的日语来去就那么几句,无非是‘雅蠛蝶’和‘移库’外加一句‘八嘎’,根本听不懂木村良平的话。 即便听不到他的话,他的策略我也明白,就是消耗我的体力,人力有尽,行尸却没有力竭的时候。等到我疲软的时候,就是敌人吹响反攻号角的时候。 眼看远方大火越烧越旺,我一时又未能脱身,不由得心中焦急。 急则乱生,稍不注意,一具行尸从后头朝我咬来。 我想也不想,一记太一拔罪斩妖护身咒轰出,完全没想到居然奏效,平时死活使不出的神咒,此时自然而然地使了出来。 惊讶之余,顿时明白过来,是人头菌的效用发挥了,大大增强了我的真气。 只得轰然一声,行尸在空中化作人肉炸弹,血肉横飞,焦臭腐肉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我大喜过望,早知道这么容易,老子一掌一个把尸体轰烂就什么事都没了。 刚一转身,发现身体动弹不得,原来刚才尸体爆破的空隙,那红绳如同附骨之疽似的缠到我身上了,随着倭人催动咒语,红绳不断收紧,勒进肉里。 啪嗒一声,桃木剑落地,我空有一身力气,完全施展不开来。 与此同时,群尸咆哮着一拥而上。 这时要是有多一个人在我身边就好了,阿猫阿狗都行,缓过这口气我就能反败为胜了,不免后悔过于托大,没把可乐叫上。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我内心的祈祷。 群尸冲到近前,轰的一声,地上突然凹陷,群尸顿时栽落土坑,如同一帮小猪崽发出怪叫,半天爬不上来。 倭人大急,念动咒语,想借助红绳的力量将群尸拉出。 还没拉出来,突然听得风声呼呼如刀,接连不断的裂帛声起,那些倾注了念力的红绳竟是寸寸断绝……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敢坏我大事!出来!” 木村良平脸色大变,恍然四顾,月色如雪,树影斑驳微动,哪里见什么人影。 我暗想谁会来救我?莫非是奇六爷,古猜的地下室中他就曾救过我一次。 可是不像啊,眼前这个神秘人的实力俨然比六爷还要高出一截…… ------------ 028 棒打落水狗 道术什么的说穿就是人借用、调动天地万物,阴阳五行的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符篆精血只是作为一个媒介,沟通两者,使得阴阳力量为己所用。 即便如此,道门中人也要苦练数十年寒暑,精诚所至,道术方有大成。 而这躲在暗处的神秘人居然可以不借助媒介,心念所致,五行力量运用自如,不落痕迹,实在是我辈中人望尘莫及的地步。 假如说李白是诗歌中的天才,那么这神秘人就是道术中的天才。 是了,双瞳人! 历史上怀有双瞳的都是异人,天赋异禀,比如项羽、李后主,造字的仓颉。 莫非这神秘人就是奇六爷之子奇胜天?如果是这样,这对父子连番上阵救我,求的又是什么啊? “出来!卑鄙鼠辈,有胆装神弄鬼就不敢现身见人?”木村良平兀自愤怒难平,朝四周叫嚣,这一急,咳嗽又犯了,半天才道:“我和你无冤无仇,干嘛阻我报仇?” “呵呵,要见我,你还不配。”那人声音自带一股冷傲之气,“以大欺小,以多打少,区区倭人还有脸说别人卑鄙?你要敢单打独斗,我绝不横加插手!” 且不论神秘的人的目的何在,他冷傲的话音在我听来犹如天籁,他的意思很明了,让我和木村良平单挑。 木村良平自和奇六爷打了一场,受伤不轻,而此时我却很强势,要打木村良平,简直就像打落水狗。 我冷笑一声,朝木村看去。 木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慌忙朝九个倭人下令。倭人们鱼贯朝我冲来,护在木村跟前。 神秘人帮我破了行尸阵,他们在我眼里就跟被拔了爪牙的老虎一样。 我大展拳脚,如入无人之境,直冲到木村所在的大树。 我在下,你居然敢在上?给我下来! 一掌轰在树干上,树木为之震动,木村被逼急了,跳下来,朝我扑来。 木村还没落到地上,胸口就被我踢了一脚,身体像断线风筝似的飞出去。 “找我报仇?你祖上的死根本就是咎由自取。当年你的祖先随日军侵我华夏,杀我神州百姓,死伤千万,我们不找你们报仇已经万幸了!” 我说一句朝木村的胸口,猛揍一拳,打得十分解气。 木村被我揍得晕头转向,只有喘气的份儿。 我揪住他的衣领,怒道:“你不仅想害我,连我的朋友都不放过,还想放火烧山?” “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放火!”木村神志不清,极力否认着。 到了这会儿还想狡辩? 我一拳朝他鼻子打下去,揍得鼻血长流,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别打了,这火是我的放的行了吧?我求你别打了,再打,我就要死了。”木村作揖哀求道,浑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我举起手掌,待要杀了他,心想木村在香港隐藏身份这么久,且有实力不俗的手下,他的背后肯定还有一个倭人势力。 杀了他,这个倭人势力肯定跟我急,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而且我赶着回去救命,就撒了手。 “听着,今天姑且饶你一次,下次要让我碰到你做伤天害理的事,老子绕不了你!”我恶狠狠道,吓得木村良平夹着尾巴如丧家犬跑了。 看着木村落荒而逃,没跑出几步又跌了个狗吃屎,由几个倭人搀扶着继续跑路,不禁哈哈大笑。 忽而想起那位高人,我高声喊道:“高人能否现身,让我好好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致谢什么的只是托词,我真正的目的是想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 那人是个天才,自然也想到了我的心思,并不现身,笑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早晚你会见到我的,且,我们将有一战,做好准备吧!” 我一头雾水,什么叫将有一战,这高人要害我,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何以要等到以后? “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高人你倒是出来让我见上一见啊!” 我大声喊道,那人没了声息,山谷里回荡着我的喊话。 高人就是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啊。想到虽然搞不清楚这个高人是什么目的,至少可以肯定,他跟木村良平的倭人势力不是一伙儿。 想到这里我就放心了一点,快步朝着火的地方跑去。 按照常理,森林大火,距离火源越近,身体感应会越热。 奇怪是,我越走近,却没感到什么异常,凉风习习,月光清冷,没一点燥热感。若不是亲眼看到大火熊熊燃烧,真以为身在梦中。 敢情这火真不是木村良平放的? 我傻乎乎地伸手出去想摸摸火焰,发现如同摸到空气。我登时醒悟过来,这是幻觉! 走到近处,只见可乐一众人被围在大火中间,缩在一起,用衣服盖住头脸,大呼小叫。 毛正琛则是镇定多了,正拿出手机要报警…… “别瞎折腾了,这不是真的火灾,幻觉而已。这是山魈幻化出来的假象,目的就是吓唬你们的。你们就没感觉到大火烧了这么久,没一点燥热?”我上前郁闷道。 被我这么一说,众人分辨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庆幸之余不免大为尴尬,尤其是毛正琛。 “嗯,刚才情况太危急了,本道一时疏忽,才没有发觉是幻觉。”毛正琛老脸一红道。 好吧,我信。 可乐见我蓬头垢脸,关心问道:“大哥,怎么样,找到棺材菌了吗?” 我叹道,别提了,吃了炸胡,还差点被一帮倭人阴了。 我看向众人,王秀娜,可乐,毛正琛,唯独不见了生哥。我说,生哥呢? 众人面面相觑,都说刚才还在这里的,怎么转个头就不见了。 就在这时,密林深处传出一声惨叫,赫然便是生哥的声音。这一声惨叫悠长,过了一刻才慢慢消失,不知道是回音的缘故,还是当事人遭受到什么痛苦惊悚的事惊吓所致。 这声惨叫停歇,事有凑巧,这‘大火’也随之湮灭。 “生哥出事了,我得去救他!”可乐着急道。 我朝毛正琛试了个眼色,两人颇有默契地拦住他。 “可乐,我跟你说,生哥是鬼!你别去啊,去了你也会出事的!”我急道。 可乐一愣,随即用微带怒气和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大哥,我是看你‘义字当头’才认你当大哥的,没想到你居然见死不救,还骗我生哥是鬼?生哥待我就跟亲生儿子似的,他怎么会害我?” 我急得跳脚,都跟你说了他是鬼!你宁可信他也不信我,难不成他真是你爹呀! 毛正琛见我们争吵起来,过来充当和事佬:“两位,我来说句公道话。” “你说。” 毛正琛清清嗓子,道:“咱们且不论这生哥是人是鬼,我只知道山魈对人是没有恶意的,他们就像孤独生活在荒野的小孩,总是忍不住抓弄误闯山林的行人,也只是逗你玩玩。我们要是走出营地,势必落入山魈的恶作剧圈套。你想想山魈在山里生活不知道多少年,这里一草一木他熟悉得跟在家里似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咱们是斗不过它的……” 顿了顿,他又道:“以我看,不如咱们就守着篝火,等天一亮就去搜寻生哥和我那伙计,这时估计他们正被山魈吓晕了,躺在沟里呢。” 说罢他自以为幽默地干笑几声,发现没人跟他的节奏,有点尴尬道:“我话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毛正琛虽然有点不靠谱,但话说得在理,我缓缓举手:“我赞同。” 没什么存在感的王秀娜也怯生生地举手:“我赞成。” “我反对!”可乐几乎是跳起来道。 毛正琛不以为然道:“三票赞成,一票反对,少数服从多数,反对无效!” ------------ 029 忘了自己是鬼的鬼 可乐虽然不满,迫于群众压力,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大概是恼我不去救生哥,神色之间对我冷淡了不少。我对他说话也爱理不理的,我自觉无趣,便依着背包独个睡去。 毛正琛正襟危坐,充当守夜人,以备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及时叫醒众人。 折腾了大半夜,困意袭来,虽然环境恶劣,我还是很快睡去。 第二天,我们以篝火为中心,向牛头山方圆十里进行搜索,在一个小土坑发现了昨天那个装鬼的伙计,只见他衣服破烂成了碎布,脸上满是泥巴,犹如铺了个泥巴面膜,胸口的衣服被掏空了,露出两个黑葡萄。 周围一串串独脚脚印,深入泥土,大概有十公分左右。 我心下默然,果然是山魈,古书记载山魈独角,长得像猿猴,性情调皮。这伙计,肯定是被它迷到了此处,被作弄得不似人形。 那伙计悠悠醒转之后,一口咬定是毛正琛不经他同意又给他‘加戏’了,吓得他胆战心惊,不住要求加钱,还要求赔偿精神损失。 毛正琛不耐烦道:“行行,先欠着,回去再给你结账。” 这伙计是找到了,可怎么也找不到生哥。 我说生哥是鬼,白天怎么可能找得到。可乐愣是不信,将搜素范围扩大,然而直到中午,别说生哥的人,就连他一条毛都找不到。 可乐急了,打电话报警,对方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一愣,忽然记起,认识生哥这么久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对方见他沉默多时,以为他是捣乱的,便挂了电话。 毛正琛安慰他可能生哥像他的伙计一样醒了,自己回去了而已,况且他这么大岁数了,也知道自己照顾自己。 可乐将信将疑,只得接受了这个说法。 临走的时候,我和毛正琛互留了联系方式,约定过几天登门造访。棺材菌的计划是彻底破产了,看看毛大师能不能帮上忙,就算他不行,祖上应该有什么厉害的法器可以帮帮素心。 出了山区,我和可乐没有直接回劏房,而是把他带到生哥的理发店。 站在那形如废墟,荒废了很久的房子前,可乐愣住了,接着是无法置信的激动,喃喃道:“生哥真的是鬼,生哥真的是鬼……” 我抱臂站在他的背后,叹道:“虽然他没有害你,但他的确是鬼,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当然,一开始没有告诉你,我也有错。” 可乐怔怔出神,没有理会我言语中挽回关系的意思,问道:“生哥既然是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两个地方?” 我想了想,道:“佛典上说世上有三十三种鬼,我想生哥就是例外的一种——不知道自己是鬼的鬼。” 不记得自己已经死了,依旧在生前活动的场所循环,活在自己的记忆中,好像无间地狱一样不断轮回。 年月长了,他的记性会越来越差,等到阴魂的能量被消耗殆尽,就像一块盐巴消失在水里。失去轮回投胎的机会,彻底,没了。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可乐摇着我的手臂激动道。 我说理论上有,那就是唤醒他的记忆,让他自己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是鬼。但这样做等于把一个癔症患者叫醒,会有两种可能,一是痊愈了,二是彻底疯了。而第一种可能性要远比第二种高。 听完我的话,可乐默然松了手。 回到劏房,可乐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看在眼里,真不知道说啥。 不知道是不是在牛头山吃了那些鱼,一回来就闹肚子,我马不停蹄跑去蹲坑。 一阵畅快之后发现忘了带纸,郁闷之下只好叫可乐给我递纸。 我拉开厕所门一角,伸手去拿,可乐却把纸缩了回去,我怒道:“可乐,你耍老子呢?” “大哥,有一件事想求你,你答应了,我就把纸给你。” 我气得发昏,有你他妈这样乘人之危的吗? “不答应是吧,那你自便。” 我真是问候了可乐他家祖宗十八代,心想,不就是想我出手帮忙救生哥嘛,老子权当行善积德了,于是开口道:“行,我答应你行了吧。” 我这才顺利拿到纸,清理完了,坐在床上真是一肚子火。 却见可乐这次端着一杯茶过来,一脸讨好的笑意。 “现在才来斟茶认错,晚了!” 可乐一愣,说我不是认错啊,我是拜大哥你为师呢。 这下换成我犯糊涂了,“什么意思?” 可乐说你刚才不是答应了吗? 我反应过来:“你刚说的那件事就是拜我为师?” 点点头,可乐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我要拜你为师,学了本事去帮生哥投胎。我可乐在这世上就两人对我最好,一个是生哥,一个是大哥你。他有难,我说什么也得帮帮他。” 看在他一片挚诚,我的‘怒气’消解了不少,说不是我不想收你,而是有点为难。 接着我把道者只是借用天地力量,有得必有失,等价交换的道理跟他说了一番,入门之前要在‘孤、独、夭、残、贫’之中选一个,道士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可乐说我不怕,为了救生哥我认了,哪怕就是大哥你出事了,我也会这么做的! 我被他搞得不知该生气还是感动,暗叹一声,也罢,权当是缘分,我就收了你做徒弟吧。 一切仪式从简,上香跪拜三清,茅家祖师,徐无极真人,也就是我的师傅的师傅,到了抓阄的阶段,没碗,只好临时拿纸团写字充数。 可乐抽到的是‘残’,也就是说他以后可能会落得个残废。 可乐人如其名,无可不乐,倒是看得开,说只要他第三条腿不残废,都不算事儿。 我朝他裆部轻蔑看了一眼,你那牙签仔就不要夜郎自大了。过来,我先教你一个基本功,这个练好了,就能去救你生哥了。 我双指捻出一道灵符,一抖,轰然燃起。 “人体内自有一股阳气,凝神汇气,经过曲池穴,过脉门,爆发在指尖,这灵符就会不火自燃,你好好练习。”我从布袋拿出几张灵符给可乐。 可乐试了几次,均不得要领。 人和人的差别真是大啊,要是那个神秘高人,大概心念一动,灵符就燃起来了。 我安慰道:“没事,你师傅以前也是练了三天才成功的,你再练练。我先睡了,明天要去毛正琛那儿一趟。” 可乐怕吵我睡觉,就一个人跑去厕所坐在马桶上练习了。 第二天起来,我穿好衣服准备去毛正琛那里,发现可乐坐在马桶上睡着了,四周都是皱巴巴的灵符,想来他练了一夜,虽然还是没有成功。 我叹了一口气,拿过一阵外衣披在他的身上,便出门了。 坐车到了毛正琛的家中,那是一座老唐楼,没有电梯,只能走路。 远远就听见房间传来人声,门没关好,我便站在门口静观。 只见里头大厅空出一片,毛正琛正身穿道袍,手持乾坤法剑,另一手摇铃,口中念念有词。 一个面有病容的男人盘腿坐在地上。 周围王美娜陪着一个贵妇模样的中年妇女,关心地看着这一切,王美娜还不忘安慰那贵妇:“江太太,你放心,毛师傅很灵的,道法高深,你儿子被鬼上身一下子就搞定了。” 很快,那男人便不淡定了,龇牙咧嘴,状若癫痫,脸上隐隐浮现另一张脸容。 “妖孽,还不出来!”毛正琛大喝一声,一道青灰色的人影从男子的头顶悠忽飘出。 毛正琛捻出两道灵符,一抖,燃了起来,流星赶月似的追向阴魂。 不料,那阴魂背后好像长了眼睛似的,一个风骚走位,躲了开去,刚好他逃窜的方向就是门口,向我迎面而来。 ------------ 030 紫金三清铃 我心知毛正琛在接‘生意’,便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本想等他完事再进去,没想到那阴魂居然朝我疾冲过来。 好啊,我不惹你,你倒要惹我! 我突出桃木剑,横剑在他脸上一拍,疼得他龇牙咧嘴惨叫连连,不等他发出惨叫,我迎风抖出一个布符袋,将阴魂兜住,收住袋口,阴魂也随之缩小。 这几下一气呵成,众人都看呆了,惊讶中带着一丝崇拜,只有毛正琛有点尴尬。 我心想自己上门是有求于人,这样未免喧哗夺主,还是要给主人家点面子。 当下哈哈笑道:“毛师傅,果然料事如神,知道阴魂会从这个地方逃走,所以事先安排下我在这里拦截。” 江太太大喜,对毛正琛道:“毛大师,真是道法高深啊,这里一点点心意,不成敬意。”说着从包包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红包交到毛正琛手中。 毛正琛轻咳一声,“额,这没什么,斩妖除魔乃是我道门中人的天职所在,谈不上什么谢不谢的。”随即朝王秀娜示意,后者会意,收下了红包,不忘向江太太道谢。 接着,毛正琛便让王秀娜送江氏母子下楼。 屋子里就剩我和毛正琛。 “刚才……谢了。”毛正琛老脸一红,请我坐下。 估计想给我倒茶,发现桌子被搬开了,想叫王秀娜才记起她送人去了。 我说毛师傅不用客气了,今天上门其实是有事相求。 “哦,有什么事?你说说看。”毛正琛站起来,走向神翕,捻出三根香,在旁边的烛火点燃,三拜虔诚插上。 神翕放得有点矮,上头供奉了毛家历代先祖,其中便有一个毛小方的灵位。神翕上面挂了一个大铁盘,古色盎然,内刻五行,外镶八卦,像是什么厉害的法器。 我看得有点愣,一小会儿之后才将事情娓娓道来,说有没有办法帮帮李素心。她现在很虚弱,而且性情大变。 毛正琛听了默然片刻,叹出一口气道:“我很想帮你,可是,我的实力如何,你刚才也看到了,勉强混两顿饭罢了。这件事我实在是……有心无力。” 我笑道:“道者各有命,这或许就是我的命,但求无愧于心,毛师傅不用自责。”说着我学着毛正琛的样子,给毛家先人恭敬上了香,我和毛家虽无渊源,却敬重他们是斩妖除魔捍卫正道的汉子。 “要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了。”上完香,我告辞。 “等等。”毛正琛喊住了我,走到供桌前,拿起一个紫金三清铃,递到我跟前。 “此物唤作紫金三清铃,能拘鬼物,亦能震慑百鬼,威力巨大,同时它还有一个功能,能保存魂魄。你拿去,将那小鬼的魂魄封存在紫金铃中,能护她七七四十九天平安。在这段时间内,你能找到解决办法就再好不过了。贫道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三清铃为道士作法事中的重要法器,又名帝钟、法钟。毛正琛这个紫金三清铃高约二十厘米,口径约九厘米,用紫金制造,有柄、铃内有舌。 柄的上端称作剑,呈“山”字形,以象征三清之意,故而得名。 我大喜过望,接过紫金铃,“真是太谢谢你了毛师傅!紫金铃用完,我一定会归还给你的。” 毛正琛转过身,对着毛家灵位叹道:“不用了,此物在你手中能发挥更大的用处,在我手里也不过徒自惹尘,送给你了。” 这东西一看就是上等法器啊,我有点不好意思收下。 “权当我答谢你的礼物吧,一则谢你帮我解围,二则谢你敬重我毛家历代先人,想必历代祖宗也不怪我。”毛正琛对着灵位,长叹一声,摆摆手道:“去吧。” 我肃然起敬,抱拳道:“那就谢谢你了。” 走到门口,我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毛师傅,请问你当年入门的时候抓阄,抓到的是……” 毛正琛霍然转身,摊开双手没好气道:“不就是一‘贫’!害我一把年纪了,还住这种破房子,手无隔夜财,身无金镶玉。辛辛苦苦挣的钱,到手就没了!” 我就知道不该问,吐吐舌头,道:“毛师傅,岂不闻安贫乐道,贫道贫道,意思不就是指你这种贫穷的道士?” 毛正琛气得要拿东西扔我,还好我跑得快。 毛正琛虽然没挣到什么钱,但他家中的法器随便拿个出去卖估计都能赚不少钱,但是他没有这样做,说明他还是蛮在乎祖宗传下的‘道’。 离开唐楼,我坐上了一辆双层巴士。 这种车在电影见过不多,却没有机会坐过,心想试试,然而当我站在投币器上一脸茫然,司机不耐烦说有没有八达通,对于很多路线的转乘都是免费的。 我耸耸肩说没有,摸出几个硬币投下了,自觉有点糗,便找个座位坐下了。 我拿出紫金三清铃,思考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商场闹鬼的事已经解决了,我也算完成任务了,而素心这事我解决不了,只能用紫金三清铃将之封印,回去内地找林道生商量对策。 加上我签证的时间快到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不知道可乐会不会跟我走呢?算了,不管了,看他自己心意吧。愿意我就带他在身边历练几年,不愿意就让他留下,自己修行吧。 车上装置了液晶液晶显示屏,叫‘路讯通’,集信息娱乐于一身,更不时有各种关于祖国历史现况和世界时事文物的节目。 中间插播了个新界有野猪伤人的新闻。 我不禁哑然失笑,野猪和国际大都会形象格格不入,但因香港六成以上的土地都是山地、绿化保护带,不许开发,久而久之便有了野猪。 之前也有野猪在街头伤人搞事,不得不出动渔护署及消防员抓猪的新闻。由于野猪实在太多,不堪其扰,民间甚至自发成立了“野猪狩猎队”…… 不过这次的野猪伤人好像有点不同,死者血液被抽干,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免群众惊慌,新闻并没有报道详细倾向,只是叮嘱市民多加小心,暂时不要在山区逗留,遇到突发情况就报警之类的。 我心里犯了嘀咕,一个念头闪过,该不会有僵尸吧。 随即自我否定,这年头僵尸都成了凤毛麟角了,否则毛家传人就会不落到今天这个境地了。 到了站,我好像沉迷着在刚才的事情,边走边往劏房走去,想起应该打电话给夏芊芊要回素心了,然后该怎么就怎么,打道回府了。 刚打通了夏芊芊的电话,张了张嘴,突然身上的紫金三清铃自然主动响了起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有危险,紫金三清铃乃是道家法器,正气凛然,碰到妖邪之物就如水火不容,发出警报。 空中传来一声怪叫,我抬头一看,一只诡异的黑鸟排翅而来,遗下一滩鸟粪。 亏得三清铃示警,我有了反应的时间,急忙闪身让开。 黑鸟‘一击不中’,盘旋而去。 我立马反应过来,有人对我施了阴阳术中的杀死咒,若鸟粪落中,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取我性命。 阴阳术是日本古代很盛行的法术,我认识中的人只有木村良平是日本人了。 看来那次放走他,他非但没有痛改前非,而是更加丧心病狂,非杀死我不可了,这次还动用了阴阳师。 一念及此,怒从心起,忍不住脱口而出:“他妈的,早知道在牛头山就杀了这厮。” 电话那头的夏芊芊听到我这样的话,有点害怕,道:“十三,你说什么呢……” ------------ 031 真相如此 我一愣,打了个哈哈,“没什么,刚才被一只狗吠了,忍不住爆粗而已。” 确定没有人潜伏,怪鸟飞远之后,我便往可乐的住所走去,边走边和夏芊芊说话。 我说过几天让她把李素心带给我,我找到救助她的办法了,那就是暂时将她封印,回到内地在想办法。 夏芊芊听到我要走,言语中有掩饰不住的失落。 我强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嘛,这次的香港之行,还真是多亏了你,谢谢你。 我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脖子间,敲了敲门,没人应,还好可乐给了我把钥匙,便掏出开门。 见她久久沉默,我喊了声,芊芊? 夏芊芊啊一声,转移话题道:“对了,你让我查的那个理发店,我已经查到了。” 看了四周,可乐并不房间,奇怪这厮跑哪儿去了? 夏芊芊见我心不在焉,问了句,十三,有听我在说话吗? 我点点头,突然想起她看不见,便直接道:“你说,我在听。” 接着,夏芊芊便和我说起了生哥的事。 原来那理发店早在九十年代已经荒废了,原主人叫可港生,婚内出轨,抛弃妻子到了内地,却被对方诈骗了一笔巨款,他当时还报了警。之后回到香港之后,开了一家理发店,一次野外郊游,死于牛头山的一场森林火灾。 森林火灾? 我想起牛头山的事,一拍大腿,顿时醒悟过来,那场大火的幻觉原来不是山魈的作弄人的恶作剧,而是生哥死时的场景再现! 有一个说话,说人死了以后,阴魂会停在身死的地方,不断重现死时的场景。我们当日就是误打误撞,进入了生哥的死前记忆。 如此说来,生哥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在同一个地方被大火焚烧不知道多少次了,这种痛苦思之甚恐。 阴阳有道,阴魂如果强留在阳间,便会遭受相应的惩罚。 我怔怔出神,突然想起什么,道:“等等,芊芊,你刚才说这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可,港,生。”夏芊芊一字一顿道。 可姓的‘可’,读‘刻’,我嫌弃可乐读起来绕口,直接把他当汽水叫可乐了。 而且这个姓氏很少见,有没有可能,生哥其实是可乐的亲爹? 我问道:“芊芊,可港生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夏芊芊道:“这个暂时还不清楚,我继续查查。” 我说那真的拜托了,这件事对我一个朋友来说很重要。 夏芊芊说了句不客气,又寒暄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我刚放下电话,就听得厕所那边,砰的一声,门被打开了,可乐裤子都没提好便走出来了,一脸惊讶,不可置信。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劏房很小,就是一个房间,我说话声音有大,估计他也听到了。 “没有全听到,不过也差不多了……” 我皱眉道:“那你爹叫什么名字?” 可乐这才想起自己裤子没提,提好之后点点头:“可……港生,我隐约记得妈给我说过,我爸是天津人,爷爷那辈在六十年底的大逃难中逃到香港的,我爸在香港出生,所以起名港生。” 我心想,完犊子,真是无巧不成书了,生哥还真是你爹呀。 怪不得他那么爱护你,你也那么在乎他,真他妈的父子情深了。 原来可港生当年因为出轨抛下可乐母子,没想到那是一个骗局,被骗了一大笔钱,人财两空的可港生只好悻悻回到香港,因自觉没脸见人,便自己开了一家理发店聊以为生。 因睹物思人,常常到他小时候带可乐去玩的牛头山踏青,没想到意外发生,死于一场森林大火。因为心怀牵挂,死后无法投胎,便化作阴魂流连两地,连自己已经死了都不知道。 阴差阳错,可乐长大之后,又碰上了可港生,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鬼、阴魂说白了就是一股超自然的能量,会因为活动不断流逝能量,人会死,鬼也不但会消失,也会渐渐忘记生前的记忆。 可港生大概有一段时间能记起可乐就是他的儿子,但因为能量的流逝,后来便渐渐淡忘了,但是能记起这个人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在牛头山他才会义不容辞站在可乐身前,维护他。 可乐本来潜心准备要救可港生的,可现在知道了他就是自己那个抛妻弃子的老爹,心理上大为矛盾。 我叉着双手,看着可乐,见他久久无语,便道:“怎么样,救还是不救,就听你一句话。你要救,我作为你的兄弟兼师傅,自然责无旁贷地陪你去。你要说不救,我便打点包袱,过几天回内地了。” “扑街。”可乐骂了一句,咬咬牙道:“救吧!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爹,血浓于水,他对我不仁,我不能对他不义!” 我翻了翻白眼,他妈的,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基本的燃符之术学会了? 可乐本来还是豪情壮志的,听我一问,泄气地道:“没有……” 我安慰道,天赋这种东西没法勉强,你已经尽力了,也不能怪你。 可乐苦着脸道,老大,你这是安慰我呢,还是打击我啊。 我轻咳一声,“别说了,收拾东西,晚上前往牛头山,看看能不能碰上你爹。” 为了行动方便,我们用钱租了一辆车,第二天,待天色入黑,我们便前往牛头山。 牛头山很大,不能漫无目的的找,唯一的办法就是守株待兔。 在前天的营地生了篝火,静待可港生的出现。 可乐想救生哥,可又有点怕他,问我道:“老大,一会儿我们要怎么帮他?” 我说,没人能帮他,能帮他的只有他自己,我们能做的就是提醒他,他已经死了,不能再落在阳间了。 可乐急道,可你不是说过,这样危险性很大吗? 我说,是啊,所以也有‘技术含量’地提醒他嘛,不能让他情绪波动太大。 可乐翻了翻白眼,这不是废话,说了等于没说嘛。 我刚想说你有办法你来,突然听得树林外有声响,一道黑影闪过,我心生不祥之感,敢情又是山魈在作祟。 这捣蛋鬼神出鬼没的,专搞恶作剧,一会儿可港生出现,有他在旁边捣鬼,那可不妙啊。 不行,我得解决了它。 一念及此,我长身而起,带上家伙朝那道黑影追去。 “喂,老大,你去哪儿呢,这事儿你不管了吗?”可乐急道。 我说,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可乐一愣,反应过来,朝着我的背影破口大骂:“扑街,时刻不忘占我便宜,我才是你爹!” 我哈哈一笑,没理会他,继续追那道黑影。 追到一条河边,前无去路,我心想这次你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喜欢捣蛋是吧,老子把你捆了,等事情完结了才放你。 我一跃而起,朝那道黑影扑下。 突然,耳边风声疾疾,一股无形的力量冲面而来。 风刀? 不烧符掐诀就能直接使用道术的人,只有那个神秘高人啊! 我身在半空没法转身,虽极力闪避,风刀还是疾呼而过,呲呲两声划破了我胸口的衣服。 那人转过身,只见黑衣袍子笼罩住他的身子,身形修长,虽然帅气但是带着一股不容亲近的冷峻,睥睨的眼中赫然比常人多出一个瞳仁。 身后的河边洒满烂银,波光粼粼,山风微微吹拂,显得他有如神仙中人。 我大惊失色,那前辈高人果然就是双瞳人! 万没想到一直苦苦追寻的双瞳人,就这样出现在我的眼前,掀开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你……就是奇六爷之子,奇胜天?” ------------ 032 浴火涅槃 我万分期待他的回答,他到底是不是奇胜天? 双瞳人点点头,“我是。” 奇胜天,奇计胜天,扭转乾坤,其志不小,甚至可以说有点狂妄了,老天爷也是可以胜得过的吗?要是别人取这名字,我肯定要笑他不自量力,但是双瞳人如果是这个名字的话,我一点都不意外。 “虽然不知道你们父子为什么三番四处救我,但一笔归一笔,你爹作恶满盈,三年前害死素心,将我玩弄鼓掌之中,这个仇我不能不报。你识相的,就说出奇六爷的下落。”我咬牙切齿道,同时心里有些担心,要是奇胜天帮他爹的话,我是绝无胜算的。 奇胜天嘴角浮现一丝嘲弄的笑意,“你们之间的事我管不着,我来是告诉你两件事的。” “什么事?”我下意识地问。 “第一个是警告,木村良平纠结了一帮倭人阴阳师想杀你,而且木村良平的上头还有人。”奇胜天不慢不紧说道。 我脸一黑,“这一点我知道,先前已经会过他们的杀人咒。” 奇胜天道:“所以这一点不重要,第二点我要说的就是,我奇氏父子将不再暗中帮助你,假如你和倭人势力的周旋中有所死伤,只能怪你自己技不如人,不配做我的对手。” 我郁闷道:“老子也没求你们帮我,你快给我说,你爹在哪里?” 奇胜天一笑,并未回答,扬手间飞出几片叶子,踏河而去。 我要去追,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波光粼粼中。 我郁闷不已,这家伙真是神出鬼没。 听他说话的意思,好像是要让我在历练中变强,好做他的对手。所以之前奇氏父子几次出手帮我,救我于死局,可是他现在改变主意了,任我自生自灭,能变强最好,不能而因此死掉的话,只能说明我不配做他的对手。 这对父子莫不是脑子有毛病,无缘无故干嘛把我培养成奇胜天的对手?我要有他这样的实力,杀个把人就像杀鸡似的,不费吹灰之力,干嘛要这么大费周章? 还是说天才的脑袋和常人的构造不同,想法也匪夷所思一些? 但他走了,这话我也无从问起,估计问了他也不会回答。 我只得悻悻循着来路回去,远远看去,篝火堆里多了一个人,正是可港生。 可乐如坐针垫地坐在旁边,和他爹说着话。 还是上次的那番话,说他在牛头山这边迷路了,刚好碰上我们,还问我们是不是和他一样来登山。 他说过了,可是已经忘了。 可乐哭笑不得,只得应和,一时不知道怎么把话说开。 我知道要勾起可港生的记忆,让他记起自己已经死了,但是要婉转,便问他:“生哥,您今晚也有五十了吧,您儿子是干什么的?” 可港生一愣,似乎在思索什么,犹如痴呆老人似的,喃喃道:“嗯,我是有个儿子,可是我记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了。” 我循循渐进地诱导他,“你看看可乐,他,像不像你儿子?” 可港生定定看向可乐,喃喃道:“像,可是又有点不像。” 可乐急了,“爸,我是你儿子啊,我叫可乐,你不记得了吗?” “不,你不是,我儿子才八岁,我常常带他到这边露营的,给他烧鱼吃。你不是,你不是我儿子……”可港生情绪激动,抱头摇晃,眼中那股诡异绿色再次出现。 我对可乐说,他现在的记忆停留在你小时候,还没发生那场变故之前。他现在就像不稳定的化合物,随时都会异变。 “他生前就抛下我母子,死了就能逃避问题吗?他就是因为不肯面对心结,才会不断轮回在被大火烧死的悲剧。我现在就帮他撕开伤口!”可乐少有强硬地朝我吼道,我被他镇住,最后松了手。 可乐说得对。 可港生就是因为不肯面对心结,一直活在记忆里,所以才会不断遭受大火焚烧的轮回。 长痛不如短痛。 “可港生,你听着,我叫可乐,是你的儿子。十七年前你抛弃我们母子,被人诈骗,回来香港之后就已经死了!”可乐按住可港生的肩膀,直视他的眼睛,认真道。 可港生一愣,表情犹如猛遭重击的玻璃,先是向四边裂开,然后轰然破碎,狂叫着:“不是……胡说,我没死,你不是我儿子。” 说到最后竟是抱头痛哭,缓缓跪下,周围悄然燃起了大火。 我心知可乐已经成功触碰到他的心结了,只要过了大火轮回这关就算彻底圆满了。 可这关没有人能帮他,只能靠可港生自己了。 大火渐渐蔓延过来,烧到可港生的身上,他立马变成了个火人,在大火中惨叫打滚。 就是普通人在自己面前烧死,都不会无动于衷,何况是父子。 可乐见父亲惨叫痛苦的样子,忍不住过去救他,帮他拍灭身上的火,哭腔道:“爸,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但那火只是幻境,哪里救得灭。 我忙将可乐拉开,急道:“不能帮他,你要帮,就前功尽弃了。” “他是我爹!我能看着他活活被大火烧死吗?”可乐朝我吼道。 我说:“你还不明白吗,你就是他的执念,如果在这时候你去救他,牵动他的心魔,只会让他更舍不得离开。每个人都有他的劫,这个就是他的劫,他种的果,就要自己来承受。” 可乐默然,火光照在他的泪光黄澄澄的,忍痛猛地拧过头来。 就在这时,我身上的紫金三清铃急促响了起来,我下意识地朝天上看,一声怪叫,一头黑鸟疾冲而下。 我忙推开可乐,一个打滚避了开去。 黑鸟一袭不中,转了身,扑哧几下翅膀急速逃离。 他妈的,上次阴我让你跑了,还想故技重施? 我当即摸出桃木剑,咬破手指,以血抹剑,抬手一掷,桃木剑犹如流星赶月划过一条黄色的弧线,直中黑鸟。 黑鸟惨叫一声,鸟毛横飞,跌落在一个人的脚下,化作一缕黑气消散了。 那人身材矮小,一丝不苟的白色西装,在黑夜中特别显眼,鼻子下留着两撇胡须,一脸怒气。 这人我不认识,后面那人我却认识,正是木村良平。 “主人,就是这个人,屡屡破坏我的好事。”木村在那人面前恭敬道。 那人冷冷道:“不就一个黄毛小子,这都收拾不了,还得我亲自出马,你是干什么吃的。”木村不敢出声,唯唯诺诺。 可乐见这两人无故伤人,也是大怒,我让他看好可港生,这边的事我来处理。 “你是谁?” 那人傲慢道:“我叫山背道满,现在你有两条路,一是尽快离开香港,这汪浑水你不要再趟,我敢保证我们日后不会找你麻烦。第二就是留下,继续和我们作对,后果就是死路一条,你是聪明人,相信你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我暗怒,明明是你们要先找我麻烦,却成了我和你们作对了? 木村良平本想借机杀我,见杀我无望,几番设局将我想将我驱逐出香港,现在更是气焰嚣张地逼迫我离开,是何用意? 我本来是想走的,可见他如此嚣张,便道:“香港自古就是我华夏之地,我身为一个中国人,爱留便留,爱走便走,干你一个倭人什么事?我偏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 山背道满怒得脸皮抽搐,胡须也随之发颤,“你找死!” “扑街,你敢动我大哥,我砍死你!”可乐本就是蛊惑仔,劏房床底下藏了不少武器,这次出行,也带了把西瓜刀防身,这时抄出家伙挡在我的身前。 ------------ 033 功亏一篑 我拉开他,道:“这里交给我,你看住你爹就行,现在是他涅槃的重要时刻,是前往投胎还是魂飞魄散就看这一次了,万不可让他遭受一点侵扰。” 可乐很想狠狠教训这帮倭人一番,见可港生情况的确危急,便愤愤退了下去。 我仔细观察山背道满,这人会使黑鸟杀死咒,应该是个阴阳师。 阴阳师起源于中国,广泛流行于日本。其独特的法术“阴阳道”,把‘阴’和‘阳’看作事物内部的两种互相消长的协调力量加以利用。 操控式神是阴阳术师的主要法力技能。有通过封印函定下契约书的,有通过结印方法降服的,可以剪纸而成形,只要念出约定的咒语,随时控制召唤出来,刚才那只黑鸟便是怨念所化的式神。 只见山背道满缓缓从背后拿出一把扇子,哗的张开,朝天的一面画有一轮绯红的弯月。 山背道满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扇子抛出半空,嘶嘶冒出一团如烟如火的红色人影。 全无面目,但是能感受到它咆哮冲我来,距离三尺之外,就感到一股热力传来。 所过之地,化为枯草焦土。 我一惊,阎罗烟? 这是一种寄于烟的妖怪或者精灵,可以幻化成各种姿态,被它烧到的人,灵魂不得超生,因其可怕,又似地狱业火,所以被称作阎罗烟。 我手中桃木剑已失,苦无道具,急速后退,边思索应对之法。 是了,五行相克!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 阎罗烟应该是属火,眼下没有水,勉强拿土凑合着用吧。 森林之中,土之灵力最为丰厚不过。 “赫赫阳阳,日出东方。一切鬼怪,皆离吾榜,何物敢当,土不能掩,土能为驱,三界之内,唯吾独强!” 我边退边以脚在地上画阵,等到阎罗烟袭到近前,后脚用力三剁。 土地为之一震,褐色泥土如同海浪激起,将阎罗烟掩埋。 阎罗烟被缚之后,急欲脱身,我忙牵动符力将泥土严实密封,无形的压力下,如同一个倒扣的大碗将阎罗烟压制在下面。 阎罗烟能焚草木,融化金铁,却拿土地没有办法,左冲右突,犹如笼子里的老鼠脱身不得。 山背道满大惊,瞪着我道:“你这是什么邪术?” 我冷笑道:“你们的阴阳道乃是从中国道教发展而来,可惜只学了点皮毛,知道阴阳互化,却不知道阴阳之外还有五行,五行相生相克,彼此之间力量对比悬殊的话,会导致相反的结果,玄之又玄,尔等倭人,怎么会懂?” “岂有此理,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来教训我?”山背道满大怒,冲过土堆朝我攻来。 如果说刚才是道术相拼,现在俨然是短兵相接了。 没想到这倭人身材实力,拳脚功夫却十分到家。 要在之前,我自是抵挡他不多,进食人头菌之后,体力实力都提升不少,勉强能和山背道满分庭抗礼。 山背道满见就战我不下,心生一计,朝在旁观战的木村打了个眼色。 主仆狼狈为奸久了,心意相通,木村良平阴笑一下,朝可氏父子的方向走去。 我暗暗心惊,山背这厮竟是进犯可乐,来分我的神。 可惜我被他缠住了,一时分身不得。 可乐看了一眼被大火焚烧得惨叫连连的父亲,毅然站起,咬破衣服撕下一块布条,将刀柄和手缠在一起。 “掉雷老姆,你有胆就过来,阿叔斩死你个扑街。” 木村随被两度重创,却也擅阴阳术,对上了刚入门连燃符都没学会的可乐,如虐战五渣。 凶神恶煞的可乐,他并不害怕,好整以暇从怀里摸出七张犹如灵符又像黄纸的东西,上面画有面容狰狞的武士。 刚一抬手,正要使用阴阳术,忽然一个小身影一蹦一跳,扑到他跟前,咬住了木村的手,黄纸飘落在地。 只见那小身影半人高,人面长臂,黑身有毛,独脚,一跳一跳,赫然便是山魈。 原来这山魈虽爱作弄行人,却也知善恶,它在此地不知道多少年了,可港生十几年遭受大火焚身的轮回,它也是看在眼里。此时见木村要来坏事,便挺身而出。 可乐呆了片刻,知道是‘友军’,跟是趁木村被咬住手没法施法,挥刀砍过去。 “以为这样就能杀我?” 木村冷笑一声,强行从山魈嘴里扯出血,血滴溅落在黄符上,冒出一阵滋滋的白烟雾,黄纸上赫然钻出一个身穿铠甲的持刀武士。 武士本是战场上战死的武士,死后阴魂附在特制的黄纸上,需要使用时便剪纸成形召唤出来,为之驱使杀敌。 当的一声,两刀相击。 可乐登时虎口鲜血长流,亏得事前绑了带子,刀子才没有脱手而去,饶是如此,刀口也被斩崩了个深深的口子。 武士战魂虽然没有肉身,却是久经战场的,杀人不眨眼,实力高出可乐不是一大截。 山魈虽然有灵性,却没什么战斗能力。 不一会儿,可乐就被武士战魂砍得多处挂彩,可他自有一股狠劲儿,就在站在可港生身前,寸步不让。 与此同时,大火渐熄,可港生如获新生,记起了一切,怔怔看着浴血奋战的可乐,喃喃道:“乐仔?” 我看急了,忍不住大喊道:“蠢材,燃符术,火克木啊!” 可乐恍然大悟,对啊,武士的阴魂依附在黄纸上得以行动,破坏了黄纸,他就无法作祟了。 多处挂彩,血流不止,可乐喘着气,汗珠顺着脸部轮廓流下,把刀插在地上,凝神汇气集于指尖。 殊死一搏。 与此同时,咆哮的武士战魂一刀砍下,势不可挡。 一点星火从可乐的中指悠忽弹出,由小变大,击在武士的身上。 大火烧得噼里啪啦的,纸人武士顿时化作火人,一股翻涌的阴魂从被破毁处呼啸而出。 木村神色一变,武士战魂犹如妖刀,不出则已,一出就要见血,否则就会反噬主人。 眼看武士战魂反噬在即,木村面色凝重,迅速结了几个手印。 武士战魂眼睛红光一闪,停住了脚步,犹如一个大火球迅疾朝可乐冲去。 可乐不怕反而赢了上去,挥刀去砍那大火球。 我大急,笨蛋,那是爆魂术。 那是阴阳师在不得已下的办法,牺牲式神的自杀式攻击。 我两度分神看可乐这边的情况,被山背攻了出其不意,想帮可乐又被他堵了回来。 我抬头四看,心喊姓奇的爷俩儿,你们随便出来一个帮帮我啊!忽而记起,奇胜天已经对我明言了,不会再对我施以援手。 眼见可乐就要遭受不测,一阵阴风忽起,可港生的阴魂抢到他的跟前。 两个阴魂碰撞一起,犹如火星撞地球,引起剧烈震荡,鼓得众人衣衫咧咧作响。 强大的爆炸中,武士战魂化为乌有,不过可港生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千辛万苦浴火涅槃,为了救可乐,功亏一篑,彻底失去了往生的机会…… 可乐见此一幕,眼睛都红了,抄起刀大叫一声,朝木村砍去。 战魂被破,先后被六爷和我重创的木村除去阴阳术,实战能力无异妇孺。 可乐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木村当即被吓得后退连连,冷不防脚下缩成一团的山魈绊倒,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红了眼的可乐就上前将他搠倒。 木村良平一命呜呼,横死当场。 可乐抛下刀子,走到气若游丝的可港生身边,身影趋于虚无,从脚下开始渐渐分崩离析…… ------------ 034 局中局 可乐扶起可港生,眼泪齐下,吸着鼻子叫了一声‘爸’,“都是我不好,你要不是救我,也不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可港生摸着可乐的脸,摇头苦笑道:“不,这是我对不住你母俩,现在只是稍微弥补一下我曾经犯下的作孽,还远远不够,错了就是错了。” 可乐眼泪纵横,悲痛摇头,心情复杂。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亲魂飞魄散了,可乐那就真的成了孤儿了。 “乐仔,你要好好做人,千万不要学爸爸……” 说完这句,可港生的阴魂犹如掉进了无形的空间,消失不见。 可乐仓皇着急去抓,却哪里抓得住,抓在手里的只有空气。 满腔的苦闷和悲愤,可乐急欲找一个宣泄的出口。 捡起地上带血刀加入战团,和我以二敌一,对抗山背道满。 山背道满本就和我打成平手,突然加入了状若疯狂的可乐,情势瞬间往一边倾倒。 可乐那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凭着被对方攻击也要砍到对方。 几个回合下来,山背身上俨然挂了几处彩,被逼急了,山背道满咬着手指吹了个响哨,响彻山林。 忽而脚步声急,似乎有不少人往这边赶来。 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山背道满本就埋伏了不少人在此地,只不过他这人心高气盛,自信能以一技之长打败我,所以没有叫他们出来。 此时兵败如山倒,也顾不得脸面了,急忙呼唤支援。 黑夜中,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人急速奔来,单手护胸,奔到近前,一化为十二。 “你们,给我去死吧!”山背道满狞笑道。 我忍不住苦笑一下,这番不但自己要凉,恐怕还得连累可乐。 可乐和我背对背,掩护着对方,听到他说:“这事儿算不算谁连累谁,要不是这帮倭人,我爸也不至于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从今天起,老大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我笑道,扑街仔,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猛,这么man,有点不习惯…… 可乐吐了一口血水,道,说那么多干嘛,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就在我们准备背水一战,在相反方向,又出现了一阵强光,七八两越野车开到近前,下来一群穿着黑色防爆服,像是警察又不像警察的人正往这边冲来。 本来胜券在握的山背见到这些人,脸色大变,慌忙打着手势喊撤退! 这帮倭人阴阳术不怎么,逃跑的技术却是一流,连木村的尸体都不要了,慌忙逃窜。 那帮身穿制服的人冲上来,把我们围了,山魈想要逃,也被网兜抓了,十几支枪,心知拼命的下场就是送命。 可乐也无奈地扔下刀子。 我怒道,你们是谁。这些人并不回答,只见他们制服的手臂上有‘vcd’的英文样号,也不知道是什么组织的简称。 这时,最后一辆车子上下来两人,一男一女,一老一少。 男的身穿黑色风衣,五十多岁,头发却已花白,嘴里咬着一个烟斗。他的下巴很长,一张脸跟个鞋拔子似的。 女的却是一个我万万没想到的人——夏芊芊! 夏芊芊陪在那男人的身后,边走边呵斥道:“放了他们。” 那帮制服男人唯命是从,立即松开了我和可乐。 “芊芊,你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不错,这些人是救了我们,可他们是谁? 夏芊芊还么说话,那男人先伸出手,热情道:“你好,我们是食环处特别行动组,负责秘密处理一些灵异超自然事件,虽说也是编制,却没有公开。我叫张楚,负责领导这个小组。” 我一愣,随即怒气上心,夏芊芊是骗我,她说她是警察,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什么特别行动组的人。 这么说,她之前在我面前很怕鬼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救我之力帮她处理掉古猜。 怪不得她可以查阅年代久远的资料,也可以充当审讯破坏坟墓的小头头,却又实力不凡,我就曾感到好奇她到底是什么警种,但因种种事情干扰没有得到答案。 亏我还以为她对我有好感,心花怒放,现在想起来,由头至尾她都是利用我! 上当受骗的愤怒使我狠狠瞪着夏芊芊,后者有点心虚地躲在张楚身手。 张楚打了个哈哈,笑道:“男人嘛,要有点风度。我们本来可以不那么早暴露身份,还不知道芊芊担心你会被日本人杀害,所以百般哀求我来救你。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她,事已至此,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知无不言,算是对你的一点补偿。” 恨屋及乌,我既对夏芊芊心情转恶,对这个叫张楚的老头也没什么好感,可也想知道真相,便问道:“你们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 张楚皱眉抽出烟斗,喷出一口烟,“这就说来话长了。” “如你所知,我们这个行动组是专门处理超自然灵异事件的,托在食环处部下,掩饰身份。一年多以前我们发现了丽新商场的异常,一查之下,发现背后居然牵扯了会阴阳术的日本人在里头,他们无孔不入,渗透入了李万豪的集团,貌似有什么阴谋,一时间我们也弄不清他们目的何在,不过好在有我们,他们不敢用术控制或者伤害李万豪。另外还有一对姓奇的父子,神神秘秘,实力不凡,也不知道他们目的何在。” “我们三方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因此行动有所忌惮,案情一度进入胶着。直到你来了……”张楚一笑,用烟斗指着我。 我翻了翻白眼,“笑笑,老子没心情和你笑,赶紧说。” 张楚讨了个没趣,摊开手道:“我们查过你的底细,知道你和奇氏父子有点渊源,于是我便派芊芊潜伏在你的身边,你的到来,牵动了三方势力,我的目的就是借住你跳上跳下搅出更多的风雨,他们一旦行动,就会露出破绽,我们可以从中获知更多的情报来查清此案。可惜啊,芊芊一时感情用事,非让我来救你,这个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 张楚说罢,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来港之前我以为自己道术有成,志气高昂,能斩妖除魔了,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来港之后却成了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棋子。 奇胜天一直不杀我,目的大概也和张楚一样吧? 我指着张楚的鼻子骂道:“老狐狸,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张楚也不以为忤,哈哈一笑。 我跟可乐说,咱们走吧。 要走的时候,发现山魈还被他们抓住,便对张楚道:“喂,老狐狸,把那山魈放了吧。它帮过我们。” 张楚有亏,也乐得送我个顺水人情,扬扬手,让手下把山魈放了。 山魈颇通人性,跳到我的面前,对我不住作揖,憨态可掬。 我忍俊不禁,挥挥手道:“去吧,下次别让坏人给抓着了。” 山魈往林子里跳去,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跳了回来,躺在我的面前,躺了一会儿,又换了个地方躺,最后跳到我的面前拉扯我的衣服。 我一时被它弄得有点蒙了,什么意思啊? 可惜山魈不会说话,指手画脚的,搞得我是更加不明白了。 山魈见我不懂,拉了拉我,然后跑了开去。 可乐提醒我道,大哥,他应该是想带你去什么地方。 我点点头,跟了过去。张楚令部队原地待命,领着夏芊芊,跟在了我的后头。 山魈虽然只有一个条腿,但是蹦蹦跳跳的,竟是比我们这些两条腿的人类跑得还快。 不多时,山魈把我们带到一个山峰,拨开林草,突出一片空地,空地上竟是躺了十九具尸体…… 原来山魈是想告诉我这里有尸体,刚才躺来躺去是想说有很多尸体。 这十九具尸体也不知道在此多久了,皮肉坍塌,成了干尸了,面目狰狞,显然死前遭受过极大的痛苦。 尸体排列成一个箭头一样的三角形,直指新界的方向。 见我看得有点发呆,可乐拉了拉我的衣服,有点发憷道:“大哥,你说这是不是什么凶杀现场啊?” 我心头一片茫然,似乎有光亮在眼前,却又捉摸不得。 接着,来港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在脑海里一幕幕闪过。 所有记忆、碎片汇集在一起,轰然一声在脑海炸开,碰撞之后越发明亮起来,同时顿觉不寒而栗,我怔怔摇头:“不,这不是什么凶杀现场,或者宗教仪式,而是倭人摆下的风水阵……” 古语有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意思是人要尽量发挥主卦能动性,至于成不成事,还得看很多偶然、必然的因素。直白一点说,就是一个人的命运,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也要考虑到历史进程。 风水阵的作用就是可以增加施术者的气运,使得他在做某事的时候,各种偶然的因素更加偏向他,促成他要做的事。 倭人势力几度想驱逐我出局,这次更是大张旗鼓地来杀我,恐怕就是因为这个风水阵…… ------------ 035 定计反击 他们以为我要来破坏这个风水阵,殊不知我们只是过来超度可港生的亡魂,而夏芊芊因为担心我,出动了特别行动组来营救我,使得倭人杀我不成。 山魈生活在牛头山不知道多少年,自然知悉倭人布下的风水阵,不知道出于报恩、还是分享的心态,于是将我领到了此处。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倭人对这个风水阵十分重视,从侧面上也看出了他们在做一件事很重要的事。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到底想搞什么事情呢? 张楚这时也跟了上来,发现了此处的情况,脸色阴沉如水,一直不离手的烟斗也不抽了。 “扑街,这帮倭人是想搞事情啊!” 他好像看出了点什么,又抽起了烟,眯着眼长长喷出一口烟。 我碘着脸,过去套近乎道:“喂,老狐狸,你发现什么了?” 张楚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想要不要将自己知道的告诉我,最后他说了一句,跟我来。 张楚带着我,又往山上走了一段路,居高临下,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小子,你知道香港在地图上看像什么吗?” 我一愣,摇摇头。 张楚眯着眼睛,道:“如果说华夏的地图板块像雄鸡,香港就像一条盘着的巨龙,以屯门为龙脊,香港岛为龙爪,八仙岭为龙头,北望华夏祖国。” 我想了想,好像是这样,可这和这风水阵有什么干系吗? 干系大着呢,张楚用烟斗指了指尸阵,“你看那尸体的摆放形状像不像箭簇?尾在东,头往北,不正是一支从倭国射来的箭,射在香港这条盘龙上?一条被箭射中的龙,即便是祥龙也会变成恶龙,恰好,龙头所向的位置正是华夏这只雄鸡,你说……会怎么样?” 张楚虽是老狐狸,他说的话却如当头棒喝,一言惊醒梦中人。 眼下,华夏国力蒸蒸日上,俨然跻身超级大国的行列。华夏若然崛起,势必夺取只有一水之隔的倭国在亚洲的霸主地位。 然而在国力上,倭国无法撼动华夏,只好暗地里挑起港陆两地矛盾,以阻缓华夏进步发展的脚步,进而渔翁得利。虽说这个问题不一定全是倭人闹出来的,但肯定少不了他们在中间推波助澜。 这个风水阵目的就在此,倭人下一步肯定就要控制李万豪在内的集团,扩大影响力,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张楚撇嘴点点头,道,你小子虽然迟钝了点,总算还不太笨。 我反唇相讥道,哼,我有那么聪明,就不会被你这老狐狸当枪使了! 张楚一笑,走回原地,打电话令部下过来烧毁尸体风水阵。 众人看着特别行动部队的人将尸体推在一起,浇上汽油,熊熊燃烧起火焰,焦臭黑烟冲天而起,烧得噼里啪啦。 此刻即便烧毁尸阵,也顶不了什么用了。 一则这个风水阵不知道埋下多少年了,已经发挥了效用。二则风水阵只起气运增益的效果,等于一个游戏里的buff,就没有,也不至于影响大局。 当然,烧掉比不烧掉还是好一点的。 毕竟,微末的一点偶然因素,有时也会成为决定胜负成败的关键。 大火烧尽,尸体成了焦土。 我才想起,我们是时候走了。 这时,张楚对我道,小子,借一步说话。 我便跟他到了个角落,有点不耐烦道:“老狐狸,你有屁就放。” 张楚脾气也真是好,笑道:“年轻人,脾气不要太冲。我来,是想和你谈谈条件。” 我皱眉道,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 张楚笑道:“可谈的,多咯。你想你独身一人,却要面对倭人势力、奇氏父子两大夹攻,你觉得你有胜算?” 我默然。 张楚继续道:“眼下你的退路只有一条,加入我们的组织。有我们作后盾,奇氏父子甚至倭人都不能伤你一根汗毛。不但能解决个人安危,还能为国出力,对于你的前途也不是没有好处。” 无疑,张楚提出的条件很有吸引力。 可我恼他,将我引入局中又不顾我生死,若非夏芊芊,我可能已经成了倭人的手下亡魂。此时见形势有变,便想将我纳入他们的组织,为他所用。 见我犹豫,张楚便道:“你现在不用回答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结果如何,告诉芊芊即可。” 末了,夏芊芊过来,把李素心交还给我。 不知道心中有愧还是什么,她一直看着地上,不敢拿眼看我。 其实我的内心何尝不复杂,她既骗了我,可也救了我,对我有恩。 我先将被玻璃瓶中的李素心释放出来,此时的李素心全无平时天真烂漫的模样,一脸戾气,眼睛都是血红色的,我不敢迟疑,立马用紫金三清铃将她封印在其中,如此一来,就能保她七七四十九天魂魄不灭。 临走时想和夏芊芊道别,想想还是算了。下了山,坐上车,我和可乐两人便回去了。 一路上,可乐心情郁郁,我安慰了他几句,两人一路无话。 回到劏房,一番洗漱,又下去大吃一顿。 可乐这厮食量犹大,心想他肯定是又化悲愤为食欲了,上次被绿也是这样,我没有劝说他。 一夜困兽斗,本应很疲乏,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被杀的复仇欲,被骗的愤怒,被玩弄如棋子的耻辱感,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 要不是我赶着回去救李素心,我肯定留下来和这两伙势力斗个你死我活! 要这么走了,真是不甘心! 另一个床头的可乐也是睡不着,半夜在玩手机,屏幕亮光照得他一脸青光。 “扑街咯!”可乐突然坐起,吓了我一跳。 我没好气道,你再一惊一乍的,老子把你扔到街上去,让你试试什么叫扑街。 可乐急道,“不是啊,新界那边有野猪伤人了。” 我道,那有什么好奇的,这种新闻时不时都有,上次野猪还闯入机场了呢。 可乐说,不是,这次是发生在新界,而且是在李家祖坟附近,被杀的人全身血液被抽干…… 我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问道,你从哪儿看的新闻? 可乐说这不是新闻,而是从论坛上看到的,现在闹得人心惶惶,都说是僵尸咬的,可官方封锁消息了,一口咬定是野猪而已,让市民不必惊慌。 可乐道,老大,你说有没有可能这僵尸就是九阴聚财穴里的。 我一惊坐起,道:“你不是说搞定了吗?怎么让他跑出来了?” 可乐弱弱道,我记起来了,我当时好像不小心把血弄到棺材里了。 什么?我大惊失色,那尸身被压在九阴聚财穴之下,吸了三十年气运,见了血,便等于龙归大海,虎入山林,那不得翻天? 那些野猪伤人案根本不是什么野猪,而是真的有僵尸在作乱,这个僵尸就是李万豪的太爷。 你啊你,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才好!我心中暗道,想到他刚没了父亲,便没有开口。 “那……我们怎么办?”可乐问道。 我坐起来,双手抱臂,陷入沉思。 静而生慧,我要好好想下。 我不要继续被人玩弄鼓掌之中,不要被人追杀如丧家之犬,我要主动出击,还以颜色! 眼下的僵尸作乱是危机,充满危险,但同时也是机遇。 李家太爷跑出来了,而且吸不了少人血,现在肯定已经成为很可怕的存在。 等到下个月圆之夜,肯定会回来找他的玄孙。李万豪是他在世上唯一的香火,凭着血脉感应,李家太爷就能找到他,吸干他的血,把他也变成和自己一样的僵尸。 僵尸作乱,张楚那边不会无动于衷,而是会主动出击歼灭僵尸。 倭人既然想渗透李氏集团,必然从中作梗,不让张楚那边把僵尸消灭。他们要借僵尸之手,顺理成章地杀死李万豪。 恰好,我也要消灭僵尸,一为斩妖除魔,第二也是为了李家太爷口中的棺材菌。如此一来,我便不用急于回到内地。 利益相同可谓盟友,我虽然不想加入张楚那边,但可以和他们合作,利用僵尸引诱倭人入局,先将他们一网打尽,再诛灭僵尸获取棺材菌! 可乐见我边想边自己傻笑,弱弱道,老大,你别吓我,你不会秀逗了吧? 就这么决定了。我大喜,刚要起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忽略了奇氏父子的存在。 古猜的家中,六爷曾经大战木村良平,那猫鬼也受伤了,他肯定也需要棺材菌。 有了这个变数,就算我和张楚他们联手,也未必能成功……况且要是三方势力打起来,场面失控,让僵尸跑了,那边有更多无辜的人被害。 思前想后,对了,我怎么就忘了毛正琛呢! 毛家可是有名的僵尸克星,就算眼下没落,可烂船也有三斤钉,能请到毛正琛,对付僵尸便多了一分把握。 就这么定了,联合毛家、张楚抗击各自为战的奇氏父子和倭人势力。 第二天,我先打个电话给夏芊芊,告知她我的意图,条件有二,一是延长我的签证时间,二是事成之后棺材菌为我所得…… ------------ 036 神秘少女 夏芊芊回我,他们那边可以接受,但是具体计划如何实施,还要见面一次商议。 我算了算时间,距离下一个月圆之夜还有几天,仓促了点,但应该足够了。 说完要事,夏芊芊也没挂电话,两人沉默了片刻。 “对不起,我骗了你。”夏芊芊有点歉意道。 她要一副不以为然甚至恶语相向,我反而舒服一些,因为这样我就能恨她,但她这样,我反而一下子没有消失了怒气,但就是觉得有股气堵着,不知道怎么宣泄。 “没什么,各为其主嘛,你教会了我不少,至少我以后不会那么容易就相信别人。”我想说句话‘算了’之类的好话,话到嘴边却成了刻薄的话语。 夏芊芊好像被细针扎了一下死的,深呼吸一口气道:“可是,有一样东西我没骗过你。” 我说什么? 夏芊芊却打算结束聊天,用例行公事般的语气道,好了,有什么的话我们见面再说,接着便挂了。 我叹了口气,以后真不知道怎么面对夏芊芊,要是素素这个‘情感专家’在身边教教我,或许我就能明白了。 世上最折磨的人的,还是一个‘情’字。 辗转半夜才睡去,第二天吃过早晚,我便去找毛正琛了。 毛正琛的家是那种很传统的唐楼,青砖砌成,瓦片斜顶屋顶,底下一层是商铺,上次去他家经过这里,那时还没留意别有一番旧时光的韵味。 在这里活动的大多是些中老年人,偶尔出现一个年轻人都会觉得有点显眼。 所以我很快发现身后有一个年轻人跟着我,亦步亦趋。 紫金三清铃封印了李素心,所以没法给我示警危险,谨慎起见,我故意兜了些路,发现这人还是吊在我的身后。 眼角余光瞥到,那人身材矮小,铁定是倭人无疑了,倭者,矮小也。 他妈的,上次已经中过你们的黑鸟杀死咒,这次还想故技重施不成,真把老子当傻子呀。 唐楼是没电梯的,只在墙体外搭建了个铁质楼梯,方便住户上下。 我踏上楼梯,那人也跟上来了。 我心想好啊,就怕你不跟来。转到一个视角盲点,我居高临下突然发难,一记太一拔罪斩妖护身咒朝那人轰去。 这段时间我已将太一拔罪斩妖护身咒练得纯熟多了,收发自如,骤然出手,威力骇人。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我会骤然发难,嘤咛一声。 啊,是个妹子? 我身在半空,急忙销去护身咒的力量,然而余势不止,整个人还是扑到了那人的身上,将她压倒。 一阵头晕目眩起来,突然发现手上传来柔软的感觉。 接着,我发现自己的手好死不死正好放在那女人的胸部。 那女子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愣了一秒,突然高声尖叫:“呀咩那撒医!” 日语,好像是给我住手的意思。 我被她叫得耳膜生疼,急忙撒手。 恰好这时候,穿着一身功夫装的毛正琛从楼上下来,应该是去公园晨运什么的。 看到这一幕,被辣了眼睛似的捂住眼,厌弃道:“哎呀,衰仔,不差去宾馆那几个钱吧?一大早的在我楼下瞎搞,几个意思?” 我真是百口莫辩。 那女人生气地推开我,从腰后摸出一把羽扇,我突然想起山背道满当日召唤式神的情景,知道这女人要召唤式神了。 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她成功召唤。 当下一个手刀将她击晕。 拿过她的羽扇,张开一看,背面是月亮,正面是一直憨态可掬的蟾蜍。不禁哑然失笑,这俏丽女子的式神居然是一只蛤蟆! “你……你干嘛把她打晕了?”毛正琛这时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我苦笑道,“总之,一言难尽。这女的有可能是倭人派来杀我的,先把她抬到你屋子吧,我好好审问她。” 毛正琛千百个不愿意,在我的说服下才勉强同意了。 “还好秀娜没来上班,不然你阵势不得把她吓死。”两人一番辛苦,终于将那神秘女子绑在一个椅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下手太重了,她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面对毛正琛怀疑的目光,我只好不厌其烦地将事情说了一般给他听。 毛正琛托着下巴,一脸不信:“你小子,不会因奸不遂编了这么个故事来骗我吧?” 我脸一黑,说行,既然您不信我,一会儿等着女的醒了,咱们好好问问就是。毛大爷,这次我来找你是有要紧事情的…… 还没听我说完,毛正琛就退避三尺,坐过去沙发的另一边,摸着保温瓶的底儿摇摇手道:“你又有什么事,上次已经送了你一个三清铃了,这次还想来?你真是把我当宝搞啊!” 我认真道,不是,这次不但是我需要你帮忙,而是市民需要你帮忙。李家祖坟的尸体尸变了,化作僵尸到处咬人,这事儿你不会不知道吧? 毛正琛手抖了一下,神色有点不自然,我想他是知道的。 半天,毛正琛才苦着脸道:“知道是知道,不过我能怎么办?据我所知,有个秘密组织叫食环署特别行动组,他们会收拾的了,何须我出手?我也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市民啊!” 我说,你可是毛小方的传人啊,从那时起就是僵尸的克星,有你出手,收伏这个僵尸不是轻而易举?再说,张楚那些人,虽然是为了国家治安,但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我信不过他们。 毛正琛长叹一口气,道“哎,你也知道那是很多代以前的事了,不怕你取笑,我活到这把年纪了,还没收过僵尸。现在一把年纪了,要我上阵,那不是叫我送命嘛。我也只是个星斗市民啊,但求一日三餐安乐茶饭。” 我见他百般推脱,心知人各有志,失望之余,不再劝说。 我说,既然你不去,我也不勉强了,不过能否借你乾坤法剑一用。 “扑街,你小子就是来打劫我的吧?”毛正琛骂了一句,但还是放下保温瓶,走到神台取下供奉的乾坤法剑交到我手上。 “扑街仔,我拜托你了,你以后没什么事不要来找我了,不对,有事也别来找我!”毛正琛郁闷道。 我心想反正都是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看上了神翕背后挂着那个大铁轮,这东西内嵌五行,外刻八卦,铜色斑驳,一看就是厉害的法器。 毛正琛看到的目光,立马挡住,急道:“别的都行,就是这个不可以。” 我耸耸肩道,你既然不去,东西留在家里又有什么用? 毛正琛急道,扑街仔,不是我小气,而是这玩意儿太危险了。此物唤作五行八卦轮,可以瞬间汇集方圆三十里的天地灵气,为自己所用。 我精神为之一震,那岂不是能奇胜天那样,不用符篆或者阵法就能直接使用道术?那可牛逼得很啊。 毛正琛瞪了我一眼,“我还没说完呢,此物虽然厉害,但是也不是没有代价的。五行八卦轮施行起来可是要折损施术者十年阳寿的啊,能毫无节制又随心所欲地使用道术,那就不是人了,而是神了!这十年阳寿,就是人僭越神的惩罚。” 我腹诽道,那奇胜天不也这样吗,这么说他也僭越神了,可也没见他有什么果报啊。 还是说他本就是神仙? 我耸耸肩,那行吧。这东西就留给你。 毛正琛‘咆哮’道,什么就留给我,这本来就是我的好吗! 此时,少女悠悠醒转,张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神色惶恐,要不是我早就塞住她的嘴,恐怕她已经叫出声了。 心想要是能从这人嘴里得知倭人的一些情报,对我们的计划也是大有好处。 我说你不要害怕,只要你说出我想知道的东西,我立马放了你。 女人瞪着我,但还是点点头,于是我抽出了塞在她嘴里的布。 “你叫什么名字。” “安倍恭子。”少女的国语说得太大流利,感觉刚到华夏不久。 “谁让你来杀我的?”我拿着她的那把羽扇。 “我没有……我没有想杀你,我是来帮你的!”少女急道。 听到她这话,我不禁冷笑一声,“就你?一个倭人,来帮我?你要骗人,也找点好点的借口吧?” 少女也怒了,朝我吼道:“你够了,别左一句倭人又一句倭人,难道在你眼里整个大和民族就没一个好人,都是无恶不作的大坏蛋?两亿人里就没有一个爱好和平的,懂得善恶是非的?你要这样认为,恕我直言,那你和山背道满等人也没有分别!” 我一愣,没想到这安倍恭子还有这暴脾气,但是无可否认,她说得对。 “行,这算我错了,我以后再不把你们管倭人了行吧。” 安倍恭子哼了一声,语气缓和了一些:“日本和中国一衣带水,不错,历史上我们从华夏学去了不少灿烂的文化,也曾侵略伤害过神州百姓,但两国民众从来都是兄弟,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欺骗了民众,用他们的血划开一条界线,制造纷争从中获利。可日本也有不少爱好和平、先进者们正用血来冲刷着界限,为消除两国纷争努力着……” ------------ 037 孤军奋战 安倍恭子的话让我陷入沉思。 “所以你是……那茬儿好的日本人?”我问道。 安倍恭子点点头,“正是,‘革命’的第一要务就是要分清,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而我,就是你的朋友。” 我不禁哑然失笑,“那你为何不一早明言身份?不对,我连你的身份都没有弄清楚,如何相信你?” “那你听好了,我是安倍晴明的后人。” 就如我孤陋寡闻,也知道安倍晴明是有名的阴阳师,活跃于平安时代,土御门家的始祖,他是那样的出名,以至于日本流传着一句名言“不知源义经,但识晴明公”。 “你要不信,可以看看我的扇子,上面有我的家徽。” 我看向扇子,下面果然有一个徽印,日月环抱,有点像太极阴阳鱼,又不尽然。 安倍恭子解释道:“上面‘日’代表阳,月代表‘阴’,象征阴阳互抱,而且是阴阳道的正统。” 这个我不大懂,拿给毛正琛看,后者端详了片刻,点头示意是真的。 “这次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我叹了一声,立马给她松绑。 少女活动了下手脚,道:“山背家族一直辅佐皇室,善恶不分,助纣为虐。家主得知消息之后,便派我到香港查看情况,我因一时未知你是敌是友才跟踪你的,而且一打照面,你就那样对人家,我……我才出手的。” 说到这里少女脸上一红,才接着道:“刚才我装睡听到你和这个大叔的对话,才知道你是好人,这才对你坦诚相告的,并非被你的武力吓倒。” 我歉然道:“多有得罪,对不住了。还请你多给我说说山背家族的事,好知自知彼百战不殆。” 安倍恭子态度和缓了一些,道:“山背家族的家主是山背雄一,他的实力据说已经到了半人半神的境地,不过你不用怕,他目前正在日本,真正在香港管事的是他的儿子山背道满,另有三大长老辅佐,山背道满一心想做出点成绩给父亲看,所以做什么都是不遗余力。据传来的消息,你和山背家族的势力几度相斗,打成平手,我才好奇跟踪你的。”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我更关心的是,安倍恭子这边来了多少人,毕竟是‘友军’,自然是多多益善。 安倍恭子不慌不忙地竖起了一个手指,“就我一个。其实我是打探情况的,门中的人后面才会陆续到来。” 我真是倒。 还以为来了什么厉害的援军,原来只是游兵散勇啊。 毛正琛见缝插针道:“那就好了,有你们中日两国的有志青年通力合作,没什么事是办不好的。行,那就不需要我这个老头了。” 我心直口快,鄙视道:“人家一个小姑娘都知道急公好义,你一个五六十岁的人,就知道保命享福,还有脸躁呱?毛家僵尸克星的威名都被你丢尽了!” 毛正琛脸上一红,有点恼羞成怒道:“是,我是贪财贪命,比不上你们这些高风亮节的年轻人,那你还留在这里干嘛,给我走!” 走就走! 我也是一时来气,拉着恭子的手就出门了。 毛正琛赶到门口,兀自跳脚破口大骂。 我们走到楼梯下,朝上大喊道:“三天之后月圆之夜,僵尸会去杀李万豪。来不来,你自己算了算!” “死心吧!阿叔是不会去的!没钱拿,还要阿叔去拼命,想都不要想!”毛正琛生气砰一声关了门。 走到楼下,恭子弱弱道:“你刚才那样气那大叔,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笑道,“放心,他一定会来的,我有把握。” 恭子皱眉道:“你就这么肯定?” 我点点头,忽而想起还拉着她的手,有点不好意思地松了手。恭子倒是落落大方,没觉得有什么,两人闲话了几句之后便道别了。 毛家一行,没想到意外得到了个帮手,三天之后的大战我就更有信心了。 第二天,我和可乐加上恭子三人一同前往和张楚那边商议计划。 张楚约在一家叫华星的冰室,据闻是陈奕迅最喜欢的茶餐厅之一。 恭子第一次来港,不知道吃什么,也不懂汉字,我给她点了个黑松露蛋炒多士,叫了一个冻奶茶,她尝过之后竖起大拇指,大呼好吃。 然后,我们几个人就看着她风卷残云……个子小小,没想到还挺能吃的。 张楚他们目瞪口呆,我给他解释了一下恭子的来历,并且保证可信之后,才开始谈事。 张楚好像不大喜欢吃东西,面前的东西都没有吃过,开门见山道:“这个计划的关键是李万豪,我们要把他当饵,引出僵尸,但又不能让他死掉,他一死,他旗下的产业就会成为倭人的囊中之物。” “你的意思,我们还要保护这个为富不仁的扑街?”可乐不满道,显然对李万豪绿了他还耿耿于怀。 张楚淡淡道:“谈事情归谈事情,不要带入个人情绪。” 我按住了可乐,道:“这点可以,问题是,你们特别行动组会出动多少人力?” 张楚道:“有一点我要指正你,不是我们作为主力,我们只是一个协助的角色,提供一些你们需要的条件和东西。” 我纵是再好脾气也忍不住,“什么,意思是我们去拼命,你们在后面打掩护?完了你们领功劳?” 张楚呵呵笑道:“看过港片吗?哪个不是主角和坏人打打打,完场了警察才来的。要是警察早来了,还有主角什么戏?” 我算是服了,怪不得张楚能坐到这个位子,成大事者一定要无耻。 夏芊芊陪笑道:“张局和你开玩笑呢,其实是因为我们这支行动组不能曝光,而且不能引起市民惊慌,所以才这样的,希望你体谅一下。” 张楚道:“到时我们的人会装作消防局的人,以检查消防设施为由进去大厦,你们就随机应变吧,能取到棺材菌最好,要是不能,我们就会采取强有力的措施消灭僵尸。” “我明白了,要是我们制不住僵尸,你这边就会出手,强行消灭僵尸。僵尸一灭,自然棺材菌什么的就拿不到了。” 张楚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抱歉,职责所在,我们的第一要务是保全市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这次这么做,已经是冒了很大的风险,要不是……”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夏芊芊,才接着道:“我也不会同意和你的合作,至于能不能成,还得看你个人实力。” 本来我对张楚这人无甚好感,听完他这么说,我却有点恨不起来。 对啊,职责所在,那他也没什么错。 张楚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年轻人,好好加油吧,账我已经付了,慢慢吃,我还有点事就不奉陪了。”接着,夏芊芊也起来跟着他走了,临走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夏芊芊又帮了我一次,这笔账是越算越糊涂了。 “大哥,那老头说什么啊,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我苦笑道:“很简单,就是说我们要自食其力,不但要对付倭人,还要虎口拔牙夺取棺材菌,还要防备六爷,过程中还不能让李万豪死掉!万一出现了什么岔子,张楚这边就会出来清场,我和六爷都得不到棺材菌。” “扑街咯,那我们怎么办?” 我说还能怎么办,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拿命拼。置于死地而后生。 安倍恭子兀自边吃,边道好吃好吃,一副吃货的样子,我突然忧从中来,这姑娘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三天之期,一晃而过。 我收拾好行当,收在一个黑色皮箱里,天一入夜,就和可乐恭子三人来到李氏集团的商业大厦。 那僵尸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出现,但他的目标是李万豪,只要守住李万豪就不怕他不出现。 我们进入大堂,发现一些身穿消防服的人在前台谈着什么,应该是张楚的人无疑,他们这边也进场了。 趁着没什么人注意,我们赶紧往电梯方向走去。 这里我来过两次,知道李万豪的办公室位置,便直奔上去。 电梯门一开,发现里面还有个虎背熊腰的保安,我假装镇定地进了电梯。 “你那箱子里是什么东西,打开我看看。” 真是害怕什么来什么,那保安板着脸对我道。 我陪着笑脸道:“我叫陈十三,是李总裁的座上宾,不信你可以问问。” “是你?李先生已经吩咐过了,不许你进入大厦……”那保安还没说完,砰的一声,轰然倒地。 安倍恭子缓缓收拳,皱眉道:“是爷们的,能动手的事就别动嘴。” 我哑然失笑,没想到你长得软萌软萌的,内底下还有一颗女汉子般的心。 出了电梯,为防这样的意外再次发生,我让两人在楼梯口放风,我自己则直奔李万豪的办公室。 还没走到,就听到一阵靡靡之声从门缝中传出。 他妈的,这家伙真是死性不改啊,死到临头还在玩女人,而且一如既往地不关门…… ------------ 038 最后机会 要不是看在李万豪是计划成败的关键,我还真不想救他。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我故意大声敲响了门,直到里面传出不耐烦的声音:“我不是说了吗,我现在很忙,谁都不见。” 我直接进去,毫不意外,办公室里只有李万豪和一个艳妆女子。 “是你?我不是让你滚了吗,你还有脸上这儿来?”李万豪一见我就直冒火气。 我本想跟他说清楚,可他一直破口大骂,我顿时没了耐心,想起还是安倍妹子说得对,能动手的时候尽量不要bb。 我走到他跟前,准备一拳把他撂倒,然后将他带到安全的地方。 突然,电灯呲呲跳了几下,室内温度骤降了十几度,一阵寒意袭人。 落地玻璃窗外,一张腐烂的脸由远到近,渐渐浮现,如同从水底浮上来一张人脸,顿时把我吓得不轻。 不对啊,这里是十几楼,窗外怎么会有个人呢? 我揉了揉眼睛,哗啦一声,那人直接撞破玻璃走了进来。 宝蓝色长袍,黑色马褂,破旧得看不清原来颜色,浑身混杂着土和血的腥气。 那人一身清末民初的地主大老爷模样,半腐烂的脸,张嘴露出白色的獠牙,声势骇人。 艳妆女子吓得脸色苍白,尖叫出声。 “陈十三,别以为你装神弄鬼的东西就能吓倒我,我警告你,你再不弄走这玩意儿,我……我报警叫人抓你!”李万豪被吓得语无伦次,还以为是我捣的鬼。 我瞪了他一眼,“抓你妈,看清楚点,那是你祖宗!嫌一个人在地下太寂寞了,要找你去陪他!” 李万豪定睛一看,果然和他太爷长得有点像。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于此同时,僵尸咆哮一声,朝李万豪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脚踹开李万豪,回手一张灵符朝僵尸轰去。 轰的一声,室内火光大亮,僵尸看也不看,一手碾碎灵符。 我大惊失色,这是什么僵尸,连符都不怕?看着僵尸突破进来的窗口,我突然明白了,这他妈的是飞僵! 中国民间传说共分一十八种僵尸,飞僵便是其中的一种,最显著的特征就是能飞。 李家太爷埋在就九阴聚财穴几十年,尸体变异,又先后吸食了不少人血,此时俨然成了半僵半妖的状态。先前我早就有预想,这僵尸很难对付,完全没想到他强大到了这个地步! “你们两个还不快跑?”我朝身后呆若木鸡的两人道,李万豪吞了口口水,唯唯诺诺夺门而去。 飞僵大怒,飞身朝李万豪的背后抓去。 我大骇,一记太一拔罪除妖护身咒轰过去,以卵击石,不但没有效用,反而激怒了飞僵。 施展燃符之术,伸指弹出一点星火,奢华的办公室顿化火场。 飞僵俨然水火不侵,施施然从大火中走出,火将他的衣物烧得半焦,更显可怖。 心知正面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只得迂回战斗,先撤退一波。 我脚下抹油,砰一声将僵尸关在烧着了的办公室。 心知这门形同虚设,拦不住他多久,我便先出去和可乐两人回合,李万豪也在。 我说,那僵尸是个飞僵,我收不了啊!转头问李万豪道,“话说,你太爷是怎么死的,怎么这么猛?” 李万豪支支吾吾道,我听爸爸说过一些,好像是得了一场大病,还没死透就被埋进棺材里了。 你们这些豪门恩怨真是…… 后面砰的一声,大门被砸飞,飞僵浴火而出,李万豪被吓得双腿发软。 “可乐,你带李先生下去,去找张楚他们的人。这里有我和恭子顶着。” 可乐虽然老大不愿意,最后还是听了,拉着李万豪从电梯下去,直奔一楼大堂,特别行动组的人就在那儿。 我和恭子相视一眼,各自抽出乾坤法剑和羽扇,准备在通道和飞僵决一死战。 突然啪嗒一声,楼道灯光排头过去都熄灭了,广播里传来声音:“大厦发生火灾,请大家有序疏散……” 妈的,张楚那边的特别行动组已经开始行动了,先以火灾为借口,疏散人群,然后包围僵尸实施诛灭计划,换言之,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灯光熄灭,只有顶上‘安全出口’几个绿色发出微弱的绿光。 借着这绿光,看见飞僵双脚离地,双手平伸,黑色的指甲长而锋利。 我咬破手指,往乾坤法剑上一抹,挥剑朝飞僵攻去。 飞僵不惧符篆,对乾坤法剑还是有点忌讳的,毕竟这把剑在毛家先人手中不知道收伏了多少僵尸。 剑砍在飞僵身上,迸发点点火星,如柳枝打鬼,打得他发出阵阵如兽的低吼。 “恭子,你还等什么,过去拿棺材菌啊!”我横剑抵在飞僵的脖子下,把他逼到墙上,但我知道我压制不了他多久,獠牙张开的口中,一股绿色寒光溢出。 安倍恭子应了一声,半空中翻了个跟斗,坐在飞僵的脖子上,正要下手,一愣,问道:“怎么取呀?” “用嘴吸出来!”我急道,棺材菌又名僵尸菌,怨气所化,至阴至寒,得用嘴才能吸出来。 恭子眉头皱起了个疙瘩,捏着鼻子,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朝飞僵的嘴吻了下去。 还没碰到嘴唇,一股浓郁的血腥臭气喷出,呛得恭子咳嗽连连,苦着脸道:“不行,我受不了。” “别放弃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这是上天对你的考验,你肩负拯救天下苍生的大任你知道吗!”我一脸正经道。 安倍恭子受到鼓舞,用力点点头:“嗯!” 我心想这日本妹子还真好忽悠……恭子深呼吸一口气,正要吸下去,突然瞪大了眼睛,如大鸟般从我头上越过。 糟,被女人跨过,是要倒霉三年的。 稍一分神,飞僵咆哮一声,雄浑的力道将我震开。 回头却见,安倍恭子展开扇子,驱赶这一团如火如烟的人形怪物。 阎罗烟!这么说来,山背道满也在这座大厦。 原来刚才,阎罗烟在背后偷袭我,恭子直接跃下救我来着。 阎罗烟也不作正面战斗,一击不中,随即遁走。 一时间,阎罗烟和飞僵分作两头走,真不知道追哪边好。 犹豫的空隙,飞僵已然飞到电梯口去追李万豪。 电梯门开不开,飞僵恼了,直接将电梯门扒拉开来,钢化铁在他手里犹如纸团一般,应手即开,一跃跳下。 “怎么办?”恭子急道。 “能怎么办,追飞僵啊!” 一层楼已经有好几个电梯,可停了电也没法用,只得开动11号车蹭蹭从十几楼跑到一楼大堂。 我头上冒出了冷汗,这会儿飞僵估计已经和张楚那边的特别行动组开战了,要是让他们灭了飞僵,那口僵尸菌就没了。 可恶的倭人,要不是他们在背后使绊子,这会儿僵尸菌已经到手了! 这会儿,时间就是生命,还有六爷还没现身,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 我发誓这辈子都没跑得那么快,跑到一楼的时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远远听见飞僵咆哮和开枪的声音。 只见强光灯照射下,一排特别行动组的人围在大堂的四周。 中间围着的赫然便是飞僵,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向他发射。 也不知道他们的子弹是何物所制,对飞僵居然有一定的克制作用,一发乱射,竟将飞僵打得满身都是子弹孔,黑色的污血和腐烂的皮肉溅了一地,激得飞僵愤怒不已,咆哮连连,犹如被猎人围困的猎物。 张楚在一旁指挥手下,身边站着夏芊芊、可乐以及惊魂未定的李万豪。 我的第一个念头是,不能让他们诛灭飞僵,否则僵尸菌也随之消失了。 “张楚,不是说好,等我先出手的吗?”我朝张楚怒道。 张楚淡淡道:“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是你自己没有把握好。你不能在限时内取得棺材菌,只好由我们出手。否则让飞僵跑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这个责任我可担当不起。” “棺材菌对我来说很重要,要是救不了,我也会死的。拜托你,给我最后一个机会!”我咬咬牙道。 张楚尚在犹豫。 夏芊芊上前道:“张局,反正飞僵在我们的包围圈逃不掉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你就给他最后一个机会吧。” 张楚勉为其难答应了,伸出手看着手表道:“好,我就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三分钟之内,要是你不能取得棺材菌,我就下令轰杀飞僵。” “好,一言为定。” 张楚摆摆手,令手下打开一个口子,让我进去。 安倍恭子和可乐跟在我身后。 三人站在佝偻着身子,龇牙低鸣的飞僵面前。 虽说我最爱打落水狗,眼前受伤的飞僵却是一头猛虎,疼痛和愤怒会激发它殊死一战的力量。 这时,夏芊芊也从部队行列里快步跑出,手里拿着一把特制的手枪。 张楚暴跳如雷,不断呵斥夏芊芊回去,可夏芊芊置若罔闻,对我道:““你上吧,我掩护你。” 我心中一股暖流涌现,由衷道了句:“谢谢。” ------------ 039 魁星踢斗 我很受感动,夏芊芊这时候冒着违抗上司命令的情况下站出来。 众志成城,其利断金。 心想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对可乐和恭子道:“你们牵制飞僵,我来吸棺材菌!” 一声令下,三人同时动手。 可乐祭出火符,鬼火般晃出。 这招毫无用处,但他也只会这一招了,目的旨在吸引飞僵的注意力。 安倍恭子念诀祭出羽扇,呱的一声,跳出一个半人高的绿皮大蛤蟆。 我和可乐微怔,你一个软萌少女的式神居然是个蛤蟆,这也太什么了,对上了恐怖的飞僵,简直是玩笑。 “干嘛,不行啊!我就是喜欢蛤蟆怎么了!”恭子脸上微红。 绿皮蛤蟆缩成一团球,保龄球一样滚出去,大口一张咬住了飞僵的脚。 说时迟那时快,我飞身出去,在飞僵胸口一蹬,一个转身坐落在它的头上。 飞僵大怒,抬手来抓我,被夏芊芊连续几枚飞弹击中,手上一片血肉模糊。 我看准机会,故技重施,用乾坤法剑勒住他的脖子,剑肉相触的地方冒出嘶嘶的焦臭黑烟。 忍住恶心,深呼吸一口气,吸上了飞僵血腥腐臭的嘴,将僵尸菌含在嘴里。 僵尸菌一入嘴里,犹如含了一块寒冰,全身的热量似乎被它抽走,冷得我浑身打哆嗦。 僵尸以血为食,以怨为力。 失去僵尸菌的飞僵,犹如被没了汽油的车子,顿时消停下来,双目低垂,血盆大口兀自保持着张开的状态。 成了!我大喜过望,正准备跃下。 就在此时,虚空中一道黑影划过,一道强横的光华朝我奔袭而来。 太一拔罪斩妖护身咒!我依稀辨认出来,只不过比之我施放的要厉害得多。 不用想,我都知道六爷来了。他和林道生艺出同门,我会的,他自然也会,而且比我纯熟。 避无可避,我当即一掌护身咒轰过去,接着一阵排山倒海的力量反噬回来,如同大铁锤似的砸中我的胸口,气血不顺,吐了一口血出来,那口棺材菌也随之脱落。 那棺材菌好像有意识的活物似的,蠕动着,钻回飞僵口中。 飞僵猛地睁开眼睛,仰天咆哮,震得四周玻璃破裂,啪嗒啪嗒往下掉,一脚踢出,将绿皮蛤蟆皮球一样踢了出去。 呱的一声,绿皮蛤蟆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化作一缕白烟消散了,回到恭子的羽扇中,空白的扇叶上多了一只憨态可掬的蛤蟆。 随即两声惊呼,可乐和恭子先后被飞僵打中,巨力之下直接被打飞出去,若不是有远处夏芊芊的掩护,大概已经是两具尸体了。 脚步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冰冷的声音,犹如踩在我的心上。 功亏一篑,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说不恨那是假! 我咬牙切齿,看着黑影走出的地方:一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人,肩膀上坐在一个黑色诡异的猫,身上有多处被尖牙咬噬过的伤口。 赫然便是奇六爷。 只不过,相比之前,现在的六爷要衰老了一些,鬓角处多了花白的头发。一人一猫的气场,都是诡异邪气中带着一丝病态。 六爷入门时抓到的是‘夭’,按理来说早就死了,之前靠着养小鬼才活到至今,救出猫鬼之后更是和它定下了续命的签约,而在和古猜的大蛇一战中,猫人都受伤了,六爷也要来夺棺材菌,因此才在我得手的时候出手施袭。 是了,六爷的情况和我一样。 我没了李素心会死,六爷则是没了猫鬼会死。 “陈十三,别来无恙啊,要夺僵尸菌,你还嫩了点。”六爷阴笑道。 “拳怕少壮,我未必就打不过你,您老人家要来抢僵尸菌得小心腰骨,不然一会儿给折了。”我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六爷冷笑道:“不知死活,要不是为了胜天的计划,我早就杀了你,也不会舍了这条老命去救你。现在猫鬼受了重伤,我不能不救它,一句话,你死比我死要好!” 我安安心惊,原来当日六爷救我是奇胜天的主意,这个邪气天才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呢,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帮他爹,要是真的话,我就必输无疑了。 就在我思潮起伏的时候,突然听得张楚冰冷的声音:“时间到,听我命令,开火,轰杀飞僵!” 争持之间,三分钟的时限已经到了。 刷刷刷,穿着制服的部队依次朝飞僵举起枪,瞄准,正要扳动机括。 黑暗中哗的燃起一团红色的火焰,如同扭曲的鬼脸刮过来,赫然便是阎罗烟,鬼魅般钻进特别行动部队中,顿时一阵‘人仰马翻’,手中的枪纷纷落地。 与此同时,门口处突然掩杀过来一群倭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山背道满已然走到大堂中央,脸上带着残酷笑意。 一波三折,就在张楚下令清场的时候,山背道满出来了! 对于唯恐天下不乱的倭人,飞僵到处杀人,制造恐慌就再好不过了,简直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们自然也不许张楚诛灭僵尸。 山背、奇六、我再加上张楚,俨然已经能开一桌麻将了。 四方势力各有目的,既有相同也有冲突,一时间达成某种对峙。 大堂中央的飞僵成了关键之重,牵动着四方势力的神经。 我第一个反应过来,朝飞僵攻去,六爷也不甘落后,紧随而上。 山背道满游离在战圈外面,正欲伺机偷袭,不料满怀怒气的张楚已经盯上了他。 两人大打出手。 别看张楚一把年纪,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则是雷霆万钧,一时间和山背道满斗了个旗鼓相当。 另一方面,飞僵以一敌二,微处劣势。 然而当我就要抢到手的时候,六爷便要横加插手,令我无法成功,反之亦然。 六爷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当下跃出战圈,面显杀气:“好,我就先杀你这个碍手碍脚的小子,再取僵尸菌!” 说罢,不再攻击飞僵,转而奔杀向我。 飞僵没了我们的制约,冲进人群,如狼入羊圈,不分倭人还是港人,铁爪獠牙所过之处便是一阵惨叫哀嚎。 嗜血的本能在这一刻得到完全的解放。 我看在眼里,一阵不忍和心痛,无奈被奇六缠住脱身不得,亏得恭子和可乐加入战团,才勉强抵挡住奇六的攻击。 飞僵吸饱了人血,更增凶猛,一时无人能制。 就在此时,一条人影杀出,隐约看到身后背了一个大盘子,远远一看还以为是龟仙人。 那人冲到近前,反身跳到飞僵身后,双手斜插肋下然后向上扣住飞僵的后脖颈,膝盖顶着腰椎,用力一掰! 魁星踢斗! 这一招专克僵尸,能把僵尸的大椎给卸了,如此专业的手法,若非僵尸克星的毛家还真使不出来。 我大喜过望,忍不住朝那人喊道:“毛正琛,我就知道你老乌龟会来!” “怎么样,扑街仔,阿叔还是宝刀未老吧,没我,你怎么收拾得了这头僵尸!”毛正琛一脸‘傲娇’,突然发现这飞僵不同寻常僵尸。 头铁得很,急切之间竟掰他不断,毛正琛一声暴喝,一发狠直接把飞僵的大梁骨给薅出来了,污血肉沫溅了他一脸。 剧痛之下,飞僵仰头咆哮,口中那团绿色的僵尸菌随之飞出。 “扑街仔,你还愣着干嘛,过来取僵尸菌啊!”毛正琛顾不得抹去脸上的脏东西,朝我喊道。 恭子可乐上前拦住六爷,我飞身过去,一口含住僵尸菌,登时冰寒入骨。 刚一落地,我拿出三清铃,准备释放出素素,喂她僵尸菌。突然,寒光闪动,胸口一阵赤辣辣的疼痛传来,三清铃也随之跌落。 猫鬼背脊躬起,黑毛尽竖,一双瘆人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爪子上兀自带着我的血。 我祭出乾坤法剑御敌,但僵尸菌实在太阴寒了,冷得我浑身发抖,力气都使不出来。 这时,夏芊芊抢身到我跟前,也不打话,侧头吻了下来。 那一刻,天旋地转。 柔软的香唇,吹气如兰,要不是温香在怀,我还真以为身在梦中。 僵尸菌也在吻中渡了过去,寒意尽消,我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夏芊芊含住僵尸菌冻得面青唇白,浑身颤抖不止。 然而就在此时,猫鬼凌空一爪袭来。 而夏芊芊挡在我的身前,俨然成了首当其冲。 一声裂帛声起,夏芊芊的后背多了四道深可见肉的伤痕。 我勃然大怒,抄起乾坤法剑,趁着猫鬼余势未止,倾注全身法力一剑扎进它的脑袋。 喵!一身惨厉猫叫,猫鬼滚了过去,趟了一地血。 它本就和古猜的大蛇搏斗过,此时吃实了乾坤法剑的一击,挣扎着在地上,俨然是不活了。 “不!”六爷见此大骇,顾不得杀恭子和可乐,冲到猫鬼近前,抱起奄奄一息的猫鬼。 六爷本就是靠着猫鬼才能续命至今,如今猫鬼弥留之际,一损俱损,呼吸之间,六爷脸上浮现了不少皱纹,头发也由黑变白,一副行将就木的老人模样。 “陈十三,你杀死猫鬼,就等杀我……”六爷椎心泣血咬牙道,“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六爷放下猫鬼,摸出一道灵符服下,随即杀气腾腾地朝我奔来,四周天地灵气狂躁翻涌。 我大骇,急忙推开夏芊芊,六爷这是要自爆,和我一命换一命来了…… ------------ 040 黑翼飞僵 六爷犹如一个人肉炸弹,朝我直奔过来。 我被他逼得连连后退。 身后是人群中混战的张楚和山背,两人正斗得难分难解。 心想我一个死也死,不如拉山背垫尸底。 当下一跃,抱住山背道满,两人滚在了一起。 山背也知道我也想拉他一起死,极力挣扎,不住用肘击击打我的腹部,一脚将我踢开。 夏芊芊知我情况危殆,急忙捡起三清铃,撕开上面的灵符,将一口僵尸菌吐入铃口。 三清铃急速抖动起来,阴风过处,李素心娇小的身影凌空出现,跟以往人畜无害的样子不同,此时的李素心气势陡然增强不了不少,隐有一股逼人的戾气,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居然是血红色的。 对于释放她出来的夏芊芊不但没有丝毫感激,反而戾气毕露,伸手掐住芊芊的脖子。 夏芊芊本想释放出李素心救我,没想到她反而掐住了脖子,危在旦夕。 “素素!不可以杀人!”我边退边喊了一嗓子。 听到我声音的李素心一怔,好像想起了什么,松开了掐住夏芊芊的手,茫然四顾寻找声源。 眼前六爷快要冲到,素素闪身在我的跟前,魔怔似的嘴里重复道:“素素不能让别人伤害哥哥,素素不能让别人伤害哥哥……” 我哭笑不得之余不禁大为感动,李素心即便被降头药油迷惑了心性,仍然记得我。 亏得李素心融合了僵尸菌之后,修为大增,硬是将六爷轰然自爆的爆炸伤害挡住了。 饶是如此,爆炸的余震不息,半天里犹如下了一场血肉之雨。 有人欢喜有人愁。 恭子芊芊等人无不为我庆幸死里脱身,山背道满掐腕痛惜,六爷居然没能拉我同归于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李素心除了我之外,什么都忘记了,丧失良性似的,见人欲杀。 我大骇,忙从夏芊芊手中拿过紫金三清铃绕着李素心转圈摇晃起来。 三清铃发出悦耳的叮铛声,但在李素心听来却犹如孙悟空听到紧箍咒,抱头叫痛,神色痛苦,陷入天人交战之中。 我何尝不心痛,欲借法器清洗她沾染的戾气和恶念。 “素素,你可知为什么给你起名素心,就是因为你本性善良,虽然历经至恶,不改初心,快点回复你的本性吧!” 与此同时,山背道满见飞僵已灭,又无法击杀我,便欲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然而张楚哪里容他走,在他下令清场时突然施袭,致使飞僵暴走,不少特别行动组的人被飞僵残杀,这笔账自然要算到倭人身上,当即面沉如水下令道:“这里的倭人,一个都不要让他们跑了!” 剩余的特别行动组员慢慢围上来,将山背道满在内的十几个倭人围在大堂中心。 毕竟是张楚的地盘,没了飞僵和六爷的场面,掌控权慢慢落入他的手中。 可以说,山背道满的处境已是困兽斗。 几个妄想突围的倭人当场被击毙,最后就剩山背道满这个光棍司令。 山背步步后退,忽而瞥见呼唤素心的我,计上心头,快步朝我攻来。 心知山背道满是狗急跳墙,想拿我当人质离开,就算不成功也要将我击杀,可惜我还在给李素心施法,唤醒她的本性,根本空不出手。 可乐恭子等人见此,立马护在我的身前。 然而他们的实力本就不咋滴,加上先后混战,疲惫、受伤不在话下,哪里是一直保存实力的山背道满的对手。 眼见李素心的神志渐渐明朗,眼中的血红色渐渐变淡。 山背道满长驱直入,面上尽是扭曲和疯狂:“小子,我山背道满怎么会输给你,我要是活不了,也不会你活!” 就在此时,谁也没有注意的空隙——奄奄一息的猫鬼从血泊中爬起,用尽全身力气,扑到飞僵的残骸上。 神奇的事发生了,猫鬼好像瞬间被抽去魂魄,隐没在飞僵身上,接着彻底死绝。 那被毛正琛以魁星踢斗卸掉的飞僵,体内发出炒豆般噼里啪啦的声音,接着缓缓站起,哗啦一声,从背后长出一对黑色的翅膀,带着复仇怨念张开了紧闭的双目。 眼睛似邪气的猫鬼又像凶戾的飞僵。 民间丧事,最是忌讳猫跳到尸体身上,因为当它跳过尸体的时候,会发生尸变。甚至设置了守夜人,为的就是不让猫跳到尸体上。 此时恰恰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猫鬼本就非比寻常的猫,飞僵亦然,一个有魂魄无**,一个有**无魂魄,两者一下结合,俨然成了比先前还要恐怖厉害的存在。 恰好山背道满就在它的身前,身形闪现处,利爪袭出,直接从山背道满的后背插过胸口,鲜血混着内脏从创口中流出,状况可怖。 山背道满生硬地转过头,黑翼飞僵张开血盆大口直接从他的脖子处咬下。 吸干了血液之后,双手用力,活活将山背道满思成了血肉淋淋的两半。 山背道满老想着引僵尸杀人,制造慌乱,没想到却是自受其害。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众人吓得不轻,情势一度逆转,令人两惊一喜。 喜的是素素在持续施法下,渐渐恢复了清明,降头药油的影响削弱了不少。 一惊是山背道满作法自毙,二惊则是张楚的特制枪炮对于开头的飞僵尚有克制作用,但此时炮弹齐飞,对于这只猫鬼和飞僵融合的黑翼僵尸却是毫无作用。 好死不死,它对我的仇恨再是深厚不过,击毙山背道满之后的目标赫然便是我。 场中人虽多,但是尚有战斗力的却不多,徒然变强的黑翼飞僵叫人猝然不防,这头僵尸要是让它跑出去了,可不了得,务必歼灭。 李素心长出了鬼爪,那是以前没有的,不知道是不是融合了僵尸菌的后果。 我祭出乾坤法剑,对李素心看了一眼,后者会意用力点头,一人一鬼恢复某种默契,齐攻黑翼飞僵。 黑翼飞僵看也不看,伸手抓住乾坤法剑,发力处啪嗒一声,法剑碎散,满地铜钱乱坠。 我惊骇得瞪大了眼睛,这实力也太变态了吧,暴怒的黑翼飞僵一爪当胸朝我抓来,山背被分尸的场景兀自历历在目,亏得李素心帮我掩护了一下,才没有落此下场。 鏖战时间越久,心中不祥的感觉就越强烈,人会疲劳,僵尸可不会啊,渐渐落于下风,这样就算不被他反杀,也会被他耗死。 “老乌龟,快想想还有什么办法?我快顶不住了!”我朝另一边大口喘气的毛正琛喊道。 他也是上了年纪,使完一招魁星踢斗之后,喘了半天,这时听到我的呼唤,叹了口气:“死扑街仔,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也罢,我毛家世代斩妖除魔捍卫正道,到了我这一代,却大不如前,然而使命职责所在,终究没法逃脱。” 说罢取下背后的大轮放在地上,有字的一面朝天,俨然便是神翕上供奉的五行八卦轮。 我悠然记起,使用这个五行八卦轮这个大杀器是要折算施术者十年阳寿的,不由得惊叫出声:“老乌龟,你……” 毛正琛吼道:“费什么话,看好了,你一小子为了诛灭僵尸尚且舍生忘死,我一毛家传人能落后吗?”说着单膝跪地,五指成爪插入盘子中心,运行法力启动五行八卦轮。 沉重的牵动声音响起,锈迹斑斑的铜轮中迸发丝丝金黄光芒,整个大堂四面被一个淡淡的结界包围,无尽的天地灵气从方圆三十里涌汇至此…… ------------ 041 风波再起 五行八卦轮启动先会出现五行力量,时限一到,阵法自动转向更为强大的八卦力量,而施术者则会被轮盘反噬,付出代价。 “扑街仔,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的时间内你没法消灭黑翼僵尸,阿叔这条命就算没了!” 我心知事大,哪敢儿戏,站在阵中,感应到强烈的水之灵气。 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 既然第一个是水元素,那么法阵的五行力量,应该依次是水、木、火、土、金。 “云篆太虚浩劫之处……”我正要捻符,祭出驱水符,不料心念一起,结界内便起了一阵猛烈震动,巨大水龙呼啸而出。 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在五行八卦轮笼罩的结界所在,五行元素丰沛,为我所用,而且驱动五行力量不需要符篆等一切媒介,简直就是道术天才奇胜天一般的能力。 持续的震荡,加上水龙拍击,黑翼飞僵东倒西歪,大是狼狈,只见他哗啦张开黑色肉翅,飞到半空,躲开了水龙的冲击。 要是低级的僵尸,估计就被秒了,可对黑翼飞僵还构不成致命的威胁。 水落下积蓄成潭,潭中幻化无数触手般的蔓藤,缠住黑翼飞僵的身体四肢,吸取僵尸怨力,削弱僵尸。 我五指成爪从虚空之中吸出一根削尖的圆木,插入飞僵的四肢。 这种掌握了强大力量的感觉真是畅快,感觉自己无所不能,源源不断的天地灵气从四周荟萃到身上,一招一式有如神助。 僵尸悲鸣咆哮之际,引动火符,大火沿着圆木焚烧僵尸。 此火非同凡火,乃是火精荟萃,一经焚烧,寸草不留,焚化至虚无。 黑翼飞僵轰然倒地,化为焦土消散。 五行八卦轮端的名不虚传,仅启动三层,就消灭了黑翼飞僵。 只不过法阵消失之后,那种透支过后的虚弱感特别重,好像被掏空了身子。 毛正琛感觉比我好不了多少,面色苍白,汗滴如雨,短短几分钟内,更增老态。 “毛师傅,你……还好吧?”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敬重他,叫他师傅。 毛正琛摆摆手,道:“我没事,快把乾坤法剑的铜钱捡好。” 串成铜钱法剑的铜钱刚才在战斗中失落,毛正琛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顾忌自己的情况,而是寻找已经不属于他的乾坤法剑,说明他对于祖上传下这份基业还是非常重视的,甚至为之收伏黑翼僵尸付出了折寿的代价,我对他是肃然起敬。 六爷、山背道满、黑翼僵尸先后被灭,大战过后,只觉得无尽的疲倦涌上心头,好想合眼休息一番,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 张楚沉默不语,走到我们面前,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谢谢,命人将我们送到医院。 我说,要谢就谢恭子、毛正琛他们吧,不用谢我,我压根儿就是为了僵尸菌和报仇来的。 另外一个我真的要谢的人就是夏芊芊。 夏芊芊冷淡地说了一句不客气便离开了。 在医院休养了几天,众人的情况的也恢复得差不多的,主要是些皮外伤。 这几天我都担忧一件事,那就是一直没有出现的奇胜天。六爷虽然不是我杀的,但是我杀了猫鬼,等于间接杀了六爷。换言之,我是奇胜天的杀父仇人啊。 另外,山背道满的死,山背家族肯定会把笔血账算到我的头上。 这一下子,我突然成了两大势力的死对头,哪一方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我心想要不要暂时先溜了,先回内地躲躲。 时间一晃而过,过去了两个星期,依然不见什么风吹草动。 接下来,何去何从是个问题。张楚提出可以保护我,直到我离开香港,我心想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于是便答应了,张楚派来保护我的人却是夏芊芊。 心想,这个老狐狸就这么便宜我,给我了个好助攻。 歼灭僵尸和山背这份功劳可不小,作为酬谢,张楚请我们从狭小的劏房搬出,住进了高级公寓。 李素心的恢复也不错,在紫金三清铃的加持下,降头药油的蛊惑渐渐散去。 然后,她又操起了老本行,不断游说我追夏芊芊:“笨蛋,现在谁都看出来芊芊姐姐对你有意思,你还不主动,难不成要女主主动啊?” 我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主动约她就害她中了牛皮降头,要约她,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李素心摇摇头叹气道:“少年,你不能因为不想看到花落就不去种花,这叫因噎废食。人生在世三万六千五百天,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概率很小的,能在一起概率更小,可如果不主动把握就是零机会了!” 我拧着她的耳朵,“就你知道的大道理多,我说不过你行了吧!” 但是不可否认,她说得对。 此时,夏芊芊正在阳台看风景。看到我过来,神色有点尴尬,我鼓起勇气正要开口约她,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她接完之后,神色微变,对我道:“糟了,丽新商场工地出事了!” 丽新商场的阴魂不是已经往生了吗,怎么会有妖蛾子。 夏芊芊道:“你还记得吗,当天你让我查丽新商场的事,我说这事儿还有下文的,只不过当时你知道了前半部就以为找到真相了,而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以至于我来不及告诉你……” 我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事。 夏芊芊道,“来不及解释了,你要想知道就跟我来吧。” 我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接着,夏芊芊便把我带到医院的一个病房。 病房里,李万豪赫然也在。 只不过经历了上次死里逃生的事,他整个人好像变了不少,以前那股酒色财气淡了很少。 此时,他正慰问一个躺在病床上的人,病人手脚都打了石膏。见到我们的李万豪惊喜交加。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我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一些,询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李万豪说,自从我解决了阴魂的事情之后,丽新商场便开始拆卸工程。 这个病人便是工地的工人老王,他是内地过来的劳工,虽然辛苦,但日子还过得去,可昨天他却无缘无故从五六层楼的手脚架跳下来,幸好当时下面有一堆沙,他没有直接摔到地上,骨头都摔断了几根,但命保住了。 然而,老王声称他自己并非自杀,而是被推下去的,而推他的不是人,而是……鬼。 “大白天的,怎么会有鬼呢?”我看老王长得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不像和人结怨的那种人,而且他的精神状态很好,说话条例清晰。 见我有所怀疑,老王急了,分辩道:“先前我们也知道工地那边闹过鬼,可是干我们这行的,手停口停,家里还有老少等着养呢,只好硬着头皮干呗。为了心安,工地几乎每个工人都会求个护身符,放在身上辟邪。那护身符带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变黑,听说是因为挡住了煞气才会变成这样,如果完全变成黑色还不更换的话,就不但不能辟邪,还会招祸。前天,我看见护身符已经很黑了,就去黄大仙庙求个新的准备更换,可是工期很赶,转头我便把这事儿忘了。” “昨天正在开工,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我迷迷糊糊的,就一直爬上手脚架,我当时吓了一大跳,正想爬下来的时候,突然有只很冰凉的手往我背后推了一下,虽然隔着衣服,但还觉得整个背脊都像结冰一样冷,接着没明白是什麽回事就掉下去了……” ------------ 042 五棺镇邪 九阴聚财穴乃是奇胜天三十年前设计的,利用拆迁过程中被烧死的阴魂,成为李家大富大贵的垫脚石。 先前我一直以为是阴魂作祟,殊不知这些阴魂天性善良,还曾在古猜一战中助我,说明他们有人性的,所以怎么会害人呢?如此说来,一直在丽新商场害人的,并非他们,而是另有其人。 只是,此后事情不断发生,倭人、奇氏父子、张楚先后闯入我的视线,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我才忽略了此中关节。 此时老王所言,更是印证了,丽新商场里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诡秘力量。 夏芊芊找了张凳子坐下,这才跟我娓娓道来。 原来九阴聚财穴的故事还有另外的部分。 当年李家接手工程之后,李万豪的父亲也颇信风水,于是特地请了黄大仙道观的一个老道来看风水,老道对他说,这块地乃是鬼门的分口,动不得土,如果把它建设成一个公园或一个寺庙,施主将功德无量,如强行拆建只怕惹祸上身,轻则全家死于非命,重则全族三代受其所累…… 商人毕竟重利,李父考虑再三,还是决定继续开发这个项目。老道见劝不住他,叹着气便回去了,临走时说了一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强行逆天,作法自毙。 当了工程正式动作,第一天工人就发现桩子打不进去,还挖到俗称太岁的的东西,第二天在地里挖到五个棺材,大家别以为这是不吉利的东西,其实这五个空棺材是用来压着不好的东西的,现在被挖出来,妖邪就镇不住了。 结果不到一个月李父的老婆和两个儿子一同死于非命。李父这时候才后悔,急忙找回老道指点。 这时老道才说出真相,原来丽新广场那块地是龙脉所在,因此人流如鲫,自古就是经商旺地。但商场的位置处于八颗龙牙之上,而龙牙又是暴戾之气最盛的地方,频现血光是必然的。清朝时,有一位高人以‘五棺镇邪’之术,将五具穷凶极恶的恶人尸体入棺,埋葬在龙牙的位置上。原理就等于把食物挂在龙牙上,这样龙有东西吃了,就不会再害人。 阵法一成,五具棺材及里面的尸体,一千年一万年也不能动,动了就会把龙惊醒,轻则为祸一时,重则祸害一方。现在龙不但被惊醒了,就连挂在嘴里的‘食物’也给抢走了,自然要是择人而噬的。 最后,老道建议李父把八个棺材重新埋入地里,为其作一场法事,而且还要折寿十年方可化解。 李父那可犯难了,不但见财化水,还要折损寿命,心里是十万个不愿意。这时,奇胜天找到了李父,年纪轻轻便扬言:“人言天道不可逆,我偏要逆他一次!”于是给出了九阴聚财穴的法子。 以九阴聚财穴汇集方圆孤坟后人的气运,那帮阴魂成了名副其实的替死鬼。此法不但可以抵挡龙牙之地的煞气,还能保佑李家三代富贵,却也因此造下了更大的孽障。 两者相较,李父自然选了奇胜天的法子,自从九阴聚财穴设好之后,商场不但顺利建成,而且李家相安无事,生意越做越大,不久后便有了李万豪。李父去世之后,李万豪虽然资质平平,但做起生意都是如有神助。 气运有盛有衰,不可长年持久。九阴聚财穴三十年的期限即过,五棺镇邪阵早就被破除,原本地上的龙牙之地没了压制,于是便频发意外事故。先前我们不知道,还以为是被大火烧死的阴魂所为。 夏芊芊说到此处,才停下来。 我暗暗惭愧,当时也是一时鲁莽,没有听全芊芊的话。 李万豪神色复杂,一脸冷汗,差点没给我跪下道:“以前是我不对,错信奸人,大师你才是真的好人。这个工程不能再拖了,而且现在谣言四起,公司遭受很大的损失,此后我一定会痛改前非的,这次你一定要帮我,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万豪虽说已经改了不少,身上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铜臭味。 说起来上次你欺我初出省城,才给了我十万,这次怎么也得要个五六十万…… 我说这事儿也不难解决,按照那个老道所说的办就行,第一不要建成商业住宅,要建成公园,这是积德之事。第二找回那个五个棺材,重新埋下去,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李万豪咬咬牙,最后点头了,“建公园虽然亏钱,可也没多大问题,权当破财挡灾,但是时间这么久了,那五个棺材也不知道去哪儿。” 他这么一说,我也犯难了。 突然我想到什么,让老王把他那护身符给我看看。那护身符乃是朱砂写就,符篆笔走龙蛇,俨然是大家所为。 记得老王刚才说过,这个护身符是在黄大仙祠的一个老道求的。恰好,当年劝阻李父的老道也是黄大仙祠的,两者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 那老道多年来一直密切关注此事,因不忍生灵涂炭,所以赐下这些护身符给工人。若不是老王一时疏忽,估计也不会出事。 我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不妨前往黄大仙祠一趟,找到工人们口中的老道人,看看他是否当年的道士,然后再从长计议。” 李万豪点点头,道:“那些拜托大师了。” 我说,不客气,反正我是收钱的! 走出医院的时候,夏芊芊道:“以前看你大义凛然的,怎么现在越来越有铜臭味了。” 我笑道,道义又吃不饱肚子的,反正他李家的钱都是不义之财,我拿一点权当斩妖除魔维护正道的经费罢了。 夏芊芊莞尔一笑,“你倒是说得冠冕堂皇。” 这一笑,犹如花开满树,美艳不可方物。 不知道怎么的,我忽而想起在大堂里她为了救我,吻住我吸取僵尸菌的场景。 一时情愫浮动,大着胆子,朝她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不等她反应过来,我就跑得远远的,朝她喊道:“夏芊芊,我们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我喜欢你,从今天,我要追你!” 夏芊芊脸上一红,啐了一口道:“不要脸,你追到再说吧!我是那么容易追的吗?” 我说我不管,总之就是要追到你。 夏芊芊一言不发,气鼓鼓的,我担心她真的生气了,便走过去,不料她突然揪住我的耳朵,“我警告你,你要再不经我同意亲我,我就拧掉你的耳朵!” “女英雄,我知错了,你放过我吧!” 随即想想,心中窃喜,她的意思是问了就能亲她咯? 总之,她没有真的生气,那就说明成功了一半了吧。 那么接下来,和她一同前往查这件事,应该有不少二人接触的机会。 然而,我估算错了。 可乐和恭子不知道从哪儿知道这件事,非要跟着我们一同前往黄大仙祠。 我真是恨不得拧下这两个家伙的耳朵,老子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你们非要跟着来当电灯泡呀。 第二天,我们一车吵吵闹闹来到黄大仙祠。 黄大仙祠又名啬色园,始建于1945年,是香港最著名的庙宇之一,海外享负盛名。 据传说,黄大仙原名黄初平,生于东晋,是著名的道教神仙,又名赤松仙子,以行医济世为怀而广为人知。相传祠内所供奉的黄大仙是“有求必应”,因此香火鼎盛。 我忽然想起什么,据闻黄大仙是个双瞳之人,能辨鬼神,并籍此得道成仙,恰好奇胜天也是个双瞳之人,这两者会不会存在某种关联呢…… ------------ 043 红鸾星动 我隐隐感觉到,奇胜天和黄大仙祠有着某种关联,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索性进去一探究竟。 寺庙入口有售卖香烛祭品的摊子,香烛十块一扎,水果十五块六个,价格相宜,不过女孩子总是要挑拣一番。 我只买了一捧清水,可乐笑说,这么抠,黄大仙不会保佑你的。 我说,如果有好的贡品才保佑人,那神仙跟黑·社会收保护费有什么不同?上善若水,道法自然,如果大仙真是道家高人,不会怪罪我的,反而会很喜欢。 可乐一愣,竖起拇指感叹道:“老大,你牛,第一次见把抠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的……” 恭子和芊芊还在挑选水果香烛,两女有说有笑,突然,恭子神色有点不自然地看向门口的地方,东西也不选了,随便拿了几个水果便给摊主秤算。 我奇怪道,怎么了? 恭子支支吾吾道:“嗯,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可乐和芊芊是‘土著’,黄大仙祠来过不知多少次了,刚好可以当向导。 祠内建筑雄伟,金碧辉煌,极尽中国古典庙宇的特色。除主殿大雄宝殿外、还有三圣堂、从心苑等,其中以九龙壁最为著名。 忽而看到四处人头涌动,很多善信带着香烛香烛祭品,你急我拥,前往大殿。 我奇怪问道,这些人不会魔怔了吧。 可乐道,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今天是农历八月二十三,是黄大仙宝诞,所以人们抢先恐后前往大殿上头柱香,争个好意头,祈求来年事事顺境,得心应手。 我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我们要询问道破五棺镇邪的老道,也得到大殿去,可现在人这么多,咱们就不去碰争那个头菜了,于是决定等宝诞仪式过了,人少一点再前往大殿。 那么问题来了,目前这段时间如何打发? 可乐提议道,这里的签文很灵验的,很多香客都远道而来一求指点迷津。人都往大殿去了,求签亭已经很少人,反正有空不如我们过去耍耍? 说着不断朝我打眼神,眼中满是‘狡黠’。不禁暗想这小子又在想什么馊主意。 我没意见,两女也赞同,于是我们便一同前往解签亭。 此时,可乐和恭子好像有了某种默契似的,不住怂恿芊芊求个姻缘签。 看到这里我总算是明白了,怪不得这两家伙死活要跟着来,原来是撮合我和夏芊芊来了。 夏芊芊取得签筒后,跪在蒲团上,诚心摇动签筒,不久后跌出一支竹签。 竹签上并无签文,只有一个数字,看其数字作取签纸,然后拿到解签亭旁边的一个建筑解签。 不知道是不是人都去抢头柱香了,解签处显得有点门庭稀落,只有一个道人百无聊赖地‘坚守岗位’,困得不住打呵欠。 这老道一副不靠谱的样子,道袍破损陈旧,见我们来了,才止住呵欠道:“解签五十。” 可乐争先坐下,给了他五十,然后夏芊芊才给他签纸。 老道瞪了可乐一眼,没好气道:“既是这位小姐解签,你小子坐下来干嘛?” 接着取过桌子上的毛笔沾了墨,在纸上笔走龙蛇,边写边念道:“萍水相碰互不识,一朝解作红鸾星。红绳不用力即差,双星动如参与商。” 老道抬头看了芊芊一眼,“求的是姻缘吧?” 夏芊芊有点害羞地点点点头。 老道毫无语气波澜地道:“签文的意思是,你一直寻找的真命天子,已经出现了,而且就在你的身边,你们旁水相逢却别有缘分……” 我脸皮微微抽搐了一下,这老道该不会是可乐找的托吧,这戏也太假了吧。 可乐却在起哄,故作惊奇道:“老大,说得不就是你嘛!你一来香港就认识了芊芊,你说你们是不是特别有缘分?” 恭子也助攻道:“是啊,佛曰上辈子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没有特别的缘分怎么会走到一起呢?” “别……别胡说。”夏芊芊佯嗔道,脸上表情似是害羞又似是欢喜。 老道面无表情道:“不过,也不过高兴得太早了。签文的后两句,用力即差,说的是月老的红绳虽然把你们绑在一起了,但是太过用力追求什么东西,反而什么都得不到。参商,是指天上的两颗永不相见的星辰,最后你们就会像这两颗星一样,不得相见,简单来说就是……有缘无份。” 此话一出,夏芊芊的表情顿时冷了下来。 可乐也急了,将一张一千元港币贴在手心,从桌子底下递到老道门前,侧着身子挡住,便问道:“我说大师,你是不是看错了,要不要重新看看?”说着故意扬了扬那张一千大元。 不料那老道虽然寒酸,却有几分骨气。 老道眯着眼,微怒道:“签文如此,我只是依书直说。你给我五十我也是这么说,给我一千也是这么说,须知鬼神可欺,天命不可欺。” 老道并没戳破可乐,只是婉约拒绝‘贿赂’。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夏芊芊听了,脸色阴了下来,道了谢谢。用红包将一纸签文包了收好,这是求签的习俗,旨在求个吉利意头。 此时我想打死可乐的心都有了,他妈的,老子昨天才宣布要追夏芊芊,你今天就来给我整这么一出,这不是存心坑我嘛! 离了解签亭,我们走往别处。 气氛却比来时的热闹冷落了许多。 恭子和芊芊走在前头,我和可乐走在后头。 “老大,我真不是存心,这完全是意外啊!谁能想到那老道不收钱呢!”可乐兀自喋喋不休小声解释道。 “手拿开,离我远点,闭嘴。再说话,我把你舌头剪下来!”我瞪了他一眼道。 可乐吓得捂着嘴巴,噤若寒蝉。 没走多远,可乐敲了敲我肩膀,陪笑道:“老大,我可以说一句话吗?” “说屁就放。” 可乐煞有介事道,“我感觉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我下意识地朝后看去。 可乐压低声音道,不要回头,就在我们九点钟方向。人们都是往大殿去的,只有这几个人一直尾随着我们。 我稍加注意,发现果然如此。 在香港和我有过节的,只有两撮人。 奇胜天独来独往,显然不是他的人。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了,那是山背家族的人。 山背道满惨死在黑翼飞僵手下,他们肯定把这笔账算到咱们头上了。 我想了想,上前和两女说明情况,建议咱们分头行事,可乐和恭子一组,我和芊芊一组,分散走,问了消息之后各自撤退,在公寓汇合。 众人依计行事。 我想着人多的地方容易甩掉跟踪的人,便带着夏芊芊前往大殿。 大殿此时人头涌涌,到处都是争上头柱香的人,从门口一直挤到外头,朝大殿看去,只看到黄大仙金身像的一半。 奇怪是,此时朝后看,那些跟踪我们的人,好像消失了似的,不见了。 我心中奇怪,莫非这些人不是冲我来的? 我说了几句夏芊芊都心不在焉似的,便提高了声音道:“芊芊,还为刚才的事不开心嘛?” 夏芊芊苦笑道:“哪有,只不过很多事都是命中注定,没法强求。可能我和那人真的有缘无份吧。” 我如鲠在喉,我知道芊芊很在乎我,可是对于我们的未来却没什么信心。可能是因为先前的误会,也有可能是因为女孩子天生的多疑,还有就是各种现实问题。 “说来可笑,我以前就曾到过这里求姻缘,当时求到的是上上签,还以为黄大仙灵验呢。但其实,人世间茫茫多的愿望,即便是黄大仙又能帮了多少个呢?好比此时此刻,人山人海的信众带着香火来抢头柱香,但是名额只有一个,而我注定不会是那个幸运儿。”夏芊芊自言自语,又有点哀伤道。 四周明明人声鼎沸,在我耳边却寂静得针落可闻。 烟火缭绕,我仿佛看到无数往事。 命中注定‘夭’的奇六爷,利用种种阴谋邪术续命,妄图逆天改命,最后自爆身亡,魂飞魄散。 端坐在神台上的神像,看着跪下的各有所求的芸芸众生,嘴角会浮现鄙视的冷笑吧。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命中注定‘孤’的我,真的会祸害到身边的人吗?比如毛正琛就因为我,牵连进飞僵一事,以折损十年寿命的代价启动五行八卦轮。 为此就连喜欢的人,近在咫尺,都无法争取。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一点理解六爷了,同时内心突然浮起一阵执念:我不信‘孤’什么的命关,我偏要和夏芊芊一起! 一念及此,我夺过夏芊芊手中的香。 夏芊芊惊诧出声:“你干嘛?” 我说我要证明给你看,你就是那个幸运儿,我就是你的‘真命天子’。你的缘分已经到了,但不是求神灵得来的,而是靠自己争取回来的!我和你打个赌,要是我能抢得头柱香,你就做我的女朋友如何? 夏芊芊看了看针插不入的人群,又看了看自信满满的我,最后咬咬唇道:“好,你要是能抢到头柱香,我就做你的女朋友!” ------------ 044 头柱香 人潮拥挤,里三层外三层,就是把我削尖了,也钻不进去。 不过既然放出了豪言壮语,我就要做到。 大殿内还没有开放,用一排排木铁马拦住信客人们,垫高脚依稀看到内殿里有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道人围着神像走来走去,像是进行某种祈祷仪式,又是洒清水又是念经的。 一圈一圈燃烧的塔香,垂下一条绑着小铁球的红绳,时辰一到,塔香烧断红绳,铁球掉到下面的黄铜盘子。 铁球落下之时,就是开放上香的时候。 黄大仙神像前有一个香炉,已被清空,一会儿开放之时,第一个把香插到这里的便是头柱香了。 传说得了头柱香的人,神明会特别关照他,事事顺心,这才使得这些多人趋之若鹜。 眼看着塔香快要烧到了,我不慌不忙从布袋里取出一个卷轴,朝人头涌动的方向抛出。 这是空白的卷轴,本用作书写符篆,此时被我拿来充当通向香炉的飞鹊桥。 卷轴抛出,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另一头跌落大殿内。 “各位大佬,多有得罪,事关小弟下半生幸福,对不起也要做一次了!” 我心中默念,飞身踏上白纸卷轴,如升腾云,踩着人头朝大殿内走去。 踩到之处,一片哎呀骂娘之声。 堪堪来到大殿,刚要落地,殿中那正做法事的老道白眉一扬,怒道:“诸位信客诚心上香,通宵达旦地排队等候,你是何人,却要用术争先?此乃对大仙的大不敬,贫道在此,岂容你放肆?” 老道信手从香烛上取下一点火,一弹,萤火虫似的把我的白纸卷轴点燃了。 顿时火光如蛇,朝我的脚下一路吞噬而来。 妈的,算漏一策,黄大仙祠必有高人坐镇,不但要抢先诸位信客,还要过他这一关。 我身在半空无法转身,忽然想起入门时买过一捧清水,准备上供给大仙来着,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掐诀引处,清水如雨,浇灭燃烧的大火。 老道大怒,就地取材横过作法所用的桃木剑,斜斜一劈,一排烛火应声而灭,剑上却多了七点火星,朝我刺来。 我大骇,退无可退,只得硬着头皮接战。 这老道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破解五棺镇邪的人,但实力委实恐怖,瞧他衣着法度,似乎是大仙祠内有身份地位的人。 可惜这次没带素心来,不然可以一个牵制老道,一个抢去插香。可大仙祠乃道教圣地,庄严正气,对鬼物之流必有克制,因此我没敢带素素来。 打到第七招,老道桃木剑一抖,剑上七点火星飞出,如同附骨之疽地追着我烧。 此时,塔香已经烧到了红绳,就差一点点就能烧断了。 我如同输急了的赌徒,顾不得惜命,伸手去抓那火星,肉掌被烧得一片焦黑。 七点火星一一被我掐灭,手掌传来灼伤的巨疼。 晃眼的火星一灭,恍惚间,紫袍老道的桃木剑划破虚空,朝我面门一剑刺来。 这一剑,万难招架啊。 我心中泛起一阵绝望,就在此时,叮的一声清脆声音,铁球落在铜盘上,兀自不断转动。 大殿外等候多时的信客早就不耐烦了,生怕被我抢了头筹,纷纷冲进来,朝香炉的方向涌去。 紫袍老道怕伤了信客,急忙收招。 我见是机会,用尽气力,飞身踏着老道的桃木剑,借力越过他头顶。 右手抖处,点燃香火,一把插入黄大仙神像前的香炉。 此时,铜盘中的铁球才停歇下来。 夏芊芊看着我被火烧焦了的手,有点心疼道:“你怎么这么傻啊,为了上这头香,值得吗?” 我笑道,值得,当然值得。不过你不要忘了我们的赌约,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说着一把搂住夏芊芊的小蛮腰,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夏芊芊晕生双颊,被我的真诚打动,嘴上还是啐道:“好啦好啦,我答应你就是了,当这么多人,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空气安静了一秒,反应过来的信客对我破口大骂的有之,失落如丧考妣的也有,甚至有点想揍我。 毕竟他们排队等候了这么久,却被我一个后来居上,断了念想。 和他们这样想的,还有那紫袍老道。 “岂有此理,捣乱祠内法纪,亵渎神灵,来人呐,把这小子给我抓起来!”紫袍老道大怒,朝一众弟子下令道。 一时,十几个穿着道袍的人朝我围了上来。 我急了,道:“大师,你误会了,我来是想询问贵祠关于丽新商场五棺镇邪一事的,不知道经手此事的老道长还在此处否?” 紫袍道人听到五棺镇邪几个字,脸色一变,道:“一码归一码,我身为主教,如果不整治你,祠内法纪何在?是不是以后阿猫阿狗都可以到我大仙祠闹事?” 世事往往不尽人意,顾得一头,顾不得另一头。 虽然抢得头柱香,收获芊芊的芳心,却也因此得罪了大仙祠。 “十三,我们怎么办?”夏芊芊急道。 我说,能怎么办,溜呗。 刚才能抢到头柱香,不过是拿命拼加上一点投机取巧,要真跟这紫袍道人交手,估计走不了三十招。 我拉起夏芊芊的手就往外走。 紫袍道人震怒,下令一众弟子封锁大仙祠,务必不要让这两人跑了。 亏得香客游人甚多,紫袍道人担心误伤旁人,倒也不敢使用强硬手段,我们得以浑水摸鱼逃离大殿,头疼的是他的弟子暗中追来。 走到九龙壁,他们兀自穷追不舍。 九龙壁是影壁的一种,用于遮挡视线,背倚祠墙而建的单面琉璃墙壁,上面九龙翻涌,活灵活现,霸气外露。 不过此时,后有追兵,我是没心情欣赏了。 忽然,我看到了可乐和恭子,两人就在九龙壁前,和一群人拉拉扯扯,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 我一愣,随即想起,是了,这群人是刚才跟踪我们的人。 走到近前,听到这群人说的是日语,然而奇怪的是,他们要是来报仇的,应该来找我啊,缠着恭子干嘛? 可乐挡在恭子身前,和那群人理论,一方说日语,一方操着粤语,那情景简直是鸡同鸭讲。可乐急了,时不时爆出一两句骂人的话,而那群倭人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恭子身上。 我上前拉过恭子,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恭子支支吾吾,张了张嘴:“你要我说也行,不过我说出来,你不要怪我哦。” 我真是被她气着,“你说吧,保证不怪你。” 恭子弱弱道:“其实土御门家主没有派我来华夏阻止山背家族的人,是我自己要来的,这些人都是来带我回去的。” 我一愣,有点生气,“怪不得你刚才一直神色有异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你早就知道他们追来了吧。那你到底是谁?” 恭子抬头道:“其实,我再就说了……” 我冷笑道:“到现在你还想骗我吗?我只记得你来时说过,你是土御门家族的人,还说什么两国友好,要制止别有用心的人制造纷争。” 恭子道:“不,那你还记得我的全名是什么吗?安倍恭子,在日本,平民是不能姓安倍的,只有皇室的人……” 我一愣,她要这么说,还真是。 安倍晴明作为日本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阴阳师,自然拥有者家族派系,其的后裔不是如今日本某前首相,而是土御门家。土御门一族在江户时代受到德川幕府的庇护,成立“土御门神道”。 恭子虽然是土御门神道的人,却也是皇室中人。 生在皇室就像困在鸟笼的云雀,虽然锦衣玉食,但是万般不由己,她得知山背家族在华夏为非作歹,于是便私自前往,虽然说是为了天下苍生什么的,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逃离无趣的生活,追求自由。 我想起华星冰室里,虽然是简单的小食,恭子却吃得津津有味,好像从未吃过这般的好东西。对于她来说,平民的生活却是最遥不可及的。 这么说来,恭子并没有骗我,只是隐瞒了部分真相。 想到这里,我对她的怒气便消减了不少。 那边,可乐和土御门神道的人越吵越激烈,大有大打出手的趋势。 与此同时,紫袍道人的弟子们也追到了。 这次真是前有狼虎,后有追兵。 我心生一计,凑到恭子耳边细细耳语了一番。 恭子点点头,拉开面红耳赤的可乐,对着土御门神道的人说了一番话。 后者看着追来的紫袍道人的门人,大喝一声,纷纷冲了上去发动攻击,两团人马随即大打出手。 可乐有点摸不着头脑,问:“恭子,你跟这帮倭人说了什么。” 恭子嗤笑一声,“还不是十三的意思,他让我跟他们说,只要打赢那帮弟子,我就跟他们回去。” 夏芊芊上前瞪了我一眼,抱着我的手臂,不无甜蜜道:“就他鬼点子最多。” 可乐见我们二人亲密,嬉笑道:“老大,还是你行啊,出了一趟回来就抱得美人归,到底有什么秘诀,教教小弟呗。” 我这时候却没心思和他耍嘴皮,紫袍道人下令封锁了大仙祠,我们怎么出去倒是个问题。 就在此时,九龙壁后探出一个脑袋,朝我们小声道:“嘘,喂,跟我来!” 我定睛一看,这人却是方才‘刚直不阿’的解签佬…… ------------ 045 坐而论道 土御门神道的人和大仙祠的弟子打得不可开交。 我们虽然暂且没事,但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发现那是误会,只能算是缓兵之计。 紫袍道人封锁了大仙祠,我们要突围出去,也不能硬碰硬,突然来了个当路党,我把心一横,决定冒险一番,暂且相信他一次。 于是我们四人便跟着那解签佬去了,解签佬把我们带回刚才求签的地方。 “谢谢,不敢请教道长尊称。”我恭敬道,毕竟他救了我们一命。 解签佬摸着山羊胡子,道:“客气,贫道方一鹤。我听说你小子搅了大仙宝诞,又以道术抢了头柱香,气得紫宸真人封锁了大仙祠,要抓你们是吧?” 我苦笑道:“小子一时意气,给贵祠惹了麻烦,真是十分抱歉。” 方一鹤哈哈一笑,“不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那帮信客游人每日里带着香火蜡烛供奉大仙,求的无非升官发财,长命百岁,将一个好好的道家清净之地搞得乌烟瘴气,贫道早就看不过眼了,若非怕赵紫宸怪罪,我早就这么干了!” 可乐笑道,刚才给你钱不要,还以为你个古板陈腐的道人,没想到也是这么不正经啊。 方一鹤瞪了他一眼,指着我道:“要不是看这小子颇合我脾性,贫道也不会多管闲事。” 从解签佬的话里,我得出几个信息,一是那紫袍道人应该叫做赵紫宸。 赵紫宸是掌教,在大仙祠内可以说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而这个方一鹤居然敢直呼他名字,说明他辈分也不低,但既然如此,他何以沦为一个解签佬? 很快,我心里就下了定论,这方一鹤如不是脾气怪诞的高人,就是个夸夸其谈的碌碌无为之辈。 我决定来个投石问路,问他知否一个叫奇胜天的人,以及关于五棺镇邪阵的事。 没想到方一鹤脸色大变,惊讶地看着我道:“你是谁,问这个干嘛?” 我心想这人肯定也知道这事儿,说:“我嘛,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不重要。重要的是,龙牙之地的镇邪之棺不知道所踪,而今镇压煞气的九阴聚财穴被破,急要寻找那五具棺材重新埋入地下,才不会有无辜的人受害。听闻大仙祠的一位道长当年曾经参与此事,特来问询,如果您知道那老道长如今何在,还请相告。” 方一鹤苦笑一声,叹道:“不用问了,当年参与此事的道人就是我。” 此话一出,我们四人面面相觑,再看方一鹤那副尊容,实在有点难以置信。 印象中的那个老道人应该是仙风道骨的,和眼前这邋遢落拓的老道重合不到一起。 我皱眉道,既然您就是当年的道长,请问原先镇压龙牙之地的五具棺材到哪儿去了? 方一鹤张张嘴,正想说话,突听脚步声急,一大群人正赶往此处。 糟了,赵紫宸带着人往这边来了。 方一鹤让我们躲在解签亭中央的一块巨大月老石后面,周围一小圈沙子,围起来,上面插了不少香。但此时顾不得这么多了,众人跨过香火,隐身在月老石后面。 刚一安好身子,就听到两人交谈的声音。 “师兄,有没有见到一男一女两人年轻人从这儿经过?”赵紫宸的声音,大仙祠的掌教居然管方一鹤做师兄,怪不得他敢直呼赵紫宸的名字了。 却不知道因何,此人的地位一落千丈,从掌教师兄跌落为一个解签佬。 方一鹤一口咬定:“不曾见过。” 两人打住了,沉默了片刻,又听到赵紫宸对弟子们道:“你们回去吧,我和你们师伯聊两句。” 待一众弟子走远之后,赵紫宸朝月老石喊道:“出来吧,有师兄给你们撑腰,我暂且不追究你们。” 我暗中暗道原来他一早看出来了,只得硬着头皮出来。 赵紫宸坐在一张椅子上,不怒自威,皱眉道:“怎么又多了两个人?刚才有一帮倭人跟我的弟子起了冲突,不用说,也是你们捣的鬼咯?” 我急道:“赵真人,这件事其实是一场误会。” 赵紫宸冷声道:“误会?你倒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要用道术夺抢头柱香?你说得出门道还好,否则,就连师兄也保你不住。” 看来赵掌教还是蛮给方一鹤面子的。 我心想事已至此,强词夺理也要说一遍了。 一念及此,反而镇定下来,问道:“敢问赵掌教,道家是否主张清静无为,道法自然,无数不容,天人合一?原始道家发轫老子,承于庄子,俨然有辩证法和因素和无神论的倾向。庄子认为人是自然中的一股气所化,人死后,便回归自然,便连鬼神也是不存在的。” 赵紫宸沉吟片刻,道:“大致可以说是对的。” 我道:“然而,现代道家存在大量阴阳五行、怪力乱神的东西,比如抢头柱香,比如借库,假如神明是管理世界的存在,给神明一点甜头,以期获得更大的利益,假如他灵验,就回来酬谢神明,那这种行为何异于‘贿赂’和‘走后门’?和我们原始道家清静无为岂不离题万里?” 赵紫宸默然。 我轻咳一声,厚着脸皮道,之所以抢头柱香,是因看不惯这种风气,奋而出手的。 赵紫宸嘴角浮现一丝笑意,道:“你小子倒有急财,说得不错。但有几点需要商榷,第一你说的原始道家是一种哲学学派,而我们则是世俗宗教信仰,以利诱劝人行善,以鬼神之说恫吓人们勿为恶事,虽然落于下承,但初衷是好的,芸芸众人便是牙牙学语的小孩,动之以利,晓之以道,把他们引到‘道’的门前,反而本末倒置,却非吾辈所料的了。” “再者,大仙祠内教徒数百,每日里的吃喝拉撒都是要钱的,因此也需要适量地搞一些活动。” 赵紫宸这话一出,我对他的好感都提高了不少。此人虽然严酷,却也不是不讲道理。 我说献丑了,谢谢掌教指点。 赵紫宸脸色和缓了一些,道:“本道念你是处犯,并没有伤人,就绕过你一次,如有再犯,绝不饶恕,从今以后不许你踏入大仙祠半步,知道了吗?” 我连声称是。 恭子问道:“掌教,那,那帮土御门神道的人呢?” 赵紫宸道:“他们无辜打伤我门人,被我擒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因此被我罚留在大仙祠内打扫三个月卫生,负责劳役,三月一过,我自会释放他们。” 恭子也不知道是喜是忧,毕竟是同门,但赵紫宸这么做,无异于给她争取多了三个月的时间。 整个过程中,方一鹤都是不发一言的,给人感觉和赵紫宸很生分,虽然赵紫宸对他礼数有加,颇为敬重。赵紫宸肯善罢甘休,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给方一鹤面子。 我们不住诚谢,毕竟是我们理亏在前。 赵紫宸走后,我急**从方一鹤口中得知关于五棺镇邪的事。 方一鹤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听你刚才的辩论,对‘道’好像颇有认识,也算是我的同道中人。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今晚夜里三点,你到大仙祠后面的山上,我自会将一切奉告。” 我心想这道人脾气真是古怪,毕竟有求于人,我只得应了。 半夜,我探黑来到大仙祠的后山。 虽然天黑,但是祠内灯光璀璨,隐隐看到大仙祠的辉煌建筑的轮廓。 此时居高临下,发现这黄大仙祠的风水端的是个福地。 山形地势,坐落庄严,钟灵毓秀四方山峰朝拱,绿水汇聚于前,所谓“日进金钱夜进宝”,上胜天,下应地,大仙祠坐落其间,一若君皇坐殿,其能久享港九各地万家和香火鼎盛不衰。 据风水学说,该处似狮子驮铃形,属九龙的第七枝龙脉,自狮子山落下,变成蜂腰鹤滕落脉在黄大仙区,名为“丝线吊金钟”,或“狮子驮铃”。 突然,大仙祠内‘金钟’的所在隐隐有一股黑气冲天而起,将瑞气祥和的吉气折去不少。 不知道是我眼花,还是道行不够,这股黑气瞬间之后便消失不见,好像从来就没有过似的。 方一鹤已在亭子处等我。 一番问候之后,我便直入主题,询问五棺现今何在? 方一鹤摇头苦叹道:“贫道爱惜你是个可造之材,故此劝告你不要再追查此事了。龙牙之地不要开发了,将之设为禁区,不许人出入,自然不会有伤人害命的事情发生。” 我一愣,没想到这个老道居然不守信约,把我约来就是让我放弃的。 我说,工程已经开始了,李家定不会放弃这块肥肉。再者即便封闭起来,以后也会有伤亡的。 方一鹤看着我,认真道:“好,那我告诉你,即便真的找到了五棺,立马会有五条人命丧生。你是愿意防微杜渐,还是要让五条人命死于非命?” 我皱起眉头,为什么起出五棺之后,会有五条人命死于非命? 方一鹤道,只因五棺之中葬的并不是人的尸体…… ------------ 046 五狱轮回说 五棺镇邪阵,原理就是以邪镇邪,棺中的东西绝非善类,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棺中到底为何物。 方一鹤凑近我,阴森森吐出两个字:“人魈。” 所谓人魈,就是身怀大恶之人,也就是犯了罪恶,不人不鬼的人。 方一鹤大概上了年纪,久站觉累,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悠悠道:“五棺之中正是人魈的尸体。” 接着方一鹤便将五棺镇邪的来历娓娓道出。 原来宋朝有个叫黄裳的道士,目有双瞳,借此寻获五个人魈,以五狱之法杀之,最后得道成仙。 按照道教的理论,有‘五地狱’之说,此说法区别于佛家的‘十八层地狱’,分别是‘寒冰狱’、‘火坑狱’、‘剜心狱’、‘拔舌狱’以及‘抽肠狱’。 五个人魈之罪分别是,贪婪、淫欲、无信、不孝、不敬鬼神,对应着五地狱。 成仙必须经历‘五地狱’,拥有双瞳的人可以日观千里,夜窥鬼神,道士黄裳就是靠着双瞳之力,先后找到五个人魈杀死,让他们代替自己经历‘五地狱’之试炼,然后羽化成仙。 此黄裳并非武侠中创立九阴真经的大内文官,历史上确有其人,道教中的恢弘典籍《万寿道藏》便是此人经手编纂。 因恰好黄大仙、黄裳都是双瞳之人,而且同姓,也有不少人认为黄裳就是黄大仙八百年后的转世。 人魈身死之后,化为鬼魈,怨气大增,为祸人间,传闻黄裳仙去之时,以无上法力将之封印在特制的奇棺当中,埋入土中。后人不知其地何在,没想到却是在香港这块弹丸之地。 唯其凶邪,所以五棺才能镇得住龙牙之地的煞气。 “试想鬼魈身受五狱之苦数百年,怨念何其深重,一旦让其重见天日,他们还不杀人找替身?到时肯定不止五个无辜之人受害,势必生灵涂炭啊。”方一鹤煞有介事道。 听了方一鹤的话,我心里久久不平复,没想到五棺镇邪阵还有这说法。 可要我就此相信方一鹤的话,又显得自己像个傻子。 三花聚顶本是幻,脚下腾云也非真,这世上哪里会有神仙啊?即便真有,也是存在在我们这种凡人很远的地方,唯其不可证,方有人信。 我只相信,世上若真有神仙,大概就是外星人吧。 见我露出不信的神色,方一鹤道:“你若不信,大仙祠内有一小偏殿,唤作五狱殿,中有人魈雕像,死相可怖,用来警示世人为善仁慈,不可作奸犯科。” 我说五狱、人魈这些我当然信,这个五棺是否真的就是传说中的人魈,这一点我是存疑的。再者,您也没法证明不是? 方一鹤被我一顿抢白,有点生气地甩了甩衣袖,道:“话已至此,你信也不好,不信也罢。五棺之事非同小可,还望你好自为之。” 我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这老道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呀。 我说既然如此,道长能否告诉我最后一件事? 方一鹤道,你说。 我说,奇胜天是否也是大仙祠内的人,或者说曾经是? 方一鹤脸色大变,脖子处红筋暴起,激动道:“没有,贫道在大仙祠过了半百有余,一草一木均自熟悉,从未听说有什么叫这名字的人。” 没有就没有嘛,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最后,我和方一鹤闹得不欢而散,就情况而言,方一鹤和赵紫宸都知道五棺镇邪阵和奇胜天的存在。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忌讳莫深,任我软磨硬泡,一不肯告诉我五棺的下落,二不愿透露奇胜天的信息。 下山的路上,月色正明。橘黄灯光穿过树影,照射在地上斑驳摇动,仿佛置身海底世界,树是珊瑚,灯光是发亮的海底鱼,走上其中有种走在旧时光、走在记忆里的感觉。 我抬头看向,大仙祠,发现那股消失的黑气又再度出现,直冲云霄。月色清明下,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刚才不是我眼花,而是真的存在,只不过刚才月亮被乌云遮蔽了,所以没有看清楚。 这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的内心浮现:五棺……会不会就在黄大仙祠里头? 赵紫宸以我抢了头柱香,不尊祠内法纪为由,不许我再入大仙祠,目的就是不让我接近大仙祠吧。方一鹤也说了类似的话。 大仙祠内高手如云,就不说赵紫宸了,其他的人我也未必搞得定。 要让他们同意我进去找找五棺,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回去路上,我是心事重重。 可乐他们见我回到公寓一言不发,纷纷过来八卦方一鹤和我说了什么。 我心想也好,给他们说一遍,也好理清思绪,好看看有什么办法。于是便将事情给他们说了一遍。 众人听说,均觉匪夷所思,于是集思广益,细细推敲。 双瞳之人、五棺、黄大仙祠三者之间肯定存在什么联系,偏偏我又无从下手。 神仙之事终究缥缈不可信。 但从这个方向想去,似乎又能找到一些头绪。 人有生老病死种种劫难,神仙也有,因此需要轮回历劫,才能涅槃再度成仙。 黄大仙是东晋人,黄裳却是宋朝人,两人都身怀双瞳,若说后者是前者的转世,八百年一个轮回,也是说得通的。 奇胜天也是双瞳之人,恰好,从宋朝至今也是八百年,刚好一个轮回…… 灵光一闪,我一拍脑袋,突然想到什么。 是了,奇胜天该不会认为自己就是黄裳的转世吧?效法黄裳,以双瞳之力斩杀五大人魈,然后得道成仙吧? 成仙之事缥缈,可就是有人信!秦始皇、唐玄宗、嘉靖帝哪一个不是雄才韬略的天下之主,他们都曾追求长生,得道成仙之事。 奇胜天这种天赋异禀的人相信得道成仙之事,也不出奇。 从这个思路想下去,越想越觉得对。 从开始的九阴聚财穴,一路循循善诱,到五棺镇邪阵,奇胜天要想杀我,不知道有多少机会,甚至他的父亲因我而死都没有报仇,莫非就是为了借我之手找出人魈的所在,好完成他的得到成仙大计? 如此一来,事情便陷入了两难。 要是不找五棺,龙牙之地的煞气无法镇压,还要死更多人。 要是找到五棺,岂非帮助了奇胜天?姑且不论成仙之事是真是假。 一直在听,没怎么说话的夏芊芊道:“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你说。” 夏芊芊道:“奇胜天是利用你找到五棺,好完成他的成仙大计,我们何不来一招请君入瓮。在五棺周围,埋伏下人马,等奇胜天出现的时候一举捉拿。若真在大仙祠发现了五棺,想赵掌教他们也无话可说,届时我们就能顺理成章地将五棺埋入龙牙之地。所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最多我们不要打开棺材就是了。” 我一拍大腿,果然是好办法。可……就凭我们四个,也不是奇胜天的对手啊。 我要打赢奇胜天,除非有五行八卦轮的帮助。 我已经坑了毛正琛损失十年阳寿,不想再害他,此法不行。 我看着夏芊芊道,“现在我们唯一可以找的帮手只有张楚了,他手下那支特别行动组,飞僵都能灭,对付奇胜天想来也差不多。但是他帮不帮我们却是一个问题。” 夏芊芊下意识道:“我帮你问问吧!” 我说不用了,你为了我已经欠了他很多人情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着,我便打了个电话给张楚,说明根由,请他帮忙围剿奇胜天。 张楚一愣,随即道:“我为什么帮你?” 我没好气道:“为什么?老子帮你解决了黑翼飞僵,保护了广大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按理说,你帮我一次,也算不了什么嘛?” 张楚淡淡道:“貌似若非你要取僵尸菌,我们一早就解决了飞僵,更不会有他变成黑翼飞僵的机会。你帮我是应该的,我也没有帮你的义务啊。”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能言善驳。 我说,好,那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要怎么才肯帮我? 张楚想了想,说,简单,你答应我做三件事就行,以后我有需要随传随到,这个忙我就帮了。 这老狐狸真会做生意,以一换三,赚翻了。 毕竟人在屋檐下,我便答应了。不得不说,被人敲竹杠的感觉真不好受。 商定筹码,便依计行事。 过了大仙宝诞,大仙祠内会有几天的内部整顿时间,不让游客外人入内,恰好给了我们机会。 月黑风高,我们一行四人悄悄摸入大仙祠内。 兵行险着,这次我可以说是把宝都压在了五具邪棺就在大仙祠内。万一不是,那就闹乌龙了。 所以我不得不谨慎行事,拿出大仙祠的地图对照当日在后面看到的黑气发出方位,一一印证,以期找到五棺藏身之地,同时还要掩人耳目,以备被祠内弟子发现。 我让恭子三人在四周给我放风,我则是按照地图搜寻,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此地就是当日山上所见,散发黑气的所在。 我放下地图,抬头一看,却见此处竟是九龙壁…… ------------ 047 计擒双瞳人 故宫九龙壁的特点是:壁上部为黄琉璃瓦庑殿式顶,檐下为仿木结构的椽、檩、斗栱。 壁面以云水为底纹,分饰蓝、绿两色,烘托出水天相连的磅礴气势。下部为汉白玉石须弥座,端庄凝重。 壁上9龙以高浮雕手法制成,最高部位高出壁面20cm,形成很强的立体感。 纵贯壁心的山崖奇石将9条蟠龙分隔于5个空间。黄色正龙居中,前爪作环抱状,后爪分撅海水,龙身环曲,将火焰宝珠托于头下,瞠目张颔,威风凛然。 左右两侧各有蓝白两龙,白为升龙,蓝为降龙。左侧两龙龙首相向;右侧两龙背道而弛,四龙各逐火焰宝珠,神动形移,似欲破壁而出。 外侧双龙,一黄一紫,左端黄龙挺胸缩颈,上爪分张左右,下肢前突后伸;紫龙左爪下按,右爪上抬,龙尾前甩。 二龙动感十足,争夺之势活灵活现。右端黄龙弓身弩背,张驰有度,腾挪跳跃之体态刻划生动;紫龙昂首收腹,前爪击浪,风姿雄健。 阳数之中,九是极数,五则居中。 “九五”之制为天子之尊的重要体现。整座影壁的设计,不仅将 “九龙”分置于5个空间,壁顶正脊亦饰9龙,中央坐龙,两侧各4条行龙。 两端戗脊异于其它庑殿顶,不饰走兽,以行龙直达檐角。檐下斗栱之间用九五45块龙纹垫栱板使整座建筑以不同方式蕴含多重九五之数。 此外,九龙壁的壁面共用270个塑块,也是九五的倍数。为了不损坏龙的头面,分块极为讲究。 只有悉心的设计,高超的技艺,才能达到如此精湛的效果。随着建筑艺术的提高,各种材质也被用来建作九龙壁,现代出现的石雕九龙壁也有着很高的艺术价值,石雕九龙壁一般选用汉白玉和青石等代表建筑用大理石,有着较高的可雕塑性,可满足各种造型的需要,并有着独特的表现效果。 ------------ 048 密室杀人 一路被奇胜天当做猴子似的,玩弄鼓掌之中,这次他终于载在我的手上,那种喜悦激动之情简直难以言喻。 众人也围了上来。 那人发出连声咳嗽,声音好像有点不像奇胜天。 擦去面上的灰尘,我赫然发现这人竟然是方一鹤。 我大惊,朝张楚喊道,奇胜天跑了,快追! 张楚点头,让手下人朝着奇胜天遁逃的方向追去。 我一把揪住方一鹤的衣领,怒道,老头,你是不是奇胜天的同党? 方一鹤一面无辜道,我不懂你说什么,我只是刚好路过这里,不料九龙壁倒塌,刚逃过一命你就不由分说地揪住我,是何道理? 眼见就要抓住奇胜天,却被这老头搅了局,不怒是假,我恨不得一拳砸他脸上。 赵紫宸呵斥,干什么?毁破祠内设施,还想打人不成? 张楚也朝我示意,让我放开方一鹤。 我不忿地松了手。 赵紫宸走到我们近前,对张楚态度不善道,您就是食环署特别行动组的领导?你无故带人进我大仙祠,指使九龙壁损毁,这事儿你给我个交代吧? 方才,我们要抓奇胜天的时候,这厮一直袖手旁观,这会儿却要出来‘秋后算账’了。 可张楚也不是吃素的,当即笑道,话可要说清楚了,我们可不是无故进入的。收到准确信报,大仙祠内藏有出土文物,所以我们才进来的。这不,九龙壁内不是正好有五具古棺,相信不是大仙祠内的人杀人藏尸其中。另外,根据现行法律,出土文物不得已私人名义占据,得上交国家啊。 此时九龙壁破碎,水露石出,五具邪棺赫然暴露在空气当中,赵紫宸也要辩驳也无从辩起。 加上官字两个口,张楚顿时把赵紫宸说得哑口无言。 说着不顾木立当场的赵紫宸,张楚下令让人将这五具棺材搬回食环署行动组总部。 赵紫宸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阻抗,因为出手,就意味着对抗‘朝廷‘,他的身份只是一个宗教头子。 眼看张楚的人将五棺起出,又叫了车,即将运走,赵紫宸上前道,既然如此,赵某不敢阻拦,但是有件事我必须警告你。 张楚饶有兴味道,哦?你说。 赵紫宸煞有介事道,之所以将五棺镇压在九龙壁下,是因为五棺凶邪,须以大仙祠内的正气镇压,如今你们将之取走,至少有五人遇害。信不信由你,到时别说贫道没有提醒你们。 我一惊,看向方一鹤,这师兄弟说的话如出一辙。方一鹤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张楚拱手笑道,多谢赵掌教提醒,这种事我们会处理了,无须您担心。 两方妥协让步,事已至此,我虽恨方一鹤,却也只能放了他。 回去路上,夏芊芊安慰我道,虽然没有抓到奇胜天,但是找到了五棺也算是有收获了,不枉此行,不用难过。 我搂了搂她的肩膀示意感谢,点点头道,也对,我还年轻呢,来日方长,我就不信抓不住奇胜天。 张楚在旁给我泼冷水道,那人的确是个高手,单凭我们其中任何一个都拿他没法。时不再有,即便有,就凭你一个能抓住他?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感谢张楚的。 不敢助我抢夺五棺,还出面对抗赵紫宸。赵紫宸贵为大仙掌教,认识不少达官贵人,得罪了他就意味着得罪了权贵们,这对张楚以后的仕途可能有微妙的影响。 所有我少有地没有回敬他一两句。 我说,没有抓到奇胜天,他觊觎五棺,肯定会回来搞事的,如今之计只能尽快将五棺埋入龙牙之地,平息了煞气再从长计议擒拿奇胜天的事。 张楚点点头。 我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虽然不知棺内的东西到底啥,是否如赵方两人所说的,是鬼魈,但我想最好不要撕开上面的镇魂符。 张楚道,这个我自然晓得,不用你小子啰里啰嗦的。 我瞪了他一眼,真是的,想跟他好好说话都不行。 我说,那你也肯定知道了,需要选个吉日将五棺埋入龙牙之地。这段时间五棺就放在你那边了。五棺这会儿成了烫手芋头了,不但奇胜天要抢,倭人势力那边肯定也会蠢蠢欲动的。 张楚若有所思,拿出了烟斗,咬住。 这事儿非同小可,我们都不敢大意。 时光如飞,选好了吉日,我们便前往张楚的特别行动组将五棺运到丽新商场的工地。 满以为,行动组的总部是如何的神秘和气派。 当我们去到的时候,却傻眼了,那行动组的总部居然是一个大型的垃圾站…… 进去了,内有一条内部,里头别有洞天。 夏芊芊解释道,为了掩饰身份不得已而为之。张楚同意你来这儿,就以为着他信任你了。 我点点头,尽量让自己不要显得大惊小怪。看来张楚是真的有心将我吸收到他的行动组啊。 总部很大,里头一条阴暗的走廊,旁边都是房子,有焚烧室,有解剖室、还有秘密训练室。 夏芊芊让可乐和恭子两人在外等候,径直把我带到张楚的办公室。 张楚背着门口的方向坐着,头顶冒出一缕缕白眼,我知道这逼肯定又在抽烟了。 我坐在他的面前,恭敬叫了一声张局,吉时到了,可以请五棺入地了。 张楚放下烟斗,摇摇头,现在还不行。 我惊讶,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今天请五棺入地吗,你怎么出尔反尔? 张楚看了我一眼,道,情况有变。接着将一沓照片扔在我的面前,要我细看。 我摊开一看,却是些奇奇怪怪的照片。 一个中年男人裹着毛毯,双目紧闭,脸色发青,不知死活。 还有其他是男人所在的办公室的布置,除了有点奢华之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纳闷道,凶杀现场吗?这事儿归警察管啊,你给我看有什么用? 张楚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道,这人是长盛集团的老板,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我说,冻死的吧,这有什么奇怪的? 张楚道,对,就是冻死的,奇就奇在,现在三伏天,外头可是三十几度,这人活活在自己办公室冻死了。 我一愣,道,那是有点蹊跷。但……这不是你的工作嘛。 张楚道,别急,听我说完。有一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在起出五棺之后的第三天,黄大仙祠内发生了一件怪事。祠内有一个偏殿,叫五魈殿,上有五个人魈的雕像,其中一个贪婪不义之罪的人魈雕像流出鲜血…… 我反应过来,贪婪不义的人魈不正是对应着五狱之中的寒冰狱吗?那这人活活被冻死在办公室…… 张楚道,当日我以特别行动组的名义在大仙祠取走五棺,赵紫宸将此事添油加醋宣扬出去,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闹得满城人心惶惶。特别行动组遭受的压力很大啊,但是这个案子我一直苦无头绪。 我默然,没想到张楚帮了我这个忙,却把他也拖下水了。 张楚看向我,道,这事儿不怪你,但你还记得你答应我三件事吗?现在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第一件,给我查清楚这人是怎么死的。 我皱眉道,这事儿还用查吗,就奇胜天嫌疑最大。我只恨当时差一点点,没有抓到他。 张楚苦笑摇摇头,这个反而不是重点,你要做的是查出凶手怎么杀人的,而不是以怪力乱神的东西害人,这本只是一宗普通的杀人案,但是放大了,引起民众恐慌和舆论压力才是关键。 我说,那我懂了,即便真是怪力乱神的道术杀人,也要捏造出是奇谋诡计杀人的证据,消除不良影响。 张楚微笑点点头,孺子可教也。等你找出了证据,就是五棺入地之时。 我叹了一口气,真是夜长梦多,不过这事儿也怪不得张楚,站在他的立场上,他也很为难。 我说行,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张楚满意点点头,好,那你暂时以特别行动组的名义跟着芊芊处理这件案子。 我一愣,有种被他哄入局的感觉,合着,这样一来,我就成了他的部下。 张楚呵呵笑道,不要介意这些细节。去吧,时间紧迫,等赶着凶手再作案之前抓住他。 出了办公室,夏芊芊已经外面等我,后者耸耸肩道,这不关我事,我也只是比你早一点点知道。 我苦笑一声,现在啥都别说了,带我去死者的办公室看看吧。 一行人来到长盛集团老总的办公室,尸体当然已经不在了,送去尸检了。 我观察了一下现场,发现周围并无异常,就是空调开到最大,也不至于冻死啊,人是有求生本能的。 据芊芊解释,案发的时候,门是反锁的。 就算是有人行凶,门怎么会反锁呢,所以很难怪人们把事情跟鬼神联系在一起。 唯一的解释就是道术杀人。 即便如此,术士作法之后,也必然会在现场留下痕迹,例如燃烧过的符篆灰烬、阵法痕迹、残余符水之类的。 但我翻遍了办公室,并没有找到类似的东西,因此更加肯定我原来的想法,凶手就是奇胜天! 因为施法无须符篆等媒介的人,就只有他了啊。 ------------ 049 来龙去脉 夏芊芊道,虽然知道是奇胜天所为,但是办案什么都得讲究证据啊,你能证明这是奇胜天所为? 我一愣,摇摇头,一下子苦无头绪。 门锁是关着的,但是门上还有一把类似旅馆门上的铁链小锁,这种锁是绝无可能在外面关上的。 即便这位老总是被道术所杀,那么杀人者是怎么逃离现场的?除非是鬼,鬼能穿墙,但人却是万万不能。 夏芊芊提议我们到大仙祠的五魈殿看看。 我想了想,行吧,反正我现在接着查案的名头,赵紫宸也不敢不让我进。 于是我们就转移阵地,前往了大仙祠。 这回没见着赵紫宸,只是得知我们来查案的,随便派了个叫丁杰的弟子接待我们。 这人奇瘦,远远看到还以为是竹竿成精了,长得猴嘴尖腮。 丁杰将我们带到五魈殿。 殿很小,入口处一个牌子有些文字简述了五魈的来历,劝道世人向善,不要作恶。 中央便是五个人魈的雕像,肤色或黑或青,无一例外的是遭受着对应的地狱刑罚,寒冰、抽肠、火焚、剜心还有拔舌。 丁杰指了指一个瘦得露出排骨面黄肌瘦的人魈雕像,不耐烦道,那便是流出血泪的贪魈了。 我盯着雕像看了一会儿,眼角兀自有两条血痕,看着委实可怖。 忍不住跨上台子,用手指沾了一些。丁杰夹棍带枪道,掌教有令,不可能触碰,你毁坏的祠内东西还少吗?怎么连一个雕像也不放过? 我吐吐舌头,不碰就不碰,有什么了不起。 两人又在五魈殿看了会儿,毫无头绪,据我观察,雕像眼中也没有什么管道机关之类的,可以流出血泪。 最后只得放弃。 丁杰没好气说,没什么事请走吧,我就不送了。 夏芊芊握住了我想要伸出中指的手,小声道,我们走吧。 出了五魈殿,我让夏芊芊把收集皿拿出来。 夏芊芊奇道,你要干什么? 我说,刚才我的手指沾了一些雕像上的粉末和血泪的混合物,那你拿回去化验一下,没准能知道雕像为什么会流血泪了。 夏芊芊眯眼笑道,你啊你,鬼点子真是不少。 我说鬼点子不少,怎么能追到你。 两人一阵嬉笑打闹,边往门口的方向走去,忽然背后起了一把苍老的声音:跟我来,我有事和你说。 回头一看,却是佝偻着腰的方一鹤。 看着这老家伙我就来气,若不是他,早就捉住奇胜天了,也没后面这么多幺蛾子。 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跟奇胜天一伙的。 夏芊芊按住来火的我,笑道,老道长,有什么事想对我们说? 方一鹤压低声音道,这里说话不方便,还请随我来。 这老头子总是古古怪怪的,要不是看在他可能会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我才不想鸟他。 于是,方一鹤把我们带到他的房间。 方一鹤虽然为人邋遢落拓,房间倒是很整洁,床褥什么的整整齐齐,桌子上摆着几本道家经书,窗边用线垂下几十只纸鹤,随风轻轻摆动。 真是人如其名,方一鹤,对纸鹤也挺喜欢的。 夏芊芊女孩心性,见了不住赞叹。 我说,这可不是什么拿来观赏的纸鹤,而是黄纸折成的飞鹤术,道士能用法力驱使做很多事情,比如飞鹤传书什么的。 夏芊芊白了我一眼,就你懂得多,卖弄! 我吃了一顿抢白,转过身子对方一鹤道,老头,有什么要说的快说吧。 方一鹤道,奇胜天其实是大仙祠的人……嗯,曾经是。 我说,这个我知道,说点我不知道的。 方一鹤道,那你又知不知道奇胜天是我的师弟? 我瞪大了眼睛,这个倒不知道。 闹了这么久,原来赵紫宸、方一鹤、奇胜天还是三师兄弟。 我急道,那当年五棺镇邪镇、九阴聚财穴又是怎么回事? 方一鹤这会儿却端起了架子,冷笑道,怎么?刚才一副气势凌人的样子,现在又想知道了? 我压下心中怒气,挤出笑脸道,老先生,刚才是小子一时无礼,这里跟你赔不是了。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您给我说说吧。 方一鹤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接着,方一鹤道出了当年之事。 原来方、赵、奇三人都是大仙祠老掌教的徒弟,其中奇胜天是最小的一个,但也是天赋最高,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掌教的人。 赵紫宸表示无心竞逐,主动退出了。 方一鹤排行第二,刚直不阿,道术水平也不低,于是奇胜天和方一鹤变成了下一任掌教的热门人选。 老掌教也好生为难,一个成熟稳重,一个天资聪颖,同是他的爱徒,一时间难以抉择。 恰好龙牙之地挖出了五具邪棺,频发凶案,于是老掌教便把方奇两人叫到座前,约定各施各法,谁能摆平此事,谁就是下一任的掌教。 于是,方一鹤给的法子是把五棺埋回去,并且改建成公园,以积阴德。 当时的开发商,也就是李万豪的父亲犹豫不决,毕竟这个法子损己利人,不符合商人的原则。 就在此时,五具邪棺被人连夜盗走,不翼而飞。 方一鹤一筹莫展。 这时,奇胜天出场了。这人真是不世出的鬼才,居然让他想到了九阴聚财穴的法子,不但可以镇住龙牙之地的煞气,还能保李家富贵,李父自然忙不迭地答应了,虽然代价是那批被大火烧死的阴魂永世不得超生。 这事一摆平,老掌教很高兴,准备封奇胜天为下一任掌教。 然而这时,东窗事发。 老掌教得知奇胜天用的乃是阴损的九阴聚财穴,虽然摆平了事情,但却有违道家济世为怀的原则。加上奇胜天心高气傲振振有词,坚持认为自己没错,老掌教一气之下,将他逐出门外。 方一鹤自觉没有摆平事情,实力有限,便主动退出了竞逐掌教之位。 于是,最后,不出意外,赵紫宸成了大仙祠的掌教,至今。 听方一鹤说完此事,我惊讶不已,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怪不得方一鹤会救奇胜天,原来是念在同门之谊。 夏芊芊托着下巴,怔怔出神,问道,那么那五具邪棺到底是谁偷走? 方一鹤摇头苦笑,这个我可不敢说。 我笑道,原来谈恋爱之后女人的智商会下降原来是真的…… 夏芊芊敲了一下我的头,佯怒道,你有种再说一次。 我说,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嘛。这件事谁的获益最大,谁就最有嫌疑。我问你,最后是谁得了掌教之位?不就是赵紫宸嘛?再有,他为什么那么紧张九龙壁,就是因为被人得知他当年的龌龊之事,所以才千方百计阻拦我们挖开九龙壁。 夏芊芊低头一想,好像……有道理。 方一鹤不置与否,认真道,我话就到此处。最后奉劝你一句,五具邪棺你已经得到了,你已经赢了,便不要再趟这浑水。还记得我给这位小姐解的签文吗?用力即差,这事儿也一样,你越查,死的人就越多,就此作罢吧。 我说,谢谢老道长告诉我这些,接下来怎么做,我自有分数。 方一鹤摇头叹气,知道劝我无用,只是挥挥手,那你好自为之了。 离了大仙祠,跟夏芊芊去化验雕像的血迹是何物,得知结果需要一两天的时间,随后两人一起回到公寓。 可乐和恭子大为不满,以为我们去谈恋爱了,抛下他们俩在公寓吃干粮。 我是有苦说不出,也没理他们的‘抗议’,回自己房间。 龙牙之地的事还悬着,可问题是得解决张楚这边的事先,这问题是一个接一个,闹得我头都大了,烦得很。 刚一起身,恰好夏芊芊端了一杯水进来,我这一起身把她的水都碰撒了。 大热天,夏芊芊端的是冰水,顿时撒了她一胸口都是,又湿又冷。 惊叫出生,连忙用手拈起衣服,抖干水分。我见状忙拿出纸巾,准备递给她,下一秒我就傻眼了。 只见饱满的胸部被水湿了,轮廓尽显,呼之欲出,雪白的胸部上的水珠,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夏芊芊一边抱怨着我毛毛糙糙,一边用手擦拭着。 女人无意识的性感,最能勾引起男人的**。 我吞了一口口水,看得面红耳赤。 夏芊芊看到我这个样子,脸上一红,慌忙交叉抱住胸部。 我拉住她的手,抱她入怀,坏坏笑道,你那里湿了,我帮你擦擦。 说着伸手去摸她的胸部,啪的一声,被她把手都打红了。 夏芊芊啐道,看你那色眯眯的样子,我才刚答应和你一起,别想入非非,得寸进尺的,时候到了,该给的我都会给你。再对我毛手毛脚的,手都给你砍了! 我郁闷苦笑,没想到芊芊还是个传统的女子啊。 敲一棒,给一口糖,夏芊芊缓和了一下语气道,怎么样,想出点什么头绪了吗? 我看着夏芊芊的胸部道,刚才还有一点没想通,现在想到了。 夏芊芊见我‘无可救药’,索性不挡了,任我看,没好气道:“想到什么了?” 我说,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件事是大仙祠内的人干的…… ------------ 050 千里送人头 夏芊芊怀疑道,你就这么肯定? 我点点头,当然,你记得不记得,当日我们去砸九龙壁的时候,赵紫宸用过一招紫色冰符,瞬间将九龙壁冻住了。你想想,墙都能冻得锤子锤不破,要是冻人呢? 夏芊芊点点头,同意了这个说法。 我说,当然,这不能证明就是赵紫宸干的,至少可以说明是他们这个门派的人做的,所以方一鹤、奇胜天、赵紫宸还有大仙祠的弟子都有嫌疑。 当然,我们对外界不能这么说,就说死者被抛入冰库冻死,然后移尸办公室。 夏芊芊点点头,这未尝不是个办法,但门反锁的事情又怎么解释呢? 我笑道,亏得你刚才那杯冰水。凶手杀人之后,用一些冰渣子卡在锁的位置然后离开。等冰融了,门就自动关上了,而且化作一滩水蒸发掉了,自然就无迹可寻。 太好了,喜悦之下,夏芊芊居然主动亲了我一口,然而我要亲她的时候,她又不许了。 虽说不算突破性的进展,至少有了个大方向,另外,张楚交代让我做的第一件事也完成了。 第二天到了总部办公室,我把昨天发现的事给张楚说了一遍。 张楚大喜,随即神情便落寞了下来。 我说虽然没找到凶手,起码对外有个解释了,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张楚道,你有所不知,昨天又死人了。这次是先是一个“立法委员”,光着屁股死在情妇公寓里,现场整洁如新,法医给出的死因仍然很操蛋……烧死的,另外,没有一丝火灾现场的痕迹。 我握紧拳头捶了桌子一下,真尼玛操蛋。 解决一件,又来了一件。 张楚苦笑道,长盛集团的老总死后,我们的伙计调查过他,发现他的确有贿赂的迹象,那么便符合贪欲人魈死于寒冰狱的说法,而这个死于火焚狱的,又符合淫欲人魈的说法。另外,案发前三个小时前,五魈殿的雕像又流血泪了。 张楚咬住烟斗,说一句喷一口烟,跟个火车头似的:这个凶手他妈的就是故弄玄虚,故意按着道家人魈五狱法的排列次序杀人。可人们就是信这个,愈发觉得黄大仙灵验,神力惩恶,这些日子来祭拜大仙祠的人比往常多了很多。 外面的人甚至说我从大仙祠内起出五棺,对大仙不敬,犯了不敬鬼神之罪,下一个死拔舌狱就是我!张楚边说边用烟斗敲着桌子。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发火,不禁暗暗好笑,老狐狸啊老狐狸,你也有今天。 看到我偷笑,张楚挑了挑眉毛,指着我,你别笑,我要让你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把凶手揪出来! 我脸皮抽搐了一下,老狐狸你这不是为难我嘛! 张楚耸耸肩道,大丈夫是不是应该一言九鼎?怎么,说过的话跟放屁似的。 我‘忍气吞声’道,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行,我尽力。 还好,确定了凶手就是大仙祠里的人。跑得了和尚跑步了庙,正式的宗教人士政府都是登记在册的,凶手此时要是跑路了,反而欲盖弥彰,更引人注目。 接下来做的,便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决定以修行之名,在大仙祠内住一段时间,尽快找到凶手。 大仙祠的三师兄弟中,奇胜天的嫌疑最小,因为以他的脾性,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法杀人。 方一鹤次之,他那古古怪怪的样子很招人怀疑。 赵紫宸的嫌疑最大,因为从结果上来看,人魈之死传得神乎其神,大仙祠香火更加鼎盛,作为主教的他获益最大,同时还能打击张楚,对他来说,是一石二鸟。 晚上回到公寓,我将要进大仙祠的想法说出,众人哗然。 夺头柱香,破墙开棺,赵紫宸恨不得把你杀了,你还敢回去?你就不怕他给你小鞋穿?可乐摇头叹道。 我表示,我也很绝望啊,我能怎么办? 商议之下,我们将赵紫宸和方一鹤设为重点调查对象。 根据夏芊芊这边的宗教在册人员的资料显示,方一鹤是结了婚的,有一个老婆,但不知道为什么留在了广州,几十年没有见过面,奇怪的是并未解除婚姻关系。 我摸着下巴,打起了坏主意,对可乐和恭子道,你不是说闲得蛋疼吗,正好,给你们俩一个任务,去广州查查方一鹤这个结发妻子。想来她没死的话,应该也有个五六十岁了。 恭子自是大呼过瘾,因为又可以借机去玩了。 可乐则是叫苦不迭。 我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啐道,香港离广州不就几个小时的车程嘛,是不是叫你做一点事就推三阻四? 可乐拍着胸口道,行,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我看他一副不靠谱的样子,道,你办事我还真不放心,索性让素素跟着你们去吧,反正她困了这么久也闷了,正好随你们去散散心。 谨慎起见,我将紫金三清铃交给可乐,并且教会他使用之法。 于是兵分三路,我卧底大仙祠,夏芊芊负责接应,调查资料,可乐和恭子两人一鬼负责前往广州起方一鹤的底子。 另外我还有一点担心的就是倭人势力这边,山背家族的少主死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居然无动于衷,打死我都不信,最怕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我想山背道满的父亲山背一雄已经有所行动了,只是还没到发难的时候。 依计行事。 我以短期修行的幌子进入大仙祠的居士林,这是给祠外人员住宿的地方。 我拿着特别行动组的名号进来,赵紫宸也不得不允,只是这卧底卧得有点蠢,以赵紫宸的智商不会想不到我们已经怀疑到他身上,这样一来,凶手要是收手了,我也拿他没办法。 赵紫宸不但答应了,还派了他的一个弟子丁杰来,美其名提供方便,实则是监视我。 两人嘴上不言,脸上和和气气的,其实都在互相算计,就看谁先露出破绽。 赵紫宸好像故意整我似的,早上天没亮四点多左右,就把我喊醒做早课,晚上九点多就睡觉,期间包括阅读大量道家书籍、打坐什么的。不过做戏做全套,既然说了要进来短期修行,苦也只得熬着。 这样的生活过了两天便觉熬不住,忽而感叹,当一个正职道士也是不容易啊。 期间,可乐那边打过来电话一次,说找不到方一鹤的妻子。找到了地址,但是已经人去楼空了,不知道是早就改嫁了,还是已经死了。他们在那边一无关系,二又人生地不熟,所以没法查下去。 意料中事。 我就知道可乐这货办事不靠谱,我说那你们就赶紧滚回来吧。 可乐说,不。恭子难得来一次华夏,说什么也要多玩一会儿。可能还会在广州这边呆几天。 我真是……老子在这边受苦,你们却在风花雪月游山玩水,不公平啊!随即一想,这两货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干脆让他们放个假吧,于是嘱托了几句小心便挂了电话。 这一天晚上七点,正做着晚课的打坐。一件房子里,包括我在内,坐了十几个修士,默然打坐。 针落可闻。 我只觉得昏昏欲睡,忍不住瞌睡起来,忽然一阵手机铃声把我惊醒,引得周围的人都以厌恶奇异的目光看着我。 我大感尴尬,肯定是可乐这扑街不知道什么事打过来了。拿出手机一看,却是夏芊芊打来的。 我站起来,对周围的人说了句抱歉,便跑到外面接了。 我说,芊芊这时候你打过来干嘛,害我被十几个大汉鄙视了。 夏芊芊语气带着一股庄重,道,不是,我发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我警惕起来,知道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说,你说。 夏芊芊说,那两个死者,一个是企业老总,一个是立法委员,都是社会地位很高的人,而且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是大仙祠的信客,曾经捐过一大笔钱。再有就是,他们都认识赵紫宸,而且交往甚密。 我脑子哐当一下,渐渐明朗了起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赵紫宸。 果然,赵紫宸才是杀人凶手! 我默然,正要思索下一步要怎么办,忽然看到晚课室的人匆匆往外跑,说是五魈殿又有雕像流血了,不知道是哪一个。 我大骇,匆匆挂了电话,跟着前往五魈殿。 只见堂上一个张口哀嚎却无舌头的人魈像目中缓缓流出血泪,形状可怖。 众人议论纷纷,这次又有人死了,大仙大显神通,杀尽天下恶人。有的甚至直接拜了起来,神情虔诚又带着狂热。 我心中浮现了几个字,不敬天畏神者下拔舌狱。 未几,丁杰出来大声呵散众人:都什么时候了,晚课结束了就回去睡觉,别在这儿瞎嚷嚷的。 我随着人流回到居士林的房间,辗转未能眠,雕像流血,那就意味着又有人死了。 这次死的会是谁呢? 我悚然惊起,不敬天畏神者下拔舌狱,说的不就是老子吗? 赵紫宸下一个要杀的就是我! 完犊子,自作聪明卧底大仙祠,成了千里送人头了。 这时,门外响起赵紫宸的声音:陈居士,还没睡吧?我可以进来吗? ------------ 051 真凶浮现 我大骇,赵紫宸要来杀我。虽说这对于他来说并不容易,却也不难,加上这里可是他的地盘,我是插翅难飞,死得不能再死。 我丝毫不怀疑杀了我之后,他能将现场整理得天衣无缝,寄托在大仙显灵杀恶人。届时他不但除去眼中钉,信徒见此一定会更加信奉,起到宣传的作用。 忙拿出手机给夏芊芊发了条短信:赵紫宸要来杀我,救命。我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拖延时间,等到特别行动组的人来救。 我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然后才去开门。 赵紫宸一脸笑意,一副忠厚长者的样子,手上拿了一副围棋,说夜来睡不着,想找我下几盘棋。 我暗骂,他妈的,想来杀我也不找个好点的借口,嘴上还是笑道,那就太好了,刚好我也睡不着。 摆好了棋局,两人分坐一边,我白,他黑。 脸色可以故作镇定,身体反应却控制不住,额上冷汗直冒。 赵紫宸见此,笑道,怎么,很热吗?陈居士你一直流汗啊。说着他便站起来,去开窗,他打开窗的瞬间好像惊起了一只白鸽,啪嗒着翅膀飞走了。 我暗道,定力还是不够啊,不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这一盘盘下得我是惊心动魄。 心思不在棋上,全在戒备赵紫宸,生怕他忽施杀手。 如此一来,棋局上便连番落败。 赵紫宸捋着胡子,不无得意地笑道,陈居士,你又输了。 甚至不忘夹枪带棒道,有的人自以为聪明,身陷死局还不知道。须知,一子落错,满盘皆落索。呵呵,陈居士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你。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我心中问候了赵紫宸的祖宗十八代无数次,嘴上还是笑道,赵真人见笑了,晚辈怎么会往心里去呢。 赵紫宸笑道,那就好,那咱们再来吧。 接着,我一连输了十几局。 越输,赵紫宸的脸就笑得越灿烂,话中带刺,极尽嘲讽。 我输急了,便想赢回一局,渐渐对他的防备之意松懈了,专注在棋局上。 就在我快要赢一局的时候,突然有人破门而入,哗啦啦鱼贯闯入一群身穿黑色制服的人。 带头的赫然便是夏芊芊。 “这是什么意思?”赵紫宸怒而起,大声质问道:“上次你们带人进来捣毁九龙壁就算了,这次大张旗鼓来居士林,莫非真的不把我大仙祠放在眼里?” 夏芊芊没有理会他,而是向着我道,你没事吧? 我点点头,还好。不过你晚一点来就不知道了。 赵紫宸怒道,陈居士,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赵某是杀人凶手,准备来杀你? 说话之间,赵紫宸的徒弟丁杰已经带了门人进来,其中还有不少信徒,看见赵紫宸被围了,个个恨不得为他卖命。这也难怪,随着这几宗杀人案件,赵紫宸的威望是如日中天,心知除非拿出证据,否则不可能从这里将赵紫宸带走。 反正已经翻脸了,我冷笑道,“赵掌教,到了这时候还要强词狡辩吗?冰冻至死的死者就是中了你的紫色冰符,另外,这些死者都和你有关系。” 赵紫宸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说:“天下道术种类繁多,你如何单凭一个冰符就认定是我所为?不错,我的确是认识死者,但是他们是我的朋友深交,请问我杀他们的动机是什么?再者,你说我杀人的证据是什么?” 赵紫宸的话就冷水似的,一盆盆往我头上浇下来,心身俱寒。 是啊,我的确没有明确的证据,只是一切事情都发生得太急了,来不及思考其中关节,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 可恶,明明知道赵紫宸就是凶手,偏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夏芊芊出来打圆场,笑道:“赵真人,一场误会,请您不要见怪。我们这就走。” 赵紫宸从鼻子出哼出声来,冷冷道:“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我大仙祠是什么地方?既是误会,你就没有一点点表示?” 看见他如此嚣张跋扈,我更是怒气难平,夏芊芊按住我,陪着笑脸低声下气道:“赵真人,真是对不住了,多有打扰,还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一次。” 赵紫宸背过身子,“这还差不多,滚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我们被扫地出门,犹如斗败的公鸡。 我心情失落,张了张嘴:“芊芊,我是不是很没用?” 夏芊芊一笑,握住了我的手,道:“这也难怪,你才二十出头,自然斗不过六十多岁都成了人精的赵紫宸。不过,吃一垫长一智,这世上很多事情本就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就能做好,更多的时候需要迂回作战,比拼的就是耐力、勇气。你还年轻,日后斗败赵紫宸的机会还多得很呢。” 我若有所悟,哑然失笑道:“有道理,不过不大像是从你嘴里说出的话。” 夏芊芊脸上一红,道:“当年我初出茅庐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一腔热血撞得头破血流,张楚便和我说过这番话。”我点点头,张楚这老狐狸,狡猾归狡猾,但是个好上司,大公无私,虽然有时看起来不近人情。但还是尽可能地帮了我很多。 这次劳师动众吃了炸胡,回到总部,我已经做好被老狐狸笑得头都抬不起的准备。 开了门,只见张楚还是背着门口的方向坐着,却没有白烟升起。 心想这老烟枪戒烟了?转到他的面前,只见他双目紧闭,咬着烟斗,一副安详的样子,拳头紧握,好像攥着什么东西。 叫了几声不应,我去摇他。 啪嗒一声,烟斗滚了下来。 我此时才发现不妥,手有点发颤地探他的鼻息。 打开他紧握的手,里面竟是一条舌头。 夏芊芊呼天抢地叫着张楚,听到声响的行动组队员纷纷进来,把我挤在外头。 张楚死了? 我的脑海空空荡荡的,过了几秒,才像恢复供电的机器慢慢运转起来。 因为我的求救,夏芊芊带了所有人去大仙祠救我,凶手得以长驱直入,来到这里杀了张楚。 凶手并非赵紫宸,事发的时候他正和我下棋呢。 正是因为我的失误,造成了张楚的死。 虽然不是我亲手杀死他,但他却是因为我而死。 一个性子比较冲的行动组队员上去就啪的给了我一个大嘴巴,怒道,都是你,要不是你,张局也不会死! 夏芊芊红着眼睛,上来拦他,呵斥道,不管十三的事,发生这样的事他也很难过。 巴掌扇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脑海中不知道怎么浮现赵紫宸那句,你又输了。 要是张楚能活过来,我即便被他扇一百个耳光也不皱一下眉头。 然而,没有用,人已经死了。 我知道,这一巴掌是凶手扇的。 我握紧了拳头,摸摸捡起张楚的烟斗,放回他的衣袋,对他说,老狐狸,你安心去吧,你要我做的第二事我已经做到了,我知道凶手是谁了。说起来,我还欠你第三件事没有做呢,那么我就自作主张,用凶手的血来祭你! 说到这里,我已经是眼睛红红,差点没有流下眼泪。 刚才打了我一个耳光的队员见此,过来搭了一下的肩膀。 没有说话,但是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张楚是个好人,不应该就这么白白死掉了,血债,必须要用血来偿还! 夏芊芊转过身擦了擦眼泪,深呼吸一口气,眼中露出坚毅的神色,道:“凶手到底是谁,我要杀了他给张局报仇!” 我一字一顿道,方一鹤。 会使紫色冰符,而且实力能胜过张楚,又是大仙祠中人就只有两个人。 案发的时候,赵紫宸和我一起,不可能是他杀的。 再者,我们一起冲去大仙祠的时候,方一鹤并没有露面。 夏芊芊咬牙切齿道,好,那我们现在就去为张局报仇! 应者如雷。 长夜来回奔袭,特别行动组的人均已疲乏,但个个想着揪住真凶为张楚报仇,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也怕方一鹤畏罪潜逃,因此只留下几个人处置张楚的尸体,其余人等火速前往大仙祠。 大仙祠内本已灯熄人静,随着我们的进来,闹起了一阵喧嚣。 终于,在五魈殿发现了方一鹤。 只见他旁若无人,对着五魈之中的弃信人魈上香,对于众人的包围视若无睹,好像一早预料到我们会来。 “方一鹤,我要杀了你,为张楚报仇!”我朝他怒吼道。 方一鹤缓缓转身,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比我想象中要快,不错,张楚是我杀的。你要为他报仇,那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行动组的人纷纷叱骂,恨不得上去咬噬方一鹤的血肉。 方一鹤不以为然,道:“你们要一拥而上,我当然没有办法。可是,陈十三,你口口声声说要为张楚报仇,那我问你,敢和我单打独斗吗?” 夏芊芊对我道,别受了他的蛊惑,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我咬牙道,不怕,有你们,总之他是插翅难飞。我死了,就当一命换一命给张楚了。要是我胜了,就当遵守了对张楚的诺言,我要用凶手的血祭张楚的魂! 我要赢一次! ------------ 052 疑云丛生 方一鹤面容扭曲狂笑,随着他的笑声回荡在殿内,背信的人魈雕像中缓缓流出血泪…… “看到没有?人魈血泪,背信者下拔舌狱。无法完成对死人的信诺,下一个死的就是你!”方一鹤狞笑道。 我一愣,这人真是丧心病狂了不成,临死还要玩这唬人的把戏。 夏芊芊见我坚持要上,知劝我不成,将一截甩棍递给我,道:“这是张局生前所用的防身的武器,你就用这个为他报仇吧。” 我点点头,接过质感沉淀的黑色甩棍,手一扬,伸长两尺,奔着方一鹤冲去。 方一鹤从道袍底下摸出一把怪异的小刀,刀柄末端接了一个大铁环,大环中又穿了细细的小铁环,上面刻有太上老君的圣号。 师刀,乃是道士法器,此时在方一鹤手中倍增诡邪。 管他用的啥,我轮圆了手臂就往他头上砸去。 甩棍前端沉重,击人头颅那是要出人命的,但此时性命之搏,自是无所不用其极。 方一鹤横刀挡下,震得他手臂发酸,差点没有横飞出去。 我长驱直入,揪住他的道袍袖子,方一鹤急欲挣脱,刺啦一声,袍子应声而断。 方一鹤顿时露出一只膀子,皮肤上赫然带着或点或横的棍状淤青,和我手中的甩棍形状如出一辙。 奇怪,我并没有击中他,为什么他身上会有我的棍子淤青? 我顿时醒悟过来,手中甩棍乃是张楚所用。 方一鹤要杀张楚,可张楚实力也不俗啊,两人争斗之间,必然留下反击的痕迹。 方一鹤身上的淤青痕迹更加证明了他就是杀死张楚的凶手!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暴怒之下,一棍朝方一鹤身上砸下。 一声清脆的骨折声起,方一鹤竟用手握住了我的甩棍,接着挥动师刀一刀朝我胸口刺来。 我一愣,没想到他穷凶极恶,知道自己必死,是以死前还要拉一个垫背的。 我大骇,松了手,甩棍被他夺去,同时凝聚全身真气使出一记太一拔罪护身咒。 砰一声,气劲四溢,方一鹤还没碰到我,就被一股强大气流轰了出去,身子跌在五魈像脚下,那个眼中血流不止肚破肠流的人魈雕像兀自神色可怖地看着他。 我走向方一鹤,捡起甩棍,正想一棍爆了他的头。 这时,身后响起夏芊芊响亮的声音:“方一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证据俱在,你等着在牢里老死吧!”说着一面按下我的手,一面让人过去抓方一鹤。 我叹了一口气,放下甩棍。 听懂了夏芊芊的言外之意,方一鹤虽然有罪,却不是我能杀的,后续事情还得交给警察以及法院之类的去办。方一鹤箕坐,痴痴笑笑道:“我方一鹤都风烛残年了,活到这个岁数也够本了,何须在狱中丢人现眼?” 说着抬手一刀自己的腹中扎下。 我大惊,急忙去夺刀,可刀子已经扎了进去。 方一鹤握住刀柄,用力一划,划破肚皮,衣服登时被血染红,内脏肠子一股脑流出。 情状骇人而残酷。 在他的上面,那尊无信而堕拔舌狱的人魈雕像,血流依然凝固,这一人一像,构成一股充满诡异恐怖的仪式感的画面。 饶是夏芊芊见惯血腥情况,此时也忍不住背过脸去。 破腹这种自杀方式极其痛苦,非常人所能抵御,但方一鹤脸上却带着一股谜一般的宁静笑意。 仿佛死对他来说不是一种痛苦,反而是一种解脱。 我虽然赢了,击败了方一鹤,也完成了张楚交代的三件事,但却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 方一鹤死了没多久,赵紫宸才姗姗来迟。 方一鹤杀人,证据俱在,赵紫宸虽然有气,却不得不装出‘大义灭亲’的样子,配合随后到场的警察办案。 随后几天,我出席了张楚的葬礼之后,便一直在公寓中没有出去,心情郁郁,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一时间,特别行动组群龙无首,夏芊芊变成了暂时领导人。 工作上的责任以及张楚之死,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如果我也不开心,怕她也会更难过。 公寓里就剩我和她,偏可乐和恭子这两贪玩鬼还在广州,不然这时候有他俩儿闹腾一下,气氛也不至于那么冷清。 这一日,夏芊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住按着**转换频道,眼睛却一片空洞。 我走到她的面前,挡住电视,笑道:“芊芊,跟你玩一个游戏。” “什么游戏?”夏芊芊有了点兴趣,放下了**。 我摸出一个做法事的铜钱,合在手心,然后伸出两个拳头,笑道:“你猜猜,铜钱在哪里?” 夏芊芊有点慵懒地点了点左手,“这个。” 我摊开掌心,空空如也。 “那肯定是在这里。” 我摊开了另一只手,也没有。 “好啊,两只手都没有,你这不是玩我吗?”夏芊芊苦笑不得。 我借机坐在她的身边,笑道:“一点无聊把戏罢了,不过想你开心一点。” 夏芊芊勉强露出笑意,点点头。 我说,对了,那天,我要和方一鹤单挑,你不怕我出事? 夏芊芊笑道,怕,但是不去做的就不是你了。再者,试问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是个勇敢的英雄。 我心中一暖,搂住了夏芊芊的手臂。 夏芊芊问道,那枚铜钱呢? 我摸出放在她的手上,故作高深道,这里呢。这个游戏教训你,这世上很多东西并不是非黑即白,非此即彼的,看似有两个可能,其实还有可能有第三个可能。只不过大多数人局限于表象罢了。 夏芊芊夹住我的鼻子一拧,美得你。 我看着手里的铜钱,怔怔出神,想到了一些先前没有想到的东西。 方一鹤杀死了张楚,但他动机何在?那些死掉的权贵,和他没有深仇大恨啊。 费尽心思,故弄玄虚,设了这么大的一局,杀一些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用意何在? 相比之下,赵紫宸反而是最大的获益者,死了张楚这个眼中钉,教徒信奉,便连知道他当年那件糗事的方一鹤也死了。 先前先入为主,以为凶手只有一个,但很有可能是两个。 一个主谋,一个帮凶。 当日,赵紫宸来我房间找我下棋,就是故意洗脱自己的嫌疑,让帮凶杀人得逞。 如此一来,方一鹤就成了背锅的,真凶逍遥法外。 只是方一鹤和赵紫宸看起来感情生分,一个贵为掌教,另一个只是地位卑微的解签佬。方一鹤怎么甘心给赵紫宸当走狗呢,而且还是兔尽狗烹的下场。 我握紧了手中的铜钱。 方一鹤肯定有什么把柄或者软肋在赵紫宸手中,而这个东西对于方一鹤来说非常重要,所以他才甘心为之身死,一力承担罪名。 “十三,你怎么了?”夏芊芊手在我面前扬了扬。 我回过神来,说:“五魈杀人案,我觉得这件事另有隐情。很有可能,赵紫宸是主谋,方一鹤只是帮凶,甚至只是替死鬼。” 商议之下,我决定故技重施,潜入大仙祠方一鹤的房间看看有无什么线索留下。 …… 广州,番禺。 可乐一行人没找到方一鹤的妻子,索性在当地玩得不亦乐乎。 这一天退房的时候,可乐发挥他三寸不烂之舌以初来游客询问当地好玩圣地为由搭讪酒店的前台小姐。 前台小姐有几分姿色,声甜貌美,对能说会道的可乐也颇为感冒。 “先生,你要去玩的话,黄大仙祠、番禺游乐园、市桥一带都是挺不错的。”前台小姐耐心解释道。 可乐喃喃道:“靓女,我读书少,你别唬我啊,大仙祠不是在香港的吗?” 前台小姐掩嘴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在广州也有一座大仙祠,清代就有了。香港的大仙祠还是战乱年代从广州转移出去的,虽然广州这边没有香港那个大仙祠那么出名,但说到历史还是本地的久远一些。” 可乐点点头,原来还有这说法,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前台小姐皱眉道,不过我还是劝你不要去了,听说那儿正闹鬼呢,时常三更半夜有女人哭声从里面传出来。 可乐笑道,不怕,我可是会法术的人,鬼见了我都要绕路走呢。靓女,有没有兴趣陪我走一趟呀? 前台小姐有点心动,忽见恭子拖着大箱小包走出来,朝可乐喊道:“乐乐,我们今天要去哪儿玩呀?” 一起同来,出双入对,还叫得这么亲密,不是情侣是什么? 前台小姐脸顿时阴了下来,冷冷说:“我想不用了,让你女朋友陪你去就是。” 可乐郁闷不已,快要泡到的妞就这么没了,不由得对恭子‘怨念大增’,转身道:“说了多少遍,人多的时候不要叫我乐乐,阿叔出道以来叱咤蛊惑界,这让人听了多不好啊!” 恭子扁着小嘴,有点委屈道:“哦,知道了。那乐乐,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玩?” 可乐单手捂面,顿感一阵绝望。 随即心中恶作剧心起,想吓吓恭子,便道:“晚上带你去见鬼,怎么样?” ------------ 053 飞鹤传情 晚上七八点,广州大仙祠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可乐本想借此吓吓恭子,然而他却失算了,恭子根本不害怕,反而觉得很好玩。 广州的大仙祠规模上比香港的要小很多,客人本就不多,加上传出闹鬼的传闻,到了晚上游客就更少了,可乐四顾一看,发现只有三三两两的游客,祠内灯火通明,但有种不寻常的宁静。 “乐乐,不是说好带我见鬼吗?鬼呢?”恭子问道。 可乐想了想道,庙堂长年有香火供奉,寻常阴魂鬼怪哪敢靠近,这鬼敢到大仙祠搞事情,说明实力不弱。素素都得躲在三清铃里才能进来,这鬼得多厉害啊。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 恭子不高兴道;“不要,我就要在这里。华夏的鬼长什么样,我还没见过呢。乐乐,你可是答应了我,要带我见鬼的,好不好嘛。” 乐乐被她晃得‘把持’不住,道:“阿叔最受不了女孩子撒娇,尤其是漂亮的女孩,那更是要命。什么都别说了,我就舍命陪美人吧。” 恭子脸上一红,头埋得低低的。 这时,可乐怀里传出李素心的声音:“诶诶,可乐叔,以前没看出来啊,原来你这么会撩妹,要是十三哥哥有你这么会撩,早就把夏姐姐追到手了。” 可乐轻咳一声,“你个小鬼头就知道拆我台,阿叔我追个女孩容易嘛!废话少说,你不是鬼嘛,倒是发挥下作用,找找这里有没有鬼。” 李素心叹道,你是有所不知道,天下庙宇供奉的神像都是天上神仙的分身,香火越鼎盛,镇宅之力越强,在黄大仙爷爷面前我可不敢造次。 可乐趁机打击报复道,切,那鬼也不是鬼,人家行,你不行,是不是说明你特别没用? 李素心生气道,你…… 恭子打断道:“你们别吵了,我有一招招魂术,能找到方圆十里的鬼。我试试。” 说着两人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恭子祭出一道黄符,比华夏的灵符要多上一倍,空中念念有词,煞有介事。 不一会儿,恭子便放弃了继续,疑惑道:“奇怪了,不管用。” 可乐道:“会不会因为你的阴阳术水土不服,没法招华夏的鬼?” 恭子摇摇头道:“不会的,万法归宗,阴阳术出自华夏道术,其理同一。” 这时候,空中传来缥缈的女人哭声,如怨如诉。 可乐苦笑道,敢情你的阴阳术水平和我一样都是半吊子,可能鬼已经招来了,你还不知道。 恭子脸上一红。 三清铃中的李素心道,“我知道那声音在哪里了,东北方向。” 两人按照李素心的指示,来到声源处发现是一座荒废的偏殿。 门是锁着的。 破了进殿不在话下,殿内阴森昏暗,神像前跪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手脚被铁链锁住,绑在一根大柱子,内里屎臭混着腐湿气温冲鼻而来,中人欲呕。 想来这人被关在这里已经有段时间了,吃喝拉撒都在这里。 老妪神色专注,手中折着一个纸鹤,好像在做一件神圣无比的事。顶上垂下无数线吊着的纸鹤,随风而动,犹如翩翩起舞的飞鹤。肮脏的老妪,洁白的纸鹤,两者构成极不和谐的画面。 两人见此都傻了眼,没想到不是恭子的法术不灵,而是根本就没鬼,有的就是一个被囚禁的老妪。 可乐愤义填胸,不行,我一定要举报这大仙祠,非法囚禁。 恭子也动了恻忍之心,不顾肮脏臭味,拉起老妪的手,关切问道:“老婆婆,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老妪见两人并无恶意,急道:“两位好心人,救我啊。我被关在这里三十年了……” 恭子耐心道,“老太太您别急,慢慢说,你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老妪点点头,动了动嘴唇道:“我叫李凤萍,本是番禺人士……” 可乐皱眉道:“怎么这名字有点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下一秒,两人一起惊叫出声:“李凤萍,不就是我们要找方一鹤的妻子吗?” 老妪大惊,喃喃道:“你们知道我丈夫?他可还好?” 怪不得这老妪要折这么多纸鹤,原来是寄托思念。 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可乐心中震动,有点不忍告诉李凤萍,她的丈夫已经死了,于是轻咳一声道:“我们其实是警方的人,调查此事,所以老太太你就把你知道的事告诉我们,警方一定会帮你伸张正义,沉冤得雪。” 李凤萍眼中含着热泪,“三十年,我足足等了三十年,因果有报,可这报应也来得太晚了!” 接着老妪缓缓说出了当年的事…… 原来当年大仙祠掌教之争,赵紫宸并没有出手竞争,而是暗中阴谋行事,不但盗走五具邪棺,令奇胜天和方一鹤‘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利,唯恐得位不稳,还怕人到番禺抓了方一鹤的妻子,囚禁起来,以此要挟,控制方一鹤。 方一鹤纵有一身高深道术,也只能为之卖命。赵紫宸怕无法控制方一鹤,留了他在祠内做一个解签佬。两座大仙祠,犹如两个牢笼,将夫妻二人分割两地,无法相见,方一鹤思念妻子,写信折成纸鹤,利用飞鹤术百里之遥远远送往妻子身边。 李凤萍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偏殿,犹如行尸走肉,唯一开心的时候就是收到千里之外的丈夫送来的飞纸鹤,读了又读,手摸得上面的字迹都退消了。 三十年来,方一鹤寄了四百六十七只飞鹤过来,见其字迹不见其人。 说到动情处,老妪不禁老泪纵横,喃喃道:“算起来,这两天丈夫已经有飞鹤送来了,可……为什么还没到,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可乐一愣,真不知道怎么会回答这个问题,只推说道:“咳咳,警方已经在收集赵紫宸的犯罪证据,他很快就被绳之于法了,你们夫妻团聚之日很快就到了。” 恭子看着可乐,眼神闪烁,那意思是在说,我们这样瞒着老太太,不太好吧? 看着李凤萍露出向往喜悦的样子,又不忍戳破。 “老女人,方一鹤已经死了,我来送你们下地狱夫妻团聚吧!” 这时候,大门被一脚踹开,哗啦啦进来一群人,两边排开,中间一人大咧咧地跨了进来。 赫然便是丁杰。 丁杰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师傅早就猜到你们会上广州调查此事,令我同来拦截你们。今天你们都得死,怪就只怪你们多管闲事,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李凤萍听了,神色激动,不住拽住恭子问是不是真的,方一鹤是不是真的死的。 可乐一脸坚毅,挡在两女身前,沉声道:“我来打掩护,你带老太太先走。” 翻手之间,两手之间各捻了一张灵符,一抖,犹如两道火龙,瞬间照亮了偏殿,齐齐向丁杰轰去。 丁杰大骇,连忙后退,下意识捂住头脸。 却见两道火龙从他肩膀两边划过,飞了出去。 “他妈的,装腔作势,来人,抓住这小子,我要狠狠揍他一顿!”发现被耍了的丁杰勃然大怒。 可乐吐吐舌头,心中后悔莫及,早知道就听老大的话,把道术练好!忙拉起恭子的手,急道:“别管老太太了,咱们先撤吧,咱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丁杰带了一众手下,早已拦在门口。 “扑街,真以为阿叔没别的招数?看好了!”可乐一副背水一战的样子,煞有介事掐诀,右手握拳,紫金三清铃脱手而出,丁杰的头上飞出去。 “素素,快去告诉老大,让他来救我们!” 丁杰后悔莫及,早知道不跟这话痨废话了,急忙下令去抓可乐,一面派人去追李素心。 偏殿之中,可乐和恭子‘垂死挣扎’,可惜寡不敌众,最后还是被丁杰擒住了。 …… 香港,黄大仙祠。 刚跳下围墙的我就打了个喷嚏,不知道谁在念我。 大仙祠内灯火通明,却静悄悄的。 办事要紧,亏得我认得方一鹤的房间所在,于是便直奔目的地。 方一鹤伏法没多久,他的房间还是保持原貌。 房间一如往常的一丝不苟和整洁,依旧还是挂了些纸飞鹤。 看着那随风而起的飞鹤,我忽而想起案发当天,赵紫宸到我房间找我下棋,曾借开窗的时候,有什么白色的东西飞了出去。 当时我还以为是白鸽,现在想起来,便是这种纸飞鹤。 有一种叫飞鹤术的道术,道人倾注法力其上,可以运用自如,比如跟踪,比如传递消息。 若方一鹤真是赵紫宸的帮凶,很有可能,赵紫宸就是用纸鹤来给方一鹤传递杀人命令!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方一鹤的房间应该还有些蛛丝马迹,只希望他没有烧掉或者处理了。 一念及此,我忙在方一鹤的房间上下翻找。 终于,在纸篓里找到一堆碎纸片。 我小心翼翼拿到桌子上,耐心拼凑起来,上面赫然用朱砂写着三个大字:“杀张楚!” ------------ 054 夜长梦多 我心中诧异、愤怒,纷沓而来。 果然是赵紫宸! 怪不得当天方一鹤一副求死的样子,我之所以能轻易击败他,完全是因为他没有抵抗。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空中响起赵紫宸的笑声。 我大怒,甩出甩棍,循声追了出去。 脚步声急,却空无一人,明知道赵紫宸在引我去他想让我去的地方,也义无反顾。 最后,我追到了五魈殿。 和上次的情况一样,赵紫宸也在拈香祭拜坠落剜心狱的不孝人魈,边插香边叹息道:“可惜啊,可惜!” 香火缭绕,转腾到人魈眼中,不多时,缓缓流下血泪。 我冷笑道:“赵紫宸,还在我面前玩这把戏呢?那些‘血’我已经让芊芊拿去化验过了,是一种叫朱红草的颜料,遇到香火会化为血水。所以根本没有什么人魈作祟索魂,一切都是你在故弄玄虚。” 赵紫宸转过身来,冷笑道:“不错,你的确很聪明,不过还嫩了点。这点把戏骗不你,但是外面有的是信的人。我可惜,只可惜在你好像对不上不孝人魈的罪名,这也算是我计划中的一点小小的纰漏。还好,即便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你还是没有证据,你还是输了。” “不见得吧?”我将那沓碎纸,随手撒出,快速掐诀,碎片练成了一张完整的纸,纸上赫然写着‘杀张楚’三个红字。 “赵紫宸,你自负聪明,一心戏耍我于鼓掌之中,故意在我眼皮底下用飞鹤术给方一鹤传递杀人命令,同时制造不在场证据,若非如此,我还真想不出来你的杀人伎俩。” 看到纸上三字,赵紫宸脸色大变,冷汗直流。 “这上面的,是你赵大真人的笔迹吧?”我冷笑道,“那你告诉我,是你输了,还是我赢?” 赵紫宸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片刻之后,怒极反笑,“不错,是你赢了,不过那又怎样?今晚五魈殿就是你的葬尸之地,我要用你的血,成全我的名利!” 其实我今晚起来,只是想寻找证据,并没想到会和赵紫宸正面交锋。 要真打起来,我的确不是这个老怪物的对手。 只得故技重施,一边拖延时间,一边在背后摸出手机按着向夏芊芊求救。 “来啊,赵紫宸,你的门人呢,把他们也叫出来,以多胜少,以大欺小,不正是您老人家的本事嘛?” “我早有令,今晚本真人今晚要抓鬼,让手下门人无论听到什么声响都不要出来。”赵紫宸缓缓逼近我,“等你死了,外界更会相信五魈作祟,届时本真人出来收拾残局,名利双收,岂不美哉?” 我边退边道:“老怪物,你做下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就不怕祖师爷降罪?” 赵紫宸警惕起来,飞出一道紫色冰符,同时抢身攻来。 这道冰符非同小可,我急忙闪过,突然手中一空,手机已被赵紫宸夺去。 “这点小把戏也敢在本真人面前卖弄?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中。”赵紫宸狞笑着,手中发力,将手机捏成碎片。“小子,贫道要弄死你,也不过易如反掌!” ——“那么,加上我呢?” 门口的方向传来冷酷的声音。 一道人影伏压下来。 白发黑衣,眼中双瞳,赫然便是奇胜天。 “大师兄,别来无恙啊?若不是这小子,当年这些事我还蒙在鼓里呢。”奇胜天自嘲地苦笑。 须知自负智商高超的人,最恨就是被人欺骗,奇胜天对赵紫宸的恨意可想而知。 “小子,你我的账迟后再算,先一致对外,如何?”奇胜天朝我笑道,并对我伸出了手。 我是反感奇胜天的,但无疑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无法击败赵紫宸,而眼下更大的威胁也是他。 脑海想起张楚的话,现实并不是靠着一腔热血就能战胜的,要懂得迂回地战斗。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出了手,两手握在一起。 “也罢,你小子留着也是个隐患,索性一同把你们解决了!” 赵紫宸祭出桃木剑,身边涌起六道紫色冰符。 剑出,寒冰如箭随后而至。 他还没到近前,就有一股冰寒之气逼近。 “你上,我掩护你。”奇胜天手按在我的后背上,把我推了出去。 眼睛看着殿顶上的火油琉璃盏,动了动眼睛,从中飞出两道火龙,将赵紫宸的冰符消解化于无形。 我大为振奋,赵紫宸法术厉害,威力惊人,但有奇胜天罩住,便不成威胁。 我挥舞着甩棍逼至近身,赵紫宸也有六十多了,年老力衰,近身肉搏他可打不过我。 咔擦一声,赵紫宸的桃木剑被甩棍前端的黄铜棒头击中,断成两截。 赵紫宸大骇,指尖上刚捻出一道符,奇胜天的无所不在的法术攻击又来了。 奇胜天心念所至,五行力量运用自如,赵紫宸施法尚且要念咒烧符,自然没他快。 棍出如龙,一直追着赵紫宸的脑壳砸,恨不得把他砸个脑浆四溢。 饶是赵紫宸闪避极快,也被我砸中了肩膀,手臂脱了臼,痛得他龇牙咧嘴,稍不小心身上少不免挨上一下。 衣衫破烂,沾满血迹,犹如丧家之犬,哪里还有半天平日装腔作势的高人形象。 一个打滚,赵紫宸滚到堂中,求饶道:“你……绕过了我吧,我知道错了,你把我交给警察如何?” “想得美,我饶了你,谁来饶张楚?”我杀心顿起,一棍朝他的脑门上砸去。 就在这时,破空声急,门口方向射来什么东西。 我急忙改变目标,将之打了下来,噹的一声迸出火星,一枚三角飞镖半没入青石地砖。两条人影犹如鬼魅,只隐约看到身穿黑色的忍者服装,左右夹住赵紫宸的臂弯。 我大骇,急忙去抢赵紫宸。 其中一个忍者掷出一个烟雾弹,殿内顿时白眼呛烟,视野一片模糊。 等到烟雾散去,殿内就剩我一人了。 奇胜天不知道是追出去了,还是离开了,也不在殿中,只有殿中高台上五个形状可怖的人魈雕像伴我。 我心中懊恼,差一点点就能逮住赵紫宸了! 回到公寓,直到第二天,我还是一直放不下此事。 夏芊芊安慰我,已经确定赵紫宸是杀人凶手,他现在已经被列为在逃杀人嫌疑犯,犹如过街老鼠,身败名裂,被绳之于法只是迟早的事。 我苦笑一声,我说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山背家族的势力已经开始行动了。上次出动了阴阳师,这次更是出动了忍者,真不知道他们下次还有什么花样。 赵紫宸既然能命方一鹤到总部来杀张楚,说明特别行动组的总部已经暴露了。 再者,赵紫宸被倭人抓去了,以他那软骨头,什么都会说出来的。那一意味着,倭人也会掌握特别行动组的情况,那么五具邪棺的安危就成了问题。 我握住夏芊芊的手,认真道:“所以不能再拖了,我们要尽快将五棺葬入龙牙之地,免得夜长梦多。” 夏芊芊听了直皱眉头,刚刚接替了张楚的位子,麻烦就一个个来,搞得她有点应接不暇,也生怕在自己手中出了什么差池。 五具邪棺的人魈阴魂要是跑出来了,那真是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了。 我把她搂入怀里,笑道:“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只要咱们在一起,就没有面对不了的问题。” 夏芊芊点点头,道:“谢谢你,要不是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亲了亲她的额头,一脸坏笑道:“那……你要怎么报答我。” 夏芊芊脸上一红,起身走开,娇嗔道:“你又使坏,我不理你了。” 我正待去追她,忽然,空中传来急促的铃铛声,熟悉的紫金三清铃从窗外飞了回来。 我大骇,接过三清铃。 “素素,发生什么事了?可乐他们呢?”我心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要不是有三清铃,素素敢在烈日之下飞行早就魂魄大伤了。 素素道:“不好了,十三哥哥,乐叔和恭子姐姐被……被丁杰抓了。” 夏芊芊安慰道,素素你别急,慢慢说。 于是李素心将两人在广州大仙祠发生的事一一道出。 此时我才知道整个事情的原委,方一鹤虽然杀了人,却是情有可原。 恨只恨未能手刃赵紫宸这个恶贼。 原来大仙祠初在香港建好的时候,声名未显,得到了一些上流社会的鼎力相助,其中就包括案中死去的长盛集团老板以及立法委员,对于赵紫宸阴谋上位的事情也知道一清二楚,此后一再以此要挟照赵紫宸。赵紫宸忌惮他们的势力,一直想下手,却没有机会。 直到我们破除九龙壁,使得五具邪棺面世,于是赵紫宸将计就计设下这人魈五狱杀人法,以神鬼之名将知悉此事的人先后除去,然后名利双收。 这人攻于心计,城府之深,委实可怕。 可乐这厮,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我作为他的师傅兼兄弟,不去救他实在说不过去,要去救他,等于这边的事情都落在了夏芊芊一个人的肩上,一时间心中难以抉择…… ------------ 055 死仔坑 我心中歉然,刚答应了夏芊芊要留下来和她共同进退,却在这个关头要舍弃她而去。 夏芊芊强笑道:“没事,我一个人能应付,爱是相互成全,不是相互拖累。” 我一愣,随即点点头,想想道:“这样吧,三天之内要是我还不能回来,你就派人将五具邪棺葬入龙牙之地,这段时间谨慎看守,倭人和奇胜天都在蠢蠢欲动,不可掉以轻心。” 夏芊芊笑道,“嗯,我等你回来。” 我思考了下情况,赵紫宸既然逃跑了,难保不会在倭人势力的支持下逃出广州。【斗罗大陆漫画/】。 可乐和恭子只有两个结果,一是已经被杀了,二是赵紫宸会利用他们引诱我入陷阱一同击杀。 赵紫宸为人刚愎自用,我害得他身败名裂,差点死掉,这个仇他不会不报。他要报仇,就得留住两人的性命。 这么说来,亏得当初没有杀死赵紫宸,否则他的弟子也会杀掉两人泄愤。 夏芊芊无法走开,我一人孤掌难鸣,忽而想起那帮来找恭子的土御门神道门人。 恭子有事,他们想来也不会袖手旁观,何不将他们也拉拢进局。 有共同目标就是朋友。 土御门人曾被我设计,被赵紫宸关了一个多月,负责祠内劳役,对我大为不满。可听到要去救恭子,嘴上一番骂骂咧咧,最后只得捐弃谦虚,和我合作。毕竟恭子没法安全回国,他们也无法完成任务。 不过他们提出了,找到恭子之后,就要带她回国。 我随口答应了,找到恭子之后怎么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生怕可乐和恭子有危险,我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去坐车,从红磡火车站上车,两个小时之后,到了广州东站。 带一帮日本人出行,毕竟太招摇。于是我从土御门人中选了三个身手比较好的,陪我一同前往广州救人。 三人之中,有两人是一对兄弟,大的胖胖的,叫土御门有虎,小的叫土御门有马,瘦高如竹,不知道是不是做大哥的常抢弟弟的东西吃。 最后一个叫土御门元夏,是个酷酷的家伙。 他们来了华夏一个多月,还不会说中文,我又不会日语,因此我们只能靠手机的翻译软件交流。 闲话休叙。 到了广州东站我们直奔番禺,在素素的指示下找到那家大仙祠。 可当我们找到那个偏殿的时候,里头早就空空如也,只有一地打斗过的痕迹。 天花板上垂下一只只纸鹤,犹如珠玉帘,随风摆动。 其中有一只是朱红色的,特别显眼。 我上前拆开,只见上面用朱砂笔写着十几个字:“明晚十点,淘金路死仔坑,恭候大驾”。 这个字俨然和‘杀张楚’那三个字如出一辙,我心里咯噔一下,糟了,赵紫宸比我们早一步来到了广州,那么恭子和可乐肯定在他手上无疑。 字迹还没干得很透,应该是不久才写的。 赵紫宸的意思很明显,就是约我到纸上的地方。 事到如今,纵然知道他在那里设下天罗地网,我也得去。 土御门有马拿过纸鹤,看着上面的字,挠头半天,怎么也念不出来,估计他就认识个‘金’和‘死’字。 “仔”在粤语里有小的意思,通‘崽’,死仔,也就是死孩子或者死婴的意思。 通过地图,我们很快找到了淘金路,然而却找不到所为的‘死仔坑’。 淘金路一带,大厦林立,是典型的闹市区,问遍路人没一个知道死仔坑在哪里的。 走了半天,腿毛都掉了一地,还没找到那个所谓的死仔坑。怒得土御门三人不住质问我,是不是忽悠他们。 我解释他们也听不懂,简直就是鸡同鸭讲。 忽而走到一个林荫很深的地方,占地面积相当大,四周全用墙围了起来。在一个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却有一个用高墙密封起来的林子。 三清铃中的素素突然把我喊住,说这里的怨气很重,即便是白天,这种感觉也很重。 我此时才敢肯定,赵紫宸所说的死仔坑就在这里。 既然找到了地方,我们就现在附近找了个宾馆住在,养精蓄锐,等到晚上十点才前往死仔坑。 我很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便出去四下打听,却没什么知道的人。 路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看见一男一女缠着一个剃头阿伯问长问短。阿伯应该是在巷子里摆摊的,那种老式的流动剪发,五块钱一个。 那男的长得虎背熊腰,有个一米八几,看起来木讷蛮横,女的则是娇俏玲珑,能说会道。 “大爷,您就给我们说说吧,不然我就一直跟着你。”女孩笑道,自有一股妩媚之色。 老伯抚着胸口,有点喘不上来,道:“行了,别抛媚眼了,老头年纪上来了,受不了刺激。老头在这一带住了四十多年,对于死仔坑的事还是知道一点的。” 女孩笑道:“那你快给人家说说嘛。” 老伯说,说起来已经是上世纪的事,大概是1939年吧,日方在广州创办了育婴院,收养无主或者贫困家庭的婴儿。 当时日方一手拿枪,一手赏萝卜,对民众示好,其实背地里干的都是伤天害理的事。那些婴儿被收入院中,先放置一天半天,没死的话就转入婴儿房。那些长得好看、健康的婴儿就给套上漂亮的衣服,拍下照片,寄回加国内,展示日方乃是正义之师,受到华夏民众欢迎,同时借机哄骗民众和有钱人捐募钱财。 这挂着育婴园名号的魔窟,死了不知道多少婴儿,建国后粗略统计居然高达两千多。婴儿死后就会被装入布袋,直接扔在后山岗的三个深坑,长年累月都是尸骨累累。 死仔坑之所以叫做死仔坑,名字就是这样而来,住在淘金路死仔坑周围的人晚上常常听到婴儿哭声。 老伯说的是浓重的粤语口音普通话,我听了半天才听到些大概。 二十出头的女人听了还开心,在老伯的后背上拍了一下,说了谢谢,就走了。他们走后没有多久,老伯有点惊喜喃喃道:“奇怪,我的风湿怎么不痛了?” 事有凑巧,刚好我也是来打听死仔坑的事,没想到也有两人在关注此事,虽不知是敌是友,但看两人,并不像是坏人,总之小心行事就是了。 到了晚上,我叫醒了土御门三人,朝那个被围墙围着的林子进发。 找了一圈,发现大铁门关着,我瞧瞧四周无人,但翻跃过去。 李素心早在里面等着我们,看来做鬼也有做鬼的好处啊。 内里伸手不见五指,隐约看到一排古老的房子。大榕树盘根错节,好像有无数鬼手从地上伸向天空,有些树根甚至钻进了墙体里,使人有种错觉,这是种寄生虫正一点点蚕食古老的房屋。 踩在枯叶泥土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真害怕突然伸出一只鬼手抓住我的腿,把我拖到地狱。 土御门三人生怕恭子出了什么事,没头没脑地往里钻。 忽见前方人影摇动,有马更不打话,猝然三道飞镖射了过去。 只听一声惨叫。 一个捂着屁股手上满是血的大汉冲了出来,这时候,众人才知道误伤了人。 树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又一道苗条人影跃下。 两人站一起,一男一女,赫然便是我白天见过打听消息的两人。 两边语言不通,又是黑暗的环境,顿时吵得不可开交,大有大打出手的趋势。 情急之下,土御门有虎骂了句八嘎。 突然阴风阵阵,把大榕树的须茎吹得像老妪的手似的,一声声阴声鬼气的声音骚动起来。 我大骇,急忙上去捂住有虎的嘴。 须知这里都是侵华时期日方残骸的无辜婴儿,怨念深重,恨鸟及屋,听到日语自然要炸毛。 我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让他们安静下来,然后对那一男一女道:“我们没有恶意,误伤了这位大哥,非常抱歉,我代这几个朋友跟你道歉,希望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 这大汉才消了点怒气,道:“你是谁?” 我说,一个道门无名小子,师承林道生。这几个日本人是我的朋友,本性不坏的。请问两位师承何处? 大汉心直口快,“哦,我们都是出马仙,这是我姐……” 女人白了他一眼,啐道:“傻瓜,人家一问你就一股脑说出来。怎么,你屁股不疼了?” “出马”是指一些动物,例如狐狸,蛇,黄鼠狼等,修炼数百年,躲避雷劫且更快的修炼,而附体人身。动物中以胡黄蟒常最为多见,道行最高,所以被世人称为四大家族,相传家族内又以胡三太爷,胡三太奶最为著名,负责统领及监管天下出马。 却不知道这两姐弟是哪一家的马。 这一下,我懂了个大概,笑道:“不瞒两位,我进来是救一个人,这几位日本朋友也是去救一个人,你们估计是来行善抓鬼的,那咱们各行其是,井水不犯河水行不?另外友情提示一点,这里不但有我们,还有一个很狡猾的邪道,你们得小心点……” ------------ 056 背水一战 女人听了,只是哼了一声,带着那捂着屁股不住频频回头瞪有虎的大汉走进了育儿园深处。 好心当驴肝肺,早就知道就不那么滥好人了。 等他们走了,我用手机翻译软件告诉土御门三人,不要犹豫,下次见了这两人,把他另一边的屁股也给扎了,我罩着你们。 三人错愕。 房屋在岁月的侵蚀下已经看不出原貌了,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有的甚至整个屋顶都没了,里头满是蛇虫鼠蚁,见人不惧。 无奈之下,只好一个房子一个房子地搜索。 李素心看得触目惊心,有点害怕,便不敢一个飘在前头。 “大哥哥,我感受到了,他们就在那个土坑,那儿阴气很重,有很多鬼……”素素突然弱弱道。 我被她突然的话,说得有点毛骨悚然。 走到两家破屋中间的一片空地,当中有一个土坑,有什么东西挣扎着爬出来。 有虎、有马两兄弟下意识地去摸飞镖,我忙按住他们,“看清楚点再说。” 只见一个灰头土脸的人从土坑里探出头,嘴里塞了一块白布,呜呜求救着,赫然便是可乐。 和他一样的,还有身后一少一老两个女人,双手被反绑到后面。 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几个人刚爬出来,又跌了进去。 我大喜,正要过去解救他们。 李素心警惕道:“大哥哥,别过去,鬼就在那个土坑里。” 我骇然,咬破手指掐诀在眼中一抹,开了天眼。 我的乖乖,只见土坑的四周满是大大小小的鬼婴,肤色好像被泡在消毒水的那种死白色,将上来的可乐三个推搡着,借以取乐。 我不敢惊动它们,只是嘘声让土御门三人退后一些。 这里可有上千只鬼婴,要是惹恼了他们,就会像倾巢而出的马蜂。 可恶的赵紫宸,是想借鬼婴之手将我们沦陷在此吧。 看着成群结队的鬼婴,我皱起了眉头,忽而计上心头,对着手机说了一段话再翻译给土御门三人。 我说,可乐和恭子被鬼婴围着,强拼对大家都不好,不如用一招声东击西,具体是你们分散去三个角落大声说日语,吸引鬼婴的注意力,我就去救可乐和恭子,事成之后我发出暗号,咱们就一起往外面跑如何? 有虎露出为难的神色,祖宗侵华犯下的罪孽我很抱歉,可你这不是叫我们去送命吗? 我说,又不是叫你们去拼命,勾引知道吗?记住了,听到我喊‘雅蠛蝶’就一直往外跑。 土御门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咬咬牙点头了。 定计之后,有虎、有马、元夏三人分走三角。 不多时,三面传来日语声音,激起阵阵回音。 鬼婴们听到声音,笑意顿消,露出咬牙切齿的凶恶样子,如同马蜂似的纷飞三处土御门三人的方向飞去。 我奏效了,忙跑去土坑里,解救三人。 “老大,我可把你盼来了。”可乐激动道。 我白了他一眼,“你小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出去别说是我徒弟,丢我脸!” 可乐舔舔嘴唇,讪讪道:“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不想,最重要的是大家都齐齐整整。” “净说些没用的,现在齐齐整整,一会儿我可不敢保证。”我说道。 那老妪——方一鹤的结发妻子——李凤萍一见我,就扯着我的衣服激动地问我,方一鹤的下落。 我叹道,方道长已经死了。 老妪一直赖以生存的信念就是方一鹤还活着,之前她还不信,可三人成虎,此时想不信也不行了。 老妪哭嚎不已,寻死的心都有了。 众人见此束手无策。 可乐弱弱道,要不把她打晕带走吧。 我上前把她扶起道,“老太太,方一鹤是赵紫宸害死的,你要活着,才能报仇呀。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了赵紫宸吗?” 心如枯木的人,有时仇恨反而更能激起她的斗志。 虽然不知道这么做是好是坏,但现下只有这么个办法了。 李凤萍眼中燃起复仇的光芒,恢复了一丝振作,喃喃道:“对,我还没为一鹤报仇,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 老太太被关多年,足不出户,腿关节腐烂萎缩,身子站都站不直了,我让可乐背起她,一起朝外进发。 我看时候差不多了,对可乐他们说,一会儿我们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雅蠛蝶’。 可乐一愣,“老大,你没事吧,吓坏脑子了?” 我稍微解释了一下。 可乐白了我一眼,“大哥,你真是恶趣味啊,要我叫把暗号定位‘移库’……” 恭子不解道:“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可乐嘿嘿道:“不懂正常,说明你是个纯洁女孩。” 恭子脸上一红,看着可乐的眼神有点暧昧,又飘了过去。 我看在眼里,心想可乐这小子真是时来运转了,而且还是桃花运,恭子这眼神不是有什么,打死我都不信,只不过可乐这粗心眼儿的好像还不知道。 一路奔袭,快到了靠近大铁门前,只要跃过去,就算逃过生天了。 我清点人数,一、二、三、四、五……还差一个。 有虎和元夏到了,还差一个元夏。 我让恭子给翻译,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们也是一脸茫然。 完犊子。 土御门有马不知道出啥事了,可距离生门就只有一步了,这时候要绕回去,未免有点傻逼。 我咬咬牙,最后还是决定回去救他,总不能利完人家就把他给卖了,我对可乐他们道,你们在这儿等我…… 可乐打断我笑道:“我和你一起去买橘子吧。” 我说行了,就你那两下三脚猫功夫,一会儿你又给逮回去了,我可没这个功夫再救你。你留在这里,和恭子看好老太太,我去去就回。 心中却道,虽然老子追芊芊的时候你坑了我一把,但老子以德报怨,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终究是兄弟,土御门有虎提出也要跟我去救他弟弟,我看这人有点实力,便同意了。 可乐、恭子、土御门元夏原地等候。 顺着脚印,终于在一棵大树下发现了有马的踪迹,数不清的鬼婴环绕在树下,围攻三人。 另有两人赫然便是出马仙的两姐弟。 两方边对抗鬼婴,还不忘相互之间骂骂咧咧,虽然操的是不同语音,却无碍他们起劲地骂着。 出马仙姐弟两人脚上帮了一张黄色的甲马,神行极速,手持铁剑,时不时祭出一张很大的灵符,和道门中使用的有所区别。 原来土御门元夏方才大声说着日语,引起鬼婴无数,正自冒着生命危险勾引鬼婴,却被出马仙姐弟碰上了,两人正义感爆棚,悍然出手。 不料,这下出手却成了帮倒忙,蚂蚁出巢似的,无数的鬼婴从四面八方涌现,反而将他们自身置于危险之中。 “别打了,快溜吧!”我祭出乾坤法剑,朝他们喊道。 持剑的女人冷声道:“要你管!我就不信收拾不了这帮小鬼!” 出马仙姐弟仗着神行甲马的快速,在鬼婴们之中穿行,浑不把它们放在眼中。 忽听女子娇叱一声,蠕动的树根跟蛇似的缠住了她的脚。 榕树招阴纳鬼,鬼婴常在此地,二者已成唇齿相依的关系。 我祭出一道活火符,火光如龙,攀上树根焚化起来,快速缩回地下。 “你们要送死,尽管别走!”一而再,我脾气再好也有货了,当下冷声道,跟着朝有虎打了个眼色,让他掩护他弟弟撤退。 我摇动紫金三清铃在前方开路,女人见这鬼婴打不过完似的,只好放弃了纠缠,跟在我们身后撤退。 我心中冷笑,那么带种不要跟来啊! 堪堪跑到大铁门处,后面的鬼婴密密麻麻,遮天蔽日,跑慢半步小命不保。 正欲轰开大铁门,围墙顶上突然多了十几道人影。 飞镖如雨,叮叮咚咚落了一地,将我们逼退。 赵紫宸赫然在其中,其他的忍者便是上次来救他的那些。看来他和倭人达成了某种协议,前后夹攻,利用此地鬼婴务必将我处之而后快。 “老大,怎么办,你说一句,我听你的!”可乐朝我喊道。 我冷汗直冒,我还想你告诉我这么办呢。 怨念深重的鬼影,如狼似虎的赵紫宸,两者正好把我们夹在中间,无论冲向那头,剩下的一头都会把我们吃掉。 “小子,害我身败名裂,犹如过街老鼠惶惶不可终日,此仇不报难消我心头之恨,这次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哈哈哈!” 犹豫之间,赵紫宸狞笑着,飞出几道紫色兵符。 围墙铁门顿成冰封,固若金汤。 我们一行八人,双双背对背,大战一触即发,一发即死。 我握着乾坤法剑的手都有点冒汗了,把剑柄弄得湿湿的。 “老大,想出办法没有,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儿呀。”可乐催促道。 我呼出一口气,道:“办法是有,我们有八个人,要有一个敢以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以身祀鬼,拖住鬼婴,剩下的人就有机会冲去了,问题是……你有这么伟大吗?” ------------ 057 骷髅怪物 可乐愕然,看了看身后恐怖的鬼影,最后还是决定放弃舍己为人这个伟大的想法。 不想出马仙女子张嘴道:“我们姐弟来拦住鬼婴断后,你们慢慢打出一个出口。” 我朝可乐道,看到没有,这才叫义气儿女,你啊,还是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那出马仙姐弟,姐姐叫胡芷,弟弟叫胡一鸣,这次来广州正是为了收伏此处鬼婴,为他们的仙家累积阴德,不曾想这鬼婴的厉害大出他们意外。 我对她们不会回复了一些好感,虽然跋扈了一些,确是急公好义。 胡芷念了一串长长的咒语,铁剑劈空,身前现出一道黄色的光幕,鬼婴像迎面撞上的蝙蝠,不住冲击着光幕。 胡一鸣见姐姐吃力,不少鬼婴绕过了光幕攻击胡芷,忙护在她的身边,挥剑驱赶鬼婴。 一时间鬼影曈曈,凄厉之声干云透壁。 我情知他们抵挡不了多久,与此同时,赵紫宸领着一帮忍者落到地面。 不用问,这帮忍者肯定是山背家族支援赵紫宸杀我所派的,足足有二十一人。 我朝身后诸人道:“你们留下一个人看守老太太,其余的给我解决那帮忍者,我亲自来会会这老道!” 可乐最弱,只能拿着紫金三清铃守护在李凤萍身边,有鬼婴袭击而来,便摇动三清铃驱赶之。 众人应声,我已经直奔出去,乾坤法剑和黄铜甩棍齐出。 赵紫宸冷笑道:“不自量力,没有奇胜天帮你,如何胜我?” 弹指之间,紫色的灵符化作幽幽鬼火朝我飞来。 我挥剑弹开,仍是不小心中了一点,当即皮肤上结了一层霜,冰寒彻骨。 棍出如龙,还没砸下,赵紫宸已经变化了另一种符篆,手中亮起微弱的紫色光芒。就在此时赵紫宸惨呼一声,李素心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他的后面,大口一张,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手中光芒随即暗淡。 我看准了机会,一棍敲在他的胸口,打得他当场吐出一口鲜血。 “不错,这次是没有奇胜天,但不要忘了,有素素!”我冷笑道。 吸收了棺材菌,百年僵尸的精华,李素心的实力跟以前不可同日而语。只可惜她生性善良,对敌总不肯下杀手,是以威力不能全部发挥出来。 饶是如此,已经够赵紫宸喝一壶的了。 赵紫宸摸了一手血,一脸后怕:“你居然养了小鬼?” 我冷笑道:“你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利用可乐他们引诱我到这里,借住天时地利解决我,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要杀了你,给张楚报仇!” 赵紫宸不日前,被我和奇胜天重创,此时状态也仅剩半筹,可加上了李素心,情况便完全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见状况不利,赵紫宸连连后退,只消一个眼神,李素心就明白了我的心意,飞速上前追堵。 与此同时,土御门三人和恭子负责抵御二十一个忍者,一时只能勉强抵挡。 胡氏姐弟仍是苦苦支撑着,不住冲击的鬼婴恼了,更加凶猛,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回头。 黄色光幕响起一声冰裂声,裂开一丝裂缝。 看样子,过不了多久,鬼婴就能冲破进来,择人而噬。 胡芷额上流下汗水,急道:“陈十三,你那边好了没,我快挡不住了!” 赵紫宸虽然节节败退,但要瞬间杀死他,恕我还办不到。我不敢应声,生怕一个疏忽,就被赵紫宸跑了。 众人各有对手,打得暗无天日。 唯有可乐茫然无措,眼见胡氏姐弟快守不住了,心中也急,咬咬牙上前摇动三清铃,帮忙驱赶鬼婴。 可乐虽弱,紫金三清铃却是上等法器,悠扬的铃铛声中,鬼婴们犹如听到什么噪音,抱头痛叫,冲击力度减缓了不少。 可乐扬了扬眉毛,那意思是,怎么样,厉害吧? 胡氏姐弟没理会这傻逼,全神贯注地抵御着骚动的鬼婴。 鬼婴越来越多,只见黑暗中,大榕树盘根错节的须根下,密密麻麻都是死白色皮肤的诡异鬼影,如同无数的蝙蝠盘旋飞来飞去。 就在此时,无人关注的李凤萍,匍匐着,手里捡了一块石头,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朝赵紫宸的方向爬去。 爬到近处,用尽全身力气,突然跃起,手中石头朝赵紫宸夯去。 赵紫宸正剧战之中,意识到危险,下意识往后斜刺一剑。 这一剑拍到李凤萍的手腕,巨力反弹,那石头砸到了她自己的脑袋上,登时鲜血长流,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我大骇,愤怒攻心,一把掷出乾坤法剑,同时挥棍直上。 啪嗒一声,赵紫宸击下法剑,打死了李凤萍,他心神恍惚,浑然不觉李素心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 随即我一棍下去,铁了心要砸他个脑浆迸裂。 就在此时,身后鬼声呼啸,阴风阵阵,吹得衣服猎猎作响,毛管倒竖。 回头一看,只见成千上百的鬼影,犹如蝗灾一般铺天盖地地涌过来,顿时将人群淹没。 此时我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力回天。 只能下意识地护住头脸。 过了一两秒,发现身体安然无恙,并没有被百鬼吞噬。 张开眼,却发现无数的鬼婴源源不断地冲进李凤萍的身体,犹如蝙蝠回巢。 过程持续了三四分钟,众人都看呆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稍一思索,糟了,李凤萍苦等三十年,心中怨恨之深可想而知,一朝得救,却得知丈夫被害,深刻的愤怒和怨念早已占据了她的内心。 跟鬼婴被害百年无法投胎,流离人间的怨念不谋而合,李凤萍的尸身俨然成了鬼婴的温床。 呼吸之间,李凤萍突然张开眼睛,身体发出咔擦咔擦毛骨悚然的声音,好像没有骨架的扯线木偶缓缓站起。 眼睛木然,看着门的方向。 轰的一声,被冰符冻住的围墙轰然炸裂,从中飞出无数小小的婴儿骷髅头颅,汇集到李凤萍的尸身。 怪不得此处名为死仔坑,却看不到一具白骨,原来都他妈埋在墙上了。 骨头碎裂融合,渐渐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骷髅球体,李凤萍的头就最顶上伸出来,眼中戾怨血红。 接着从头颅的眼耳口鼻的空隙中,犹如发芽,犹如毒蛇出洞,伸出无数蠕动的榕树根须触手,又长又黑,沾满了泥土,无比恶心。 赵紫宸见状,慌忙不迭逃命。 早有大树根须茎尾随而至,卷住了他的手脚四肢,吊在半空,用力一撕,手脚齐断,如下了一阵血雾。 须茎上兀自卷着血淋淋的残肢,赵紫宸成了‘人棍’,撕心裂肺的惨叫不绝于耳,倒卧在地上,鲜血渗入泥土,如虫蠕动挣扎,却始终站不起来,不多时悲惨死去。 赵紫宸作恶多端,不曾想死在自己制造的孽障下,也算善恶有报了。 可这种死法,未免太过凶残,即便铁石心肠也不忍直视,恭子见状更是附身呕吐起来。 我们面面相觑,脸上各有惊慌,心中均在想,赵紫宸死得那么惨,下一个会轮到谁呢? 奇怪这时候,可乐居然没问我该怎么办。 可乐牙齿颤抖道,还用问吗,当然是跑路啦!说着以身作则,跑出了十几米。 这个扑街仔,毛用没有,跑路却十分精通。 我破口大骂,随即跟上。 院内连带倭人忍者,三十几个人,一时百船竞渡,争抢着朝大铁门的方向跑去。 一拥而散,拼的就是骷髅怪物反应不过来,虽然难免有死伤,总比全军覆没的要好。 此时我只能默默向太上老君祷告,希望被须茎分尸的不是我。 然而我们谁都估算错了。 我们的人虽多,但骷髅怪物的须茎更多。 我仗着有李素心保护,须茎还没卷来就被我的乾坤法剑切断。眼角余光瞥到好几个忍者,被须茎活活分尸,血雾、惨叫、残肢一幕幕,犹如人间炼狱。 这样下去,还没跑到铁门出口,就没几个活的了。 而且也不敢想象,这里乃是闹市的一个封闭区,要让骷髅怪物跑出去了,得死多少人啊。 心潮起伏间,忽而听到一声恭子的一声惨叫。 只见她被卷了一只脚,倒着被提溜了起来,不住挥舞着手脚,尖叫着喊救命。 我们不约而同稍停了脚步,真个进退两难。 骷髅怪物乃是两千鬼婴的阴魂加上李凤萍的怨气所化,加上招邪纳阴的榕树,俨然已是无法处理的存在。即便奇胜天在场,也拿它没办法。 回去救人,无异于一起送死。 可要见死不救,又说不过去。 此刻即便身负护送恭子回国的土御组三人也陷入了犹豫。 此时,跑得最远的可乐突然绕了回来,义无反顾地朝骷髅怪物的方向跑去,双手燃起两道燃烧的灵符。 我大急,扑街仔回来啊,现在不是你装逼的时候,你就会那三板斧,去了只是送死! 说时迟那时快,火符击中了绑住恭子的须茎,快速燃烧了起来。 可乐一跃,抱住落下的惊魂未定的恭子。 与此同时,须茎齐飞,已然卷住了可乐的四肢。骷髅怪物呼啸一声,硬是生撕了可乐一只左手下来…… ------------ 058 阴兵借道 见可乐被撕了一只手臂,我怒了,他妈的,敢欺负我兄弟,老子跟你拼了。 我祭出乾坤法剑,如同飞镖似的飞出去,切断了骷髅怪物的须茎,救出可乐。 力贯左掌,一连七八记太一拔罪斩妖护身咒朝骷髅怪物轰去。 轰然声起,白色骨屑纷飞,犹如下了一场雪,落得我满身皆白。 愤怒之下,出尽全力,一连八记太一拔罪斩妖护身咒已经是我的极限。 眼前骨屑散去,骷髅怪物安然无恙,一口气提不上来,无数的黑色须茎分从四面八方缠绕上来。 忽而寒芒闪现,出马仙姐弟先后赶到挥剑斩断了须茎,护在我的身前。 土御门三人也散在我的左翼,挡住了袭来的须茎。 我苦笑一声,朝胡芷道了句谢谢了。 胡芷脸上微红,道,别误会了,我只是怕骷髅怪物跑出去,害了无辜之人的性命才回来的。 土御门有虎也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虽然我不知道他说的啥,但想也应该和胡芷的差不多意思,比如你不用误会,我只是报答你刚才回来救我之恩。 我虽颇为感动,但也知道众人一一回归,无异于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个送…… 那边,恭子忙撕下衣服给可乐抱住断臂处,血还是很快染红了衣服。 恭子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怎么这么傻呀,连命都不要了吗?” 面青唇白的可乐,苦笑道:“要不是我没有看好李老太太,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都怪我。而且,像你这么可爱又漂亮的女孩不该这么早死,否则这世界得多无趣啊……” 我刚才还担心这货死了,但在看他这节骨眼了,还在泡妞撩妹,说明还没死透。 只不过如果不尽快得到救治的话,他也会失血过多而死,那时就真的死剩一张嘴了。 我回过一口气,但见土御门、马氏姐弟两方都快挡不住了,心急如焚,思索着解决办法。 “我要你们都留下陪我……留下来!”骷髅怪物的声音回荡着,听起来像是李老太太,又像是无数小孩的声音,阴阳怪气不男不女。 暴怒之下的骷髅怪物一阵摇晃,无数的头颅从母体上分裂出来,目泛青光,张开血盆大口,直欲择人而噬。 鬼婴虽然多,难缠,却是分散的个体,构不成致命的危险,但凭着李老太太的怨念和榕树的阴气集聚成怪物,已然万难敌对,此时加上骷髅头颅,分袭而来,土御胡氏的防御顿时土崩瓦解…… 众人性命岌岌可危! 我顾不得藏私,祭出乾坤法剑,绷断红绳,将法剑化整为零拆散成七七四十九枚铜钱,咬破手指以血染绳,将铜钱串成一条抛出,形成一个圆圈。 掐诀念咒,一股清幽如莲的火焰从铜钱眼中升起,形成一个火阵将众人围在内里。 须茎、人头犹如碰到无形的坚壁,无法入侵。 暴怒的骷髅怪物发出阵阵咆哮,激起大榕树枝头无数飞鸟。 “我的哥,你有这么厉害的法术不早拿出来,这不存心想害我们吗?”胡一鸣没好气道。 我瞪了他一眼,啐道:“傻瓜,这是九阳辟火阵,以我精血为引,阵起则鬼神莫侵,但会源源不断地耗损我的精血,要不是看在生死关头,我才不会用呢!” 如果九阳辟火阵是灯火的话,乾坤法剑就是灯盏,我的一身精血就是灯油。 到时油尽灯枯,我一死,阵法也就不复存在了。 此阵的鸡肋之处在于,如果打得过,就不必动用此阵。假如打不过,用了此阵也没什么用,等于自杀,是以我从未用过。 但此时命悬一线,能拖得些时间是些时间。 只希望能在我油尽灯枯之时想出点什么办法。 此时众人便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那还想得出什么办法。 这时,恭子弱弱道:“我有一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 我急道:“急病乱投医,行不行都试一试吧!” 恭子点点头:“怪物乃是鬼婴、榕树、李老太太三体合一而成,咱们只要摧毁其中一环,怪物就会不攻自破。我在大仙祠曾见李老太太十分爱惜他丈夫寄来的纸鹤,不如我们依法炮制,折些纸鹤,说不定能唤起李老太太的善念和爱心……” 我说,虽然听起来不大靠谱,但姑且一试吧。 说罢,众人纷纷拿出施法所用的黄纸、灵符,拆开来,折成一只只纸鹤。 法力催动之下,纸鹤排成一列,扑哧着翅膀,从阵中飞出,环绕骷髅怪物身边盘旋…… 我渐感虚弱,到了极限,便停了九阳辟火阵,此时众人的希望无异于全都寄托在那一只只脆弱的纸飞鹤了。 “李老太太,你可还记得这些纸鹤?你丈夫曾一手一笔折成纸鹤,飞鹤传书,你都忘了吗?如今赵紫宸已死了,你的仇也报了,为什么还要枉害人命?不如早日前往投胎,没准还能见到你的丈夫一面……”我大声朝骷髅怪物喊去。 李凤萍看了飞鹤,有如暴怒的孩子看到了心安的玩具,躁动平息了不少,口中喃喃道:“对,我要见一鹤,我要见一鹤……” 我大喜过望,这招果然有用。 随着李老太太恢复清明,身上的骷髅人头开始松动,戾气渐散。 我大喜过望,就在此时,骷髅怪物鬼婴摇动,体内响起了声音。 “别听他,你被关了三十年,有谁可怜过你?世人对你不好,你何必对他们好?” “对,你要让他们都尝尝你遭受过的痛苦,等把人间变成了地狱,你岂不是能随时随地见到你的丈夫?” 那些鬼婴也是成了精,纷纷出言教唆,千百张嘴各自发出声音,犹如耳朵钻进了一群苍蝇。 在他们的教唆下,李凤萍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丝清明,又渐渐重归仇恨的深渊,喃喃道:“对,我要把全部人杀光,把人间变成地狱,到底人间就是地狱,地狱就是人间,我就能随时随地见到一鹤了……” 与此同时,地面震动,巨蟒一般的树根从地下窜出,犹如无数的鬼手抓向天空。 “哥,你还有别的什么绝招吗?”马一鸣急道。 我摊手苦笑,“有,闭上眼睛祈祷吧。” 众人面如土色,写满绝望。 正待垂死挣扎,忽然听得一片喇叭唢呐声音,缥缈传来,忽远忽近。 一列人马浩浩荡荡破墙而入,当先两人高约三四米,斗笠遮面,衣服古旧鲜艳,犹如城隍庙里接受了多年香火熏陶的神像衣服,后面则是数不尽的阴兵鬼将。 众人都看呆了,心想骷髅怪物已经难对付了,还来这么一茬儿阴兵鬼将,真是死得不能再死。 我心中悚然,却不那么绝望,这帮阴兵鬼将对我们并无恶意,而是传说中的阴兵借道。 这种情况往往是出现在大灾死了很多人之后,地方上集聚很多阴魂舍不得离开,这时地府就会派出鬼差军来拘魂。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此地鬼婴死后百年还没阴兵来拘魂,却是这个时候才来。 排头的高个子分开,走出一个老道人,赫然便是方一鹤! 只见他走到当中,朝空大喝一声:“天道自有公,尔等虽然生前遭受劫难,含冤而死,却不该长留此地为非作歹,今鬼差军到来,若乖乖跟我回来,还能落个往生投胎,若是冥顽不灵,定教你们魂飞魄散!” 此话一出,阴魂耸动,纷纷从骷髅母体中飞出。 犹如一群熊孩子碰到了克星,乖乖待命。 骷髅怪物顿时土崩瓦解。 方一鹤缓步上前,扶起瘫软的李凤萍,眼睛通红,动情道:“生前曾无数次梦到我们相会的场景,如何美好,如何温馨,没想到再度重逢你我都是鬼了。” 李凤萍带泪笑道:“纵是鬼,能再见你一面,以前受的苦也不算什么了,恨只恨这片刻欢悦太短了……” 这对老夫老妻泫然相拥。 久久才分开,方一鹤道:“我虽然杀人造孽,但冥王怜我颇有正气,也有点道行,提拔我做了个阴军军头,统领阴兵鬼将。而你却已成鬼,我虽然怜惜你,却无能为力,只能把你也送往轮回……” 李凤萍止了泪,露出小儿女一样的神态:“要是我再度轮回,你还会认得我吗?” 方一鹤想也不想,点点头:“会!无论你往生何方,我都会再找到你,再续前缘。” 李凤萍抚摸着方一鹤苍老的脸目,道:“那我等你,你一定要再找到我,咱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众人见此,无不动容,也为他们的爱情感到惋惜,三十年分别,刚一重逢又是轮回相隔,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两人才会再见。 但爱,是阴阳轮回都无法阻断的。 说罢,方一鹤高举令旗,统领阴兵鬼将将鬼婴连同李凤萍的阴魂,朝来处缓缓走去。 我忙喊住了方一鹤。 方一鹤皱眉道:“你有什么事?” 我有点不满道,虽然我也间接害死了你,但你既已成了阴兵军头,何不早点出来解决了这帮鬼婴,这样,就不会无辜死伤这么多人命了! ------------ 059 兵解成仙 方一鹤像看个白痴似的,看了我半天,才道:“不是我不帮,而是因为天道有常,你们注定要遭受劫难。有劫,就有人为。好比大自然中,老虎要吃羊,能不能逃过一劫要看羊的本事。假如以人力帮助羊,羊繁衍起来也会破坏植被,造成自然失衡。损有余而补不足,这就是天道。” 方一鹤长长叹出一口气:“否则,你以为我看着心爱的人身死,我不想救?我比你想救一万倍,但是,我不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人无不在劫中。” 我点点头,犹如棒头一喝,若有所悟。 方一鹤的话犹如毒针,再次扎进了我的内心。 “你的命关是‘孤’,会给身边之人带来灾祸,若强行以一己之力逆天,后果如何,不消我说。奇六的下场如何,赵紫宸的下场如何,你比我更清楚,年轻人,好自为之吧,我去了。” 说罢,方一鹤的身影也消失在虚空之中。 但他的话却在我的内心引起一阵波澜。 直到胡芷叫我,才反应过来。 “你叫陈十三是吧?咱们出马仙恩怨分明,你帮了我们一次,这份恩情我们算是欠下了,他日有缘再报,我们便先走了一步了。”胡芷一本正经道。 来如风,去也如风。 我随意客套了几句,看着他们姐弟二人先后离开。 恍然想起,可乐这货还断手流血呢,忙打电话叫人把他送往医院。 亏得抢救及时,他这手虽然没有保住,但命却是保住了。 恭子犹如保姆似的,事无大小都陪在可乐身边,我反而成了局外人了。 等她出去了,我才有机会和可乐说话。 看着绑着纱布,面色虚弱的可乐,我取笑道,“你小子,也算捡回一条小命了。虽然不见了只手臂,但却因祸得福,多了个红颜知己,这买卖值得啊。” 可乐郁闷道:“老大,我都成这样儿了,你还损我呀?” 我笑道:“当初入门的时候抓的是‘残’,你不是说了嘛,只要第三条腿没事儿,残也不算什么。怎么,现在后悔了?” 可乐只得摇头苦笑,颇为懊恼,大概也后悔当初没把这当回事儿。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本古书,递给可乐道:“这段时间你就在广州医院里好好休养一番吧,这本书是我师兄——也就是你师伯林道生的道书,你拿去用心练习,别他妈下次救人,把自己差点害死了。” 可乐脸上浮现一丝激动,“嗯,我一定会好好练习,将来道术大成,收伏什么鬼都不在话下!” 我笑道:“那就好,香港那边就芊芊一个人支撑大局,我放心不下,得赶回去了。这段时间有恭子照顾你,也不用我怎么费心了。” 可乐有点激动握住我的手,眼中微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打了自己一下耳光,道:“大哥,矫情的话我可乐不会说,总之,多谢你了。在那个时候,你没有离我而去。我可乐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兄弟了。” 我转过身子,揉了揉眼睛,装笑骂道:“你这傻逼,没事煽什么情啊,我又不是女孩子,不吃你这套。就这样了,我赶时间,你好好休养吧。” 恭子坚持要等可乐康复之后才肯回国,土御门三人无奈,只得应允了。毕竟他们在生死一线的瞬间都犹豫了,可乐实在是他们的大恩人。 我回港路上,一直心神不宁。 命这种东西,玄之又玄,难道真的存在,并且制约着人类吗? 现下我想不信都不成了,可乐入门时抓到的是‘残’,如今折去一臂,也算是应验了。 那些想逆天抗命的人,无一不是下场凄惨,魂飞魄散的奇六爷,身首异处的赵紫宸。 而我的命关是‘孤’,难道真的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这么一来,我越是亲近夏芊芊,反而会使她遭到劫难。 早上出发,到了香港已经是中午,连公寓都顾不得回,我便是马不停蹄直奔特别行动组的总部。 三天之期已过,夏芊芊应该着手处理五具邪棺的事。 倭人和赵紫宸勾结,利用可乐将我引去广州,目的就是将我抽调出此事。 而且他们是知道特别行动组总部所在的,我真怕这次运送邪棺会出什么问题,更怕会牵涉到夏芊芊的个人安全。 得知夏芊芊已经开始运送五具邪棺了。 夏芊芊一副淡定的样子,见了我还问可乐那边的事怎么了,我提了一嘴,将其中凶险一笔带过,夏芊芊露出遗憾的神色。 我说不说这个了,五棺呢?是否已经葬入龙牙之地。 夏芊芊笑道:“已经在运送路上了。” 我说,你就不怕五棺被倭人劫了? 夏芊芊道,不怕,因为我已经用了万全之策。大张旗鼓,护送人员随行,其实车里根本没什么。另外,我已经派出秘密的小分队,特意绕路,化妆成寻常货车司机将就五棺运往龙牙之地了。当日本人发现车里根本没有什么邪棺,而是垃圾的时候,真正的五棺已经送到了目的地了。 我哑然失笑,没想到夏芊芊也有‘狡猾’的一面啊,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夏芊芊也笑我,这还不是跟你学的。 就在这时候,夏芊芊的手机响了,接了电话之后的夏芊芊脸色大变。 “糟了,秘密小分队被‘狙击’了,五具邪棺被人解了镇魂符,据他们是说,是一个身穿黑衣白发眼有双瞳的人。”夏芊芊无力地放下手机。 他妈的,我一拳打在桌子上,防得了一头,防不了另一头,千算万算算漏了奇胜天这边。 我安慰了夏芊芊几句,两人火速赶往出事地点。 为了不让人发现,秘密小分队走的都是偏僻的山道,我们赶到的时候,发现大货车撞停在路边,顶篷被掀开,虽是白天传来阵阵厉鬼尖啸的声音。 乾坤法剑被毁,我还没来得及修复,祭出甩棍便迎了过去。 只见车厢内,五具邪棺先后被打开,奇胜天站在上面,左手掐住一只鬼魈的脖子。 鬼魈面容痛苦扭曲,奇胜天的脸色却比它可怖百倍。 双瞳,杀人魈,五地狱历劫,成仙得道,赵紫宸是借这个幌子杀人,奇胜天却是真的笃信,以身力行。 识破夏芊芊的计谋之后,径直毁破五棺,释放出鬼魈,然后一一杀死。 鬼魈虽然实力可怕,但单个对上了奇胜天,却也只有束手待毙的下场。 我们赶到的时候,奇胜天俨然已经将最后一只鬼魈打得魂飞魄散。 “陈十三,我说过的,你我最后难免会有一战。五个鬼魈已被我杀死,距离成仙得道只有一步兵解。待我兵解成功之日,就是你身死之时,等着吧。”奇胜天搁下这么一句话,绝尘而去,只剩一地空棺。 负责这次秘密运送的行动组人员共有九人,当即横尸当场,周围还有打斗的痕迹,显然不敌奇胜天,力战而死。 夏芊芊看到这副场景,眼泪都下来了,不住去摇晃、察看他们的状况,想要把他们唤醒,然而徒劳无功。 死去的人,又怎么能唤醒呢? 一次指挥失误,损失的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夏芊芊才感受到这个位子的沉重和张楚的不易。 另外一边传来消息,倭人施袭,发现上当了,车内并无邪棺,悻悻离去,那边人员虽有手上,反而没有死人。 我心知,和奇胜天这一战是避无可避了。 虽然不知道双瞳杀魈渡劫成仙一事,是真是假,但知道什么都不做的话,只能坐以待毙。 奇胜天言语中提及过兵解是历劫成仙的最后一步。 兵解是道教的一个术语,道家追求长生不老,得道成仙,凡人成仙就得舍弃肉身,淹死的叫水解,刀砍、外力毁灭肉身的都可以叫兵解。 一般是修炼火候已够,但由于特殊原因,必须经历兵解才能飞升。 至于飞升之后,成仙成魔,去了哪里,便不得而知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奇胜天成功之后必定会来杀我!与其等他来杀我,还不如主动出击,趁他还没有兵解成功之前他给杀了! 问题只在于,奇胜天这段时间会藏身何处。 香港虽说是弹丸之地,可也有六七百万人口,从中找出奇胜天并不容易。 我和夏芊芊一同前往毛正琛家中,毛正琛也说不准这兵解成仙之事是真是假,但要找到奇胜天一般的奇门遁甲各种法术肯定用不上,除非可以请动冥府中神。 冥府注册生死簿,写有阳间所有人之名,循迹寻找的话应该能找到。 毛正琛说,不如找个冥府中人问问,或许可知奇胜天的所在。 我忽而想起方一鹤,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帮这个忙。 毛正琛犹豫片刻,说可以试试,他会请神,从冥府中请方一鹤出来,上他的身,代为问话。 事到如此,只有这个办法了。 一番作法之后,毛正琛用额贴供桌,双手掐成剑诀,口中喃喃有语,不一会儿,霍然抬头,神情气度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小子,你找我干嘛?”从毛正琛口中吐出的赫然便是方一鹤的声音…… ------------ 060 决战奇胜天 顾不得尴尬,我开口便直说其事。 方一鹤既成了阴军的军头,或能借个方便。 我急道:“方道长,我知道你和奇胜天关系不错。但是他这么做等于用别人的尸体,做他的铺路石,即便真能成仙,也是一方祸害。真的,我不求你能帮我对付他,我只希望你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我和他的恩怨,我们自己解决。” 方一鹤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道:“那好吧,我告诉你。奇胜天就在新界沙田车……” 说到此处,毛正琛好像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方一鹤的声音顿时消失。 毛正琛憋得脸色通红,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我大骇,窥视生死簿,乃是犯规,本身就是铤而走险,这会儿肯定是被更高级的存在发现了。 我忙砸烂神坛上的东西,破坏请神仪式,念着毛正琛的名字,用法力将他带回来。 毛正琛突然回过魂似的,大口喘气,面青唇白,兀自心有余悸。 我不敢再让他老人家去问,生怕他这条老命也交代在这里了,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失望的神色。 “毛师傅,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您老人家好好休息一下。”我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毛正琛摇头苦笑道:“想不人老都不行了,后生仔,阿叔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夏芊芊道:“毛叔叔,能不能借你的五行八卦轮一用?” 毛正琛露出为难的神色,道:“姑娘,不是我小气不借,而是上次你已经看到过了,这东西威力巨大,启动一次都得折算阳寿,超过时限还会反噬。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用的为妙。” 我对此也持反对意见,如果要牺牲谁才能战胜奇胜天,我宁愿死在奇胜天手下。 夏芊芊眼红红地朝我吼道:“你总是把所有的东西都揽在自己身上,以为自己是悲情英雄吗?中二!你是英雄,你不怕死,那我呢?你死了我怎么办?就算你不杀奇胜天,我也会为我死去的队友报仇,哪怕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听了她的话,我一时心情复杂,说不出话来。 随即转身对毛正琛拜道:“毛叔叔,请你把五行八卦轮借给我!” 毛正琛看看我,又看看夏芊芊,一时间好生为难。 夏芊芊急了,拔出甩棍架在毛正琛的脖子上:“现在我以特别行动组的名义征用你的法器,你是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毛正琛只是摇头苦笑。 得尽快找到奇胜天,不知道他的兵解进程如何了。 方一鹤借上毛正琛的身,说了半截奇胜天的所在:新界沙田车…… 只能从这个五个字出发,为圆心,向四周进行搜查了。 我打开电子地图,点击搜索这五个字,发现真有个叫沙田车酒吧的地方。 夏芊芊已经取了五行八卦轮,摩拳擦掌,准备大战一场。 我计上心头,说忘了一个重要的法器在公寓要回去拿,让夏芊芊一个人先到沙田车酒吧等我。 夏芊芊拿眼瞄我,皱眉道:“你不会临阵脱逃吧?” 我笑道,你看我像这种人?你可是我最喜欢的人,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冒险?骗你的是王八蛋! 夏芊芊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道,这还差不多,快去吧,速去速回。 离了夏芊芊,我没有回公寓,而是前往另一个地方。 奇胜天这种变态的怪咖,脑子里就只有得道成仙的念头,断然不会在酒吧,反而更像在另一个地方——新界沙田车公庙。 说沙田车酒吧只是故意骗开夏芊芊。 她说得对,我就是要做中二的悲情英雄。 假如天命不可违,我注定是‘孤’,和她在一起只会牵连,招致灾祸给她,倒不如相忘于江湖。 我这就去阻止奇胜天兵解。 如果成功,兵解失败,奇胜天一命呜呼。 假如失败,兵解成功,奇胜天也就得道成仙了,我死了,他应该不会再找夏芊芊的麻烦。 希望夏芊芊余生能幸福快乐,只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了。 车公庙祭祀的是车大将军,相传他是南宋末年的一个勇将,当初蒙古大军犯境,车大将军一路护驾皇帝到香港,途中不幸病逝。当地人们念他忠勇,便为他立庙供奉。 神像立于主殿中央的神坛,两旁摆放着风车,传闻来拜神的人转动风尘会得到好运。 此处空旷,一览无遗,想来奇胜天不在此处。 临走的时候,我忍不住上前转动了一下风车,心中为夏芊芊祈福,希望车大将军能保佑她。 主殿一侧,分别建有一座木质结构的钟楼,中分三层,顶上一层挂了个黄铜大钟,每逢节日重要日子便会鸣钟。 我定睛一看,一股浓郁的灵气冲天而起,心中确定无疑奇胜天便在里头了。 好家伙,真会选地方。人们敬畏神明,很少会上去,奇胜天躲藏里头,自不会有他人干扰的忧虑。若非方一鹤的提示,我还真找他不着。 我摸出甩棍,悄悄摸进钟楼。 第一层,空荡无人。 第二次,也是。 那他肯定是在最顶上一层了,心想奇胜天要是在用功的关键时候,我上去就给他一棍子结果了他。 到了顶层,只见一个人盘坐在大钟前,瞑目出神,赫然便是奇胜天。 此时的他和前日有些分别,身形趋于幻无,能看到血管筋脉流动,身周散发着丰沛的灵气,身后的大钟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气息,随着缓缓转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我既忧且喜,忧的是奇胜天实力仿佛比以前更强了,喜的是他距离成功兵解还有小段的距离。 奇胜天霍然睁开眼睛你现在所看的《抬棺匠》 060 决战奇胜天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抬棺匠 ------------ 061 香消玉殒 燃烧的火海中,走出一个人。 头发、衣服一片焦黑,双瞳洞若观火,发出妖异的光芒。身后熊熊大火,衬得他似仙又如魔。 我大骇,这家伙莫不是蟑螂?这么大火烧不死,高空摔不死。 奇胜天自嘲笑道:“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遭此失败,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只不过,好像轮到我反击了。去死吧!” 奇胜天的身形离地三尺,目光到处,燃烧的大火犹如赤龙似的从废墟中飞出,呼啸而来。 方才大战过后,我已然力竭,无力阻挡,只能眼睁睁看着火龙袭来。 夏芊芊横过五行八卦轮,挡住大火,咬牙道:“十三,只能用那个办法了。你……要加油!” “芊芊,别……” 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夏芊芊念动咒语,五指伸入轮盘中心,用力扭动。 沉重的金铁之声响起,锈迹斑斑的铜轮迸发金黄色的光芒,方圆百丈被一个淡淡的结界笼罩,无尽的天地灵气融汇而至…… 灭杀飞僵的场景历历在目。 五行八卦轮以施术者十年阳寿为代价,发动之后,会先后出现强横的五行力量,可时限一到还不能消灭妖邪就会自动转入八卦力量系统。然而八卦力量属于更高级的力量,使用代价就不仅仅是十年阳寿那么轻易了…… “十三,别犹豫了,你得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打败奇胜天。不就是十年嘛,我……我还有余生可以陪你。” 我咬咬牙,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心知婆婆妈妈只会让芊芊受害更大,于是奋而跨入结界中。 结界当中,五行元素充沛,为我所用,驱动五行力量无须符篆等一切媒介,至此才有和奇胜天一战的实力。 立在结界中,天地灵气汇集一身,似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喷涌而出。 第一层是水之元素。 结界内一阵猛烈震动,五行之气化为水龙呼啸而出,和奇胜天的火龙相击。 龙吟冲天。 水克火,旗鼓相当的前提,水龙有着不可逆转的优势,瞬间将火龙消灭于无形。 “呵呵,有点意思。”奇胜天冷笑道,脚一踏,地上青石砖块飞起,轰然隆起一块土墙,如海浪似的朝水龙伏压下来。 水龙纵然勇猛,冲击在土墙上,犹如以卵击石,瞬间水花四溅,分崩离析。 隆隆声起,夏芊芊脸上冷汗直流,凝结了发丝,渐渐显吃力。 第一轮水之元素已然过去。 五行相生相克,无论我动用那一方,奇胜天都能迅疾反应过来,以相克制的力量应付。 一阵激战,奇胜天虽然无法杀死我,然而我也无法将之歼灭。 五种元素先后出现,又消失,五行八卦轮一阵停歇,接着开始朝逆反方向转动,金黄色的光芒变成了血色的光芒。 糟了,五行八卦轮转入更高级的八卦力量系统! 八卦的形成源于河图和洛书,是三皇五帝之首的伏羲所发明。八卦比五行更能囊括宇宙万事万物,力量更强,但使用代价也更大。 我大骇,朝身后的夏芊芊喊道:“别,快停!你会死的!” 四周灵气震荡,风云变色,飞沙走石,吹起夏芊芊的秀发,一抹苦笑,连连摇头,兀自不停止,继续用力朝逆反反向扭动。 五行八卦轮犹如贪婪的怪物,吸食着夏芊芊的精血,娇小的身影快要被吸入深渊。 结界中出现一个太极八卦图,以同圆内的圆心为界,画出相等的两个阴阳鱼,缓缓转动,表示万物都在相互转化,互相渗透,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相合,相生相克。 奇胜天和我站的位置,赫然便是两条阴阳鱼的所在。 太极图中,外有先天八卦方位,乾南、坤北、离东、坎西,兑东南,震东北,巽西南,艮西北。 奇胜天在这天地威势之下,不禁惨然变色。 乾代表天,坤代表地,巽代表风,震代表雷,坎代表水,离代表火,艮代表山,兑代表泽。 八卦方位中射出一道金黄色的光线,注入阴阳鱼中。 源源不断的天地灵气注入我身,相反,奇胜天的法力如酷日融雪迅速消融,想逃却被阴阳鱼锁住,动弹不得,连番催动法力却发现无一物响应。 我凝聚力气,一棍朝奇胜天的头颅击下。 这一棍,石破天惊,神鬼莫能挡。 下一秒,一股鲜血从奇胜天的天灵盖缓缓流下,披头散发,渐渐扩大的瞳孔惊诧地看着我。 啪嗒一声,双膝跪在我面前,身体僵直,头颅无力垂下。 太极八卦图渐渐消散,风轻云淡,尘埃落定,一阵来自深处的疲倦涌上来,疲倦得只想长眠。 哈哈,终于……杀死了奇胜天。 恍然想起夏芊芊,只见她委顿在五行八卦轮前,一头如墨青丝已经化为白发,白嫩透彻的皮肤布满皱纹,几分钟之前还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子,此刻俨然已是风烛残年的老妇…… 看着夏芊芊这个样子,顿时所有的喜悦化为一场痛哭。 “十三,抱歉,余生不能陪你了。”夏芊芊气若游丝道。 “不,该说抱歉的是我……要不是我没能在八卦力量系统运转之前打败奇胜天,你就不会被吸尽阳寿……” 夏芊芊苍老的手抚摸着我的脸,布满皱纹的脸,“我说过,我是福薄之人,无法觅得如意郎君,即便真的找到了,也无福消受。这时上天对我的惩罚呀,不过……我不后悔。假如能让我选择,我还是会喜欢你的。虽然短暂,但是我已经满足了。只遗憾没能和你亲近,嘿嘿……” “十三,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我止住哭泣,摇头:“不,芊芊很美。” 夏芊芊抓起我的手,放在她的胸口,挤出笑意:“那你为什么不吻我?” 我吻住了夏芊芊干瘪凹陷的嘴唇,久久没有分开,直到感受她的鼻息消失,香消玉殒,抱在怀中一场痛哭,泪水沾湿了她的白发。 去你妈的天命、命数,凭什么好人死绝,坏人长安?凭什么诛魔祛妖,要以好人的阳寿为代价? 悲生愤怒。 我拾起甩棍,用尽全身力气,将所有悲伤、悲怒朝五行八卦轮发泄。 砸得火星崩显,金铁之声连连发出,虎口鲜血长流兀自不停。 泪腺好像崩坏了似的,制不住泪水,哭得肝疼还是无法停歇。 这时,奇胜天的身体传来一阵奇异的声响,额头处裂开一条细长裂缝,犹如蝴蝶脱茧而出,一束灵魂从额头蜕变而出,散发着清幽柔和的光芒,赫然便是奇胜天! 模糊的视线内,奇胜天的灵魂看着身死的躯壳,一脸淡然。 我瞪大了眼睛,奇胜天……当真兵解成功了? 我那惊天动地的一棍,当头棒喝,反而使他真的成仙了! 此时的奇胜天浑无戾气,风轻云淡,对我道:“陈十三,有一件事我骗你了,兵解并非为了成仙,而是为了消除孽障。你我有三世夙怨,必须死在你手上才能消解前孽,得道成仙。”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一直不杀我,刻意训练我的能力,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此刻。 我一记太一拔罪护身咒轰过去,击在他身上,毫无波澜,那仿佛是来自更高维度的存在。 奇胜天只是摇头,道:“夏虫的寿命只有夏季三月,别人即便和他谈论冬天的冰它也不能理解。我说过的,天道之下,世人无不在劫中。你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你还看不透因果、天道本质,终于一天你领会了,你会理解我的。” “理解你妈!我……我要杀了你!” 奇胜天面露微笑,飞到我近前,伸出手指在我的额头轻轻抚摸。 一股柔和的力量倾注入我的体内,如沐春风,伤害和疲倦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奇胜天眼中的双瞳渐渐消失,恢复成正常的眼睛状态。 “好了,时候到了,我要走了。你是有福缘的人,给你的东西希望你能好好运用,早日摆脱轮回之苦,大彻大悟。”说罢奇胜天的灵魂朝天上明月飞去,消失虚空,地上的尸体分崩离析,化为齑粉。 心中震撼久久未能平息,说到底,我最后还是输了。 我抱起夏芊芊的尸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回她。 医院,不对,医院救不了她。 我抱起夏芊芊,打了一辆车,狂态吓得司机心惊胆战,到毛正琛的家中之后,跪在他面前请他无论如何都要救他一救。 毛正琛了解事情经过,看着到夏芊芊,一阵叹息:“人死不能复生,你纵然求我,我也没有办法呀。” “毛师傅,你道法高深,肯定有什么道术可以救她是不是?”我急道,“只要能救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哪怕替她去死!” 毛正琛仰头看天,摸着下巴胡子,片刻之后才道:“办法不是没有,今天七月十四,鬼门关大开,届时有十年一度的酆都法师大会,倘能夺冠,就能面见冥王,到时请他网开一面许芊芊还阳也不是不可能……” ------------ 062 异能觉醒 十年一度的酆都法师大会,夺得五雷天师令的道人,乃是冥府在阳间的代理人,可以驱动鬼神,风雷听令,也是人间道士无上的荣耀。 但…… 毛正琛话锋一转,道:“得五雷天师令者,号令鬼神风雷,权势无双,天下道人无不趋之若鹜。要赢尽天下能人异士,拨得头筹,谈何容易?” 方一鹤几度提醒我,天命不可违,我命关是‘孤’,越想接近夏芊芊,越会给她带来灾难。 可我偏不相信,天既然不许我和她一起,老子就逆它一次天! 我说我不怕,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赢一次,救活夏芊芊。 毛正琛苦笑摇头,真是冤孽啊。屈指算来,距离七月十四还有三个多月。我可以用道术保存芊芊的尸体三个月之内不会腐烂,可要是时间过了,纵然救得芊芊,也没法还阳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用一副上好的棺木安置好了夏芊芊的尸身。 毛正琛给芊芊含了一口古玉在嘴里,以灵符贴在棺头,四周摆放起长明灯,以保夏芊芊的尸体在三个月之内不腐。 我每天只守在棺木旁边,茶饭不思。 期间打了电话告诉李万豪,取回五棺镇邪一事失败了。鬼魈已被奇胜天所杀,龙牙之地那边只能暂停开发,将之封锁起来,否则必出人命。 连续撞邪的李万豪不敢不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却也不敢不听我的话。 远在广州的可乐得知此事,说要回港陪我。我说不用了,让他继续在那边休养,再者,我也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夏芊芊的头七刚过,就有特别行动组的人过来,说要取回夏芊芊的尸体回去火化敛葬。 我自是不许,要让他们把尸体拿回去了,便连芊芊还阳的最后机会都没了。 先前张楚去世,夏芊芊只是暂代他的职位,并无正式任命。 正式接管特别行动组的人是一个叫黄启发的中年男人,发际线深陷,俨然一个‘m’字,戴着一副厚底眼镜,人矮矮胖胖,排场倒是不小。 自打进来,两行西装男人排在两侧,黄启发缓缓从中走出,开口便问:“我是vcd特别行动组新任长官,那谁……陈十三在吗?” 我说我是,不过我是不会让你们把芊芊的尸体拿回去的。 黄启发冷笑道:“夏芊芊是食环署特别行动组的人,她死了,凭什么不让我们把她的尸体要回去?”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心底的怒气都被撩了起来,“那好,你告诉我,芊芊豁出性命,舍生忘死和奇胜天搏斗的时候你们在哪里?现在她死了,却急着要她的尸体回去?你们有何资格?” 黄启发一窒,随即阴声怪气道:“夏芊芊在暂代职务期间,指挥失当,指使多名队员身死,上面早已撤销了她的职务,她去找奇胜天纯粹是她个人的英雄主义作祟。但她虽然有错,可怎么也是我们vcd的人,她死了,也当殉职处理,你说我们有没有资格?” 原来夏芊芊当日已经被解除了统领职务,她完全是可以置身度外,不必牺牲的,她毅然前往甚至赌上自己的性命,无非是为了我和存了一个为死去的人报仇的念头。 这么说来,我更加要救她还阳不可了。 我咬牙恨恨道:“论嘴皮子我说不过你,既然你要拿芊芊的尸体就来吧,如果你有这个实力的话。” “呵呵,螳臂当车,不自量力。”黄启发冷笑一声,朝部下打了个眼色。 那些穿西装的男人鱼贯朝我涌来。 我捻出一道火符,刚要运起法力,忽见一枚鬼火幽幽闪出,直击过去。 男人们大骇,急忙闪避,鸡飞狗走,一时间洋相尽出。 黄启发顾不得摆款,撤出桌布,覆住鬼火,裹成一个球,双掌一合,将之熄灭。饶是如此,还是被缝隙中漏出的鬼火烫伤了手,起了泡泡,一时间大为狼狈。 我心中诧异,看着手中的火符,怎么我还没出招,就有鬼火出来?而且威力不小。 黄启发输了一招,心中大为不忿,摸出一截甩棍,正欲上来教训我。 忽而听到一声‘石破天惊’的喊话:“住手!” 一脸怒气的毛正琛霍然站起。 “你们当我死了呀?这儿是我家!你们要打,出去打!” 这时我恍然大悟,原来刚才是毛正琛出手了。 黄启发大怒,可这儿毕竟是毛正琛家中,作为公职人员,他也不能怎么样,于是朝我招手道:“小子,跟不跟换个地方和我较量?你要打赢我,芊芊尸体一事便任由你处理!” 我说,好呀,谁怕谁。正好老子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出。 于是,我把黄启发领到了天台。 视野开阔,除了晾了些衣服,‘红旗’招展有点不雅之外,倒也算个不错的地方。 黄启发身子矮胖,动作却出奇的迅捷,犹如一个快速移动的肉球,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他来取芊芊的尸体厚葬,无非是为了立德,刚才在部下面前又输了半招,是以出尽全力,势必要打败我立威。 几番交战下来,拳脚上我居然占不到一点便宜,反而被他逼得连连后退。 拳脚不敌,我便萌生用道术击败他的念头。 右手捻出一道灵符,方一念动咒语,一道鬼火从虚空中变幻飞出,直击黄启发。 大火烧近,黄启发身在半空,无法转身,只得硬碰硬,一棍朝鬼火劈开,不料两团鬼火划着他的肩膀过去,烧了起来。 烧得他连甩棍都扔了,急忙去拍灭火焰。 我惊讶不已,环顾四周,天台上只有我和黄启发以及他的部下,毛正琛并不在此。 那么,这一鬼火是谁在帮我? 我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忽而想起什么。 当日在车公庙,奇胜天得道飞升之际,曾用手摸着我的额头,将一股奇异的力量注入我的体内。 莫非…… “死扑街,打不过我就用妖术?好,你不仁,我就何必和你讲义气。来人啊,上!”黄启发恼羞成怒,令部下齐上。 脚步声急,我顿时被七八个大汉围住了。 “我就不信你的妖术能瞬间击倒所有人。”黄启发重新拾起甩棍。 哼,无耻!我懒得跟他说。 我正要验证心中想法,也不念咒画符,心中只想着太一斩妖拔罪护身咒,一掌朝涌来的大汉轰去。 下一秒光华大盛,巨大的能量溢出,几个大汉葫芦似的滚了一地,呻吟哀嚎不止。 我瞪大了眼睛,惊骇得无以复加。 这么说来,我心中的想法是对的。 奇胜天得道飞升之际,把他的异能传了给我。 换言之,我也能像他一样,不借助符篆等一切媒介使用道术,而且威力骇人。这原本是我在五行八卦轮的加持下才能达到的状态,如今,竟轻而易举地实现了! 呵呵,这算什么?给我的补偿吗? 对了,奇胜天飞升之际,双瞳也不见了,莫非也一同给了我。他还说过,我之所以痛苦,是因为看不到因果轮回和天道本质,等哪一天我领悟了,就能理解他。 我下意识地去揉额头,发现并没什么双瞳出现。 老实说,先前我非常羡慕奇胜天,恨不得自己也有他一样的能力。 要是可以使夏芊芊复生,我宁可不要这劳什子异能。 是了,有了这个,三个月后参加酆都法师大会,夺得五雷天师令的机会又大了些。如此说来,令夏芊芊还阳也不是没可能! 黄启发见我一会哭一会儿笑,状若疯癫,不敢再攻,生怕载个更大的跟头。 可就此离去,未免太没面子,于是厚着脸皮道:“哼,小子,看你一片诚心,我便留手,这一战算打平吧,夏芊芊的尸体还是由你处理。”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走出几步,黄启发停住了,阴声道:“小子,别说我不提醒你。你几度坏了倭人的坏事,又害死山背道满,山背一雄已经带着族中好手赶赴香港,准备取你性命。趟张楚、夏芊芊在世,或许他们还会动用行动组的力量保护你,可现在……我才是行动组的领导人,你要求求我,我也是可以考虑一下帮你。” 我冷笑道:“谢谢你的好意了,可是你连我都不敌,想来求你也没什么用,还是请你赶紧走吧,别丢人现眼了。” “你……”黄启发的脸气成了猪肝色,动了动嘴唇还没是说什么,憋了一肚子闷气带着手下走了。 我握紧了拳头,枯槁的心中燃起一阵斗志,我要夺取五雷天师令帮助夏芊芊还阳,在此之前,我还不能死。 …… 广州医院的一间病房。 可乐得知我在香港发生的事,要不是我和恭子的劝阻,他恨不得插翅飞回来和我一起面对。 他此时在躺在床上,两眼放空地看着天花板上转悠的风扇叶,连恭子削好递过来的苹果也没有接。 土御门三人正襟危坐地坐在靠阳台的椅子上,一脸愁容,大概在想着怎么劝恭子回去。 这时,门外走进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人,土御门三人肃然起敬,霍然站起,朝那人恭敬鞠躬…… ------------ 063 美人赠玉 土御门三人对老人十分恭敬,但恭子见了那人,却冷哼了一声,把削好的苹果递到可乐的一只手里。 老人用日语对恭子说:“恭子小姐,请你务必要跟我回去,否则皇室怪罪下来,苍梧可担当不起啊。” 恭子冷冷道:“我才不要回去,整天对面冰冷的墙壁,我和笼子的金丝雀有什么不同?再说了,我的恩人还有伤在身,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他而去呢?” 老人指着可乐道:“这可是华夏的低下平民,而恭子小姐贵为皇室后裔,竟要服侍他?这传出去了,成何体统?” 恭子微怒:“不许你这样说他,他带我见识了很多好玩的东西,在他身上我才发现这个世界原来有那么多有趣的东西,这是我从前没有想象过的。虽然这个人毛病很多,但他也很勇敢!愿意为了我付出性命。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大英雄!” 老人皱眉道:“恭子小姐喜欢上他了?” 恭子脸上一红,“关你什么事!” 老人摇头苦笑,也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土御门三人慌忙让座,不敢仰视。 两人说的都是日语,可乐只听得云山笼罩,问恭子,后者也不说,只是让他不要理会。 此后几天,这个老人都会来,来了就坐着,观察可乐和恭子。 可乐被他瞧得心里发毛,常常侧过身去。 这天中午,可乐睡得腰发酸,转过身来,赫然发现这老人坐在他的旁边,吓得他差点没有弹起来,环顾四周发现恭子并不在。 “扑街,阿叔被你这老头吓一跳,要不是看在你一把年纪,阿叔肯定教训你一顿!”可乐骂骂咧咧。 老人开口笑道:“年轻人,火气不要太大。老头虽然老,但会的东西也不少。” 说的国语竟是比可乐这老广还要标准得多,接着双指成诀,指向可乐,后者缓缓从半空浮了起来,又落下来。 可乐此时只有一只右手,慌得犹如落水的人,急道:“大爷,我错了还不行吗,快点放我下来。” 老人这才收了神通,笑道:“怎么,愿意听我说话了吗?” 可乐没好气道:“有屁你就放!” 老人道:“你,是不是喜欢恭子小姐?” 可乐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问愣了,自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好像不太喜欢,可又无法解释为什么当时自己为什么命都不要了去救她。 老人继续道:“我叫土御门苍梧,是土御门神道的家主,这次来华夏是为了接恭子小姐回去的。我劝你还是及早打消对恭子小姐的想法,你只是一介平民,恭子小姐却是人中龙凤,你什么都给不了她,就算你们能在一起,你打算让她跟着你吃苦吗?” 可乐怒了,“你这老头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我几时说喜欢她了?” 苍梧笑道:“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我看恭子小姐很听你的话,只要你能劝她跟我回去,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足以让你能在寸土寸金的香港买一座房。怎么样?这比买卖划算吧?” 可乐恨不得双臂健全,这样就能对他竖起两支中指,现在只能竖起一只:“有钱了不起呀,阿叔不稀罕!她回不回去看她的心意,我才不会帮你呢!” 苍梧笑道:“好,我不说这个。有一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吧,山背一雄已经带了族中三位长老抵达香港,准备为他死去的儿子报仇,你猜陈十三一个人,孤立无援,能否抵挡?” 可乐大惊,用手撑着起来,“有这样事?不行,我得赶回去帮他。” “不必了,以你现在的实力,不成为他的累赘就已经很好了。我可以帮他,但是有一个条件,只要你劝恭子小姐跟我回去就行。”苍梧抱胸,笑吟吟地道。 可乐一愣,随即破口大骂:“恭子虽然贪玩了一些,起码还有些良知,知道是非善恶,你这老头还没她半分觉悟,就知道怎么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权力!” 苍梧也不反驳,直接道:“我不管这些,你只要告诉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可乐动了动嘴唇,最后无力道:“好,一言为定……” 嘀嗒…… 这时一个硕大鲜红的苹果从门口滚了进来。 后面的恭子提着一大袋苹果,追了进来,捡了苹果。 苍梧霍然站起,笑道:“不知不觉午饭时间又到了,我去吃饭了。你们聊。”说着自顾走了出去。 可乐大是尴尬,原来恭子知道他喜欢吃苹果,出去买苹果了,不知道刚才两人的对话她有没有听到。 想起和苍梧的约定,可乐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反倒是恭子先开口了,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说话:“乐乐,我有点想家了。我回去之后,你会记得我吗?” 可乐点点头,强笑道:“那就回去啊,我能自己照顾自己的。当然记得,我可乐虽然没什么本事,唯一足以称道的就是对美女过目不忘。” 恭子白了他一眼,叹道:“你这张嘴真会哄人。来华夏这么久,承蒙你的照顾,临走之前我也送你一点小礼物吧。”说着伸手进衣服里,摸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古玉,亲自给可乐戴上。 “这是我的家传玉佩,自小就戴在身上,现在送给你当作纪念吧。” 可乐惊骇不已,“且不说这东西这么值钱,肯定对你也很重要,我怎么好意思要……” 恭子佯怒:“你为了我命都可以不要,我还怜惜这一点东西吗?给你就要吧,别婆婆妈妈了。”说着把削好的苹果塞到他口里。 第二天,黄昏。 医生巡房,在外听到可乐和别人的对话。 “你明明喜欢恭子,为什么不把她留下呢?还假装大方地送她走,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我喜欢她有什么用,苍梧那老头说得对,我只是一个蛊惑仔,拿什么给她幸福呀,她可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啊。” “嘿嘿,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丧气话呀。” “切,我们出来混的,当然义气为重。老大对我恩重如山,我当然要报答他。俗话说,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衣服没了还能新的,可手脚断了就接不上去了,是吧?嗯,所以我做的没错。” “那是,可你为什么哭得像个傻逼似的?” 医生大奇,走进房间却见里面只有可乐一个人,吊扇叶的阴影一道道划过他的脸,大口大口地咬着苹果,泪水流了一脸,骂了一句:“丢雷楼姆,这苹果怎么咸的。” 医生站在门口轻咳一声。 诧异到有人来的可乐忙擦掉眼泪,装作什么事都没有样子。 医生也装作看不到,自顾自地给他检查病情,片刻之后道:“嗯,恢复得不错,再过一两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可乐嗯了一声。 这时,医生注意到他戴了一块古玉,笑道:“你来时还没看到这块玉,是女朋友送的吧?” 可乐皱眉道:“什么意思?” 医生笑道:“美玉在中国古代是珍品的象征,有珍重、珍惜的意思,送给异性,则表示爱慕对方,古代有金玉良缘的说法,如果是送给即将分别的异性,则表示一个承诺,承诺自己永远爱对方,会一直守候对方的归来……所以说做人要多读点书,不要整天丢雷老姆的,否则女孩子送你东西都不知道什么意思,那就太蠢了。” 可乐看着胸前的古玉,刚止住的眼泪又下来了,越哭越激动。 医生急了,“你这人怎么这么经不住批评呀,不就说你几句嘛,至于吗……” ------------ 073 独闯鬼门 将夏芊芊的尸体安置在毛正琛家中,我便一个人回到公寓。虽然传承了奇胜天的异能,但还是要勤加练习道术,为三个月后的酆都法师大会准备。 在此之前,还要防备山背一雄的袭击,于是我在房屋的四周用红绳串了铃铛挂上,施以法术,万一有人来袭,警报就会响起。李素心也充当了我的警卫员,时刻警惕可疑情况,我得以安心练习。 期间,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不知道冥府的入口在哪里。 根据古书记载,除了酆都大帝位居冥司神灵的最高位置之外,另有五方鬼帝:东方鬼帝治桃止山,南方鬼帝治罗浮山,西方鬼帝治幡冢山,中央鬼帝治抱犊山。而北方鬼帝为张衡杨云,治罗酆山。 华夏大地幅员辽阔,故酆都法师大会虽有‘酆都’二字,其实是分五个区域进行比试,所得五雷天师令也分五方,以当地区域整体水平分高下。 香港在南,应该属于南方鬼帝所辖区域,我去了一趟罗浮山,却找不到鬼门关,或许是另有入口。 眼看七月十四即将来临,我是心急如焚。 这一天晚上,正在公寓打坐练功,忽而听到外面铃铛声响。 这时候会来找我的,不会是毛正琛,那肯定就是山背一雄了。 我警惕起来,抄起武器藏身背后,唤过李素心。还没走到大门,就听到门外时有时无的日语说话声。 心想来个他个先声夺人,打开门就一记太一拔罪护身咒轰过去。 自觉这段时间功力大进,当先白发苍苍的老人中了掌,居然没有死,而是剧烈地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我。 我正待先下手为强,忽然看到他身后几个人,竟是土御门虎马兄弟还有元夏,正七嘴八舌地说着阻止我,这才收了手,皱眉道:“你是?” 老人平复了一下气息,面如菜色:“我便是土御门神道的家主,土御门苍梧,这次前来是帮助你抵御山背一雄的。想不到小兄弟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功力,能将老身逼退三步,当真后生可畏。” 前段时间可乐打过电话给我,说土御门的人会过来帮我,现下又有有虎几人作证,我便信了,谦虚了几句,请他们入门。 同时也有点好奇,一般很老、地位又很高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帮人,莫非这帮倭人天良发现了? 转念一想,便想通了,山背家族和土御门神道在日本可是势成水火的两大势力,假如能借我之手除掉山背一雄,对于土御门神道来说也是天大的好处。 这老头说得好听,其实谈不上谁帮谁,只是相互利用罢了。 只有可乐那笨蛋才会相信这老头,以劝恭子回国为代价让他们来帮我。这样一来,苍梧既能完成任务,又能除去大敌,真是一石二鸟。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我是又感动又苦笑不得。同时也明白了,可乐为什么混了这么久还是个失败的蛊惑仔,因为他一点都不‘蛊惑’,说好听是‘赤诚’,说不好听是‘傻’。 不过,我也蛮庆幸有这么个‘傻货’做兄弟的,也不知道上辈子谁欠谁的。 刚才无意伤苍梧的那一掌,权当帮可乐出了口气,所以我也不道歉,进了门,茶水均无。 苍梧毕竟是城府很深的人,也不说破,只是呵呵笑道:“小兄弟准备闯鬼门关夺取五雷天师令的事,我了解个大概,根据我对山背一雄的了解,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所以他很有可能会在你进入鬼门关的周围设伏……” 我点点头,苍梧说得还是很有道理。到时我腹背受敌,进退两难,纵有一身本事也是山背一雄的刀下鬼。 苍梧继续道:“所以我们的策略最好是在鬼门关的附近来个反埋伏,届时我们里应外合,必能将山背一雄斩草除根。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了,敢问小兄弟,华夏南方的鬼门关在何处?” 我苦笑摇头:“不知道。” 苍梧的表情瞬间冷淡了一下,捻着胡子喃喃道:“这就有点难办了啊。” 我心道这不废话嘛,否则老子也不会这么急。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毛正琛打电话给我,说最近香港大批涌进了一批年轻的道门中人、奇人异士,纷纷入驻了文新路一代的宾馆,不知道有什么事。 我大奇,打开手机上的电子地图,并无发现附近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有注意到一点,那就是丽新商场也在附近。 我一拍脑袋,顿时明白过来。 南方的鬼门关就在香港,而且就在龙牙之地! 怪不得此地煞气浓重,容易招致阴祟,原来便是鬼门关的入口,真尼玛个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鬼门关一直就在我的附近。 盂兰节本是印度佛教习俗,在七月十五这一天斋宴十方僧侣,自达摩先师传到中国。中国人却出奇地想到,与其请僧侣斋食,倒不如把供品供奉那些先祖的阴魂。慢慢地,盂兰节就变成了鬼节。 在这一天,每家每户都摆开供品,祭祀祖先,也供奉附近的冤魂,希望家宅和顺,先祖安宁的时候,我便带着土御门一行十四人前往龙牙之地。 子时一到,百鬼出关,参加酆都法师大会的第一关就是能安全进入鬼门关。 亏得我早让李万豪将龙牙之地设为禁区,封闭起来,是以除了前来参与大会的道门中人之外,并无闲杂人员,避免了无辜之人受伤。 子时未到,苍梧便带着他的门人埋伏在四周,伺机行动。 我抬眼望去,只见周围分布了一百多号人,均是来自各门各派的道门中人或者奇人异士,而且都是和我差不多年纪的人,最老的也不超过四十岁。 原因有二,一是能力强的道人都去争其他的地区的五雷天师令,南方地区由于道门式微,竞争反而没那么大。二是上了年纪的道人自持身份,下场争斗未免影响高人风范,因此来南方鬼城的多是些后起之秀。 苍梧的存在便有些尴尬,周围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仿佛身处古代考秀才的考场,周围都是年轻人,突然坐了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显得突兀。 子时将到,可山背一雄的人还没现身,不由得焦急起来。 心中打定主意,杀山背一雄为次,进入鬼门关为先,而土御门一行人的目的却是相反,杀山背一雄为重,至于我能不能入鬼门关他们才懒得理会。 乌云渐散,明月当空,照到龙牙之地,轰然土地崩裂,露出一个古城门。 无数阴魂犹如蝙蝠出洞,从中飞出,散往各方。 鬼门关开放时间有限,当乌云再挡住月亮便会关上,群英各师各法,犹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鱼贯进入城门,唯恐误了时辰,和法师大会失之交臂。 一时间,城门前满是人头,抢先前后,针都扎不进去。要轮到我,恐怕城门早已关上。 我急中生智,跃起踏着人头往城门赶去。 忽听破空声急,飞镖如雨砸来,如同长了眼睛直追过来。 他妈的,真会挑时间。我破口大骂,然而身在半空无所着力,顿时成了人肉靶子。 对于山背一雄,此时无疑是击杀我的最好时机。 身后阴影突起,手持**掩杀过来。 争夺入门,本就兵荒马乱,茫茫多的倭人掩杀过来,更是乱上加乱。 与此同时,乌云聚合,月光暗淡,城门隆隆,渐渐闭合…… ------------ 074 情为何物 堪堪闪过如雨飞镖,身体从空中跌下,落入一张黑色的网。 身后十几把**一字排开,寒芒闪动,朝我刺来。 我大骇,心念所动,使出风刀,割破黑网,逃遁出来。 倭人发一声喊,掩杀过来。要在平时,以我现在的实力,就是几十个也一起收拾了,然而此时急着入门,却不欲多和他们纠缠。 土御门神道众人姗姗来迟,或使飞符,或使式神,从我的两侧阻挡倭人。 神道众人虽然少人,却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顿时将局势控制住了。 我松了一口气,正待抢先入关。忽闻身后隆隆声起,泥土崩裂,一把刀锋突然凸起,如同鳌鱼露出的鱼鳍。 刀光闪耀,照射我的眼睛,我下意识地挡眼,与此同时,那把刀已经穿行到了我近前。 土遁术? 中国古时发明的遁术,适用范围并不广,只是限于道家的方士们修炼养身之用,或是爱好此术的人使用。但这项发明到了古时候的日本国,那可就派上大用场了,几乎凡是习武之人都会练那一两手遁术。 老子急着进关,没工夫和你们玩。但看此阵势,不杀他一两个倭人,还真以为我好欺负! 出来! 我一棍插入地下,犹如地龙轰鸣过去,两股力量相碰,登时泥土炸裂成齑粉。 刀光如月,破开尘土。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脸带刀疤的老人,眼中杀气也如刀。 刀未至,强大的杀气已经逼得汗毛倒竖。 山背一雄! 这一打照面,我愕然发现,此人实力犹在我之上。 横棍勉强挡下这一刀,余势崩得我脚下凹下三尺,整个人犹如插入泥土。 “陈十三,我就道满这么一个儿子,一直待他如掌中宝贝,你竟把他杀了。你让我白头人送黑头人,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我说你有毛病吧,我没杀你儿子,是他自作孽,被黑翼飞僵杀的,关我屁事? 山背一雄咬牙切齿道:“还说风凉话,不杀你我山背一雄誓不为人!” “呵呵,山背君,你要杀他,可得问过我手中提杖。”苍梧从人群中杀出,手中拿着一个类似禅杖的东西。 山背一雄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杀气,冷笑道:“好啊,既然如此,我连并你也杀了,早就想拔去你这个眼中钉!反正此处临近冥府,你俩投胎也有个伴儿!” 我和苍梧两人同时出手,攻向山背一雄。 两人联手,渐将山背一雄压倒。 长此下去必能击杀山背一行,然而城门即将关闭,我便起了撤退之意,苍梧见此,竟有意无意阻挡我的去路。 我心中暗惊,这苍梧这老头是想把我留下,同他一起击杀山背。 “抱歉了两位,我还有事,就不奉陪!”说罢,脚底抹油,急速朝城门方向飞跑过去。 山背一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苍梧,两者一个是他的一生之敌,一个是他的‘杀子仇人’,咬咬牙,最后他还是选择了追击我。 他妈的,这老头真是阴魂不散。 轰隆一声,城门关闭,我和山背一雄先后进入鬼城。 苍梧犹豫了一下,看着城中弥漫的妖雾,知道不必性命相搏,立即退了出去,眼睁睁地看着城门关闭,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 “家主,为什么不追了?”土御门有马问道。 苍梧说,“进入鬼城,九死一生,咱们犯不着冒这个险。就让山背一雄和那小子斗一斗,他山背一雄就算明早能从鬼城中出来,想必也是元气大伤,到时就是我们坐收渔利的时候了。” 土御门元夏说,“家主,晚辈有一计。反正现下他们都在鬼城之中,何不以法术将鬼门封死,到时误了时辰他们出不来也是个死,岂不费力且稳妥得多。” 苍梧不屑地瞪了他一眼,微怒道:“你说的这个难道我没想到?中国有句古话:盗亦有道。不错,我苍梧一生做事不择手段,但用的都是阳谋,不屑阴谋。这种落井下石背信失义的事,不要再提了。” “晚辈受教。” “废话少说,现在反倒是我们被围了,一起杀不出去吧!” 城外混战持续,城内却是一片妖雾弥漫。 入鬼门是第一关,这五里雾便是第二关,来到此处的人已经锐减到一半左右。 此关虽然只有五里,却步步惊心,暗藏杀机,其中潜藏了不少阴兵鬼将伺机而动,但凡被杀死的,就真的死了,无法还阳,这也是为什么少人参与的缘故。 亏有这五里烟雾,目不能视物,我得以暂时逃脱山背一雄的追杀。 没走出几步,忽见雾中有人头飞来,赫然便是人头兽身的空行夜叉,手持钢叉从头顶袭来。 夜叉是鬼的名字,民间传说意思是“捷疾鬼”、“能咬鬼”,种类繁多,一般是冥府的底层劳动力。 管他什么鬼,我精神凝聚,一道火符轰出,烧了他个焦头烂额,哇哇怪叫。 与此同时,脚下传来一阵剧痛,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鬼头——地行夜叉咬住了我的脚,我大骇,一脚朝它的脑袋踢了下去,这一脚下去,直接把它的头颅踢飞了。 地行夜叉的头冒绿色的火焰,顿时像燃烧的火球滚了出去,身体跌跌撞撞地去追,如此滑稽又恐怖的样子,把后面赶上的人吓了一跳。 我暗暗好笑,继续往前走,快到终点的时候。 一把师刀破雾而出。 我用棍一拨,师刀飞回雾中一个道人手中。 那人身形显出,赫然便是方一鹤。 我大奇,说,方道长你不是阴兵鬼将的军头吗,怎么跟夜叉混一起了? 方一鹤白了我一眼,冷冷道:“还不是拜阁下所赐,因为告诉了你奇胜天的所在,泄露天机,被冥帝罚作劳役,留候察看。” 我有点不好意思,苦笑道:“看来我真是亥(害)时出声,对不住了,方道长。” 方一鹤哼了一声,“别说这些没用的,当日在阳间和你打的那场我并没有出尽全力,才被你胜去,你今天要从这里过去,就得先打赢我!” 我心中暗暗叫苦,我先后间接害死他和他的妻子,又令他罚作劳役,他对我的恨可想而知,方一鹤的实力纵然不比奇胜天强,想来也不会弱到哪里。 然而事已至此,唯死战而已。 得罪了!我心知时间紧迫,下手也不婆妈,凝聚四周雾气如冰锥,如雨发出。 方一鹤微微诧异,随即而来的是亢奋,念咒掐诀,左脚一跺,地上轰然升起一方土墙,挡住了冰锥。 我发一声喊,棍剑齐出,和方一鹤厮杀在一起。 打到七十三招,不分胜负,战到酣处,方一鹤突然退出战圈,淡淡道:“不打了,你走吧。” 我皱眉道:“还没分高下呢?这就不打了?” 方一鹤萧索叹道:“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远远不如你,比你多了四十功力才打成平手,其实我已经输了。” “你这么恨我,就这么放我过去,舍得?” 方一鹤背着手,转过身子道:“恨自然是恨,不过,我和妻子生别三十年,死后散入轮回,不知道还要辗转几世方可相见。我了解这种相思、求不得的苦,心底也不愿意别的爱侣遭受这样的痛苦。你为令爱人还阳独闯冥府,九死不悔,虽不符天道,却合乎人情,去吧,我就当没有看到你。” “除了父母师长,我一生未曾向人屈膝,方道长大恩大德,请受我三拜。” 我肃然起敬,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再三叩拜。 “阴阳五行八卦,囊括世间万物,无所不包,但‘情’,又为何物啊?”方一鹤摇头笑了笑,身形消失在五里烟雾之中。 随后我又斩杀了几个小鬼夜叉,来到最后一关…… ------------ 075 五雷天师令 隐隐看见妖雾当中,一脸血污的山背一雄双手握刀砍杀小鬼夜叉,只因一时迷失方向未能出来。 我急匆匆出了五里烟雾,来到第三关。 长达三十多米的纸桥,底下无水,是个深达两米的大坑,里面都是斑斓狰狞的毒蛇。 除非会飞,否则要过到对面只能从纸桥上过去,然而纸桥的质量根本无法承受人体,落下去便是葬尸蛇腹的下场。 饶是如此,为了夺取五雷天师令,还是有很多道者争先恐后渡河。 来到此处的人,一眼看尽,百多号人就剩十几个了,都是年青一代中的好手。 有的以分身术分裂四肢,以两根银丝飞过桥对面,膝盖以上的部位吊悬在银丝上慢慢过桥。 有的直接下桥,吹起笛子,以巫术控蛇开路。 不一而足,不但要防备毒蛇咬噬,还要防备竞争者的偷袭。 桥长三十多米,一跃而过是不可能的。 我灵机一动,想起方一鹤的飞鹤术,从布袋中拿出黄纸,剪裁成纸鹤,银丝传起,如同气球一般挂在腰带上,将我带起。 纸鹤扑哧着翅膀,虽然不能直接把我带飞,但已使我身体的重量大为减少,脚踏在纸桥上如履薄冰,慢慢悠悠地朝对面走去。 眼看就要着陆,身后听得山背的声音,穷凶极恶追来。 许是狂怒遮蔽了眼睛,他没有发现那是纸桥就冲过来,脆弱的纸桥顿时塌陷,一脚踩空,落入蛇窟。 斑斓吐信的毒蛇顿时爬满了他的身上,如此关头,他甚至不忘掷出手中飞到,划破我的纸鹤。 身后一声声凄厉惨叫,山背一雄顿时被万蛇淹没了,只有一只手伸出,显得可怖残酷。 他这一搅局不要紧,却殃及池鱼,把快要到对面的两个伙计一起拖了下去,无形中帮我击退了对手。 来不及幸灾乐祸,纸鹤破灭,我身体不稳,急忙飞扑到岸边,一个打滚堪堪逃脱。 刚一站稳,来到一个殿堂。 两边轰然火起,照亮了大殿。 只见正中挂着彰眙善恶四个大字,堂上端坐着南方鬼帝杜子仁,巍峨严威,目光炯炯,左侧立着判官,武将,紧接而下是牛头马面,一众鬼差。 堂前一个古鼎,鼎中插着一枚五雷天师令。 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大的阵势,不免有些慌乱,心想礼多人不怪,有点礼貌总是对的。 于是行叩拜之礼,自报家门。 鬼帝点点头,朝判官看了看,后者高声道:“十年一度酆都法师大会,陈十三,上前领受五雷天师令。” 我大喜,心想拿了五雷天师令之后,便借机对鬼帝提出让夏芊芊还阳。 此时殿外脚步声急,一个披头散发状若癫狂的老人追了进来。 山背一雄居然还没死! “鬼帝大人,这人扰乱阴间秩序,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如果不将他治理,传出去南方鬼帝的威名何在?”我朝鬼帝道。 鬼帝微微一笑,“你这人忒也狡猾,想借我的手铲除宿敌吗?” 我被他看破了心思,讪讪支吾。 鬼帝继续道:“本帝开设酆都法师大会,为的就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他既然来到此处,就说明他有实力争夺天师令。” 我说,倭人没问题吗? 鬼帝道:“神的眼里,众生平等。” 我暗暗来气,你们这帮高高在上的神,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喜欢看困兽斗。 心知没法靠他们消灭山背,只有靠我自己了。 威严的大殿,此时成了我和山背的斗兽场,观众不是谁,正是一众阴司神鬼。 山背一雄铁了心非杀我不可。 我却要夺天师令,纵然不想杀他,此时也要殊死一搏。 四周并无多少五行元素,我即便有奇胜天的异能也无法使用,只得硬拼硬的肉搏。 两人犹如走马灯似的,在殿中心鏖战。 “想要天师令是吧?给你!”山背狞笑一声,一掌拍在古鼎上,庞然大物朝我轰来。 他妈的,真以为老子打不过你? 我发起狠来,扔下甩棍,使动太一拔罪护身咒,双掌轰在鼎上。 轰! 鼎中沙激起如浪,簌簌落下。 嗤的几声,身上已然多了几条刀痕。 山背修的是土系法术,鼎中沙被他法力催动成了一阵规模不小的沙尘暴,于此同时,他身形急闪,以我为中心幻化成无数条人影,不辨真假。 我被困在中间,沙石遮眼,稍不注意身上就多一道口子。 心知不能这么下去,否则他割多几道,即便失血过多也死了。 然而即便双目能视,也分不清他的分身幻影。 周围的鬼神,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我心中恨意升起,狠的不是山背,而是堂上一众冷漠的鬼神,还有脸还挂个‘彰眙善恶’的牌匾。 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 修桥补路无尸骸,杀人放火金腰带。 夏芊芊一心向善,却落得如此下场,奇胜天漠视苍生,却能得到成仙,这是什么道理? 随着怒气上升,额头传来一阵疼痛,渐渐裂开,生出一只眼睛。 这眼不畏风沙,洞若观火,直接看到了山背一雄的存在。 一刀破开风沙,直刺我胸口。 我激起狠性,一手握住刀背,手上登时鲜血长流。 嘣的一声,刀从中断成两截。 与此同时,风沙俱散,惊骇的山背一雄的瞳孔中,刀光一闪。 下一秒,我握着半截刀锋,山背一雄的喉咙中一抹刀痕,嗤的一声喷出血雾,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地。 死不瞑目的双目兀自睁开。 我摸了额上多处的眼睛,一只眼珠活灵活现,能见一切真虚,这是……奇胜天的双瞳? 奇胜天飞升之前,给我的一切渐渐舒醒。 不借媒介使用道术,能见一切真虚的双瞳,但他的用意何在,我还弄不清楚。 我抛下断刀,取出鼎中的五雷天师令。 沉甸甸的,正面刻着五雷号令敕五个大字,背面为五雷文,侧面刻着一声雷令响,万里鬼神惊。 这不但是身份的象征,能驱使鬼神,同时也是一个厉害的法器。 我拿在手里,朝鬼帝道:“现在,我有资格拿了吧?” 鬼帝笑道:“不错,年少出众,道术高深,这是你应得的。往后十年,你就是南方冥府在阳间的代理人,受天下道者尊敬,也可以驱动阳间鬼将之下的阴兵鬼卒,同时也有义务维持冥府行事。” 我举起天师令,道:“好,那我成为南方冥府代理人第一件要做的是就是请求鬼帝许阳间女子夏芊芊还阳。芊芊一生行善,不该落得如此下场,否则善恶有报,公理何在?” 鬼帝抚着胡子,命判官将生死簿呈上,一番翻阅,道:“夏芊芊上辈子是一方强盗,杀人无数,今生死于非命乃是她的果报,怨不得旁人。再者,阴阳有道,死人又怎么能还阳?如果开了这个先例,以后本帝还怎么治理冥府,谁会服我?” 我一愣,据理力争道:“佛家尚且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说,我不管她上辈子做过什么,但她今生已然改过自新,做了好人就不应该有这个下场!如果这是你的公理,这狗屁天师我不做也罢!” 说着将手中五雷天师令抛到鬼帝的桌子前,掷然有声。 鬼帝微微动容,眉宇间隐有怒气,下边的牛头马面诸位鬼将均是剑拔弩张,只等鬼帝一声令下,就把我给拿了。 鬼帝招招手,示意他们不要莽动,面沉如水:“为了这个女子,你宁可舍弃五雷天师这一荣耀,甚至与我冥帝为敌不成?” “不错,我知道我打不过你这满天神佛,但为芊芊,就是飞蛾扑火,我就要把你这冥府搅个天翻地覆!”我上前一步,已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鬼帝好像听到天下最好笑的笑话,道:“陈十三啊陈十三,你可知奇胜天予你的双瞳,一身异能,是何用意?” 我一愣,不知道他为何提起这个,摇摇头。 鬼帝:“世人无不在累世修行中,累积的功德多了,根器越佳。奇胜天也是如此,累世修行了七十三世,才有的双瞳之力和一身异能,今生因你而兵解成仙。不知道出于报答还是弥补,送了你他的双瞳和一身异能,目的就是让你早日摆脱轮回之苦,得到成仙。换言之,现在的你距离得到成仙就只有一步了。” 我暗暗心惊,心中对奇胜天也不知道是恨还是感激。 “多少人梦寐以求才能得到的东西,你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为了这个阳间女子,连这个你也可以舍弃吗?”鬼帝字字锥心。 我默然,心中闪过一丝犹豫。 强大的力量,长生不老,多少豪杰帝王梦想以求的东西,近在咫尺,难道真的不要吗? 转念一想,纵然有这些,不能和夏芊芊一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不要什么五雷天师令,也不要得道成仙,我只要夏芊芊还阳!”我一字一顿道。 鬼帝脸色一沉,微怒道:“岂有此理,冥顽不灵,一再相让,你莫真以为我南方冥府无能?诸将听令,将这大胆狂徒给我拿下!” ------------ 085 逆天命 随着鬼帝一声令下,鬼将阴兵鱼贯而出,瞬间将我围了起来。 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此时我握住的五雷天师令,鲜血渗入当中纹路,隐隐发出黄色的光芒,剧烈震动起来,仿佛它也愿意随我一战。 无数的消息传入我的大脑之中。 原来五雷暗指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雷,五指与五脏六腑相连,五脏六腑为人体五行运转之所,借助五雷令可以使人体内五行沟通天地自然外五行,借助内外合力,对达到镇压、炁灭、驱使、降咒的效果。 心中亢奋,好啊,既然你这冥府,好坏不分,有失公理,我就将这个地方闹个天翻地覆! 五雷令指处,风雷轰鸣,炸得一众鬼将阴兵人仰马翻,鬼帝也为之变色。 看来这鬼帝虽然统领一方,但是自身实力方面并不厉害。 奇胜天的双瞳和异能,加上这五雷天师令对鬼物本就有克制作用,一时间,我是所向披靡。 “来啊,你不是要拿我吗?”我一脚踹翻古鼎,激起沙尘阵阵,令指鬼帝。 鬼帝大慌,对旁边的小鬼道:“快传钟馗护驾。”小鬼得令慌乱而去。 还敢叫人?我把你胡子一根根拔下来! 五雷令出,轰退众鬼,飞身扑倒按前,伸手抓住了鬼帝的长髯,登时疼得他龇牙咧嘴,威严尽失。 下面的鬼将阴兵投鼠忌器,一时不敢逼近,只是纷纷叫嚷着放开鬼帝,大胆妄为之类的话。 “再问你一次,许不许夏芊芊还阳?” 鬼帝哭着脸,“也不是我不许,而是律令如此,轻易不可改。” “那就是不愿意咯?”我用力一扯,扯下他一小撮胡子,捂住他的嘴,笑道:“不许叫,再叫把你的胡子全都拔下来。” 憋得脸色紫青的鬼帝只好苦着脸点点头。 “那好,问你最后一次,许不许夏芊芊还阳?” 鬼帝先是点点头,然后用力地摇头。 岂有此理,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不行。 我正准备把他的胡子拔光,额上眼睛忽见寒光杀气逼近,一把飞剑从后刺来。 我急忙闪开,只见一个红袍大汉,豹头环眼,铁面虬髯,从殿外踏步而来,手中一口宝剑,那样子依稀便是钟馗。 我暗暗心惊,钟馗乃是民间传说中能打鬼驱除邪祟的神,没想到把他也惊动了。 “亏你是正神,居然背后偷袭?” 钟馗笑道:“哪里来的黄毛小子,扰乱冥府,对鬼帝无礼,此乃死罪,还敢口出狂言。” 本想孤注一掷,以武力逼迫鬼帝同意芊芊还阳,突然来了这么硬手,一时进退两难。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我挥舞五雷令,朝钟馗攻去,金木水火土五雷齐出。 钟馗大笑一声,大手伸出,延长数十尺,五雷击在他的手上犹如雨打磐石。 我大骇,急忙闪避,与此同时,牛头马面阴兵鬼将发一声喊,刀叉棍棒齐至。 避得了一处,避不了两方。 于是大手长驱直入,直接掐住了我脖子,将我提了起来。 “小子,知我如何出名的吗?”钟馗笑道。 钟馗是唐朝进士,因相貌丑陋而落选,愤而撞死殿阶。皇帝知道了,赐以红官袍安葬。相传唐明皇久治不愈,一晚梦见一相貌奇伟之大汉,捉住一小鬼,剜出其眼珠后,而把他吃掉。大汉自称殿试不中进士钟馗,皇帝梦醒,即刻病愈。于是,命吴道子将之作成一幅画,悬于宫中以避邪镇妖,自此钟馗捉鬼一事扬名天下,民间纷纷效仿。 我睁大了惊恐的眼睛,这老变态,要剜我眼珠子来了。 果不其然,只见钟馗伸出两只手指,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此时,忽闻佛号悠扬,由远至近。 睁眼却见众人拜倒,“参见地藏菩萨。” 一个身穿袈裟,慈眉善目的僧人,坐着一个像狮子又像麒麟的怪兽进殿。 地藏菩萨因立下度尽六道中生死流转的众生的大愿,故而常现身于人、天、地狱等六道之中,而有六地藏之称。 没想到我这么一闹,把他也惊动了…… 钟馗我都搞不定,再来一个菩萨级别的,我简直是死得不能再死。 鬼帝趁机告状道:“菩萨你来得正好,这人扰乱冥府秩序,不敬鬼神。” 地藏点点头,朝我道:“你觉得天道不公,善恶无报,只因你未能看破轮回、天道之本质,现下你还不懂,往后你会懂的。” 这地藏的话,和奇胜天如出一辙,听得我一头雾水。 “我不要听什么大道理,我只要夏芊芊还阳,你就是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我还是这么说。” 地藏苦笑摇头,想了想,对我道:“既然这样。要夏芊芊还阳也可,但是有一个条件,须以你的双瞳和异能交换。” “为了夏芊芊,命我都可以不要,这点东西算什么,你尽管拿去便可。” 地藏:“不,还有一项。夏芊芊还阳之后,不会再记得你,如此,你还愿意吗?” 一阵苦涩从心底浮起,我纵然想笑也笑不出了。 我环顾四周,鬼神满堂,总是拼了我这条命,也没法打赢他们全部啊。 现下俨然已是最好的选择。 纵然不能和夏芊芊一起,那么,只要我知道她安好就足够了。 “愿意。” 我无力地垂下头颅,双拳握得死死的,指甲插入肉里,却无一点痛觉。 “地藏菩萨,本帝知道你老人家慈悲为怀,但这个先例万万不可先开啊,否则阿猫阿狗都来让死人还阳,冥府岂不大乱?” 地藏笑道:“这人距离成仙只有一步之遥,以仙命换人命一条,也不算违反阴阳秩序,法律不外乎人情,就让他破例一次吧。” 不看僧面看佛面,地藏说了这话,鬼帝不给面子也不行,只得应允了。 “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鬼帝吹胡子瞪眼道:“破例答应你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你还要怎么样?” “鬼帝麾下有一个叫方一鹤的,因为帮了我一次而被贬,希望鬼帝通融一下,恢复他原来的职位。” “行行,就一并答应了你吧。”鬼帝有点不耐烦地招手道。 地藏挥挥手,一道佛光照到我身上,如沐春风,额上的眼睛渐渐闭合,恢复原状。同时,身体深处的力量无可抑制地溢出。 我就像被抽去气的皮球,萎缩下来,恢复了原来的常人之体。 奇胜天给予我的一切,随着这道佛光,慢慢消失,心中又是苦涩又是甜蜜。 我谢过鬼帝和地藏,正待循路归去。 “等等,这五雷天师令你拿回去。”鬼帝令小鬼将地上的五雷令拾起,交还我手中。 “这是……什么意思?”我奇道。 鬼帝没好气道:“一码归一码,本帝还是恩怨分明的,既是你胜了酆都法师大会,这枚五雷令还是归你,往后十年你仍是南方冥府在人间的代理人,一切权利不变。” 刚才拔了他的胡子,此时见他还有点人情味,心中微有愧疚,侧身说了句谢谢。 没走出几步,鬼帝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等等,回来。” 我停住了脚步,转头:“怎么,后悔了?” 鬼帝看了看两边,压低声音道:“你揪我胡子的事不要说出去,否则,本帝可不放过你。” 我暗暗好笑,作势拜倒:“遵命,鬼帝大人。” 殿中诸神诸鬼,渐渐消失在视线内,循路归去,出了鬼门关,看到第一缕阳光照在身上,犹如做了一场梦。 龙牙之地,尸横遍野,血流兀自未干。 昨夜,苍梧领着十四门人在此和山背家族的几十个好手一场鏖战。 我看到苍梧的时候,就剩下一半的人马了。 这厮虽然狡诈了些,总算有点底线,没有抛下我就走了,而是以性命相搏,堵住了随山背一雄追杀我的一众忍者。 得知山背一雄已死,苍梧满是血污的老脸露出一丝笑意。 看到我手中的五雷天师令,苍梧摇头笑道:“果然后生可畏,这次不但让你杀了山背一雄,还夺了五雷天师令。既然事情已了,我也是时候功成身退了,以后倘有机会,到日本来,土御门都无任欢迎。” 两只满是血,一老一少的手握在一起。 随即苍梧带着剩余门人,逶迤归去,剩我一人立在阳光下。 看着手中的天师令,不禁自嘲一笑,我的命关是‘孤’,身边的人我对他越好,他便越会招致灾祸,所以决定以人力逆天命。 夏芊芊终于还阳了,但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那我是赢了,还是输了呢? 再见到夏芊芊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了,那天阳光正盛,夏芊芊还是那么美丽动人,只不过我已经消失在她的记忆里,相见也不识。 灵动的大眼睛有点好奇地看着我,大概有点好奇这个陌生人怎么这么激动。 我站在原地,深呼一下口气,尽量记住她的人,她的脸,一切她的好。 想起一句矫情的话:许多东西,我们得不到的时侯,只有尽量记住,把它留在生命最深处…… 再见了,亲爱的女孩,希望你一生平安。我在心里默念。 ------------ 第二卷 ------------ 001 人面蛊 香港这边的事已了,回家的时候经过广州,我便顺道去看望可乐。 可乐的伤已经痊愈了,不过恐怕以后会成‘独臂大侠’,医院的天台上,残阳如血,我和可乐抽着烟聊天。 我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可乐耸耸肩,苦笑道:“没什么打算,继续回香港当我的蛊惑仔呗。” 我说,恭子,就这么放下了? 可乐露出懊恼的神色,“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她贵为皇室后裔,我只是个平民呀,华夏和日本虽说只是一水之隔,但也是千山万里啊。” 我忍不住骂了句丢你楼姆,还记得方一鹤吗,人家两夫妻失散轮回,不知道还要多少世才能相见,他们都没有放弃,你俩还在同一个世界呢,不就是隔个几万公里嘛,水有舟可渡,山有径可行,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再说人恭子如不是对你有意思也不会把贴身古玉送你,所以……喜欢就大胆就追吧! 映着斜阳,可乐的眼中燃起一丝斗志,踩灭烟屁股,“老大,你说得对,我这就去订机票追恭子回来!” 我搭着他的肩膀笑道,“不错,这才是好男儿。” “可你和芊芊呢……” 我苦笑道:“这不,我也努力过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状态,我怕再和她纠缠,会使灾厄轮回,到时我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像这次这样力挽狂澜,这样就挺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 “记住,练好我给你的书,去了日本别丢我们这一派的脸。还有,别太老实了。” 可乐点点头,动容道:“我知道啦,老大你也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惦挂你的。” 我说行了,别说矫情话了,到了日本打电话给我,成功也告诉我,好让我为你高兴! 其实我何尝不眼睛红红,但怕分别之际煽情的东西,所以只抱了下可乐,随即分别,毕竟各人都有各人的路。 从广州火车站出发,我坐上了开往家乡的火车。 坐的是软卧,我的床位在上铺。 我躺着戴着耳机听歌,忽然看到一个老大爷把我拍醒,态度不善道:“小伙子,你好像坐了我们的位子。” 我摸出车票一看,发现还真是,于是有点不好意思地下来。 老大爷还带着一个十**岁的女生,估计是孙女,弱不禁风地跟在老大爷的身后,只露出头上的粉色蝴蝶结,随着步子一颤一颤的,煞是可爱。 走到近前,只见她容颜清丽,只是脸色苍白了些。 我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这女孩居然长得和夏芊芊有几分相像,只是相对之下,脸容还有些稚气。 老大爷见我看愣了,以为我是什么登徒浪子,皱眉道:“小姐,这床位已经被这人弄脏了,咱们还是不要坐这里了。我跟你换个位子吧。” 切,有什么了不起。我吐吐舌头。 女生挤出一丝苍白笑脸,“没事,苏大爷,我哪儿都可以坐。” 本想去和她说几句话,看到这苏大爷凶神恶煞地傍在女生身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被子裹头,便欲睡去,突然额上传来阵痛,裂开一丝裂缝,冒出一只眼睛。 刚一躺下,忽见女孩的天灵盖中涌现一层黑雾,雾中隐有画面,一个一脸凶戾的军官手持长刀,将跪下绑着的人,排头砍去,登时头颅滚落,鲜血横飞,那人溅了一脸血,兀自狞笑。 我摸了摸额上眼睛,如含羞草般瞬间闭合,这阵黑雾也随之消散不见。 我大骇,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忽而想起在南方冥府,地藏王收走了奇胜天给我的异能和双瞳,但当时我觉醒的只有一个单瞳孔的眼睛,另有一个眼睛尚未出现,也不知道他是遗漏了,还是故意而为之。 奇胜天的双瞳,一个能辩鬼神,一切真假,另一个是什么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我郁闷不已,这帮鬼神办事也不靠谱了,给我遗留下一只单瞳是什么意思?在这女孩身上看到的幻象又是什么东西? 不得而知。 唯一可知的就是这女孩摊上什么妖邪鬼祟的东西了,否则也不会脸色苍白憔悴。 我本不想管这事,但见女孩长得像夏芊芊,又楚楚可怜的,咬咬牙试探性问道:“请问,这位小姐是不是有什么病……” 苏大爷正忙着给女生铺床整理东西,听到这句话,有点警惕道:“你是医生?” 我有点尴尬摇头,“初出茅庐的一个小道士。” 苏大爷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瞧这人戴了个黄色折成的三角符,心想他应该也是个学道之人。 “这位大爷,你放心,我没有恶意,而且不骗你钱。”我耐着性子道,“请问这个小姐最近是不是时常觉得冰寒入骨,气血亏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是沾染上了妖邪鬼物。” 苏大爷翻了翻白眼,走到我面前:“瞧你这小伙子年轻力壮的,什么不好干,当骗子?我告诉你,有我忠叔在这儿一天,你都甭想靠近我家小姐。” 这次真是狗咬吕洞宾了,千言万语不及一个证件,我摸出五雷天师令,没好气道:“老头,认得这个吧?” 苏忠看了令牌,脸色微变,“南方五雷天师令?” 五雷天师令乃是道者一种身份的象征,看到这个之后,老者对我收起了轻蔑之色,歉然道:“这位小兄弟,刚才多有得罪,还请你见谅,麻烦您给看看我家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老者领我下来,坐到他的床上,面对面地看着那个姑娘。 她似乎有点怕生,又拧过了身子,苏忠让她转过身来,才怯生生地伸出手来,张开,手中心赫然出现一张人脸,虽不甚清晰,依稀可见五官俱全,自带一股邪气。 我瞪大了眼睛,人面蛊?! 蛊也就是将毒虫放在一个封闭的器皿,相互蚕食,最后剩下的一只毒物。 这种人面蛊,是以棺材为皿,尸体为食,放入炼过的蛆虫。百日之后,尸体被蚕食干净,再将蛆虫捻成黑色的粉末,施法之后,能随风而散入人体,达到下蛊的目的。 人面蛊寄生人体之后,会源源不断地吸食人的精血,当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皮肤表层的人面清晰入骨,便是中蛊者身亡之时。 真不知道哪个这么缺德,会给这姑娘下这样的蛊。 苏忠给我介绍,他们来自龙湖古城,女孩是当地大户任家的千金。一个月前,发现任小姐手上有着怪面。用尽各种办法都没有将之驱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任小姐的身体虚弱下去。那人面蛊犹如附骨之疽,即便一时消除了,没过几天又会出现在手掌心。 这次过来广东便是探访高人,没想到失望而归,所以脾气冲了点,希望我不一定见怪,同时一定要帮帮他们家任小姐。 我心想也罢,权当日行一善了。 我让任小姐伸出手,用红绳把她手腕部分绑起来。 五雷天师令内含一套五雷正法,包括五雷天心正法,掌心雷,五雷掌,小五雷主要应用于祛邪治病,简单,效果明显,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接着汉字笔画顺序写“雷”字,再画一大外圈,包围“雷”字,同时运起灵宫诀,我的五指接连任小姐的五指,一道灵光注入她的手中。 随着灵光倾注,人面好像感受到了危险,躁动不安扭曲起来,想通过手腕游离任小姐身体其他区地方,无奈被红绳挡住去路。 “看你还跑得哪里去?”我一笑,取过五雷令,啪的一声拍在人面蛊当中,呲呲声响,化作一缕青烟,再看任小姐的掌心,已然洁净如初,再无人面影踪。 苏忠大喜,对我颇为崇拜,握着我的手激动道:“小兄弟,真是太谢谢你了!任家可是龙湖古城的大户,你救了我们家小姐,老爷肯定会重酬你的。” 我发现苏忠手指粗大,掌上满是老茧,应该是个武术高手无疑。一时间被他握得手有的疼,不自然地拨开,笑道:“这就不用了,开头我就说了,不收钱……” 任小姐睁着大眼睛,笑道:“谢谢你叔叔,我叫任小灵,谢谢你救了我。” 我嘴角微微抽搐,却是笑不出来,拜托我才二十出头……不是那么显老吧。 两人很是热情邀我到他们那里玩玩,我婉拒了,一路乘风,朝家乡归去。 说起来在香港耽搁了半年时间,终于回到家了,这种感觉真是爽…… 想起许久没见林道生了,在家里做了一下午便去小茅屋寻他去了,然而却发现茅屋内空荡无人,家具设施布满灰尘,看样子积蓄了几个月了。 我心中浮起一丝不详的预感,林道生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颓然坐下,发现桌子上有一张纸,纸上有墨迹,写着:我去盘龙岭三才山一趟,一周当归,师弟勿念。 这几个字想是我去香港之后没多久林道生写的,因怕我回来之后看不到他,给我留的字条。不料耽搁多时,我看到的已是几个月后,而林道生也一直没有回来…… ------------ 002 龙湖古城 林道生的命关是‘独’,要是客死异乡无人作伴就真的应了,偏这‘老家伙’不用手机什么的,我就是想打给他也无从打起。 关键是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才是最着急的。 我即用天师令召出鬼差,询问有无拘过一个叫林道生的鬼魂,鬼差给出的答案是否。我松了一口气,还好,这老家伙还没死,可能被关在某个地方,一时间无法脱身。 那么林道生现在会在哪里呢?我拿起那张纸条,细细看了一遍。 暗叹我真是劳碌命啊,这才没回来多久,又要往外跑一趟了,这次的目的地是盘龙岭三才峰…… 在情在理我都得救他去。 幸亏知道林道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否则要死早就死了,我在家停留了两天,准备东西暂作休息,才前往广西。 三才山位于广东盘龙山一带,因其山顶三道状如棺材的怪峰得名。棺通才,又名三才山。 红叶初染,我看了看地图,从南上北下的入口进入盘龙山。 徒步至山顶时,先是通过突兀的豁口,然后一直在高耸的绝壁左右盘旋,很有特色。 站在山峰上眺望,可以看到底下一面如镜形状如盘龙的湖,四周分布着古村落,分成三掰,众星拱月似的围在湖边。 景色是不错,可我也没心情欣赏,四周奇峰怪石一大堆,荒无人烟。 更别说找到林道生留下的痕迹了。 心想林道生是道士,又一把年纪,没什么重要的事他肯定不会山长水远来到这里。 想了良久,不得要领,便想下山到湖边的村落问问。 快到山脚的时候碰到一个背着竹筐的老汉,身后一只眼睛发红的牛奔腾而来,声势骇人,震得地面碎石滚动。 我见状祭出甩棍,刺斜里朝牛腿击下,将之撂翻。 牛在农村可是很宝贵的东西,我不敢击毙,撂翻之后,迅速从布袋中取出绳子,将牛腿束紧。那牛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被缚住之后兀自挣扎不止,看起来非常狂躁。 我擦了把汗,问那老汉,您这牛是怎么回事呀? 老汉苦笑说,可能是吃了山上的怪草,接着上来就对我一番道谢,硬是要将竹筐上的柿子送我。 我说不用了,大爷,我跟你打听个事。这几个月有没有一个邋遢道人来过这里,大概六七十岁的样子。 老汉陷入沉思,突然一拍脑袋,“啊,有。” 我大喜,急道:“那您给我说说。” 老汉说,前两个月,任家村的任老太爷去世了,请了个老道士来做法事。谁知道头七那天,那老道士撞了邪,疯疯癫癫的,跑到三才山,然后就失踪了,据说现在还没找到尸体,依我看啊,那老道不是被野猪就是被狼吃了。 他的话,犹如一盆冰水把我浇了透心凉。 随机一想,不对啊,林道生还没死。可以肯定的是他老人家碰上什么钉子了。 既此,只能顺着任家村这条线索查下去了。 我又问了问老汉,这里的任家村怎么走。 老汉说,朝东边走,不远处有个大湖,叫龙湖。龙湖的附近有三个村落,不知道是几百年前迁居过来的了,分别是任家村、刘家村和梁家村。 老汉憨厚客气,非要我拿点柿子,于是问明了任家村的所在,用衣服兜着十几个柿子,边吃边循路朝任家村走去。 走了一个古城池,上面的牌匾写着龙湖古城,大概是明清时候的建筑了,斑驳厚重,城内居住了三家姓的古村落。 老汉说,任老爷的家不用找,最大最华丽的那就是了。 果然,我在城中找到了最大的一家院子,里面白布环绕,挂起了白灯笼,时有哭声传出。 真不吉利,一来就死了人。 我有点犹豫,要不要这个时候进去问主家。 就在这时,门口一个负责招待来客的人喊住了我:“陈师傅,是你吗?” 一下子没认出来,看清才发现那人竟是火车上碰到过的苏忠。 只见他手臂上缠着白色手巾,不住招我过去。 忽而想起,他提过他是龙湖古城的人,却没想到他是任老爷家里的人,看样子应该是管家之类的职位。 闲话稍叙,我便直入主题,问他关于林道生的事。 苏忠脸色一变,问道:“你是林师傅的什么人?” 我说他是我的师兄…… 苏忠煞有介事道,陈大师,麻烦借一步说话。 于是苏忠便把我领了进去屋子。 大堂内,人头济济,正在说这些什么。 中央的太师椅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任小灵正坐在她的旁边。 左侧坐着三个男人,年龄从四十到三十不等,均是一脸忧色。年纪最大的男人旁边站着一个三十岁的少妇,风韵动人,嘴角一颗黑痣。次之的旁边也有个女人,不过姿色稍逊,最小的男人眼睛红红,想是哭过不久。 右侧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看了这两人,我心中苦笑一声,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这两人正是前段时间在广州死仔坑邂逅的出马仙胡氏姐弟,胡芷和胡一鸣。 任老太一杵拐杖,抱怨道:“先前信誓旦旦说可以破除诅咒。从老爷开始,现在已经是第三个人死了,你们出马仙是干什么吃的?” 胡芷陪着笑脸道:“任老太,麻烦你再给我们点时间,肯定很快就能查个水落石出的。” 任老太绷着脸,挥挥手道:“你们要是不行就说,我好及早换人,免得再有人遇害。” 这时,苏忠上前道:“老夫人要真有此意,我给您引荐一个人。”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忠推到前面。 “这位陈先生,年纪轻轻已经夺得五雷天师令,更是治好了小姐的顽疾,相信他一定有能力破除诅咒。” 我心中对苏忠这看似忠厚的家伙破口大骂,他妈的,老子是来找人,无端将我牵扯进来干嘛? 任老太眼中一亮,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激动撇开拐杖:“陈师傅,你一定要帮帮我任家啊,自前两个月老爷去世,这番死去的三嫂已经是第三条人命了,老身实在不愿意再看有人死了。” 我轻咳一声,道:“任老太,抱歉,其实我是来找人的。而且我能力有限,恐怕帮不了你们。” 就目前而言,找到林道生才是最重要的。 任老太露出失望的神色。 任小灵有点期待地看着我,“陈叔叔,你就帮帮我们吧。我们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忙。” 叔叔……又是叔叔!老子看起来就那么老吗?无奈看着她人畜无害的样子,实在发不起脾气。 这时,苏忠道:“林道生师傅和任老爷是朋友,前两个月来此给老爷主持丧事,不料发生了那样的意外。我想林师傅的出事,和诅咒也有一定的关系……陈师傅,帮人就是帮自己啊。” 我被他的话打动了,又见任小灵一副殷切的样子,便松了口:“好吧,那我就尽力一试。不过你们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胡氏姐弟朝我投来愤愤的目光,大概在他们看来,我是和他们抢生意的。 我刚想问诅咒是怎么回事。 任老太就说身体不适要先休息,并且让苏忠找了个房间给我暂时住下,有什么事晚饭再说。 我爬了一天的三才山也累了,正想找地方休息,于是便随苏忠去了。 在苏忠口中,我得知了任家的大概情况。 任老爷生有三子一女,老大叫任永福,老二叫任永权,老三叫任永财,三兄弟各自成家,并且在省城拥有自己的生意和产业,可以算是事业有成。 任小灵是任老爷最小的女儿,可能因为老来得女,任老爷生前最疼爱的就是她。 院子里的棺材停着的是老三任永财的老婆,怪不得刚才见他眼睛红红的。 我心想既来之,则安之,甭管他什么操蛋事,总之以不变应万变。 打坐养身间,渐渐暮色四合,入夜了。 忽见窗纸上映出一道人影,开了门,静悄悄地进来。 我假装不知,待那条人影走进,抄起甩棍击下。 那人反应也快,顺着我的手一扭,两人顿时碰了个鼻子对鼻子。 那人吹气如兰,脸色通红,赫然便是胡芷。 我苦笑道:“姑娘,你晚上闯到我房间干嘛?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胡芷脸上一红,怒道:“江湖规矩,先到先得。这里既是我胡家出马仙接手了,你来横插一脚干嘛?你是想来抢生意,还是砸我招牌?” 我松了手,退后几步,笑道:“两样都不是,我来是找人的,卷入此事也是身不由己。” “谁信?”胡芷啐了一口,又要来打我。 好男不跟女斗,我摆手道:“这样吧,这事要是成了,钱你们拿,名也是你们的。要是砸了,就我来背锅行了吧?” 胡芷听了下来,将信将疑:“你会这么好人?” 我张口欲辩。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缥缈尖细的歌声: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睡落床,明朝阿妈要赶插秧罗,阿爷放牛上山岗…… ------------ 003 百年咒怨 这歌是广粤地区耳熟能详的儿歌,唱的就是妈妈哄儿子睡觉,充满生活气息且温馨,但此时听来却特别瘆人,鸡毛疙瘩掉了一地。 我和胡芷同时僵住,都意识到了有情况发生,纷纷循声而去。 任家大院是明清时期的建筑,后代不断扩建,宛如一个小型的城堡,大院内,以一条五十米的甬道分隔,甬道尽头是任家祠堂,甬道南北各有三个建筑群。 倘无向导,走在当中迷路真是分分钟的事。 出了门口,还没辨别声源,那歌声便戈然而止。 门口挂着白色灯笼,白茫如雪的映照下,前方有个五六岁左右的孩子在玩皮球,服饰不像是现代童装。 寒风凛凛里,就穿了个单衣草鞋,玩得不亦乐乎。 “小朋友,天黑别玩了,回去休息吧。”胡芷一时母爱大发,走过去。 我忙按住她,“别,那小孩不是人。” 随即单掌轰出,心念太一拔罪护身咒。 忽而想起,我已经没了不借媒介使用道术的异能。 下一秒,尴尬的静默。胡芷像看个傻子似的看着我。 这么一打岔,鬼孩子抱起皮球消失在黑暗中。 “呵呵,就这么水准还说得了五雷天师令,鬼知道你是不是偷回来的。”胡芷冷嘲热讽道。 我脸上一红,“这不是意外,所为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胡芷道:“我不和你扯别的,咱们各师各法,你别耽误我们混饭,我也不会会阻碍你找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我伸出了尾指,“一言为定。” 胡芷伸出手,两个尾指打勾。 白灯下,照见苏忠慌忙跑来,跑到半路还摔了一跤,站起后也不拍灰尘就朝我们走来。 “两位师傅,有……有人撞邪了!” 我扶起苏忠,“苏忠,别急,慢慢说。” 苏忠上气不接下气,“任二爷撞邪了,疯疯癫癫的!” 我心知事急,仗着脚力轻捷,跑到忠叔的前头。 跑到一个小院里,只见任老太被众人扶着站在阶上,并不怎么着急,只是摇头叹气。 任永权在假山边上眼睛通红,疯疯癫癫的,痴痴笑笑。 而且力大无穷,几个大汉上去按他,都按不到。任二太太见自家男人发了疯,又是痛心又是着急,却无能为力。 “别……别来杀我。”任二太太目光惊慌看着虚空中,好像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傍晚的时候,任二太太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了疯?肯定是闹鬼了。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不自觉地抱住了双臂。 我从布袋摸出柚子叶,往眼皮子上一抹开眼,却没发现什么阴魂依附在任永权身上。 奇怪,不是鬼上身啊,可他这疯疯癫癫却是怎么回事呢? 就在此时,任二挣脱大汉的擒拿,跑到墙上,头颅往后。 我大骇,他这是要自杀啊!急忙甩出甩棍,击在他的后脑上,任二身体一僵,朝后倒了下去。 任二太太上前抱住昏过去的任二,失声痛哭,指着虚空骂道:“天杀的女鬼,有什么就冲我来,别伤害我男人!” 我蹲下察看了下任二,发现他即使昏倒状态下,身体仍在不断抽搐,仿佛身在噩梦中,便对任二太太道:“你丈夫恐怕还会再发癫,稳妥起见,还是用绳子把他捆住,并且派人好生看管。” 任二太太朝我投来感激的目光,点点头。 胡芷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肯定是刚才那鬼孩子。” 我翻了翻白眼,没有理会她,走到任老太太跟前,道:“老太太,所谓的诅咒到底是怎么回事,您给我说说吧。” 任老太太苦笑摇头,“冤孽啊,祖上造的孽,全都报应在后人身上了。”顿了顿,又道:“晚饭已经备好了,请大师入座,边吃,老身再慢慢跟你说。” 任家作为古城首富,吃的也相当丰富精致,高堂满座,然而谁都没有心情下箸,我虽饿,却也不好意思先吃。 “哎呀,瞧我这真是老糊涂了,大师,请吃吧。”任老太太笑道。 我吞了口口水,便不客气了,大快朵颐起来,边听任老太太说事。 任家世代为商,家大业大,却很苦恼一直没有当官的,花了几代时间在清朝的时候终于培养出一个叫任泉的进士。 在古代中了进士便有了做官的资格,也是读书人的梦想,是光宗耀祖的事。 于是任家大排流水席,但凡来庆贺的都能进来白吃白喝。作为主角,任泉更是意气风发,上来敬酒的来者不拒,筵后醉后大醉。任父怕儿子出洋相,便让侍女小婉扶任泉回房休息。 小婉在婢女也算姿色上等,这一扶倒好,酒后乱性,在房间里任泉就把小婉给…… 事发之后,任父担心这事传出去,影响儿子的仕途,便把小婉囚禁起来。 然而更要命的事情还在后头,那一晚之后,小婉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这下,任父也犯难了,要是斩草除根吧,小婉肚子里的终究是他任家的骨肉。要是不处理,这事败露的话,这任家百年不出的进士就凉了。 犹豫不决间,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孩子出生之后,任家名分不给,囚禁着小婉母子。 许是天良发现,任泉对小婉母子好了不少,见小孩整天被关在柴房里,无聊困苦,给孩子带了个牛皮做的皮球。 几年后,任泉得到了官府的任职,要到北方当县令。古时的规矩如此,你是北方人考取了功名,就要到南方做官,反之亦然。 任泉一走,小婉母子就被赶出了大门。当时的任家富甲一方,朝中又有人,钱什么的是一点不缺,可对这母子却是一毛不拔,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不肯给,只让小孩带了个破皮球便将之赶了出去。 彼时天寒地冻,又正值饥荒,母子不多久便饿死在路上。 小婉临死前,抱着饿得皮包骨死去的孩子,一场痛哭,带着无比的怨念立下诅咒,诅咒任家后人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任父当时请了个有道行的法师做了场法事,法师坦言,这对母子的怨灵怨念太大,法师只能保任家百年。百年之后,诅咒必定会应验。 做了法事之后,任家一直相安无事,当时的人还以为法师只是危言耸听,渐渐便将此事淡忘了,没想到百年之后的这一年,诅咒还是应验了。 先是任家老太爷离奇暴毙,便连牵连此事的林道生也发生了不测,再后便是任家三太太,今天便是二太太差点遭遇不测。 “诅咒是真的,那对母子要将我任家的人赶尽杀绝,大师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啊……”任老太太说到动情处,一把抓住我的手。 我被她说得心里发毛,噹的一声,咬着的鸡腿掉到了碗里。 原来如此。 那么说,那诡异的歌声便是小婉的阴魂无疑了,那鬼孩子便是她和任泉的孩子。 她们的阴魂就在这任家大宅里。 我敲着脑门想了想,对她说:“老太太,不是我帮忙,关键是你们家这宅子太大了,要找到母子阴魂也需要一段时间。我建议,在我们办好此事之前,任家的人先搬出去几天,否则任家人多,保不齐阴魂对谁下手,到时我们兼顾无暇,反而误了事。” 任老太太沉吟。 任永福抢先道:“反正我是不搬,这儿是我家,凭什么叫我搬出去?”任大太太附和道:“永福的意思是他也是任家子孙,也是嫡子,有责任保卫任家,断不会在这时候离开。不如这样吧,两位叔叔和小灵先搬出去,等大师处理好阴魂的事再回来。” 任永财冷笑道:“说得倒是好听,照我看,你们是为了爸的遗产吧。你们不走,那我也不走!” 任二太太也道:“两位叔伯都不走,我就更没理由要走了。我要留下,拿回属于我丈夫的那份遗产!怕什么,我就不信那女鬼能把我们任家杀绝了!” 任小灵有点犹豫,对老太太道:“妈,那我们还是听陈叔叔的话,先搬出去一段时间吧。” 任老太太笑着摇摇头,摸着她的头,眼睛却是看着任家两兄弟,不无嘲意道:“傻孩子,你要这时走了,属于你的那份不都给别人给分走了?你自幼便体弱多病,妈妈要不在了,你靠什么生活?” 任永福皱眉道:“妈,你这话就说的有点生分了吧,小灵怎么说都是我们的妹妹,她有事我们这些当叔伯的难道会不管她?” 老太太冷笑:“对小灵好不好,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我哑然失笑,只不过提个建议嘛,这任家的人怎么这么激动,说话无不话中带刺。 任老太太苦笑摇头,道出了真相。 原来任老爷临终前立下遗嘱,他死后子孙要为他守灵百日,在这段时间内谁若自行离开,便自动丧失继承遗产的权利。 我懂了,怪不得这任家兄弟反应这么大,敢情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任家人渐渐吵了起来,火药味浓烈。 这时,任小灵霍然站起:“爸去世了还没百日,就吵吵闹闹的,让他老人家怎么安心?大不了我的那份遗产不要了,都平分给两位哥哥,这样你们满意了吧?” ------------ 004 鬼脸人 到别人家做客,最难堪的就是碰到主人家吵架了,你是劝也不行,帮也不行,坐立尴尬。 不过,任小灵的表现还是让我颇为惊讶的。 虽然娇弱,但心地善良,视钱财如粪土,是真心想这个家好。 作为旁人,我也不愿她一个钱都捞不着,便开口道:“别吵了,不搬也行。我还有一个办法——找出小婉母女的骸骨,好生安葬,请人念经渡化,消解他们的怨念。同时任家的人沐浴斋戒,祈求他们平息怨气,希望可以了却这段孽债。” 胡芷托着下巴,“你是脑子缺根弦还是怎么着,小婉母子死了都有一百年了,上哪儿找他们的骸骨?” “枉死的阴魂,一般的活动范围只在尸骸的附近,不会太远。刚才你也看到了,鬼孩子的阴魂了。所以,我敢断定,小婉母子的骸骨就在任家大宅里。当然,在哪里,我现在还说不准。” 任老太太感激道:“那这件事就拜托陈大师了,但凡有用得着任家的地方,你尽管开口。事成之后,重酬什么的肯定少不了你的。” 见老太太对我倚重,胡芷就更加不爽了。 我说言重了,略尽绵力而已,这事儿我一个人办不来,还需要出马仙的帮助。 任老太太喜出望外,“那请问大师,需要多久才能找到小婉母子的骸骨?” “不消多久,今夜之内就能找到。” 胡芷对我道:“陈十三,你可别吹牛,任家大宅不下几公里的面积,就是一个房子一个房子地搜寻过去,一个晚上的时间怎么找到?” 我笑道,山人自有妙计,今晚便知。 任老太太说,那这事儿就请两位通力合作,一切但凭陈师傅做主。老人家身体不适,先回房休息了。说罢便让苏忠搀扶着回房了。 饭毕,我领着任家两兄弟及众人来到院子。 “陈十三,你到底有什么办法找到尸骸?别故弄玄虚了,行吗?”胡芷不耐烦道。 我笑道,别急,立马就来。 月色正明,我摸出葫芦,打开,从中飘出一缕青烟,悬浮半空,青烟中渐渐浮现一张人脸。 诡异的画面,吓得任家人都是一惊,哆嗦不已。 我注意到任大太太并不害怕,只是颇为诧异,神色显得有点不自然。 我解释道,这是人面蛊,乃是棺中尸体育化而来,依附在人体以吸食精血为生,凶戾异常。不过大家不用害怕,这人面蛊经我炼化,并不会害人。 这是先前在火车上邂逅任小灵,给她祛除的人面蛊。她见了,兀自心有余悸,怯生生地躲在我的身后。 我笑道,不用怕,它已经不会害人了,而且还能寻踪找出尸骸。人面蛊的出生地就是尸骸,故对尸骸的存在特别敏感。 我令它找出任家大宅的小婉母子尸骸,人面蛊化作一缕青烟,盘旋在院子中,不久后朝西北角飘去。 “找到了!”我大喜,众人如赶羊似的跟在人面蛊的身后。 来到西北角的一个荒废的院落,人面蛊停留在一口古井上方,漂浮不定。 任家大宅院落宏大,都是一个小区域共用一口井,现代装上了水管什么的,这些井便荒废了。为免有人失足误堕,都用一块木板挡住。 胡一鸣挠着头,道:“小婉母子不是死在外头了吗,怎么会在井底?” 我耸耸肩,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任泉告老还乡之后,想起这母子,心有愧疚,便令人偷偷找回母子的尸骸,可又怕这事儿宣扬出去,只好将之葬在井底。这个说不准,不过既然人面蛊选定了这个地方,说明这底下肯定有尸骸,是与不是,咱们只要找人下去瞧瞧便知。 此话一出,众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那意思仿佛在说这事儿别找我。 胡芷抱胸笑道:“陈十三,这法子既然是你想出来的,很应该由你下去把尸骸捞上来。”她一说,任家的人纷纷附和。反正在他们看来,只要不是他们下手,其他谁都可以。 我翻了翻白眼,这娘们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就是要跟我作对。 于是凑到她的近前,压低声音道,姑娘,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为你着想啊。你想想,任家请了你们姐弟过来,结果什么事都办不好,你让任家怎么看你们,这钱你们也不好意思拿吧?外面的人又怎么议论?以我看呀,这事儿非你姐弟出马,这事儿也是成了,功劳就是你们出马仙的,拿钱也心安理得不是? 胡芷默然点头,想想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大喝道:“胡一鸣,你下去!” 胡一鸣苦着脸道:“姐,还是不要了吧?” 胡芷瞪着他道:“怎么着,连姐的话都不听了吗?” “听……”胡一鸣郁闷道,显然,他虽然怕尸骸,但更怕他姐。 于是当下便让人去取绳子、竹篓、手套以及冥钱香烛,先在祭奠一番,再让胡一鸣背着住篓,顺着绳子下去,将小婉母子的尸骸捡出。 胡一鸣下去后,没过多久,井口便传来他的声音,下头果然有一副棺木,里头有两幅骸骨,一个是大人的,一个是小孩的。 接着便令胡一鸣将骸骨从下到上,人体的正常排列将尸骸检出,不可捡漏一块,否则就是亵渎先人,闹得阴魂震怒,就不好收拾了。 井上众人虽然着急,却也无济于事,只能干等着。 胡芷更是紧张地守在井边,生怕弟弟在下面有什么意外,可以即时照应。 人体有两百零六块骨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堪堪过了一盏茶,胡一鸣运了第一具尸骸上来。 我走进一看,骨盆较大,是具女性成年人的尸骨。因为女性要生育,所以骨盘较男性要大些。此时更是确定无疑这就是小婉的尸骨了。 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接着只需要将小孩的尸骨也起出来便大功告成。 这时,我跟胡芷说闹肚子,要去方便一下。 胡芷瞪了我一眼,真是懒人屎尿多,去吧去吧。 我捂着肚子去了。 离了小院,我顿时来了劲儿,摸出甩棍,“他妈的,装神弄鬼,我倒要瞧瞧你是何方神圣!” 任永财发癫的时候,身上根本没有中邪或者鬼上身的迹象,那只能说明是人为所致。 凶手只不过是借百年诅咒,依附到鬼神之事身上,借机杀人。 这时众人都在小院废井这边,凶手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杀人的好机会。 只是我还吃不准,他用的什么手法可将人弄得疯疯癫癫自杀而死。 要真的闹鬼什么的,以林道生的道行不会收拾不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被活人暗算了。 只要揪住这凶手,就不难顺藤摸瓜找到林道生的下落。 因此我将计就计顺着百年诅咒的幌子,将众人引到小院废井,自己却借屎遁去揪下手的凶手。 废井那边,有出马仙姐弟坐镇,应该不成问题。为了确定无事,我是心急如焚等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凶手已经有所行动了。 想到这里,我加快了脚步,朝任永财的住处跑去,亏得废井距离他的卧室并不太远。 还没进入卧室,就见任二太太倒在走廊,一碗白粥撒在地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别是来晚了。 摸了摸她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只是昏了过去。 快步跑向卧室,刚好看到一个黑衣人背着门口的方向,朝床上的任永财走去。 此时的任永财已然清醒了不少,但还绑在床上,嘴巴塞了布块。见黑衣人走来,发出呜呜的声音,拼命挣扎,但绳子绑得实在太紧,他那样子反而有点像待杀的猪。 我暴喝一声,握着甩棍击了过去。 黑衣人转过身来,带着川剧变脸的那种青色鬼脸,嘴里喊着一个筒子,见我追来,鼓气一吐,从筒子中急促射出什么东西。 我大骇,急忙闪过,上前一棍朝他打下。 鬼脸人抬手格挡,我趁机一把揪下他的面具,还没看清他脸什么样儿,突见一阵烟雾扑面而来。 我生怕有毒,捂着鼻子退后几步。 就这么一空隙,只见鬼面人的背影夺门而去。 他妈的,居然跟我玩阴的。 顾不得解开任永福,我追了出去。 鬼面人好像颇为清楚任家大宅的路子,故意带着我饶,我急了,祭出李素心,一人一鬼包抄堵住这装神弄鬼的家伙。 没追出几步,忽而听到一声女声的尖叫冲天而起,正是从废井的方向传来。 糟了,胡芷那边出事了。 鬼脸人打不过我的,再加上素素,他就更不是我的对手了,再追一会儿肯定能逮到他。 然而我咬咬牙,还是放弃了,将揪下的鬼脸面具别在腰后,火速朝废井的方向跑去。 因担心凶手还有同党,没准会返回再杀任永财,于是便令李素心去看住他。 堪堪来到废井的小院,只见任家的人惊慌出逃。 院中,任小灵惊慌站在一边,胡芷手持铁剑和一缕女鬼阴魂纠缠在一起。 胡芷的腰间绑着一条绳子,井中传来胡一鸣慌乱的声音。 想是胡一鸣捡好小孩的骸骨之后,上面的人正拉他上来,突然女鬼出来了,众人方寸大乱,只顾逃命,就剩下胡芷一面就抓紧绳子不让弟弟掉下来,另一面还要应付女鬼…… ------------ 005 鬼亦有情 开头还相安无事的,怎么突然就闹鬼了呢。 许是小婉看到胡一鸣起出尸骸,以为要他们要对小孩不利,护犊之情油然而生,而胡芷一面要兼顾吊在半空的弟弟,又要应付女鬼,一时间手忙脚乱。 暗叹一句真是多事之秋,祭出五雷令,助战胡芷对付女鬼。 交战之中,胡芷也激起了狠性,甲马缚腿,手持铁剑,灵符祭出,不住轰向女鬼。 可对面毕竟是存在了百年以上的女鬼,威力不同一般的鬼物,一时间打得有来有回。 然而随着我的加入,加上五雷令本就对鬼物有克制作用,战局发生了倾向性转移。 阴风过处,一个半人高的鬼童见女鬼被我们两人围攻,怒气大增,协同女鬼一起反击。 渐渐,这场战局演变成了两人对两鬼的战斗。 “百年前任家的人将我母子逼死,现今又派人来剿灭我母子阴魂,好啊,你们既然不让我们安生,我也让你们不得好死!”小婉咬牙切齿狠狠道。 我急道:“你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起出骸骨是想将你们好生安葬,好让你们母子投胎往生呀。” 小婉将信将疑道:“任家的人会这么好心?” 我张口欲解释,不料胡芷那火炮筒子张口就道:“你害死这么多人,帮你们投胎已经是天大的让步,还冥顽不灵伤我弟弟,看我不打得你魂飞魄散!” 她这话一出,便捅了马蜂窝。 怨念、怒气迅速聚合,小婉披头散发,脸色狰狞,十指黑色的指甲如爪张开。 鬼童也作出殊死一战的状态,爪牙毕露。 母子阴魂一个劲儿地攻向胡芷,好像不将她撕成碎片誓不罢休。 胡芷吃急,不得不朝我发出抱怨的求教:“陈十三,你还愣着干嘛?出手呀?” 我心想这不是你自己招来的,好好说话会死吗?但见她情况危急,不救也不行。 潜运法力,五雷天师令祭出,“一声雷令响,万里鬼神惊!” 从天上轰下五道颜色不一,黄青黑赤褐的雷电,瞬间将小婉母子击得焦头烂额,哀嚎不已。 胡芷乘胜追击,铁剑高举,从小婉头上击下。 这一剑,势必将小婉杀得魂飞魄散。 我大骇,别,人不是他们杀的! 根本来不及跟她解释,并非小婉母子害人,而是另有其人借鬼杀人。实际上,小婉母子也是受害者,若不明不白将他们打得魂飞魄散,那就真的冤了。 我心里只一个念头,不能让胡芷伤害他们母子。 当即反侧五雷令,以边缘挡下胡芷的一剑,这一剑力道骇人,迸出火星。 “陈十三,你干嘛?莫不是想和我抢功?不是说话井水不犯河水吗?”胡芷怒道。 我是有口难辩,“你权当是吧,反正不能伤害他们母子。” 胡芷气得粉脸通红,一把揪住我的衣领,“你找死!” 我回敬道,你这娘们简直不可理喻!就你这凶巴巴的样子,有男人肯要你,他也一定是瞎的! “你……” 趁着两人内讧的空隙,小婉身形闪处,鬼爪递出,揪住了在场的任小灵,冷笑道:“你们都不是好东西,快点,你给我杀了她,否则我就杀了这女人!” 小婉指着我,意思是让我去杀胡芷。 任小灵弱弱道:“陈叔叔,救我啊,我……不想死。” 我和胡芷大眼瞪小眼,这下可好了,两方相争渔翁得利,让女鬼捡了个大便宜,拿小灵的性命威胁我们。 那我们是打还是不打呢?这下两人才放下了怒气。 我陪着笑脸道:“小婉姑娘,你误会了。事情不想你想的那样的,你先放了小灵,我慢慢给你解释!” 女鬼也含糊,直接道:“别给我废话,你杀不杀,你不杀,我就杀了她!” 我差点没吐血三升,这女鬼突然机智如贼。 胡芷抱胸冷哼了一声,“你敢动姑奶奶一条头发试试!” 说老实话,我不是打不过胡芷,而是被女鬼这么威胁,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可偏她气势愈烈,以任小灵的性命威胁。 正自犹豫不决的空隙,小院门口传来拐杖驻地的声音,任老太太缓缓走来。 走到近前,抛下拐杖,跪在地上,虔诚惶恐说:“小婉姑娘,千错万错都是任家的错,如果一定要杀人才能平息你的怒气,就请先从老身开始吧。小灵是我的女儿,她就像我的掌上明珠,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 “我愿意一命抵一命,只希望你能放了她。你也是女人,也有孩子,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情。” 说着,不住叩拜,额头重重磕到地上,登时一片淤青,血流不止。 任小灵见状哭声阻止,可哪里阻止得住,转头对女鬼道:“不,你要杀就杀我吧,不要为难我妈妈!” 这时刚才逃散的任家众人站在院子口,不住往里探头,见任老太太此举,大受触动。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回来了,其余众人陆陆续续也进来,哗啦啦拜倒一片。 “小婉姑娘,任家对不住你,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小灵还正值年轻,还有大好年华,不应由她来承受这段孽债。”任老夫人字字泣血。 我心里也起了不小的触动,冥府中鬼帝和地藏都强调天道至公轮回有报,然而,祖上造的孽却要子孙后代来偿还,这又是哪门子的公道? 但见小婉情绪出现松动,我也道:“不错,小婉姑娘,即便你不念任家诚恳悔过,也念在你的孩子啊——他化作阴魂,流离人间,不得安生,假如你放了小灵,我向你承诺,一定会将你们母子骸骨安葬好,并且让你们前往投胎。” 小婉怨气消散不小,放下了鬼爪,“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说,你即便不信我,也应该信这天师五雷令吧?我乃南方冥府在人间的代理人,说了保你母子往生就肯定会做到。你要实在不信的话,就请你杀了小灵,不过,你们母子也必定魂飞魄散。选择如何,还在你的手上。 小婉环视众人一周,又看了看稚气未脱的鬼童,眼中闪过一丝恻忍和母爱,最后还是选择放了任小灵。 母子阴魂相拥,渐渐消散虚空。 心中暗叹一口气,小婉肯定还没释怀对任家的怨恨,只不过为了自己孩子能往生投胎而作了妥协罢了。想起自己也有份威迫她就范,不免有点如鲠在喉。 心中油然生出一份责任感,不能让这对母子再背负杀人的污名,于是将鬼脸人一事告诉任家众人。 有揪下的鬼脸面具作证,而且凶手是通过一种用嘴发射的筒子的毒箭,射到人体,使人产生幻觉自杀而死。 我去抓鬼脸人的时候,他曾向我发射毒箭,在任永财的卧室里,也找到了一支毒针,虽然还不知道这上头的是啥毒物,但印证了我所言非虚。 有这两样物证,另有任永财这个人证,任家众人这才相信了并非小婉母子阴魂作祟,背后凶手另有其人。 饶是胡芷一向不服我,此时也默然承认。 将小婉母子骸骨起出后,安葬在一个上等棺木,想她母子情深,也不愿分开,于是便葬一块了。 另立灵位,接受任家的祭拜和供奉。 胡芷点燃了香,恭恭敬敬给小婉母子的灵位上了香,合十念道:“小婉姑娘,之前是我误会了你,在这里跟你赔不是了,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心中暗笑,这脾气火爆的小辣椒还有低头认错的时候呀。那也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胡芷好像听到了我心里的话,板着脸走到我面前,瞪着我。 我被她瞪得有点发毛,笑道:“怎么?还是看我不顺眼,想和我打一场?” 胡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道:“对不住!先前也误会了你,我胡芷出马仙,有错就认,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你要以为就这么胜过了我,你就大错特错了!” 我笑道,那是,胡小姐法力高深,我只不过一时侥幸罢了。失敬失敬。 “哼,这还差不多。”胡芷一脸傲娇地仰着头。 既以换了小婉母子清白,接下来便是遵守我诺言的时候的了,我准备亲力亲为给她母子找块风水宝地好生安葬。 龙湖古城周围能葬尸的地方不多,好一点的当数盘龙岭一带。 于是第二天我便带好家伙准备上山找块好地,胡芷自觉有愧小婉母子,于是也随我而去,希望能帮上一点忙。 我生怕她这火脾气坏事,于是和她约法三章,上山之后须得听我的。 胡芷大觉不爽,咬咬牙还是答应了。 刚一上山,背着法器东西,累得气喘吁吁的胡芷就破口大骂了:“陈十三,你算什么男人,这么重的东西你自己不背,叫我一个弱质女流背,你也不害臊!” 我回头笑道,“是谁答应了听我的?让你背着就背着,你要不喜欢背,可以立马放下东西回去,我也不强求。” 胡芷憋得脸色通红,默默朝我竖起了中指,咬咬牙道:“陈十三,你等着,此仇不报非女子!” ------------ 006 霸王卸甲 我笑道,还有力气骂人,就说明有力气背啦,赶紧上山吧。不然误了时间,得天黑才下来了。 胡芷一路骂骂咧咧,两人上了山。 我一手拿着甩棍扒开荒草,一手拿着罗盘定位寻穴。 此处风景秀丽,灵气充裕,好的风水穴位不少,但最好的要数三才山。 三才山,因顶上有三座山峰斜长挺拔,犹如三具棺材而得名。这三峰犹如个山字,中高两边低。 此中山势高耸,树木青葱,正对盘龙湖,山高水秀,是块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只是具体如何,还要脚踏实地观察一番。 路上,我发现一个中年道人,手拿罗盘,走走停停,心想也是个同行,定是一样来寻墓地的。 不过同行之间最好不要有交集,否则有抢饭碗的嫌疑,胡芷一事便是明证,因此我也没过去打招呼。 登上三才山,前些日子匆匆攀登没有细看,此时发现竟是少有的霸王卸甲宝穴。 胡芷放下背篓,擦了擦脸上的汗,道:“此话怎讲?” 我说既然胡大小姐请教了,我就献丑了。 霸王卸甲宝穴,第一在霸王之上。第二在铠甲之上。 既为霸王龙脉必须有气势,龙身必须带诸贵曜。例如旗、鼓、马、按剑诸砂。明堂须有屯兵或点兵之势。另外可於一旁见堆甲或层层伏拜之朝案。 有以上诸贵砂与真龙,方合霸王卸甲之地。 这三才山正好符合这条件,因此便是天生的霸王卸甲之穴。 另外,三才山的霸王卸甲血一脉三峰,当中一峰主权,若先人葬在这里,后人必定包揽大权官运亨通,左峰主财,先人葬在此处,后人可以财运亨通,做生意如有神助。右峰主智,先人葬在此处,后人机智聪明,得天独厚。 胡芷听了将将信将疑,“好吧,算你说得对,反正我不知道,随便你怎么蒙。” 我嘴角微微抽搐,早就知道就不说了。 “这位小兄弟说得并非子虚乌有之事,而是真的。”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回头一看,却是刚才上山的中年道人。 我有点惊讶,“先生,请问你是?” 中年道人笑道:“冒昧了,打断两位说话。我是刘家村的刘志贤,也是村子里的阴阳先生。” 我还礼道:“刘先生,你好。” 刘志贤继续刚才的话头道:“听小兄弟的口音,不是这里的人能看出这处是霸王卸甲穴,也算有点眼力。只不过,你要想将先人葬在此处,那就抱歉了。” 我皱眉道,“这话怎么讲?” 刘志贤哈哈笑道:“华夏大地自古人才辈出,不客气说一句,既然小兄弟能看出,古人也必定能看出。因此不瞒你说,这三处宝穴已经葬有人家了,正是龙湖本地的任、刘、梁三家大户,其中任家先人葬了左侧财穴,刘家先人葬了右侧智穴,而梁家葬在主峰权穴,至今已数百年了。” 常言道富不过三代,怪不得任家作为大富之家可以福泽十几代,原来先人的骨骸葬在了霸王卸甲的财穴。 我心中怅然若失,没想到找到了个好穴,却已经被抢先鳌头了。 刘志贤见我面有难色,笑道:“既是风水相逢即是有缘,小兄弟,有何难处,不妨说给我听听,能帮的我一定帮。” 经过在香港的事情,我对人都有了戒备之心,况且这人只是初见,于是只说要给先人找个宝穴,任家的事一字不漏。 刘志贤边听边点头,完了,问道:“请问小兄弟这先人有无子嗣后代?” 我想了想,摇摇头:“应该没有,这和选择宝穴有关系吗?” 刘志贤道:“关系大着了。” 中国人最讲究孝道,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同样也非常注重子孙传承。 只因在古人的观念里,灵魂是不灭的,人是由父精母血诞生的,有了儿子,就算你死了,你的基因你的一部分也会传承下去,这样代代相续,等于变相的‘长生不死’。 断子绝孙是最毒的诅咒,等于你这个人彻底死了。 也就是说,祖先和后人并非断裂的个体,而是休戚相关的整体。 因此将先人的骸骨葬在风水好的地方,是能影响后人气运的。 刘志贤最后道:“所以小兄弟的骸骨不葬在霸王卸甲宝穴也没什么关系,并不影响后人,只需找一个安静的宝地,不受湿气鼠蚁侵蚀即可。” 我点点头,真是人外有人。刘志贤的这番话使我折服。 先前我还为任家祖先造下的孽障,竟让后代偿还,心感不公。 可要是先人和后人是一个有联系的整体,那么,报在后人子孙身上也不算不公…… 当下对刘志贤称谢,解除了我一个大大的疑惑。 刘志贤摆摆手,笑道:“这没什么,举手之劳。如今天下道门式微,能多出你这样的新人,我也很高兴。我还有点事就不奉陪了,如果你碰到什么棘手的事,就到刘家村找刘三叔吧,我兴许不在,但知道了肯定会帮你。” 说着便飘然而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生羡慕,这才是高人啊。授业解困,不图名利。 忽而想起葬在霸王卸甲智穴的是刘家村的先人,刘志贤也住在刘家村,想必智穴里葬的就是他的先人吧,怪不得眼力通透,想必道法也一定很高深。 胡芷在旁听了半天,也插不进话,大感无聊。 我知道耽搁了时间,于是遍走群山,终于在山腰的地方找了个好穴。 虽然并不是十分出类拔萃,但用来安葬小婉母子应该是可以了。 这一番折腾,天色渐黑,我们便循路下山。 怕天黑路滑,出现什么闪失,我便向胡芷要了背篓自己背上。 “没想到呀,你还有点良心!早就应该这么做了,让我这一个弱女子背着这么重的东西满大山跑,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胡芷显得有点温柔,我反而有点不习惯。 我笑道,你那样还弱女子呀,就你抓鬼那凶样,十个八个大汉都近不了你身。 胡芷脸皮微微颤动,顿时‘破功’,生气地在我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就你话多!” 我叫疼,挣扎开来。 胡芷得势不饶人,在后面追。 走着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叫我。 只见路边走着一个背着一筐柴的农民老汉,看了多时,才认出这人是我初来龙湖古城碰到的老汉。 那会儿我出手帮他制服了狂躁的牛,临走的时候他还送了我很多柿子。 “小兄弟,跟你媳妇儿来登山呢?”老汉肤色被晒得黑黑的,一口牙齿却白得耀眼。 胡芷脸色一红,有点尴尬松开了掐我的手,啐道:“别瞎说,我和他没关系!” 暗骂这老汉真是八卦,不能让他满嘴跑火车,不然可尴尬了,于是转移话题道:“老伯,你的牛呢,还好吧?” 老汉说,还行,绑住捆在牛棚里几天就没事了,想是一时没看住它,吃了山上那种野草才会那样的。 胡芷一头雾水,我稍微跟她讲了一下之前的事。 胡芷听完之后,愣了片刻,喃喃自语,我拍了拍她,笑道:“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人家说你一句也不开心呀?” 胡芷没有回我的话,而是对老汉问道:“老人家,你的牛吃的什么野草,你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我摸了摸她的头,喃喃道:“没发烧呀,怎么突然秀逗了?” 胡芷急道:“我没毛病,你还记得鬼脸人的毒针吗?据我猜测,那是一种可以令人产生幻觉并且亢奋的药物,没准就是老伯伯的牛吃掉的那种野草。” 她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赞道:“你这小辣椒,最聪明就是这次了。” “切,去你的,姐比你聪明多了,只不过一直没有表现出来罢了。”胡芷擦了擦鼻子,一副得意的样子。 老汉也是厚道人,也不嫌麻烦,二话不说,把我们带到一处满是鲜花的山坡。 花多是芬芳的,但此处的花却带着一股恶臭的气味,虽然色彩缤纷煞是好看。 老汉说,他的牛就是吃了这里的花草才会发癫的。 我摘下一朵,捏碎成渣,闻了闻,发现和毒针的气味有点相像。说明鬼脸人的毒针的确是从这里萃取,不知道加了些什么东西进去,混合而成的毒液。 我大喜过望,终于找到鬼脸人的毒针来源地。 接着便问老汉,有没有留意过,有谁上来采摘过这种花? 老汉托着下巴想了想,道:“这种花臭得很,平时没人来摘的,倒是有个怪人时不时晚上来采摘这种花,我碰到过几次。不过他每次来都将自己包裹得很实,看不清脸,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我和胡芷相顾默然,均看出了对方脸上的失落。 “不过……”老汉接着道,“我看他离开的方向,应该是古城四方街里的人。你们去问问,应该能找到,反正这头不是姓刘的就是姓任的,再或者姓梁,外姓人很少。” 我白了这老头一眼,你他妈有话一次性说完行不行,弄得我们又喜又失落的。 ------------ 007 见义勇为 尽管如此,我还是蛮感激这老汉的。没有他,就没这条线索。 鉴于天色已晚,又在山上跑了一天,疲倦至极,便打算明天去古城上的四方街问问。 古城地方不大,说白了就是一条很大的村子,里头的人对彼此都知根知底,只要问问必能顺藤摸瓜揪出鬼脸人的真正身份。 揪住鬼脸人,林道生的下落,杀人凶手便同时有了着落。 回到任家大宅,想起快要抓到鬼脸人,心里还有点激动。 那晚揪下的川剧面具,我一直保留着,带着身上。 川剧是中国著名的地方戏曲,尤其以变脸闻名,共有五种的脸色脸谱,金白黑青黄。 鬼脸人带着这款青色脸谱,代表的就是妖魔鬼怪。 这厮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竟要解鬼神之事加害任家的人。很有可能,林道生也在他的手上。要抓他,可一点马虎都不能出,否则前功尽弃,还会危害到林道生的安全。 忽而看到外面灯火通明,人声吵闹。 循声而去,只见大堂内,人头济济,任家诸人都在。 任老太太一脸赞赏地看着胡芷,“不亏是出马仙传人,这么快就找到了鬼脸人的下落,看来今次他是插翅难飞了。” 胡芷客套道:“哪里,只是尽一点力罢了。” 任永福笑道:“胡小姐客气了,你不说,谁能想到鬼面人用的毒针就是盘龙岭附近的臭花呢?逮到鬼脸人,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再移交给警察。” 大堂内,一人一句恭维着胡芷,胡芷在其中一时心花怒放,笑容不止:“当然啦,这里头也有陈十三那家伙一点点微末的功劳,没有他也不可能发现这个问题。就等明天,咱们一同去四方街,鬼脸人一定无所遁形。” 听到这里,我大概明白了,原来胡芷为了邀功,居然将发现鬼脸人踪迹的消息告诉了任家众人。 我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胡芷见我沉着脸走进来,吐吐舌头,有点理亏道:“发现了鬼脸人的踪迹,我这不先说出来,让大家先高兴一点,可没有抢功劳的意思。” “我没说这个,能借一步说话吗?” 于是我将胡芷带了出去,实在压不住怒气,“刚夸了你聪明,回头就给我整一出这个,真他么不知道怎么说你!” 胡芷也不爽回敬道:“怎么了我,虽然你也有点小功劳,可没我你也发现不了鬼脸人的踪迹。” “那天我追鬼脸人的时候,发现他对任家大院的路子非常熟悉,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说什么?” 我咬牙道:“任家大院错综复杂,没人带路迷路是分分钟的事。这时候只有两种解释,一,鬼脸人就是任家的人,二,鬼脸人另有其人,但有任家的内鬼最内应,无论哪个,都和任家的人有关。你现在把这个消息告诉任家的人,岂不等于打草惊蛇?” 胡芷被我驳得哑口无言,一脸悔意。 “打草惊蛇就算了,最怕消息已经传递出去,鬼脸人这会儿没准已经前往了四方街准备杀人灭口了。”我越说越激动,语气不自觉地冲了点。 胡芷眼睛微红,有点委屈道:“这么大声吼我干嘛?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意识到语气重了些,缓和道:“别说了,现在的补救办法只有一个,稳住任家众人不要让他们出去,第二,我们立马赶往四方街,希望能赶在鬼脸人杀死知情人之前赶到。” 胡芷吸了下鼻子,点点头。 当即兵分两路,胡一鸣留下稳住任家众人,我和胡芷顾不得连夜赶往四方街。 这时,任小灵非要跟我们一同前去,说我们人生地不熟,她去了正好当向导。 我想了想也是,于是便带上了她一起。 四方街幽深的街巷,青石铺就的道路两边,所有的房屋全是砖木结构。门窗栏栋、斗拱飞檐大都雕刻着花鸟虫鱼、飞禽走兽的花纹。 是古时,龙湖古城四周商贾做买卖的场地。 青石地砖经过两百多年的风雨侵蚀,表面如镜子一样光滑。 入口的地方有个牌子,禁止机动车进入。想想也是,毕竟是古建筑了,得保护起来。 虽然是天黑,四方街此时仍有不少商店是开着的,吸引了很多游人,犹如一个小型的闹市。 据任小灵说,这里的店很多都不是本地人了。因为有些外来的投机商人得知政府将要开发龙湖古城,因此提前将这些地买了下来,等到政府要开发的时候,那些卖了地的本地人悔之晚矣,却也没办法,有横的还闹了事,没胆子的只能听之任之。 有的眷恋故地,没有卖给商人。只不过这些人都老了,子孙也在外头,还开店的很少。 我听了频频点头,跟着任小灵带往我们去的一家老字号冰糖葫芦。 人流拥挤。 我们犹如逆流而上的鱼。 突听人群中一声声尖叫,慌乱四散开来。 抬头看前,一道强光照射过来,照得眼睛都睁不开。 “闪开闪开,撞死了老子可没钱赔!”一个狂妄的声音,伴随声声笑声。 只见一辆越野车打着车灯开进了四方街。 岂有此理。 这人是不把人当人,还是瞎子不成,看不到入口的警示牌吗? 任小灵有点害怕,像小兽一样抱住我的臂。 胡芷哪里忍得住,站在越野车的前面,双手张开,威风凛凛道:“给老娘停车!” 车上伸出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的头,叫嚣道:“臭娘们,再不让开,老子撞死你!撞死你就跟碾死个蚂蚁似的!” 那人倒是横,不刹车,反而加足了油门,风驰电掣般撞向胡芷。 胡芷也是艺高人胆大,就是不让,摸出那种铁剑,用银丝缠在剑柄上,流星赶月般飞出,击破车窗。 此时那人急忙刹车,轮胎摸出一道黑色的弧线,车身打侧。 胡芷一跃,跳上车子,一把揪住那人,犹如拖死狗似的把他拖了出来。 “臭婆娘,你敢动我,你知不知道我是……”那人气焰不减。 周围的人纷纷鼓掌称快,胡芷好像受到鼓舞似的,当即扇了那人两个耳光,硬生生将他的话打断了。 这时车上鱼贯下来三个大汉,三大五粗,一看就是练家子。看样子都是这男人的保镖什么的。 “臭婆娘,还不放开二少,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为首的大汉斥道。 胡芷冷笑道:“我就是不放,你难不成要当街打女人?这种人不把别人的命当命,活该给他一点教训!” 我松开任小灵抓着我的手,正准备上前支援胡芷,只要这几个男的敢动手,我就不会放过他们。 胡芷虽然冲动了点,但是这次她没有做错。 为首的大汉握住了拳头,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被称作二少的男人朝他们吼道:“老子不要你们帮,快他妈去冰糖葫芦店!要是误了时间,我把你们的头都拧下来!” 大汉虽然凶恶,但在男人的面前却温顺如狗,立马挤开人群朝外跑去。 这男人宁愿被揍也要去买冰糖葫芦?童心未泯吗还是个傻子呀? 下一秒登时醒悟过来,冰糖葫芦店的老板便是知情者,他们要去杀人灭口! 当下对胡芷道:“你看住这人,我立马过去冰糖葫芦店!” 胡芷做了个ok的手势,“包在我身上!” 周围看热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堪堪分开他们,只见那三条大汉的身影已经转入了街角的一个小店。 我摸出甩棍,追了上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杀死最后的知情人! ------------ 008 杀人灭口 还没到小店,就听到里面一阵吵闹。 几个大汉拨开店内顾客,朝柜台方向的年过半百的老板冲去。 我大骇,飞出甩棍,黄铜棍头击在那人的后腿弯,顿时踉跄朝前跌去,扑了个狗吃屎。 那人见是我,急忙让两个同伴朝老板奔去。 我急忙舍了这人,一跃,双手掐住他俩的后脖子,按倒在柜台上。 一时间,三个人一同扑在柜台上,形如给老板磕头。 那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老汉,露出崩了的门牙笑道:“几位,初次见面,不用行这么大礼吧?” 大汉尴尬笑道:“老板,给来一串冰糖葫芦。”另一只手摸出了一张百元大钞。 我一愣,松了手,“你们是来买冰糖葫芦的?” 大汉苦笑道:“不然你以为我们要干嘛?无端端把我们揍一顿,虽然梁二少爷是嚣张的点,但我们只是给人办事的啊。” 我哑然失笑,这下可闹了大乌龙了。 这时,胡芷压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梁二少进来。后者一直骂骂咧咧的,但在胡芷拳头的威慑下渐渐噤若寒蝉。 “怎么样,这些人是不是鬼脸人的同党?”胡芷进来就问道。 我摇摇头。 老板见状,忙上前分开两人,诚惶诚恐。 “这人草菅人命,目无王法,你还帮他干嘛?”胡芷不解道。 老板拉过胡芷,在旁小声道:“您是所有不知,这位可是梁家的二少爷梁浩,他爹是这边的大官,平时没少来我这边买冰糖葫芦。仗着家中的权势,在这一带横行很久了,但凡得罪他的都没什么下场,姑娘呀,你把他揍得跟猪头似的,就不怕他家报复你呀?” 胡芷昂然道:“我怕什么,人间自有公理,管他爹是天皇老子,我撞见了也照搬不误!” 我沉吟片刻,让胡芷放了梁浩,好声好气道:“梁二少,抱歉,一时误会。” 梁浩擦了擦嘴边的血,吐了一口血水,“这娘们揍了我一顿狠的,我跟她没完!” 我压下怒气,“那你想怎么样才罢休?” 梁浩冷笑道:“除非这娘们先给我道歉,我再考虑考虑怎么样。” “妄想!要老娘跟你道歉,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胡芷一脸不服。 我分开情绪激动的两人,对梁浩道:“梁二少,这事儿是我朋友不对,在这儿我代他跟你道歉了,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她。” 梁浩冷笑一声,睥睨我道:“给你面子?你是谁?” 我眼中闪过一丝杀气,脸上还是笑道:“你不给我面子,那我也无须给你面子。”随即转身对胡芷道:“那你继续吧,我当什么都没看到。” 梁浩见了摩拳擦掌的胡芷,就跟猫见了老鼠似的,吞了口口水,禁不住退后几步。 “那好,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梁浩虚作声势道。 我心中暗笑,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给我面子,说白了不就是怕死! 接着,梁浩不顾尴尬走到老板跟前,“给我来六串冰糖葫芦。” 老板从柜台下的盒子,拿了几串最大最鲜红的给他。钱也不敢收,陪着笑脸道:“二少来我这儿买东西,是我的荣幸,哪敢收钱。” 梁浩有点不爽道,“给你就拿着,别婆婆妈妈的。不用找了。”说着硬是将几百块塞在老板手里。 拿到冰糖葫芦之后,又小心翼翼将之放在一个饭盒里,珍而重之。 完了才带着三个保镖离开,跨出门口之前还不忘放了句狠话:“哼,你们两个给我等着,老子绕不了你们!特别是你这个臭娘们!” 胡芷作势欲打,吓得梁浩一溜烟似的跑了出去。 我不禁八卦心起,问老板道:“这家伙特爱吃您的冰糖葫芦吗?” 老板拿起手巾抹了一下手,做下笑道:“不是这个纨绔子弟爱吃,而是他姐爱吃。这个是她姐生日,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亲自过来这里买的。”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这家伙虽然目中无人,蛮横无礼,但是对自家姐姐还是挺好的。 胡芷也是有弟弟的人,听到这里,不禁喃喃道:“哎,也不见我那大块头弟弟对我这么好。” 任小灵拿过我腰间的川剧脸谱,到老板跟前道:“老爷爷,跟你打听这事儿,您认得这个东西吗?这个脸谱的主人是谁,现在何处?” 任小灵不提,我还真把正事忘了。 老板拿起脸谱看了又看,陷入片刻的沉思后,道:“见倒是见过,不过那是我很小的时候了。那时,龙湖古城来过一个川剧团,搭棚演出,走到哪里是哪里的那种。演出过后,的确有一个人留了下来,后来还进入任家大宅打杂去了……” 我大喜过望,“那这个人是谁?”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鬼脸人就是任家的人! 老板挠着头道:“是谁我倒不记得了,因为我也不认识他。不过,我记得那人曾在街口卖两凉粉的王大叔店里打过杂,后来才去的任家。” 也是,人事变迁,也不知道这王大叔还活着没。 老板道:“王大叔还活着,不过年纪大了,又无人无女的,一个人在家过活呢。” 我大喜过望,谢了老板,问明所在,便带着两女一同前往。 王大叔住在一个胡同里,最里头的那家就是。 走到尽头,发现大门洞开,里头黑漆漆的。 心头浮现一股不祥之感,开了灯,只见一个老人仰面躺在太师椅上,布满血丝的眼睛圆睁看着天花板,脖子下一条血痕,血流了衣服都是。 我心中愤然,他妈的,鬼脸人比我们先到一步,把王大叔杀死了。 胡芷呆立当场,默默走过去,伸手一抚,帮王大叔合上了眼睛。 双膝一软,跪在他的前面。 “若不是我邀功泄露秘密,鬼脸人绝不会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他,因此来此杀人灭口。王大叔虽然不是我杀的,却是因我而死……” 说着眼睛通红,一滴清泪流了下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由得想起当初的我。当日在港,我也因为太自负聪明,以为一切尽在自己的把握中而害死了张楚…… 而胡芷却是因为太想赢我,和证明自己了。 想到这里,本想怪责她的话便不忍说出,把她拉起,安慰道:“人心险恶,常常超乎你的意料,稍不留意就会被人利用。记住这次教训,往后不要莽动了,当三思而后行。” 胡芷噙着泪点点头,一把抱住我,眼泪湿了我的衣服。 我有点局促,但看在她伤心的样子,还是没有把她推开,轻轻抚着她的头,安慰了几句。 没想到越安慰,她哭得越厉害…… 任小灵看到王大叔惨死的样子,骇得浑身发抖,小拳头握得紧紧的,眼神却愈发坚定:“鬼脸人,你不仅害得我任家几条人命,就连无辜的人也不放过!我一定要把你揪出来!” 待胡芷情绪稳定了些,我对任小灵道:“不怕,鬼脸人就在任家的人中,不怕他跑了。现在你一一将任家中人的情况告诉我,一个都不要遗漏,然后我们再慢慢商量怎么把他揪出来!” 任小灵打电话将人来收拾了王大叔的尸体,叮嘱他们一定要厚葬,费用都包在任家上。 回去的路上,我们边走边说。 任家家大业大,除了家族成员,另有三十多佣人管家,一一细说,说起来也蛮费时间的。 但任小灵为了揪出鬼脸人,也耐着性子跟我说。 任家的人中有七八个是外乡人,其中包括苏忠和任大太太。 而任大太太是云南苗家女子,这不得使我把她和任小灵中过的人面蛊联系在一起…… ------------ 009 请君入瓮 任大太太名叫何红药,从云南嫁到本地已有二十余年。 要知道云南苗家擅长用蛊,没准任小灵身上的人面蛊就是任大太太下的。他们因要争夺任老太爷留下的遗产而铲除任小灵,动机也不是没有。 虽说其他人也有嫌疑,也有可能是鬼脸人,但任大太太的嫌疑无疑大些。 胡芷皱眉道,不对啊,鬼脸人是男的,而任老太太断想也不会是变性人吧? 我愕然,没准……是和鬼脸人一伙的呢,何红药是鬼脸人在任家的内应? 这么说的话,任永福跑不了干系,目的就是独享任家遗产。 不过任小灵怎么都不相信,凶手是她的哥哥,为了钱,会残杀骨肉,虽然她们并不是亲生。 我有点诧异道,任永福他们不是你亲生哥哥? 任小灵有点脸红地点点头,“嗯,他们和我是同父异母的。大娘生下三个哥哥之后就去世了,后来续弦娶了我妈妈,所以爸爸五十多岁才有的我……” 我心中苦笑,人心险恶,为了钱和利益,人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人家亲生的弟弟都杀,何况你这个便宜妹妹。 不过照顾她的情绪,我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胡芷咬咬牙道:“可恶,最恨就是迟来一步,现在能指正鬼面人身份的唯一的人都死了。明知道他就藏身在任家的人中,可我们就是没有办法把他揪出来。” 我淡淡笑道,“不怕,他喜欢装神弄鬼玩把戏,咱们就陪他玩一次。倒要看看,是谁笑到最后!” 两女同时喜出望外,“你有办法?” 我点点头,“不过要保密,即便是小灵你也不能告诉任家任何人,包括你妈妈。” 任小灵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 于是我将我的计划如此这般地告诉了两女,并且用了一天的时间准备相关事宜,到了第三天晚上,我以要事宣布将任家众人集合到大厅。 任老太太头上包扎了白布,旧伤未愈,和气笑道:“陈师傅,大晚上的把大家召集在这里,不知道有什么事呢?” 我笑道:“没有要紧事怎么劳驾大家呢,原因是我已经找到了鬼脸人。” 众人慌然四顾,在哪儿呢? “他就在——我们这些人里。”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任永福没好气道:“陈十三,别以为你帮了我们任家一点忙就可以信口开河,笑话,鬼面人怎么会在我们当中?” 何红药也附和道:“就是,这里都是自己人,你莫不想离间大伙儿?” 任老太太冷笑道:“这也难说,有些人你把他当自己,他可未必当你是自己人。” 何红药微怒道:“婆婆,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任老太太冷冷道:“什么意思,某些人心知肚明。” 随后任永权,任永财也七嘴八舌地加入,家长里短的吵得人脑袋发昏。 任小灵大急,急忙劝架。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瓮声瓮气的男声:“不用找了,你们要找的鬼面人就在这里,今晚你们任家的一个都跑不了,要你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大门洞开,一个青色鬼脸脸谱的黑衣人大踏步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竹筒。 面具下,眼睛贼溜溜转动,自有一股狡诈凶戾之色。 众人发出一声声叫声,也不敢吵了,顿时都缩在我的身后,围成了一个扇形。 “陈……陈师傅,鬼脸人来了,拜托你了。”任永福颤声道,刚才还把我看做是搅屎棍,现在是恨不得把我当救命恩人。 “放心,有我在,这家伙死定了!”我狠声道,伸手去摸甩棍。 一甩,黄铜棍头突出,直直朝鬼脸人的头颅击去。 鬼脸人也不迎战,只是后退,待我冲到近前,啵的一声,从竹筒中射出毒针。 我大骇,急忙后退。 这家伙居然跟我玩阴的。 近距离想要闪避已然太晚,这时,胡芷从斜刺里抢出,用后背护在了我。 三枚毒针依次射在她的后背。 “你……”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没想到胡芷会舍命救我。 胡芷咬牙,脸色潮红,“你可记住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以后我让你去东,你不能往西,知道吗?”说罢,眼睛渐渐变得通红。 再次睁开眼时,整个人状若巅狂,一把推开我。 力量之大,单手就把我差点推了个踉跄。 一脸可怖,犹如见了鬼似的,抱头狂甩,好像无法忍受这非人的痛苦,不住用拿拳头砸自己的头。 最后,竟走到柱子,奋力一磕,登时溅起一阵血雾,整个人犹如软泥似的瘫倒。 看到这幕,我眼睛都红了,他妈的,鬼脸人,我要杀了你! 鬼脸人迅疾逃出门外,我提棍直追,刚追到门口,砰的一声,大门关上。 于此同时,无数牛毛似的寒光从窗纸处射出。 糟了,毒针! 大厅内本就人流密集,此时无数毒针冲窗外飞来,就如将十几挺机关枪的扫射,登时将任家众人射得体无完肤,每个人身上都中了三两支毒针。 一时间,大厅内‘鬼哭狼嚎’,乱成了一锅粥,毕竟胡芷被毒针射中惨死的状况历历在目。 我立即将任小灵拉回怀里,用身体护住她。 她那双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脸色通红,她忽见母亲也中了毒针,一脸关切,下意识地想跑去照看。 我忙拉住她的手,对她打眼色,摇摇头。 任小灵虽然紧张,最后不得不听我的话,没有过去。 我仔细观察任家众人,只见一片慌乱,人人自危,只有苏忠显得颇为镇静,扶起任老太太,将一枚药丸送进老太太的嘴里。 “忠叔,没想到你就是鬼脸人。”我棍指苏忠,冷笑道。 苏忠微慌,“你……瞎说什么,我怎么会是鬼脸人,你真会开玩笑。” “不错,我们的确是开玩笑,目的就是抓出你这个鬼脸人!”这时,身亡倒地的胡芷忽而起身,把任家众人吓了一跳。 这时,大门打开,鬼脸人去而复返,又将任家众人吓了一跳,看这一幕幕怪异景象,一时间惊魂未定。 我笑道,“别玩了,把大伙儿吓坏了多不好。” 鬼脸人一把揪下脸谱,赫然便是胡一鸣。 我走到苏忠面前,笑道:“刚才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我们合伙演的一场戏,那些毒针根本不是毒针,而是普通的细针而已。我们去过三才山,知道毒针的成分是从臭花中萃取出来,这种毒性诡异霸道的毒物,鬼脸人身上不会没有解药……” 胡芷借着我的话道:“另外我们知道鬼脸人就藏在任家人之中,所以我们故意设下这个局,让你误以为自己也中了毒针,这时候你必定会拿出解药自救,只不过没有想到你这么伟大,有解药居然先救任老太太。” 苏忠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浑身颤抖,握紧的拳头最后又松开了,认命道:“不错,我就是鬼脸人。”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任老太太只是叹气摇头,一脸懊恼。 任家兄弟不住指斥,“忠叔,没想到竟然是你。” “我任家自问对你不薄,为什么要这么做?” “吃里扒外,杀人填命,这种人枪毙一百次都嫌少!” 我朝苏忠道:“我知道你不是主谋,你只是帮凶,你告诉我,林道生在哪里?” 苏忠咬牙切齿,指着任家兄弟恨恨道:“陈十三啊陈十三,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我做的事没错,他们都是该杀之人!” 任家兄弟有点心虚地退后了半步。 他妈的,冥顽不灵,老子先把你逮住,严刑逼供,不怕你不说。 这时门外传来一把非同小可的声音:“陈十三,胡芷,你们他妈的给我滚出来!” 赫然便是梁浩的声音…… ------------ 010 真相大白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被门外梁浩的声音吸引住了。 苏忠趁机夺门而去。 我和胡芷相顾,追了出去。 循着苏忠,忽见梁浩带着十几二十人,浩浩荡荡跑了进来。 旁边还有一个女人,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大概就是梁浩的姐姐。 苏忠从他们的中间挤了出去。 我追出去,梁浩指着我道:“姐,就是这个人!” 我大骇,这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这一喊,旁边那些打手唰的一下散开,将我和胡芷围在中心。 眼见一时无法摆脱,苏忠又快跑没了,只好让胡一鸣去追。 希望这小子靠谱点,能追上吧! “你就是欺负我弟弟那小子和女人?”那女人短发长靴,身材玲珑,五官精致,英姿飒爽,看样子便是梁浩的姐姐,梁颖君。 我压抑怒气,“这事儿我回头再给你解释,现在麻烦你们让让,那个人很重要,是杀人凶手!” 梁颖君扑哧一笑,“你就是想跑也麻烦找个像样点的借口吧?” 胡芷打趣我道:“你对我可不是那么怜香惜玉的,碰到美女就不忍心下手了?跟她废话什么,挡我们路就顺便把他们收拾了!” 梁颖君转移目光,两女目光争锋相对,差点能在半空中击出火花。 “那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随即,梁颖君打了个眼神,十几个打手一拥而上。 心知此时意气用事无补于事,只是招致更大的混乱。 “等等。”我喊了一声,对梁颖君道:“不错,是我们打伤了你的弟弟,我们有错,但你弟弟开着越野车冲进闹市,在他眼里,普通人的命就不是命?因此我们才出手伤的他。” 梁颖君目光如炬,看了看梁浩,后者有点心虚地吞了口口水。 看来梁浩对她隐瞒了部分真相。 沉吟片刻,梁颖君道:“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无论如何,他虽然有错,终究是我弟弟,你们伤了他,我做个做姐姐的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理。这样吧,我也不欺负你们势单力薄,你们之中要是有一个能胜我一招半式,这件事就此作罢。否则,呵呵……” 我按下了跃跃欲试的胡芷,低声道:“还是我来吧。” 见梁颖君并无武器,我也放下了甩棍,赤手空拳攻了上去。 虽是姐弟,可梁颖君的实力高出那草包弟弟不是一大截。 十几招下来,棋逢敌手,打得我的双手隐隐作疼,稍不小心便中了她几拳。可梁颖君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渐渐收起了轻慢之心。 我心中着急,急于摆脱她,也顾不得胜之不武什么的,暗中祭出人面蛊。 当梁颖君攻到面前,突然一股青烟缭绕,汇聚成一张凶相毕露的人脸。 别说是女人,即便是男人见此也难免吓一跳。 就在梁颖君被吓一跳愣住的瞬间,我脚跨到她身后,肩膀一撞,梁颖君失去身体重心,朝后跌去。 “承让。”我笑着,对她伸出手。 啪的一声,她拍掉了我的手,怒道:“你这算什么,奇淫技巧,胜之不武!” 我笑道:“咱开始的时候也没说明不许使用技巧,再者你输了就是输了,现在来反悔有点耍赖吧?” 梁颖君气得粉脸通红,指着我的鼻子,“你……” “姐,他不仁我们不义,跟他废话什么,咱们一拥而上,不怕这小子会飞!”梁浩趁机煽风点火道。 梁颖君拍了拍身上灰尘,站起道:“狗咬了你一口,你也要像他那样咬回去吗?今天是我低估了这小子,不过来日方长,不怕他不栽在我手里。” 梁浩急道:“姐,可他们这么欺负我,就这么算了吗?” 梁颖君有点恨铁不成钢,又有点溺爱地摸着他的头,“不怕,姐一定会给你讨回个公道,不过不是这时候,你再耐心等等。” 说罢带人离去,临走前也不忘恨恨地瞪了我一眼。 我苦笑一声,收回人面蛊,这回可摊上事儿了。 “怎么,人家走了,也把你魂魄带走了?”胡芷抱胸,不无醋意道。 我啐了一口,瞎说什么,啥都别说了,赶紧去追苏忠吧。 胡芷冷哼了一声,跟在后头。 两人脚下飞奔,追出任家大院,回头的时候,恰好见到胡一鸣一脸懊恼地回来,愤愤不平,提着路上的石子。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这十成,是让苏忠给跑了。 三人均是沮丧,就差一点点,就这么让苏忠跑了,换谁都不甘心。 也知怪不了胡一鸣,单凭他一人,追不到苏忠也是意料之事。 怪只怪,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关键时候杀出个梁氏姐弟,硬生生坏了事。 回到任家大堂,众人急切地问道追到苏忠没有? 我耸耸肩苦笑道,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任永福一拳打在手心,不甘道:“真是不甘,就这么让这个杀人凶手跑了。” 我摇摇头,“不,苏忠只是帮凶,主谋另有其人。” 四座皆惊,议论纷纷。 任小灵问道:“十三叔叔,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苏忠说得好听是个管家,实际上就个仆人。他处心积虑杀死任家的人,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唯一的解释是他只是个杀人工具,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胡芷摸着下巴,“这么说,也有点道理,但主谋会是谁呢?” 我环顾任家众人一周,最后目光落在任老太太身上,“这个就要问任老太太了,方才大家都误以为中了毒针,惊慌失措,而苏忠身有解药,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自救,而是救老太太。可见苏忠对您是忠心耿耿,感情深厚,能驱使苏忠杀人,除了任老太太,我想不到有第二人。”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任老太太身上。 任老太太苦笑摇头,目光如灰,动了动嘴唇:“不错,人的确是我指使苏忠杀的。当年苏忠流落龙湖古城,穷困潦倒,是我接济他,他视我为救命恩人,一直忠心耿耿。” 任小灵呆呆地看着母亲,无法置信这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眼中满是悲伤、诧异和失望。 “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任老太太苦笑而溺爱道:“傻孩子,妈还不是为了你。”说着目光一一从任家兄弟妻子身上扫过,眼中不无恨意:“你以为你的这些哥哥婶婶对你真的很好吗?他们恨不得你马上去死,在他们眼里,你只不过是一个便宜妹妹,有什么资格来分任家的遗产?” 任家兄弟面面相觑,颇为心虚。 任永福心虚道:“二娘,你虽非我们的亲生母亲,但我们几兄弟自问对你也不错,想不到你居然如此狠毒,想置我们于死地,完了还要污蔑我们想害小灵,这道理说不通吧?” 任老太太好像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冷笑道:“须知人可欺,天不可欺!你们有没有害小灵,自己心里还不知道吗?小灵身染人面毒蛊,生命危在旦夕,是谁下蛊,你们心里没数吗?”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何红药身上。 何红药默然,有点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听到这里,我算是明白了。 这一家人为了争夺任老太爷的遗产,尔虞我诈,各怀鬼胎。 先前一直以为对任小灵下蛊的人就是鬼脸人,其实不然。 其实是任家三兄弟联合起来密谋,由何红药出手,用蛊除掉任小灵,神不知鬼不觉,如此一来,剩下的遗产便由三兄弟平分。 而任老太太不知如何得知真相,于是借着小婉母子的诅咒之事,密令苏忠杀人。为的就是先下手为强,除掉任家三兄弟。 怪不得任老太太对小婉的遭遇感同身受,小婉为了儿子能顺利往生,甘愿放下怨念,不再报复任家众人。而任老太太为了任小灵,运筹帷幄,为的就是在行将就木之前,为女儿除掉威胁,并且留下一份巨额的遗产。 一方面,我救了任小灵一命,另一方面,若不是因为我的到来,这时她的计划应该成功了,此时她对我的心情是复杂万分。 任老太太看着我的眼神,既有恨意,又有感激,“你,陈十三,敢说我说得不对吗?你没生过孩子,不知道养育的艰辛,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我已经是风烛残年,小灵生性善良懦弱,我不在人世了,她该怎么办?我必须得为她做点什么,留下点什么。这些人一个个道貌岸然,其实狼子野心,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小灵,所以他们该杀,我只恨不够时间了,未能为小灵将他们都杀死!” 我苦笑摇头,“任老太太,你口口声声为了小灵,用母爱的名义杀人,不错,这很伟大。可,你有没有问过小灵,作为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任老太太如遭电击,茫然看向任小灵。 任小灵抬起垂泣的头,眼睛红红看着母亲,“妈,女儿不想要什么遗产,只希望您老人家能平平安安,常伴你膝下,余生侍奉您老人家……” ------------ 011 鸿门宴 看着任小灵真诚的脸,任老太太如在梦中,片刻之后,闭上眼睛仰天长叹一口气,眼角渗出一丝晶莹的泪水。 喃喃苦笑:“我们都自以为是地为爱付出,自以为是地给最好的东西,却从来没有问问她自己想要的什么……付出得越多,心里就越觉得自己伟大,但其实我们都不快乐……” 任小灵失声痛哭,抱着任老太太,“妈!” 任老太太的话在我心里起了不小的触动,是啊,我们总是自以为地付出,想当初我独闯冥府,以异能和双瞳换取了夏芊芊的还阳,与此同时,她也将永远遗忘了我。 从未问过夏芊芊的意见。 若以她个人意愿,是愿意保留我们相爱的回忆,还是重生还阳? 不得而知,因为我已经替她做了这个选择。 小灵母女相拥,一场痛苦,在座众人无不感慨纷纷,即便任家三兄弟也面有愧色。 任老太太轻轻推开小灵,朝众人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主使苏忠杀人,我愿意一力承担,明天就去警局自首。希望你们好生对待小灵,否则,就算老太化作鬼也不放过你们!” 任家众人相对,面有愧色,点点头,纷纷表示会的。 我心下冷笑,这些人为了钱连人都敢杀,怎么会因为一两句话就心生悔改,做做样子罢了。 任老太太泪眼婆娑,走到我的面前,道:“陈大师,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我说,老太太请说,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答应你。 任老太太殷切道:“我没什么挂牵的,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小灵。希望我伏法之后,你能代替我照顾她。” 我看向任小灵,楚楚可怜,哭泣不止。 这时,忽而从她的天灵盖中升起一团黑烟,烟中似有画面,一个狞笑的军官手握军刀,排头将跪在地上的人砍去,一时间人头滚滚,鲜血四溅…… 俨然便是当日我在火车上初见她时,看到过的画面。 我揉了揉眼睛,这阵黑烟又不见了,周围的人奇怪地看着我。显然,这只有我能看到。 任老太太以为我迟疑,叫了一声。 我如梦初醒,犹豫再三,道:“任老太太,你放心吧,以后小灵就是我的妹妹,我不会让别人伤害她。” 任老太太欣慰一笑,“那就谢谢你了,你对我母女的恩情今天无以为报,唯有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老太太已无什么遗憾了,唯一觉得对不住只是苏忠,他本是无辜之人,为了老太太双手沾染鲜血,这是我欠他的……” “任老太太言重了,你至少教会了我一个道理,我也要多谢你。我有个问题,希望老太太能为我解答。” 任老太太道:“你说,你是我的大恩人,定当知无不言。” 看着这对母女,我心中感慨良多,同时也疑惑。 任老太太和苏忠都是普通人,他们是怎么识破何红药的下蛊,以及懂得利用臭花毒针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呢?背后是否有高人指使? 任老太太浑身一颤,苦笑道:“陈大师,你对我恩重如山,本应知情相告。但……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听我一句劝,事已至此,不要再追查下去了,单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斗不过的。” 我心中一颤,果然还有幕后黑手。 可接下来,无论我怎么追问,软硬兼施,老太太还是忌讳莫深,不肯诉之一字。 只觉情况越来越复杂,肩上的东西愈加沉重。 另外,奇胜天在我身上遗下的单瞳,到底是什么? 任小灵身上的黑烟幻象又是什么? 走脱的苏忠,会逃亡何处,眼下任老太太认罪伏法,难保他不会报仇,对我们下手。 林道生所在何处,至今还是一无所知。 第二天,任老太太便在众人的陪伴下,前往警局自首,警方也对苏忠发出了通缉令,有提供线索者重酬。 随后任家众人商议,事已至此,不如早日宣布任老太爷的遗嘱,以免夜长梦多。 果然,这帮家伙虽然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目的还是为了遗产。 为了郑重其事,当天就请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来宣读遗嘱。这人生前是任老太爷的忘年之交,后者对之非常信任,一直保管着遗嘱。 可我万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刘家村的刘志贤! 在他的主持下,宣布了任老太爷的遗嘱:任家的巨额财产由任家三兄弟平等继承,而任家大宅的所有权却归任小灵。任老太太也有一份,但是若她出现意外,则划归任小灵名下。 结果一出,任家兄弟无不愤慨不公,却也没办法。毕竟老爷子的遗嘱白纸黑字,如此划分。他们虽然拿到了钱,但任小灵得到的却是无价的祖宅,升值潜力无限,一时无不眼红。 换言之,虽然任家兄弟可以居住,但任小灵俨然成了任家大院名义和实际上的主人。 刘志贤到了任家之后,接到贵宾一样的款待。 我心中诧异,刘志贤是个高人无疑,既说和任老太爷关系不错,为什么任家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一直不闻不问? 刘志贤见我,又惊又喜,感叹我们真有缘分。 一番寒暄,刘志贤看我,越看眉头越皱。 安定了任家的事情之后,刘志贤便要回去了,临走前是我送的他。 我说,看先生样子似乎有话想说,不妨直言,晚辈洗耳恭听。 刘志贤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呀,实不相瞒,我学过一点面相之术。如果我没有看错,小兄弟的命关应该是‘孤’,对吗?” 我心中震惊,这道士居然一眼看破。 这也是我苦恼很久的问题,不禁询问应该如何破。 刘志贤微笑道,“命是天定,无人可改,逆天改命必遭天谴。说实话,小兄弟你的面相不错,可髌骨嶙峋,鼻骨高耸,前途必定坎坷难行。眼下你脸色黑色笼罩,说明身在局中,灾祸将临,稳妥起见,立马远离是非之地,方可保全自身,否则后果难测。天机不可泄露,愚兄言尽于此,你好之为之吧。” 送走刘志贤之后,我默然良久,品味着他这番话。 意思是我已经身处阴谋旋涡,上策是明哲保身,否则不堪设想。 他的话和任老太太如出一辙。 可我心中自有一股不平之气,不错,命是天定,运势却由人主。我偏要留下来,拨开乌云见青天,扭转乾坤。 这一日,忽然收到一封请柬。 奇怪,我在龙湖认识的人不多,谁会请我。 打开一看,却是来自梁家的请帖:梁颖君生日,邀请我和胡芷前往。 胡芷看了,笑道:“这不是明摆着的鸿门宴嘛,这厮心中不服,于是借机要搞我们。傻瓜才会去呢!” 我笑道,恐怕就是傻瓜,我们也得做一次了。 胡芷不解道,为什么呀?你别是喜欢上那女人了! 我说不是,我隐隐感到龙湖任梁刘三家中有什么阴谋,那个幕后黑手也必定藏身其中,他势力巨大,连任老太太都忌讳莫深,不搞个水落石出,就查不出林道生的所在。 因此既来之则安之,何不趁此机会,逐一摸清另外两大家的底细。 “反正任家的事已了,你们出马仙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既然不想去也没什么,不过我是一定要去的。”我对胡芷说。 胡芷擦擦鼻子,豪气四溢道:“你都不怕,我还怕啥,反正人家请帖上也有邀请我,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和你一同去会会这两家姐弟吧!” 胡一鸣皱眉道:“姐,你一向不是这种多管闲事的人,你别是喜欢上这小子了吧?” 胡芷脸上一红,拧着胡一鸣的耳朵嗔道:“就你小子多事,姐做什么是不是要先经过你的同意。” 胡一鸣大呼小叫,“哪敢,我也就随口说说,你干嘛反应这么大。” 我哈哈一笑,没放在心上,而是前去找任小灵了解梁家的情况。 一问之下,才知道梁家来头不小。 梁家的主人——也就是梁氏姐弟的亲爹——梁镇龙,是龙湖当地的大官,名号很响,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 毫不夸张地说,梁镇龙跺跺脚,龙湖都会震三震。 怪不得梁浩敢开着越野车在闹市招摇过市,要换别人早不知道被拘多少次了。另外,梁浩还和当地一个帮派龙湖帮走得很近,因此梁浩在龙湖一带横行无忌,却没人敢动他。 我和胡芷,准时到了梁家大院。 梁家虽然没有任家那么气派宏大,却也不小,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门口停满了豪车,前去给梁颖君贺礼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一些达官贵人,富商名士。 胡芷诧异道,那梁大小姐也不过二十多岁,怎么有这么多的面子呀。区区一个生日,就把龙湖半个上流社会的人都来了。 我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以为他们敬的是梁颖君?不,是看在梁镇龙的面子,是敬他手中的权力…… ------------ 012 摄青鬼 我进了梁家大院,管家领着我们走入里头最盛大的一桌,那里一群人正向梁颖君祝贺敬酒。 梁颖君一袭长裙,光艳照人,喝了些酒的缘故,脸色酡红,有种娇媚的美。 梁浩,还有一些人也陪在她的左右。 见了我们,就令众人分开,我随口说了句生日快乐。 梁颖君浅笑道:“说句祝贺话就算了吗?你的礼物呢?” 我愕然,这个倒是没有准备。【极品家丁漫画/】。 梁浩冷笑道:“来我姐的生日会,连礼物都没有,那就是不给面子,你不给我面子,我们也无须给你面子!” 我笑道,“二少爷言重了,我不是没有带礼物,而是想给梁小姐一个惊喜,等大家把礼物都送上了,我自会奉上。” 梁颖君将信将疑,“哦,那好,我倒要看看你送的什么礼物,假如不能使我满意,小心你们不能活着走出去!” 胡芷拉着我的手臂,低声道:“你有准备礼物吗?” 我苦笑摇头,没有,那是缓兵之计罢了,我压根就没有准备礼物。 胡芷没好气道,那你吹什么牛,一会儿不是大出洋相嘛?以我看,咱们还是找个机会遛吧。 我说不急,先看看。 那些达官贵人连番送礼,礼物都是些金玉瓷器,盒子一打开,光华闪闪,一看就是非常值钱的东西。 梁颖君一一收下,得体致谢,眼角却时不时瞥向我这边,好像看准了我送的礼物难登大雅之堂,准备着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折辱我一番出气。 未几,一个黑衣纹身的大汉在众人簇拥下来到饭桌,面有刀疤,煞气阵阵,一脸微笑,手中抱着一个锦盒,人未至,那些贵宾纷纷让座,站了起来,显是身份不低。 “龙叔叔,你来了?”梁颖君笑道,“你迟到了,一会儿得罚三杯哦。” 被叫龙叔叔的男人,哈哈一笑,“是是,我自罚三杯。”说着爽快地干了三杯,大有豪气。 听旁人的议论,这人便是龙湖帮的老大龙在田。 连这般人物都来给梁颖君送礼,可见梁镇龙的面子有多大。 龙在田见诧异的我,指着我奇怪道:“这人是谁?” 梁颖君暧昧笑道:“我的一个朋友,一会儿人家要送我一份大礼呢,比在座人的礼物都要好。” 龙在天轻笑,“人小,口气倒是不小。你送的什么这么了不起,居然胜过我手中的这个?” 说着将那锦盒放在桌子上,打开一看,寒光闪动,宛若秋水,竟是一把古剑。 梁颖君以及在座诸人,无不眼前一亮。 龙在天有点得意地拿起古剑,笑道:“这是太平天国石达开的佩剑,唤作雄精如意,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在大渡河被捕就义时丢失。也是机缘巧合被我发现,想我龙在田只不过是个大老粗,搁我身上也是暴殄天物,不如借花敬佛,送给梁大小姐。” 梁颖君是个好动女子,自爱舞刀弄枪,见了这宝剑喜不自胜,拿在手里不住把玩。 胡芷道:“这玩意儿你说是就是呀,谁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龙在田也不以为忤,笑道:“这把古剑从尺寸重量,到剑鞘配饰纹路,都很符合典籍中的记载。肯定是真的,否则我也不敢拿来送给梁大小姐。” 我说,乡野小子没见过这么尊贵的东西,能不能让我看看。 “那有什么,给你开开眼界。”梁颖君笑道,将古剑递给我。 我拿到手里端详片刻,突然发现一个尴尬的问题,笑道:“龙老大,你这把古剑恐怕是假的。” 龙在田先惊后怒,“胡说,这把剑怎么会是假的,莫不是你小子拿不出好兄弟,却污蔑我这把古剑是假的。” 我把剑平举,笑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古董行家,也不懂看这些,但是一个基本的常识——你这把剑还没开刃啊,想那石达开将军征战沙场,他的佩剑怎不会是钝剑吧?” 龙在田见我说得煞有介事,拿在手里一看,果然是把没有开刃的宝剑,众目睽睽之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轻咳道:“这……梁大小姐,真是抱歉,我一时看走眼了,没有发现这个问题,以至于贻笑大方,还请您多多见谅,下回我一定补送一份比这个还要贵重的大礼!” 梁颖君微微失望,还是笑道:“没什么,人难免有看走眼的时候,相信龙叔叔也不是故意的,不必放在心上。”随即转身向我,“陈十三,你说过的礼物呢?现在大家的礼物已经送完了,你的大礼能拿出来了吗?” 我轻咳一声,正不知道什么应对,突然听得门外,一阵吵闹。 有人上来传报,说是梁镇龙梁老爷子的礼物来了。 梁镇龙因为身在外头,没法赶回来给女儿祝贺生日,于是命人送了一辆豪车过来。 胡芷幽幽感叹道,有钱人就是有钱人,送辆豪车就跟个稀松平常的小事似的,都不带眨眼。 梁颖君笑道:“爸也真是的,每年都送我这么贵的东西,家里的车库都放不下这许多车子了。”话虽如此,她的脸上还是挂着喜悦的笑意。 不过,很快,她的笑意就僵住了,应为我祭出甩棍对着那辆豪车使劲狂砸。 很快,在我的甩棍威力之下,一辆风光华丽的豪车顿成了一堆废铁。 即便胡芷也看呆了,觉得我不可理喻,不知道我在干啥。 更别说,梁颖君气得浑身发抖,怒道:“陈十三,你发什么疯癫?真把我当死人吗?” 我笑道,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啊! 就在我看到这辆豪车的时候,额上那只诡异的单瞳又睁开了,这次看到的是一只青色的恶鬼,盘踞在车内。 这鬼不是平常的阴魂,而是摄青鬼。 很多人说,穿着红衫而死的人,其灵魂会化成厉鬼,向他仇人报仇,所以通常人们说红衣鬼最可怕。 然而,还有一种鬼比红衣鬼更可怕,它就是摄青鬼。相传,若人因深仇大恨,而又不能报的人,可以躺在棺材中,卧在尸底七天不吃不喝而修练成鬼的半人半鬼,叫摄青鬼。 不知道出于何故,梁镇龙送给梁颖君的豪车内居然藏了一只摄青鬼。 梁颖君见了豪车大喜,正想试试,要开车门的时候,我抢先砸破车子,为的就是不让摄青鬼靠近她。 只可惜,常人肉眼并不能见鬼,都以为我发了疯。 “好啊,原来这就是你送我的大礼?!”梁颖君气得浑身发抖。 龙在田朝身后的人打了个眼神,“岂有此理,梁大小姐的生日会都敢撒野,给我教训教训这小子。” 龙在田来时本就带了十几个大汉,此时纷纷扒开西装从身后摸出一把刀,朝我冲了出来。 我急忙朝胡芷喊:“帮我拦住他们!” 胡芷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出于对我的信任,还是照做了。 短铁剑握在手里,抗击围上来的大汉。 首先冲上来的大汉,一一倒下。无奈对方的人实在太多,饶是胡芷也有点吃不消了。 我心中着急,心知要解除这场误会,得在胡芷争取的有限时间内将摄青鬼解决掉。 鬼和人相处不同空间,他们不想现身的话,虽然近在眼前,人是看不到他们的。 此时的我祭出五雷令和摄青鬼缠斗,在旁人看来,只是对着空气乱劈乱砍,梁颖君看在眼里更以为我在消遣她。 “他妈的,一群酒囊饭袋,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龙在田骂了一句,抄起一把砍刀。 光是那股气势,就已经够骇人的。 这时,梁颖君叫了一声,“龙叔叔,别伤了他的性命。” 龙在田一愕,随即点点头,“好,我有分数。” 下一秒,一刀朝胡芷砍去,出手又快又狠,登时将胡芷的短剑砍断。 随即推开胡芷,凶神恶煞地朝我走来。 龙在田虽然养尊处优多年,但这手底下的功夫依然不容小觑,要是同时对上了摄青鬼和他,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扑街的肯定是我。 我急忙朝胡芷喊道,“酒,拿**烈酒给我。” 酒性烈,鬼物不敢近,可使鬼物现身。 客人送的礼物中也有不少名酒,胡芷也不懂分辨烈酒什么的,只是随手拿起一**,便朝我扔来。 我刚要伸手去接,龙在田以为是袭击他的,一刀砍出,半空中酒**炸裂,酒水碎片飞溅,撒了四周的人一身。 与此同时,一只**的青色恶鬼也随之现身众人眼前。 宾客们无不吓得脸色发白,胆子大点的想逃命,胆子小的直接失声尖叫。 我苦笑道:“你们现在总该知道,我在干什么了?” 我朝愣着的龙在田喊道:“别给老子添乱了,快点护送你们家梁大小姐安全离开,有人想用鬼杀她。”随后朝惊慌失措的梁颖君笑道:“没什么送你的,帮你解决这只恶鬼,就当送你的礼物了!这份大礼,你可还满意?” 龙田天犹豫片刻,朝手下命令道:“退回来,保护梁大小姐,她要是掉了一根头发,我把你们的头砍下来。” ------------ 013 轮回果报 胡芷不无醋意道:“陈十三,都什么时候,还在撩妹呢!” 我苦笑道:“什么都别说了,快开帮忙收拾这只摄青鬼吧,我一个人可罩不住。” 那摄青鬼浑身肿胀,裸露在外的皮肤一片霉青,鼓起一个个气泡,犹如活人被高温整得不似人形后的惨状,不辨原来面目,显得狰狞可怖。 “别急,你们一个都跑不了,陈十三,胡芷,你们都得死!”摄青鬼咧开嘴,声音怨毒,说话犹如人闷在水里发出的声音。 这鬼居然认识我们。 声音有点熟悉,但我一时没想起在哪儿听过。 胡芷瞪大了眼睛,朝我惊骇:“苏……苏忠!” 她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来了,的确是苏忠。 原以为这摄青鬼是冲着梁颖君来的,没想到却是朝我来的。 苏忠为了替任老太太报仇,宁愿以身试毒,化身半人半鬼的摄青鬼回来跟我们报仇。 如此一来,情势为之一变。 龙在田见这摄青鬼是冲我们来的,不再帮忙疏散人群,而是将我们围堵起来,那意思很明了,要是我们解决不了这鬼,他就解决我们。 我要咬咬牙,祭出五雷令,上前搏杀。 胡芷手持半截短剑,脚上缚上甲马,随我而上。 摄青鬼移速极快,五雷令轰出的雷光根本轰不中他。几番下来,反而被他的鬼爪抓到了血痕几处。 我大骇,看到地上碎落的碎酒**玻璃,心念一动,动用风咒,将之吹到摄青鬼脚下。 玻璃沾有烈酒,摄青鬼踩在上面,冒出呲呲青烟,疼得他龇牙咧嘴。 胡芷见是机会,缚鬼绳掷出,念动符咒,将摄青鬼缚得死死的。 见他死死挣扎,一脸戾气的样子,我突然有点不忍心下手。 “忠叔,你这是何苦,任老太太杀人害命,终究是错的。你虽然不是主谋,却是助纣为虐,收手吧,这样还能往生投胎。” 摄青鬼恨恨道:“老夫人对我任重如山,没有她,就没有我。况且任家兄弟该杀,该死!只是因为你多管闲事,害得老夫人身陷牢狱,我活着没法动你们,但是化作厉鬼也要找你们算账!” 我心中恻忍渐消,苏忠虽有苦衷,但已经化为厉鬼,再不处置,贻害无穷。 于是咬破手指,祭出五雷令,纹路中鲜血流动,隐然凝聚五行之雷。 五雷令打鬼,魂飞魄散。 与此同时,我的额上张开一眼,摄青鬼的头上漂浮出一阵黑烟,映现一副画面。 一方古色古香的房间,挂着一个鸟笼,笼中一只金丝雀躁动地跳来跳去,向着窗外的世界,近在咫尺,却永远飞不到外面。 但仍不住飞往外边,身体撞在鸟笼,撞得遍体鳞伤。 原来这是古时大户人家养的一只金丝雀,主人钟爱非常,平时出门不在家的时候都会叮嘱下人好生看管。 这天,一个婢女看到笼中的鸟,遍体鳞伤,仍然向着逃走,回到外面自由的世界,不由得想起自己的身世,自由家贫,丧父病母,为了活命不得不卖身做了婢女,每日里劳劳碌碌,不得片刻空闲,稍有不得主人家的意思,便是一顿毒打。 偶一空闲下来,望着院子里四方的蓝天,岂不像这笼中的金丝雀。 一时感怀身世,竟然大着胆子,将笼中的金丝雀放出。 那金丝雀被放出之后,停在窗台,好像通了人性似的频频点头。要是婢女懂鸟语的话,就能听明白,其实它是在说,若有下世,必定报答婢女这份恩情,虽死不悔。 婢女自然不懂,心里只希望这只金丝雀能逃出生天,回到自由的世界,不要再让人给抓住了。 看着金丝雀扑哧着翅膀隐没在窗外,婢女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一丝笑意。 然而,接下来她便大祸临头了。 主人回家后得知爱鸟被下人放走,大为震怒,令人狠狠将婢女毒打了一顿,关进柴房,茶饭不给五天。若是她能活下来,便是她造化,倘不,就是她罪有应得。 彼时正值隆冬,这婢女本就身体羸弱,第四天便一命呜呼了。 死时双眼圆睁,嘴角仍是挂着一丝微笑。 随着额上眼睛的开启,无数的信息汇入我的意识里。 原来任老太太的前世就是这个婢女,苏忠便是这只金丝雀。 苏忠虽然不知前世之事,但阴差阳错,竟是为了报上一世的恩情而来。 我惨然一笑,终于明白了奇胜天的双瞳,用处何在。 一只能辩鬼神真伪,另一只则是看穿一个人的前世今生,轮回果报! 怪不得奇胜天说夏虫不可以语冰,我之所以不理解他,是因为我还看不到他能看到的世界。 这会儿看到了,只觉得荒诞,不可置信。 这便是轮回报应吗?上一辈子做了什么,冥冥中有天道裁判,报应在下世。 “陈十三,你还愣着干嘛?!”胡芷见我发愣,大声吼道。 与此同时,摄青鬼激起狠性,咆哮一声,崩破缚鬼绳,径直朝胡芷袭击过去。 我大骇,顾不得优柔寡断,五雷令祭出。 五道颜色不同的神雷从天而降,击在摄青鬼身上,如雷击烂泥,轰然四溅。 鬼叫嘶吼中,摄青鬼化作乌有。 搁在从前,消灭了这么厉害的鬼物,我一定很高兴,但此时我却高兴不起来,手上满是冷汗。 胡芷看我有异,过来扶起我,有点嫌弃道:“怎么,就对付这么个鬼物就吓得不行了?” 我呼出一口气,想起夏虫不可语冰这句话,即便对胡芷说了苏忠和任老太太前世今生的事,她也未必相信吧。 说话间,龙在田挥挥手,命手下把我们围了起来。 龙在田冷笑道:“闹了半天,原来你们是鬼喊抓鬼,图谋不轨,你们是想害我呢,还是想害梁大小姐?” “龙老大,你误会了,事前我们也不知道。刚才你也是看到的,倘若我真有意要害你们,怎么会自己消灭摄青鬼呢?” 梁浩笑道:“那只不过你们知道事情败露,不得已而出的下策。” 我真是百口莫辩,这时梁颖君看着我,目光如炬,似乎要看到我的内心。 我猜她是在思量,我是不是真的想害她。这时候她的一句话,俨然决定了我的生死。 这时,宾客中走出一人,这人身体瘦削,相貌平平,四十岁的样子,但是一抹眉毛全白如雪,颇有些奇人之相,只不过这人实在太低调,是以刚才一直没有主意,但龙在田和梁颖君对他却很尊敬,叫了声:诸葛先生。 诸葛先生看了看我,道:“刚才见这位小兄弟的所为并不像是有心害人,而且身手和道术也自不低,我听闻他前不久在任家,为任家排忧解难,所行所为,不像坏人。” 梁颖君点点头,“既然诸葛先生为你说话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梁浩大急,“怎么就这么算了呢,这小子明显是包藏祸心,如今落在我们手里,正是整治收拾他的时候了,这种机会可不是经常有的。” 诸葛先生凑到梁颖君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梁颖君道:“我主意已决,不必多言。” 梁浩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看来梁家除了梁镇龙,接着便是梁颖君,梁浩还说不上话。 梁颖君看着我,道:“你这个礼物真有够惊喜的,本想狠狠教训你一顿,看在诸葛先生为你求情那就算了,只不过你欠的礼物还是没有给,所以我要让你替我做一件事,你可以愿意?” 我耸耸肩,看着四周手握看到的黑色西装男人,苦笑道,我还有拒绝的权力吗? 梁颖君露出得意的笑意,“算你识相,防人之心不可无,怕你跑了,所以你得留下点什么东西作抵押。”说着朝龙在田打了个眼神,后者会意,走到胡芷跟前,笑道:“胡小姐是吧,这段时间就屈就你在这里逗留几天了。” 胡芷微慌,用求教的眼神看着我。 心知此时已是势成骑虎,还坑了胡芷一把,笑道:“放心,梁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必定不会亏待你的。你就放心在这里留个两三天,他们要是待薄了你,我陈十三虽然贪生怕死,但也为你报仇的。” 这番话除了说给胡芷,也是说给梁颖君那些人听的,意思就是要是他们敢动胡芷一根头发,我就跟他们没完。 梁家在龙湖手眼通天,黑白两道通吃,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呢? 我心中好奇,最后得知结果的我,大跌眼镜——居然是让我护送几具尸体出城。 此时,我坐在一辆大货车的副驾驶座上,心中思潮起伏。 旁边的司机是个满脸胡子的大汉,一口蒜头臭味,此时正给我递烟,我扭过头去说不要了,并问他,后面车厢的尸体是什么人呀? 司机叼着口烟,耸耸肩道,那是龙湖帮的人,作为帮派平时少不了火拼什么的,有火拼就有死伤。中国人嘛,总是讲究落叶归根,这些人为帮派牺牲了之后,龙老大便花重金收敛尸体,送回各自的故乡安葬…… ------------ 014 虚惊一场 这么说,这个龙老大还挺有人情味,许是在会上见我颇有道术,因此让我来护送这些尸体交接。 忽而想起那个诸葛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司机听到他的名字肃然起敬,说,你是不知道啊,诸葛先生可是一个高人,不但龙老大对他言听计从,就连梁镇龙也对他非常倚重,所以底下的人都对他非常尊重。 我点点头,原来于此,却不知道他为我说话,是何意? 感觉来到龙湖之后,遇到的两大高人,刘志贤和这位诸葛先生对我还是蛮眷顾的。 夜行困乏,司机见无聊,不住撩我说话,可毕竟不是一路子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司机的嘴实在太臭了,烟味混着蒜头的味道,我忍不住侧头呼吸。 司机见状,急忙喝止我,说别把头伸出外面,这段路有那些脏东西,没准儿一会儿你的头就没了。 我白了他一眼,危言耸听! 司机摇头开车,边说:“你是有所不知,这段路可是车祸高发区,平时很少车开到这边的。据说,以前有个外地人初来龙湖,路过这段路,当时他喝得醉醺醺的,车子颠簸,他忍不住伸头出去呕吐,结果一辆车开过来,顿时将他的脑袋削了一半,嘴唇以上的部分没了,红的绿的都涂在车窗上,最恐怖的是,两颗圆滚滚的眼球落在马路上……似乎还在转动。当天,这个那司机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强行进行心理治疗……” 司机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似乎心有余悸,叹道:“我们开车的都知道这段路邪乎,有时半夜三更,大马路上有人迎面走开,开近了才发现是一个没有头的人,龋龋独行,正是那哥们在找他的头呢。小兄弟,我只知道你嫌弃我的蒜头臭味,可我也不是迫不得已啊,为了混口饭明知道也有危险也得发车。” 我呵呵笑道,“那他碰上我算他倒霉了,他不出来则已,一出来我教他魂飞魄散,不能再害人。” 司机不以为然地笑道:“我以为我爱吃大蒜,你比我还好这口呀,口气这么大?” 我耸耸肩,切,爱信不信。 路上困乏无聊,我玩了会儿手机,便打了盹。 梦里梦到任小灵,被人割下头颅,她那双原本清澈的大眼睛充满死气直勾勾地看着我,骇得我从梦中惊醒。 醒后汗流浃背,坐立不安。 奇胜天的这只单瞳能看到轮回果报,这一点已经在苏忠和任老太太身上验证了。 那么,我两次从任小灵身上看到一个军官杀人的画面,那意思明显说她前一世便是个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军官。 那按照轮回果报的规则,她今世也会遭受同样的下场。 鬼帝说过夏芊芊前世是个无恶不作的马贼,因此今生虽然积极行善,但是该来的果报还是会到来。 眼下,任小灵的局面同样如此。 而轮回之眼只会在果报即将应验的前夕出现,换言之,任小灵的轮回果报也快到了。 任老太太伏法之前,曾经交代过我要照顾小灵,这番真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同时心中不解,上辈子做了恶事,今生痛改前非,也不应该得到赦免? 而佛家既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同时也说,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正自思潮起伏,突然一阵猛烈的冲击,司机突然刹车,出于惯性,我的头狠狠咳到了前面,肿了一个小包包。 我揉着额头,“他妈的,你这是谋杀呀,干嘛突然刹车?” 转头看向司机,只见他双手停放在方向盘,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瞳孔收缩。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路上,清冷月光铺地,一个黑衣人立在马路中间,拖着脚步朝我们走开,项上并无人头,情况可怖。 “鬼啊!”司机一惊一乍地叫了一声,打开车门,惊慌跑了开去。 我从惊恐中恢复过来,拿过五雷令在手,暗暗给自己打气,老子可是南方冥府在人间的代理人,什么鬼敢在我的面前放肆? 下了车,径直对着无头鬼一令轰出。 雷光闪耀,击在无头鬼身上,犹如风过山岗,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大骇,这鬼怎么猛呀,五雷令都收拾不了它。 忽而注意到,橘黄路灯将两条人影拉得长长的。 鬼怎么会有影子? 恍然大悟,原来这厮不是鬼,而是人,只不过装神弄鬼罢了。 五雷令是鬼物的克星,但对人来说,只是一个块板子。 他妈的,管你什么鬼,老子打得你原形毕露! 收起五雷令,换过甩棍,一甩,伸长三尺,朝无头鬼冲去。 无头鬼也自不惧,身手也不赖,一一挡下。 此时月明星稀,路灯照耀,大马路上俨然成了我和无头鬼的擂台,双方打得你来我往,数十回合不分胜负。 我仗着手中多一截甩棍,稍胜半筹,一棍击下,趁无头鬼闪避的时候,突然一脚踢向他的胯下。 下一秒,他的头立马从衣服口子伸出来,那情形犹如乌龟从龟壳里探出头。 不知道是不是被苏忠的鬼脸人传染了,还是做贼心虚,那‘无头鬼’脸上还带着一副面具,脸基本被挡住,只露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 “你倒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不敢见人。”我冷笑道,手上却不放松,继续朝他发起攻击。 这次‘无头鬼’没有应声,也没有招架,而是夺路而走。 我可不想让他跑了,得把他逮住,一则显我本事,二则证明给那司机看根本就没有鬼,而是有人故弄玄虚。 追出没几步,突然听得警笛长鸣,打破了寂静的黑夜,一个交通警开着摩托车并排而来,呼喝我们站住,接受检查。 咱虽然急公好义,却不敢公然违抗执法人员的命令,只得停下追逐的脚步。 ‘无头鬼’则是不同,越叫越跑,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觉得有点熟悉,只是一时间记不起在哪儿见过。 更加不甘心这货就这么跑了,抡起甩棍用力朝他的后背掷出,直接命中。 甩棍的前端可是黄铜所制,沉重得很,被击中的‘无头鬼’吐出一口血,继续逃命。 这么一打岔,两个交通警已然来到我的面前,有点凶问道:“你,干什么的?” 我便和盘托出,说半夜行车,有个人逼停了我们的车,图谋不轨,我这是逼迫自卫。刚才跑掉的那个是坏人。 警察将信将疑看了我一眼,真的? 我摊开手,苦笑道:“警察同志,您就是不信,我也没法子。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交通警察用手推了推帽檐,仔细审视了我一番,接着看向大货车,道:“车上的是什么东西,打开我看看。” 我说是几具尸体,死者家属希望运回家乡安葬,我这帮忙看顾的。 警察从摩托车上下来,拔了钥匙,径直朝大货车的方向走去,一脸怀疑,并且拔出腰间的电棍,向着我道:“去,你去把货车打开,我看看到底是不是。” 他这电棍可不比我的甩棍弱,能瞬间发出强大电流,被电到的分分钟抽搐扑地。 只得依照他的话去做。 同时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这人扮的‘无头鬼’要是梁家的人派来的,车上的不是尸体,而是枪械、药物等违禁品,而司机又跑掉了,就剩我一个,那我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这可别是梁家给我下的套子啊。 可我也不敢跑,跑更加坐实了罪名,只得听话地打开车后面的门。 后车厢是个大型冰柜,一进入,寒气侵骨,我下意识地抱住了双臂。 车厢弥漫一股臭味,不像是尸体的腐臭味,而是别的臭味,可到底是啥,我也说不准。 里头别无他物,六张长桌,上面各有只有睡袋一样的东西,中间一条拉链。 我明明没干违法犯罪的事情,此时却紧张得犹如即将东窗事发的贼人,手有点颤抖去拉开拉链。 哗的一声,里面赫然是一具死去几天的尸体,肤色死白,双目紧闭。 接着以此打开别的裹尸袋,果然是些尸体,我这才松了口气:梁家对我并无敌意,没有给我下套子。 这会儿刚才被无头鬼吓跑的司机也回来了,给我作证,并且出示了营业执照,说他们是殡仪馆的,专门负责运送死尸,只不过前些天出殡车坏了,这才换的大货车。 警察检查了证件,没有发现异常,这才信了我不是坏人。 我那个郁闷,老子样子就那么像坏人吗。 拾回甩棍,再次回到车上,司机大概也感到到刚才大不厚道,不住对我吹捧。 我白了他一眼,临危见人品,要真出了什么事,估计他也会毫不犹豫抛下我就跑了,其为人可见一斑,所以我不想和他说话。 心里思索着另一个问题,那无头鬼是谁。 另外,那些死尸看起来也不像帮派中人,身上有战斗留下的伤痕或者纹身什么的,压根就是普通的死尸…… 这么说,龙在田对我撒谎了,这并不是龙湖帮战死的帮众,而是身份不明的人。 ------------ 015 不速之客 虽有波折,总算完成了他们交代给我的任务,尸体交到对方手中,各自回乡安葬。 反正都是尸体,什么身份却由不得我管,目前最重要的是摸清三家的底细,伺机找出林道生。 得知我完成任务的龙在田大喜,宴请了我,并且释放了胡芷。 龙在田这人,虽不是什么狡诈之辈,毕竟是江湖中人,我不欲和他多走近。 但他对我却像突然换了个张脸色似的,非常热情,给我倒酒夹菜,称我为自己人。 我心中腹诽,老子几时和你成了自己人了。 座上梁氏姐弟、诸葛先生都在,胡芷一脸不爽,扒拉着菜,嫌东嫌西,意在使他们难堪。 龙在田也不以为忤,一脸笑意面对,倒是梁浩一脸乌云,恨不得立马将她扫地出门。 酒过三巡,龙在田站起来,对我敬酒道:“小兄弟果然身手过人,那天晚上的事我已经从手下处知道了,你知道,我们这些跑江湖的,平时没少得罪人,过的都是些刀口舔血的日子,难免有人想给我下绊子,亏得这次有你啊,否则我龙某人真个对不住下面的兄弟。” 我笑道,“龙大哥,言重了,一点小事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龙在田道:“俗话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这儿虽然不咋滴,不知道小兄弟愿不愿意屈尊留下来,助我一臂之力?” 我心中惊讶,这龙在田是想拉我入会呀。 这么说,那次运送尸体其实是对我的‘考察’。 诸葛先生也笑道,“小兄弟年纪轻轻,道术和身手都是一流水平,假如龙老大有你的帮助,必定如虎添翼。” 龙在田喝了几杯酒,脸色通红,啪的一声将杯子放在桌子上,道:“小兄弟,我龙某人是个粗人,不会说话,我就老实和你交代了吧。龙某人膝下无儿无女,而且有点年纪了,这些年来一直想物色一位继承人,无奈手下的都是些平庸之辈,出了什么事还得我自个儿出手。兄弟我是识英雄重英雄,龙某人见你是个好苗子,所以诚意邀请你加入。” 我哑然失笑,这峰回路转,一时间让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龙在田言下之意,只要我肯加入他们,他那位子迟早是我的。 梁浩见状,急道:“龙老大,这小子何德何能啊,就是随便在街上拉个人都比他强,就这么个草包,犯不着您对他这么客气!” 梁颖君轻咳一声,“弟弟,这是龙叔叔的事,关你什么事。” 龙在田置若罔闻,目光绰绰地看着我。 我轻笑道:“多谢龙老大抬举,但……我一个乡野小子,过惯了懒散的日子,这样的重任实在当担不起,还请龙老大另请高明吧。” 龙在田脸色一沉,微怒:“那你是不给面子了?” 以他这样的身份,好声好气跟一个后辈说话,居然被拒绝了,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我吞了口唾沫,有种不祥预感,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要是惹怒了这地头蛇,我们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正想着如何和稀泥混过去,这时,龙在田的手下有报:洪爷的人来了。 龙在田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快请。” 龙在田好歹也是龙湖地头蛇,一方人物,听到‘洪爷’两字就像小学生听到严师要来了,端正肃立。 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对方的势力、等级比他高很多。 不多时,手下领着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进来,白色西装,小胡子,中等身材,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自称崔之章。 龙在田客气地请他坐了上座,亲自斟酒,陪笑说话。 我朝身边的梁颖君低声问道,洪爷是谁? “土包子,这个都不知道。”梁怡君有点鄙夷道,最后还是小声告诉了我。 原来这洪爷大有来头,道上的人都尊称他叫洪爷,至于他的名字叫啥,知道的人倒很少,在港湾两地甚至东南方地区颇有势力,各大堂口和社团都以他马首是瞻,影响力巨大。 我心中了然,怪不得龙在田见了洪爷的手下都诚惶诚恐,原来如此。 崔之章从左到右环顾在座众人,对我和胡芷直接忽略了,唯有面对梁氏姐弟时微微低头示好,笑言让梁氏姐弟待他向梁镇龙代为问好。 我心中鄙夷,这人以貌取人,见我和胡芷籍籍无名不屑一顾,却讨好为官一方的梁镇龙。 最后,崔之章的目光落在了诸葛先生的身上,笑道:“旧闻诸葛先生乃是世外高人,今日有缘相见,实在万幸,不知诸葛先生知不知道我这次前来的用意何在?” 诸葛先生呵呵笑道,“请。” 崔之章想了想,沾了杯中酒,在桌子上写了他的姓‘崔’字。 诸葛先生捋着胡子,闭目思索,张开眼时笑道:“崔字以山压隹,有泰山压顶之势,隹乃是古字,又通‘惟’,表独一无二,唯我独尊,合起来便是以上御下,兴师问罪之意。” 一番话,说得我云山笼罩。 崔之章和龙在田的脸色也各自不同,前者露出满意笑容,后者诚惶诚恐。 “诸葛先生果然名不虚传,那么……洪爷的意思,龙老大你明白了吗?”崔之章看向龙在田。 龙在田汗流浃背,道:“我们一定加紧时间出货了,那笔钱,我一定会还的,还请崔先生转告洪爷宽限些日子。” 崔之章冷笑道:“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那还有规矩?” 龙在田苦笑道:“不敢,不敢,只是出了些状况。” 崔之章手指敲着桌面,缓和了些脸色,“当然,洪爷也不会不给你活路,条件是你要为他老人家办一件事,事成之后,既往不咎,还有奖赏。” 龙在田如见希望,喜道:“是什么?” “这个嘛……”崔之章戛然而止,看着我们。 我意识到这些大佬们要谈条件了,我一个局外人在场总有不便,便识趣地拉起胡芷告辞。 无独有偶,梁颖君也拉着梁浩告辞。 梁浩一脸不愿,想留下来参与,但在梁颖君的坚持下,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席。 诸葛先生也随之离开。 看样子,情况是龙在田欠了洪爷一大笔钱,现下他派人讨债来了。 没想到龙在田一方人物,其实也是在外风光,里头窘迫。只是这些江湖中事,我不想牵扯其中,还是敬而远之吧。 只是吃不透梁家和龙湖帮到底是什么关系,梁颖君让我为龙在田办事,说明两方颇有交集,但此时龙在田碰上钉子了她却离开了,那又作何解? “看不出来,你倒有些本事。”出了外头,梁颖君对我笑道,“只不过你答应送我的礼物,好像还没办妥。” 我说,你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完成了呀,什么叫没办妥。 梁颖君笑道:“那是给龙老大办的,只是看看你的能力,我要你办的另有其事。” 我叹道:“还是孔老二说得对,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不是说好了的吗,怎么又出尔反尔了?” 胡芷拉起我的手,“别管她,我们走,我就不信他们敢拦我!” 胡芷看着我和梁颖君说话就没有由地生气,风风火火地拉着我往外走。 这时,诸葛先生在后面喊话:“陈十三,你不是想知道‘无头鬼’是谁吗?随我来看看便知,看完之后你再决定帮不帮梁大小姐,如何?” 我刹车一样停住了脚步。 “当真?” 诸葛先生笑道,“自然是真的,我诸葛不说谎。” 可以知道‘无头鬼’的身份,另外要是梁颖君让我办的事太难了,我也可以选择拒绝,何乐而不为? 因此,即便胡芷反对,我还是同意了。 胡芷一气之下,对我说道,你爱去自己去,我可不想去! 留我一个挠头苦笑,这女人的心思真如海底针啊,一个出尔反尔,一个没来由地生气,真叫我莫名其妙。 第二天,梁浩开着他那辆越野车,带上我、梁怡君、诸葛先生三人来到了野外。 在一面风景宜人的湖边的空地停下。 那空地铲平了一块,上有动过土的景象。 下了车,我皱眉道:“这什么意思?你要我来办啥?” 诸葛先生笑道:“还是让梁大小姐说吧。” 原来,梁镇龙即将卸任,告老还乡,梁氏姐弟知道父亲喜静,于是想打算在这块湖的边上盖一座小房子,让父亲安享晚年。 接着,梁颖君看着我的眼睛道:“我知道你一直怀疑梁家和龙湖帮是不是有什么不当的利益关系,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没有。家父即将卸任官职,当时必定树倒猢狲散,而我这弟弟又不争气,所以我想着做点生意,维持家族的体面,这才和龙在田打好关系,同时也对他保持距离,不过多涉及江湖中事。” 我有点尴尬,说这很好啊,难得你们有这份孝心。这里风水不错,挺适合养老的,可为什么打了地基,就不继续建了? 诸葛先生道:“小兄弟不妨先看看此地风水,再作定论。” ------------ 016 杀破狼 诸葛先生一说,我也注意起来了。 这里,三面环山,湖水如镜,藏风纳水,是不可多得的福地。 挺好呀。我疑惑地看向诸葛先生。 诸葛先生笑道:“好在哪里?” 我对风水这一块是半桶水,一知半解,既然他问了,我也只好献丑了。 湖边的三边有三座高耸的山峰,提拔如出鞘之剑,便是天然的三刀破煞之局,邪气鬼祟莫敢入侵,再者山峰环绕如屏障,护住湖水,水气不泄,居住在此地简直是天然的福地。 诸葛先生笑道:“小兄弟有点眼力,可观察还不够细微。不过,这本是一块天然福地,但你仔细看看三峰之中的主峰。” 我抬头看向主峰,只见山上种满了映山红,此时正开得烂漫,血红一片。 诸葛先生缓缓道:“不错,这的确是三刀破煞之局,但山顶红花遍顶,犹如血染刀刃,变成了大凶之阵,这一方小湖看似藏风纳水,其实不然,源头之处已被堵死,成了无源之水,犹如一面冷镜映照血光,俨然成了一个七煞困阵。倘若常人住在此处还没什么,要是一个手握大权之人,必有血光之灾。” 我察看良久,越看心中越是惭愧,状况的确像诸葛先生说的那样。 七煞,往往和‘破军’、‘贪狼’相提并论,最早见于易经,属于紫薇斗数。在命理学中,七杀、贪狼、破军在命宫的三方四正会照时,就是所谓的“杀、破、狼”格局。 古代那些征战沙场的大将军或者手握权力的人,多半是属于七煞命格。这种人一生飘迫,大起大落,却有着一举成名的英雄体质。 据梁颖君说,这块地是为梁镇龙而建的,潜藏的背后的人的目的昭然若揭。 梁颖君道:“若非诸葛先生及时发现,恐怕后果不堪设想。设计这个风水阵的人,其心可诛。” 我心中震惊,问道:“那你们查出来是谁干的吗?” 诸葛先生苦笑道:“龙湖能形成势力的只有三家,刘、任、梁,外加一个龙湖帮,龙在田和梁家虽然不是骨肉相连的关系,但也断然不会用害梁家,剩下的任刘两家,任家老太爷去世,又发生这么多事,想来也不是他们,而且这等厉害的风水阵若非高手怎么摆得出?” 不知道怎么的,我想起了刘志贤。 刘家村的祖坟葬在霸王卸甲的智穴,后代才智超群,要说这龙湖里能摆出这等风水阵的,除了他我还真想不起第二人。 另外,先前一直奇怪无头鬼的背影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此时想起刘志贤,便突然记起这两人的背影有点像…… 若无头鬼真是刘志贤,他的目的何在? 梁颖君见我发呆,叫了我一下。我回过神来,苦笑道:“我在风水一道一知半解,你若要我破这风水局,那实在抱歉,我是无能为力啊。” “谁说让你帮忙破这风水局的?怎么破,这方面自有诸葛先生去想。我要你做的是,查出是谁在背后害我爹!”梁颖君对我道。 我奇道:“你梁家位高权重,又有龙在田帮忙,想查点东西有什么查不到?非要委托我一个外人?” 梁颖君道:“你是有所不知,龙湖一地,三家势力不相伯仲,刘家虽然无权无财,但是人才济济,在地方上颇有影响力。梁家不好出面,若大张旗鼓去查,万一不是刘家,对我们造成的影响也不好。” 我笑道,那我懂了,你们是爱惜羽毛,不想趟这浑水。便让我来惹这羊骚。 梁颖君脸上一红,“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回一句,帮是不帮?” 我沉吟片刻,任家一事,背后有人教唆、帮助苏忠,就连任老太太也不敢说出他的名字。 这番又出了个无头鬼,甚至有人设计风水局陷害梁镇龙。 两家接连出事,而且掌握秘术,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刘家所为。 无论帮不帮梁颖君,刘家我是怎么都得去一趟了。 告辞了梁颖君众人,我回到任家大院。 胡芷见我不听她的话,致意要去梁家,正在气头上,这会儿正收拾包袱准备回北方。 任小灵在旁劝她留下,胡芷怎么都不听。 “任家事情已了,我也没什么借口留下了,小灵对我很好,我会记得。只是家里那头还有点事,我就先回去了。”胡芷拉着任小灵的手,眼睛却是看着我说话。 这时,胡一鸣已经拉着两大行李箱出来。 任小灵急看着我道:“陈叔叔,胡姐姐要走了,你也不帮忙劝劝她。” 我耸耸肩笑道:“胡大小姐要走,我哪里留得住呀。况且人家不也说了吗,有要事在身,那就更加不宜阻挠了。” 胡芷脸色通红,憋气朝我骂了句‘笨蛋’,便对胡一鸣道:“收拾好东西了吧,那我们现在就启程坐车。” 任小灵苦留不住,只好放行,临走前给胡芷塞了张银行卡,里头有十二万,算是给胡芷此行的报酬。 胡芷也不客气了,道了谢便风风火火地离开。 任小灵有点可惜道:“陈叔叔,你干嘛不拦住胡姐姐呀。” 我苦笑道,我拦也没用呀,她那火爆脾气也不会听我的。 任小灵摇头看我,幽幽叹了口气,“哎,胡姐姐要走,谁都拦不住,唯独你,只要你开口她肯定会留下来帮你的。” 我愕然,这话怎么说? 任小灵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大张旗鼓的离开其实是试探,真正的离开都是悄无声息的。胡姐姐是见你和梁颖君走得太近,所以才恼的你,可是胡姐姐脸皮很薄,哪里说得出这样的话,所以才用离开来试探你,谁知道你不但不阻拦,还劝人家离开,她能不气吗?” 我笑着摸摸她的头,“你啊,倒是人小鬼大。胡芷怎么会看上我呢。” 任小灵只是叹气,“胡姐姐说得没错,你真是个笨蛋,女孩子家的心事一点都不懂。” 我心中震动,倒还真有点后悔没有留下胡芷,转念一想,这里危机潜伏,胡芷的离开对她来说也未曾不是一件好事。 当晚休息一番,第二天吃过中午饭,我便前往了刘家村。 临行任小灵扯着我的衣裳,说她也要去。 我说可不是去玩呀,现在还不知道刘家是敌是友呢。 任小灵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陈叔叔,刘老太爷和我爸也有点交情,你就让我陪你去吧,也算是有个照应。” 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贸然去刘家村也没有什么幌子,有了这一层交情就算晚辈拜访前辈了。 最后我还是答应了。 此行目的有二,第一探探刘家的底细,第二查查刘志贤是否当晚的‘无头鬼’。 相比任家的富丽堂皇,梁家的庄严肃穆,刘家村就显得有点平庸,就是一平常的村落。 在任小灵的带领下,我径直奔往刘志贤的家中。 路上,任小灵跟我说,刘志贤家中有刘老太爷,另有一个大哥刘志华,刘志贤排行第二,当地人都亲切地叫他二叔。 刘家在龙湖一带,名声不错,尤其刘老太爷阴阳术数无所不精,号称半仙,能推演过去未来事,神乎其神,到了晚年双目不知道怎么瞎了,于是一直在家,金盘洗手,不再给人算卦测命。 家中都是刘氏兄弟管事,职业是阴阳先生,二人道术高深,为人排忧解难,遇到贫困的分文不取。因此龙湖一带的民众提起刘家无不竖起大拇指,十分推崇。 我听了默然,按理说刘家是好人,怎么会用风水邪阵害人呢,莫非两家有什么过节? 反正已经到了刘家,真相如何,终究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到了刘家,接待我们的是刘家的大儿子刘志华。 刘志华五十岁左右,样子不像鹤发童颜的道门高手,反而像个朴实的庄稼汉,皮肤黝黑,双手满是老茧,亲自给我们上茶。 “抱歉两位,你们一场来到,也没啥好招待你们的。”刘志华摸着后脑勺,憨厚笑道。 任小灵说:“刘叔叔客气了,爸和刘老爷子是故交,而我接管了任家,很应该上门拜访,只是任家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一直无暇,说起来还是小灵无礼呢。” 接着,任小灵话锋一转,“对了,刘二叔呢,怎么不见他呀?” 刘志华手一颤,神色有点不自然地道:“哦,二弟呀,他有病在身,怕他传染给你,因此没出来见客。” 我心中冷笑,这会儿怀疑他是‘无头鬼’上门探访,就这么巧生病了?莫不是心中有鬼。 我说想参观一下刘家,让小灵继续和刘志华聊天。刘志华神色紧张,打了个哈哈掩饰,“行,既然小兄弟有这雅兴,我就陪你走走。” 刘家也不大,就一个大院,另有七八个房间。 刘志华走在前头,说着闲话。 我心想他既然将刘志贤藏起来,带我们去的所在必定距离刘志贤的藏身越远越好。一念及此,趁他不注意,立马反方向溜走,逐一查探其他房间。 当打开第三道门的时候,只见里头坐着刘志贤,剥着瓜子吃,精神爽利,哪里像是生病的样子…… ------------ 017 瞎子神算 见了刘志贤,我是怒从心起,好啊,面上装作好人的样子,背地里却装作‘无头鬼’暗算我。 若非如此,干嘛撒谎骗我,说抱病在身,说明他的确心中有鬼。 说着摸出甩棍,劈头朝他击去。 “小兄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听我解释呀!”刘志贤急忙站起,躲避我的攻击。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就是‘无头鬼’,无头鬼就是你!”我怒道。 斗室之中,我是追着刘志贤猛打猛揍。 刘志贤被追得急了,“你可好了,再追我就要还手了!” 我冷笑道:“就怕你不还手呢,来,那天在马路上还没和你分胜负呢。”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一个大活人。刘志贤也怒了,反击起来。 刘志华见弟弟被揍,也急了,怒道:“你这小子不知好歹,我礼数周到请你做客,你倒好,未经主人同意胡乱闯,现在还要打人,你真当刘家是好欺负的吗?” 刘志华身体壮实,力道巨大,这两兄弟一起上,一时间反击起来,我是有点吃不消。 任小灵见状大急,慌张叫道,不要打了,有话好好说嘛。 这人上了头,哪里听得进话,我心里就只一个念头,就是我倒下了,也拉一个垫背的。 当下不顾刘志华的进攻,就盯着刘志贤猛揍。 嗤的一声,刘志贤躲避不及,被我揪住后背的衣服,一扯,扯下来一块衣衫,露出了后背。 背上赫然一个红色的远点,和我甩棍的棍头的形状一模一样。 当晚我曾飞掷甩棍命中无头鬼的后背,刘志贤的背后也有这么个印子,正正说明了他就是‘无头鬼’! 刘志华见弟弟遇险,发起性子,砰的一声一拳击在我的肚子,打得我后退几步,差点没吐出黄胆水。 任小灵见状,急忙护在我的身前,朝进击的刘志华摇摇头,露出哀求的眼色:“刘大叔叔,别打了。” 刘志华冷哼了一声,放下了拳头。 我拄着甩棍站起,朝刘志贤冷笑道:“事实俱在,刘志贤,你拿什么抵赖?” 刘志贤上前,坦然道:“不错,我就是当晚的无头鬼,但我不是害你,而是救你!梁家和龙湖帮联合起来想害你,你还蒙在鼓里,善恶不分,若非看在林道生的面子上,我才懒得救你!” 我一愣,刘志贤居然也知道林道生? 莫非这事儿另有隐情? “这事儿不怪他,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此时门外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一个老瞎子拄着拐杖缓缓进来,刘氏兄弟见状急忙上去搀扶。 任小灵叫了一声,刘爷爷,语气亲密。 头发苍白,皱纹深刻,脸容倒是一副慈祥的样子。 看来这老瞎子便是刘氏兄弟的父亲了。 我皱眉道,“这么说来,那陷害梁家的七煞邪阵也是你们刘家所为了?” “正是。”刘老太爷口中吐出两字。 原以为他们会狡辩一番,可没想到就这么直接承认了,一时间倒是让我有点木然了。 “此处狭小,不便说话,请随我到大厅,老道慢慢将事情原委说与你知。”刘老太爷虽然看不见,脸却是朝着我说话。 我说去便去,倒要看看你能说出啥来。 一番闹剧,我又重新坐回原位,只不过我的面前多了两人,一个是刘志贤,一个是刘老太爷。 刘老太爷问道,要喝茶吗? 我说不必了,直接说事,我来又不是喝茶的。 见我对老太爷无礼,刘氏兄弟面有愠色,可在父亲的压制下才没有发作。 刘老太爷笑道:“那行,我就开门见山了,无头鬼以及七煞邪阵都是我刘家所为,而且是我让志贤这么做的……别,你别急着发怒,你不想听听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我没好气道:“有屁快放。” 刘老太爷也不以为忤,“此事说来话长,若要从头说起,得从三百年前刘任梁三家分别分得霸王卸甲宝穴的财、权、智三穴说起,得宝穴风水之功,任家家财万贯,梁家官运亨通,而我刘家虽然清贫无权,但也子孙伶俐,颇得天资,几百年来龙湖三家一直相安无事,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自从到了梁镇龙这一代……” “常言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梁镇龙位高权重,手握大权,虽然没有任家那么富有,却也算得上是大富之家,最苦恼的是他的一对儿女,梁浩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梁颖君虽然好些,却是个女子,因此梁镇龙一直密谋,想铲除任、刘两家,独霸霸王卸甲三穴……” 我听了眉头直皱,“老头,说得有点道理,但这似乎只是你的片面之词。” 刘老太爷呵呵一笑,继续道:“那三刀破煞之局便是明证,三峰遥对三才山,乃是配合梁家抢夺气运,独霸霸王卸甲宝穴所用。这事事关祖坟安危,故我不能让梁家成功,因此才破坏了他们的风水阵,将之改为七煞邪阵,克制梁镇龙。” 我哑然失笑,刘老太爷这么说,的确是无懈可击。 “好,这事儿算你说得通,那刘志贤假扮无头鬼暗算我这事儿,又怎么说?” 刘志贤冷笑一声,道:“我爹得知梁镇龙的阴谋,因此联合了任老太爷准备一同对抗梁家,不巧,这时任老太爷死于非命,这事虽无证据,但是谁干的还不是昭然若揭?梁镇龙忌惮刘任两家联合,因此拉拢了龙在田……” “陈十三啊,陈十三,枉你聪明一世,却被梁镇龙玩弄鼓掌之中,你真道那是寻常的尸体吗?那里头内有乾坤,只不过是借你的手运送,我爹念你是林道生的同门,怕你被暗算,所以才派我去搅局。” 我看向刘老太爷,问道:“这么说,刘老爷子您是认识林道生?” 刘老太爷点点头,面显哀苦之色:“正是,林道生、老任,我们三人是生死之交,但现下他们一个横死,一个遭遇不测,只有老头我一个人残存下来了,待我百年之后,刘任两家式微,这霸王卸甲三穴恐怕都会落入梁镇龙手中,愧对列祖列宗啊。” 听完刘氏父子的话,我是头都大了,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梁家暗示我,刘家才是幕后黑手。 然而我来到了刘家,他们却说梁家才是罪魁祸首,而且双方都说得言之凿凿,一时间我真不知道他们孰真孰假。 我闭目揉着太阳穴,将杂乱的思绪理清。 片刻之后,睁开双眼,看着刘氏父子三人,道:“行,你们的话我听明白了,这事儿到底如何,我会查个水落石出。但让我发现是你们骗我,我陈十三纵然单枪匹马,也要搅你刘家个鸡犬不留,至死方休。” 刘老太爷淡淡一笑,“无妨,老头就在刘家村,要是小兄弟查出证据,可直接来取我性命,我的两个儿子绝不阻挠!” 说着面向任小灵招手道,“小灵,好久不见,过来给刘爷爷好好看看。” 任小灵此时得知家族里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心情也自复杂,这时听刘老太爷召唤,便听话地坐在他的旁边。 刘老太爷目不能视,苍老的手抚摸着任小灵的头发,喟叹道:“上一次见你,还是椅子那么高,现下都长这么大了呀。想必比以前更漂亮,可惜啊……可惜。” 任小灵奇怪道:“刘爷爷,可惜……可惜什么?” 刘老太爷自觉失言,“哦,没,没什么,爷爷的意思是不能看到小灵的样子,所以才说可惜。” 我听出他的弦外之意,不禁心中诧异,莫非他也知道任小灵前世作孽,今生果报死于非命? 这事儿可不能让任小灵知道,她才经历几次打击,好不容易挺过来了,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即将命不久矣,恐怕会崩溃。 于是趁着告辞的片刻,让任小灵在外头等等,我想和刘老太爷谈谈。 老头也识趣地让两个儿子在外面等,室内只有我和他,我便开门见山道:“老头,有什么法子可以救小灵?” 刘老太爷一愣,惊讶道:“小兄弟,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别装蒜了,小灵前世造孽,按照因果轮回,将会遭受大劫。诶,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总之我就是知道。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没好意思告诉他,这是奇胜天的单瞳所致,否则以我的修为根本看不到这么高深的东西。 刘老太爷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知道我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我说我又不是神仙,当然不知道。 刘老太爷叹道,昔年周文王创立六十四卦,算尽过去未来事,但因窥秘天机,从天上降下雷霆毁去一半,因此世间只流传三十六卦,老头当年自负参透了三十六卦,算命无有不中,愈发自负,自号半仙。小灵小时候我曾给她算过一卦,得知她前世今生事,念在和老任一场朋友,因此施法帮她趋吉避凶,希望可以逆改天命…… 然而,天命岂是人力所能逆转,最后不但帮不了小灵,最后还遭天谴,双目失明。此后老头心灰意冷,便金盘洗手不再给人算卦…… ------------ 018 夜探敛尸房 我有点好奇这是怎么算出来的。 刘老太爷道,“天地阴阳二气,融合五行八卦,周而复始地运转,只要掌握了运转规律,就能大致预测事情变化的下一步。但凡会算命的人莫不离此道,正是因为能力天赋所限,有的人能看得远,有的人看得近。” 我若有所悟地点头,“那,小灵的命数真的不可改吗?” 刘老太爷说,天道一开,就像个转动的轮子,开始到毁灭,然后重开轮回,六道众生无不在劫中,所以要逆转天道,那简直就是螳臂当车。哎,一切都是注定的,冥冥中自有定数。 我说,老太爷您这话我可不同意。要是一切都是注定了,那恶人杀人,干坏事也是注定的了?人必须有自由意识,可以抉择自己的行为是善是恶,所以轮回的规则才会依据人的行为赏善罚恶。倘依照你所说,一切注定,那说明这轮回根本就是有问题。 刘老太爷默然,久久才道:“兴许,你说得对。那你是决定帮小灵逆转宿命?” 我说,尽力而为吧,反正她我是帮定了。 刘老太爷笑道,看来我是真的老的了,变得畏手畏脚的。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想必也不会听劝。但念在和你师兄一场情谊,我曾你两句,务必谨记在心,将来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或许能使你逢凶化吉也说不定。 我客气道,刘爷爷请说。 刘老太爷道,遇水而困,遇洪而止,福祸相依,救人自救。这十六字你记好了,将来有应验的时候。实不相瞒,你也有一个大劫,所以你要救任小灵,就得先能自救。 我听了一头雾水,但知道是老人家的一番好意,当下便谢过了,谨记于心,回去慢慢参详。 回到任家大院,我是一宿没睡,整晚想着整件事情和老太爷的十六字。 遇水而困,什么意思?水是指龙湖吗?意思是我到了龙湖这个地方会遭受不侧,被束缚捆绑? 这洪,不会是洪爷吧?不过我好像和他没什么交集。 这老头也真是,有什么不能直说,非要打这些字谜。 索性不去想,想梁家和刘家的事。 只要证明其中一家是说谎,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忽而想起,那天晚上帮龙在田运送尸体,那情况也的确有异,何不从这里下手清查,要是龙湖帮和梁家的确有什么不轨图谋,那么刘家说的话就是真的。 情知最大的幕后黑手就藏身其中一个,不是梁镇龙就是刘老瞎子。 记起,那晚的司机提及过他们是隶属一个殡仪馆的,干脆,就从这里下手。 期间,梁颖君不断打电话给我,询问去刘家村试探的情况,这些电话我一个没接,再没有查清楚真相之前,我不想受任何一方的蛊惑——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现下,胡芷已经离开,我是孤掌难鸣,所以小灵说她也要来帮忙的时候,我也允了。 当然,冲锋陷阵以身涉险这事儿还是由我来办,她要做的就是放风、收集情报之类的后勤工作。 据小灵的消息,龙湖有两家殡仪馆都是龙湖帮的,属于国家政策支持下的民营企业,不消说,这里头肯定有梁家给与的帮助。 我听了这些哑然失笑,想象中,这些地下势力不是横行霸道,为所欲为的嘛,怎么我看龙在田,上有洪爷压制,下有梁家掣肘,而今居然堕落到开殡仪馆。 小灵说,由于国家的严令,这些帮派混得是名存实亡了,以前风风光光的,现在只能渗透进一些劳动力密集的行业,比如建筑工地啊,待客泊车之类的。真正吃得开的都是上面有人的,像龙在田这种不上不下的,也只能混混日子了。 我想想也是,朝廷对外宣称,华夏是没有黑·社会的,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闲话少叙。 当晚,我和小灵来到一家龙湖帮旗下的一家殡仪馆蹲点。 还没进去,就在敛尸房的走廊看到徘徊的保安人员,身穿制服,手持警棍,一副武装到牙齿的样子。 我心中诧异,区区一个停放尸体的所都重兵把守,跟金库似的,这里头肯定有鬼。 我回过头跟小灵商议,一会儿你去引开他们,我溜进去瞧瞧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况。 小灵探头看了看那些三大五粗的大汉,吞吞唾沫,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嘛,可我有点怕……” 我揉揉太阳穴,行吧,我让素素保护你。 于是拿出紫金铃,摇晃处,一个鬼婴缓缓凭空出现。 鬼啊……小灵差点没有吓晕,我忙扶住她,解释道:“别怕,素素是好鬼,和我是朋友,不会害人的。” 李素心见自己差点吓晕了小灵,有点委屈朝我道:“十三哥哥,素素有这么恐怖吗?” 我笑道,你平素不是喜欢装鬼吓人,怎么,真的吓倒了人又不开心了? 小灵见我们有说有笑,这才没那么害怕,甚至大着胆子摸了摸李素心。见她没有恶意,眼睛睁得大大的,如同好奇的小孩。 我说,素素很厉害的,有她陪你,不怕那些大汉。 小灵点点头,大着胆子,走到当先一个大汉面前。 大汉皱起眉头,“哪儿来的小丫头,快走,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的。” 任小灵也打不话,直接一脚朝大汉的胯下踢去,疼得那大汉捂着裆部,一脸紫青。 这就是名副其实的蛋疼吧。 大汉勃然大怒,抽出棍子狠狠朝任小灵的身上击去。 小灵下意识地护住头脸,吓得闭上了眼睛,睁开眼,一看,却见空中的李素心轻轻挡住大汉的棍子。 任那大汉使出了出奶的力,棍子就打不下去,好像空气中有无形的东西阻拦住他,偏这里邻近敛尸房,由不得大喊一声:“鬼……鬼啊!” 棍子渐渐掰弯,砰的一声,倒击回来,正中大汉的额头,巨大的身躯朝后跌去,竟是晕了过去。 其他的人听到声音,急忙过来察看,足足有十二三个大汉。 见地上躺了同伴,下意识地以为任小灵所为。 任小灵见状拔腿就跑。 “逮住那女人,别让她跑了。”当中人发布命令,一群大汉脚步声急,趋之若鹜,追赶着任小灵。 仗着李素心护身,任小灵不忘回头朝他们做了个鬼脸:“来啊,来追我!” 被这样戏弄,大汉们勃然大怒,急追过去。 我暗暗好笑,趁他们跑远了,遛进敛尸房。 敛尸房内寒气阵阵,犹如一个大冰箱,边上是些不锈钢柜子,就像药房的药柜,里头停放着一具尸体。 我抽出其中一个,一股奇怪的臭味扑鼻而来,奇怪,那不是尸体的腐臭味,而是一种类似的花木散发的臭味。 好像在哪儿闻过。 不管了,到底如何,看看便知。 我拉开裹尸布的链子,察看起尸体,死者是个年轻人,一副病容,看样子应该是得病死的。 脸容瘫软,枯瘦如柴,赤身**的皮肤上苍白,并且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尸斑。 我合十念道,打扰清净,有怪莫怪。 一番查看之下,除了那股臭味之外,并无异常。 可若是稀松平常的尸体,龙在田干嘛派人守住呢? 突然,我在尸体的肚子内发现一处缝针处,摸了摸,里头好像有异物。 一股不祥预感从心里升起,这恐怕就是刘志贤说的尸体内内有乾坤吧。 想到这里,我手都有点发颤,拿出刀子去解开那缝针处的线条。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你们这些饭桶,让你们看守敛尸房,怎么会被人摸进来的?要是出了事,我把你们的头一个个拧下来!”那声音赫然便是龙在田。 看样子,他的身后还跟了不少人,此时正朝敛尸房的方向走来。 我大骇,他们真来得不是时候。 要是让他们发现我在这里,我一点都不怀疑他会杀人灭口。龙在田本身就是高手,加上他带了不少人,我更加不是他的对手了。 我大急,环顾一周,并无藏身之处。 忽而注意到这尸体,苦笑道:“兄弟,不好意思了,恐怕得和你挤挤了。” 连忙藏进裹尸袋里,蜷缩身子,只是身体在内,裹尸袋的链子怎么都拉不严实,露出半截口子。 听得龙在田带人到了,我是动也不敢动,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听得脚步声,知道龙在田走了过来,手摸到裹尸袋的链子。 心想要是他拉开链子瞧瞧,那就真的凉了。 还好他没有,而是把链子拉上了,一面训斥部下道:“你们是干什么吃?裹尸袋的链子也拉不好,什么事都得我亲力亲为?” 手下被他训得噤若寒蝉。 “你,还有你,还不快来把尸体运上车?这批货要是交不上,洪爷唯我是问,我就找你们!” 接着,感觉被人一头一尾抬了起来。 有人抱怨道:“这尸体,怎么这么沉……” 啪的一声,想是龙在田扇了那人一个耳光,“死人不沉,什么沉?再唠唠叨叨的,老子把你也变成尸体……” ------------ 019 幕后黑手 朦朦胧胧中,一阵跌宕,密封的裹尸袋里空间本就不大,我扑在尸体怀里,像卧在冰上,时不时来个‘亲密接触’,简直是生不如死。 终于安定下来,周围没了声息,只有时不时的颠簸。 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我用刀子破开裹尸袋,从里面出来。 第一件事就是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然而吸入的却是冰冷气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环顾一周,发现身处一个巨大的货车车厢,俨然和当然的情景一模一样。 周围停放了十几具装在裹尸袋的尸体。 我稍微平复心情,刚才真是死里逃生,还好没有被龙在田发现。 这时候才有功夫继续察看尸体里头的东西。 虽然心里已经有一个可怕的预想,可还是要亲眼证明。 用小刀割开尸体上的缝线,忍着恶臭和血腥,里头果然有一个东西,夹在血肉当中,有一个烟盒那么大,外头用牛皮纸层层包裹,散发着一股奇特的臭味。 原来尸体上那股奇特的臭味正是从中发出。 我拿在鼻子里闻了闻,仿佛似曾相识。 真相就在眼前,想到这里,我的手都忍不住有点发颤,慢慢打开。 一个小塑料袋——里头是雪白似的粉末状东西。 我差点没有瘫软在地,这时纵然是傻子,也知道这玩儿是什么东西,不会是面粉,或者洗衣粉,而是……白粉,学名叫毒·品。 龙在田接着尸体的幌子,运送的居然是这玩意儿。 为了严密其事,甚至在运送的公路上制造出‘无头鬼’危言耸听的秘闻,为的就是让人不敢行走那段路,他们好方便运送。 当时我还蒙在鼓里,帮他运了一次,现在想起来,怪不得事成之后他称我为自己人。 这时拿在手里,我终于想起这阵熟悉的臭味来自何处。 当时在三才山,老汉指示我们找到的臭花——也就是苏忠用来杀人的毒针的毒液来源,也是这种臭味。 敢情那种臭花,不是寻常的花草,而是恶名昭彰的罂粟花…… 而罂粟花真是毒·品的原料,可以致幻,使人上瘾,处于亢奋状态。苏忠的毒针正是从中提炼出毒液,然后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达到使人出现幻觉自杀的效果。 这么说来,那个教唆、帮助苏忠杀人的幕后黑手,正是梁家的人,龙在田只是一个助手,量他也不会有这样的城府和心计。 同时也印证了刘家众人所言非虚,梁镇龙是真的想铲除任、刘两人,独霸霸王卸甲三穴…… 那个我连见都没有见过的梁镇龙才是幕后黑手…… 若非我的贸然加入,恐怕他已经借苏忠和任老夫人的手铲除了任家兄弟,届时剩下的小灵母女自然不是他的对手,而刘家势单力薄,更加无法和他抗衡。 林道生莫非也是发现了他的秘密,因此才遭了毒手,被他关押不知何处。 想到这里,我是思潮起伏,身体不禁发热激动。 梁镇龙啊梁镇龙,你忒也狠心,在背后搅风搅雨,不杀你,难泄我心头只恨! 就在此时,车子急速一个刹车,我站立不稳,差点没摔倒。 堪堪站稳,车子已然停下。 听得外头脚步声急,然后哐当一声,车门大门,强烈的光线照进来,照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恍然间,看到车下一群人。 龙在田、梁浩赫然在其中,后面还有四五十个手握砍刀的人,大概便是龙湖帮的人。 龙梁两人中间站着一个人,大概有六十多岁,鬓角半黑半白,国字脸,法令纹深厚,看起来不怒自威,显然是经常发号施令之人。 “父亲,这人便是陈十三那小子,嚣张跋扈,屡次坏我们好事。”梁浩对那老人道。 看来,这人便是传闻中的梁家家主梁镇龙。 梁镇龙朝我轻笑道:“不错,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单枪匹马能被你发现真相。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就是那只吃你的黄雀,现在你已经知道了真相了,那你也死得瞑目了。” “死老头,亏你还是国家的官员,居然和江湖中人厮混在一起蝇营狗苟,你对得住人民吗?” 梁镇龙冷笑道:“在龙湖,我就是王,我要做什么事,还要对得住谁吗?要怪只能怪你们多管闲事,你,还有林道生都是如此。” 我在车上,看着茫茫多的人头,心知今天只能鱼死网破了。 “父亲,和他说那么多干嘛?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决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杀了他吧!”梁浩煽风点火道。 梁镇龙摆摆手,朝我笑道:“不急,我梁镇龙做事一向不喜赶尽杀绝,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和我们合作,为梁家所用,我也不是一定要杀你不可。怎么样,要生还是死,选择权还在你自己手里。” 我吐了一口唾沫,摸出甩棍,一甩,杀气凛凛道:“梁镇龙,你儿子虽然是个大草包,但在这一点却比你有觉悟呀。如果我要投靠你们,就不会查这事了,爽快点,要上就上吧!” 梁镇龙微微错愕,“你觉得你有胜算?” “没有。”我坦然道,“但没有,就不打了吗?” “冥顽不灵,和林道生那老骨头一样。”梁镇龙摇头叹气,朝龙在田道:“可以动手了。” 龙在田脸上杀气一现,朝手下摆摆手,“上!” 黑西装,明晃晃的砍刀,密密麻麻地朝车厢的方向砍来。 我占据着车厢的位置,犹如古代扼守边关的将士,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也因如此,对方没有法子将我包围,只能一面冲来,被我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抗击。 偶有抢上车厢的人,也随即被我一棍击落。 奈何对方人多,又手持刀具,不多时我也挂了彩,握住甩棍的手也被鲜血濡湿,变得滑腻。 饶是如此,龙湖帮众人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或被我击破了头颅,或被我击得手腕脱臼,一时间黄铜棒头满是鲜血,也不分清是敌人的还是我自己的。 “饭桶,一群饭桶!这么多人居然收拾不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龙在田见部下久战不下,怒吼道,“让开,让我来!” 龙湖帮众人只得让开一条道,兀自不甘地朝我瞪来。 “老大,要刀吗?”旁边一个小弟弱弱问道。 龙在田瞪了那小弟一眼,没好气道:“你觉得我需要吗?” 那小弟连称不敢,把刀收了回去。 龙在田吼了一声,犹如半空中炸响霹雳,气势如虎地攻来。 到底是江湖腥风血雨中历练出来的,龙在田的身手和那帮帮众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招招直逼要害,若非占据有利地形,恐怕早已被他击败。 我一棍击下,龙在田的手从斜边上探过来,一把握住了我的甩棍,借力往车上跃上来。 要是被他跳上来,这有利地形的优势被没了。 我右手弹出,燃起一张灵符,念动咒语,犹如火龙喷出,朝龙在田喷去。 他欺进身来,火符近在咫尺而发,是避无可避,当下被烧得脸目焦黑,须发皆糊,往后跌去。 龙湖帮众急忙扶住他,才没有跌倒,但已是大为狼狈,而且是在帮众面前载了个大跟头,一时气得浑身发抖,吼道:“刀,刀,给我刀!” 小弟慌张地把刀递到他的手中,“老大,不是不要刀吗?” 龙在田接过刀,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那小弟牙齿都飞了出来,“他妈的,要你多嘴?” 斜劈一下,虎虎生风,刀指我,龙在田咬牙切齿狠狠道:“陈十三,今天我不剁了你,我就不姓龙!” 与此同时,殡仪馆,敛尸房的走廊。 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追着一个少女,少女却时不时发出笑声,仿佛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最后,任小灵停在了走廊的尽头。 长方形的走廊,顶上白炽灯散发白惨惨的灯光,映出十几条大汉的身影,压在任小灵的身上。 那些大汉追得气喘吁吁,“他妈的,你倒是跑啊,害我们被老大训,这口气得出在你这小妞身上。” 一个胖子猥琐笑道:“这小妞瞧得还细皮嫩肉的,杀掉太可惜,不如给哥们几个玩玩再说。”说着伸出肥胖的大手朝任小灵的抓去。 任小灵尖叫一声。 就在此时,白灯噗呲闪烁,空中一个鬼头一口咬在那只肥手上,痛得那胖子杀猪似的叫了起来。 那些大汉见状,吓得魂不附体,调头拔腿就跑。 只有那可怜的胖子,跪下哆嗦拜着,“小妹妹,我不敢了,你……让这小鬼别害我命呀。” 李素心显出原型,漂浮在任小灵身上,手一伸,地上的棍子飞到她的手中,递到任小灵的手中。 任小灵看着磕头磕得头破血流的胖子,有点于心不忍。 李素心道:“这些坏人,你越是懦弱,他们越是嚣张的。以德报怨是不错,但还也要看对象呀。” 任小灵坚定地点点头,举起棍子,一棍朝那胖子的头上击下,登时把他击晕,然后又害怕得把棍子都扔掉。 李素心看了,连连摇头,“不管他了,我们去看看十三哥哥那边如何。” 这时,脚步声起,走廊尽头迎面走来一人,赫然便是诸葛先生…… ------------ 020 身陷牢狱 李任两女没见过诸葛先生,自是不知他身份,还以为又来了一个不怕死的。 李素心见任小灵打个人都这么手软,知道依靠她,是没门了。只得露出鬼爪,朝诸葛先生攻去。 李素心服过僵尸菌,实力今非昔比,凌厉鬼爪之下,收拾一个普通人不在话下。 然而她估算错了,诸葛先生并不是普通的人。 一手祭出灵符,一道银色的符篆凌空飞出。 其中符箓的材料类型包括金色、银色、紫色、蓝色、黄色五类,金色符箓威力最大,同时要求施法者的道行也最高,消耗的功力也最大,银色次之,紫色、蓝色又次之,威力最低的是黄色,这也是最普通的符箓。 诸葛先生使用的居然是银色符篆,距离一等只有一个层次了。 李素心暗暗心惊,这次是碰到硬手了,停下动作,朝身后的任小灵道:“你先走,去告诉十三哥哥,这儿碰上麻烦了。” 任小灵弱弱道:“那你……” “别废话了,这人不是普通人。一起留下就都没了。” 任小灵也知道事急,咬咬牙点头,趁着一人一鬼相斗的空隙,从诸葛先生的身边绕过去。 “有点意思。”诸葛先生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没想到陈十三那小子还养了个小鬼,看样子,也有几分实力。可惜啊,就要在我的手里魂飞魄散了。” 李素心:“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死老头。做这么多亏心事,小心不得好死。” 诸葛先生笑道:“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就算是,你也看不到那天了。” 说话间,任小灵已经溜出了几米远,诸葛先生哑然失笑:“好啊,原来拖延时间让同伴逃走通风报信来着,这种伎俩想在我面前瞒天过海,忒也瞧不起我。” 说罢弃了李素心,快步朝任小灵追去。 李素心大急,被看出来了,急忙飞身过去保护任小灵。 不料,奔到近处,诸葛先生反手就是一记银色符篆朝李素心轰去。 李素心被轰退几步,大受打击,银色符篆的威力的确非同小可。 原来诸葛先生只是假意要抓任小灵,等李素心来救的时候,予以攻击。 霎时之间,苍老的手如鹰爪,掐住了李素心的脖子。 “呵呵,和我玩心计,你这小鬼还嫩了点。我先除了你这麻烦的小鬼,再收拾这小妞!”诸葛先生冷笑道。 任小灵见李素心有事,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只要你放了素素。”任小灵哀求道。 “铲除了任家,霸王卸甲三穴尽在把握,倒是有权有财,你任家也迟早落入我的手中,我还在乎你拿一点小钱吗?” “你……无耻!我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任小灵被他说急了,骂了一句。 诸葛先生冷笑道:“随便你说什么,我先杀这小鬼,再送你下去地狱见你爹!” 任小灵骇得连连后退。 这时,走廊弥漫一阵白色的烟雾。 一道人影犹如鬼魅出现,护在任小灵的身前。 任小灵睁大了眼睛,不由自由地叫了一声:“爸……” 那人身材魁梧,头发苍白,已有六十多岁,身手却是非常矫健。 任小灵此时的心情复杂,错愕、惊喜、震惊含杂其中,任老太爷不是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到底是人是鬼? 不仅任小灵,诸葛先生也自惊诧,睁大了眼睛:“任正宽?你不是死了吗?” 任老太爷——任正宽朝后摆摆手,“你们走吧,这里有我应付。” 李素心还是看清了情况,不管怎么样,这老人都是自己这边的援手,他既然让我们走,就说明他有足够的实力对抗诸葛先生。 因此即便任小灵不想走,也只好用强硬的手段把她带走。 爹爹到底是人是鬼? 是鬼,他肯定是放心不下自己,所以来救自己了。 是人的话,他为什么装死。 白雾渐渐消散在朦胧的视线,诸葛先生和任正宽棋逢敌手,一番交战的情景,也连同消散在白雾里。 …… 深夜,大马路。 我和龙在田的一场恶战仍未停息。 龙在田仗着手中有刀,红了眼睛,想砍我。 我仗着有一手道术,勉强对抗,龙在田虽有一身血性,却始终抢不上来。 战到酣处,震耳的金铁相击之声冲起,两人手中武器同时脱手而出。 龙在田一脸懊恼,还没反应过来,喃喃道:“我居然输了。” 我喘着气,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只不过打成平手罢了,你还没输。” 龙在田一脸心灰意冷,“我堂堂一个道上的老大,生平经历血战不知多少,今天居然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打成平手,手里的武器都没了,虽然没输,却已经输了。” 啧啧,这家伙有点盗亦有道的意思。 “那你不会伟大到要放我走吧?”我冷笑道。 “龙老大这不过不像以大欺小,特意手下留情罢了。既然龙老大不愿做恶人,只好让我亲自来了。”这时,一直观战的梁镇龙撸起衣袖,缓缓走出。 这番话说得好,既维持了龙在田的面子,收买了人心,又显得自己不怕事。 只是不知道梁镇龙的实力如何。 想那梁镇龙乃是位高权重之人,实力应该不会高到哪里去。 梁镇龙气度悠闲,走到我的面前,“你可知道,刘长庸(刘老太爷的名字)为什么给我设了七煞邪阵,就因为我是七煞的命格。” 七煞命格主杀,古代征战沙场的将军大多是这种命格,自带一身煞气,鬼神不敢侵。 能杀人的人,通常实力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梁镇龙的实力恐怕还要在龙在田之上,我不由得收起轻慢之心,严阵以待。 梁镇龙脸上笑容渐渐凝固,随之而来的是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我暗暗惊骇,一个年过百年的老头身上能爆发出这样的实力,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刚一掐诀,还没念动咒语,梁镇龙的手犹如幻影击了过来,连消带打,连我符都夺了过去。 我还没看清,跟着一掌紧随而至,击在我的头上,登时晕了过去。 身子软软倒下,意识一片模糊,依稀听到快步跑来的声音。 有人说话,似乎是诸葛先生的声音,有点急:“抱歉,梁老爷子,让任小灵跑了,但是救她的人你怎么都想不到,是梁正宽……” 接着,彻底失去意识,昏倒了过去。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置身一个黑暗潮湿的牢狱,身体四肢被枷锁锁在墙上,随身携带的五雷令、甩棍、一切法器也不见了。 这里空空荡荡,非常潮湿,门外时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说着胡说的声音,叫人不由得感到恐怖。 头脑一阵发昏,摇头想了想,隐约记起前事。 我是被梁镇龙几招之下击倒,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却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无奈手脚被束缚,否则负责施展法术,也不是不能逃脱此处。 现在只能两眼一瞪,看着天花板发呆。 过了茫茫多的无聊的时间,听得脚步声动,铁门被打开,梁浩被一群人拥簇着进来。 仇人见面是分红眼红,我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下他的血肉来。 “怎么,见了大恩人,还一副要吃人的东西,真是不懂得感动图报。”梁浩笑道,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呸,你是我的恩人,我还是你爹呢!”我啐了一口。 梁浩笑道:“当晚若非我说要留下你的狗命,你早就死在我爸的手中了。你和胡芷都是我的仇人,不好好折磨你一番,怎么甘心就这么让你舒服地死了呢。” 我把头拧过去,不想听他的狗吠。 梁浩走过来,用手抓住我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凶巴巴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苏忠所用的毒针就是从这里试验出来的,每当研制出一种新药,都得用活人来试验。这里就是试药场,凡是得罪我梁家的人都会被关在这里。” 早知道这家伙不会这么好心,原来留下我的性命是为了让我当小白鼠。 研制出新型的毒药之后,便拿我来试验效果。 这么说,这里一大座地牢都是梁家和龙湖帮密谋所建,目的用来关押他们的敌人,并且物尽其用地拿来试验毒药、毒·品。 想到这里,我就仇恨心起,一口咬住梁浩的手指,随着梁浩的惨叫回荡在地牢,鲜血长流,滴在地上。 他的手下大骇,急忙上来拉开我们。 见拉不开,猛地往我的身上拳脚交加。我吃痛,只好送了嘴,梁浩生气地看着自己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手指,大巴掌地朝我脸上扇去,“等着,你死定了,新研制的毒药快好了,到时让你尝尝肝肠寸断生不如死的感觉!” 说罢,带着人扬长而去,轰的一声大门关闭,重回黑暗。 我被他们的人揍得鼻青脸肿,嘴里满是鲜血,吐了一口血水。 心中又是愤怒,又是绝望。 忽而看到地上的血,脑子灵光一闪,想到了脱身之法。 失去了法器符篆,没法施法,然而有了精血就能画阵了。 说起来还得多谢梁浩这个纨绔子弟呢,刚才咬他一口,地上都是他的血…… ------------ 021 遇水而困 任小灵逃出生天之后,兀自失魂落魄,咬了咬自己的手发现疼之后才敢确信刚才的不是梦幻,而是真的看到了自己死去的爹。 李素心安慰了他几句,说别胡思乱想了,我们去看看十三哥哥那边查得如何了。 任小灵应了一声,收拾心情去到敛尸房,发现里头空荡无物,不仅人,就连不锈钢储尸柜的尸体都不见了,两女都警觉出事了…… 眼见对方快要回来,两女只得暂时撤离。 回到任家大院,任小灵坐卧不安,不知是人是鬼的父亲,失踪的陈十三,好像大石一样压在她的心上。 她自由在父母的庇佑下长大,这时接连碰到这么些事,家里的兄弟都是不能商量说事的,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李素心虽然是个小女孩,但经历了香港一行诸多事情,心性比之任小灵要成熟些,分析了状况之后,对任小灵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十三哥哥救回来,至于任老太爷的事,想知道他是人是鬼,稍后开棺一验便知。” 李素心道,龙湖帮是地头蛇,加上一个手眼通天的梁家,单凭我们两人是毫无胜算,这样,你把胡芷姐姐叫回来,看看有没有办法可以救十三哥哥,他在,我们的胜算就大些了。 任小灵收了泪,点点头,也只有如此了。 …… 地牢中,光华亮起。 我手中枷锁解开,落地。 活动了一下手关节,倍感酸软。 接着来,只要用血在墙砖上画出一个符咒,依法炮制,就能破开墙壁,逃出生天了。 等着吧。出去之后,龙在田、梁镇龙、梁浩我要一个个找你们报仇! 看着墙上的鲜血画出的符咒,我心中默念。 忽然,响起一阵铁块击打墙壁的声音,密级犹如电报那样有规律。 我停下了动作,奇怪,这里只有我呀,这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忽而注意到墙上有一个手指头大小的洞洞,想是这座地牢也有年月了,被侵蚀出来的一个小洞。 透过洞中,依稀听到铁块打击的声音持续响起,我恍然大悟,声音是从隔壁牢房传来的,那里肯定也有一个和我一样关在这里的人。 那声音急促而有规律,似乎是在警示着我什么。 心想梁浩他们的人刚走想来也不会去而复返,逃走也不急于一时,倒要看看隔壁那人到底想说什么。 于是,暂时放弃以法阵破墙的想法,凑近小洞喊道:“你也是被关押在这里的人吧?想跟我说什么?” 沉默良久,墙壁的那边才传来声音,苍老而无力:“是我……” 一听到这把声音,我当场愣住了,又惊又喜。 这声音不是谁,正是林道生! 也是天意弄人,我一直苦苦找寻林道生,没想到居然在这个地方碰上了他,而且两人都身陷牢狱。 想是他也被抓到这个地牢里,有一段时间了。 我大喜过望,心情振奋了一些,道:“林大哥,你怎么样?支持住,很快我就能救你出去了。” 隔着一堵墙壁,传来林道生有气无力的声音:“你怎么也被抓到这里来了,哎。罢了,这土墙虽然脆弱,能被法阵所破,可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我一愣,这个倒真是不知道。 林道生苦笑道:“这里是龙湖湖底!一旦破了墙壁,大水倒灌,你纵是想活也活不了。纵是想同归于尽,一同淹死的也只是些关押在这里或者龙湖帮的人。” 我一阵后怕,若非林道生的提醒,刚才我这自救便是自杀了。 “林大哥,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我急道。 林道生一声长叹,声音充满疲惫。大概是困在这里有些时间了,遭受不少虐待,身心俱伤。 勉强将事情一一道出。 原来任老爷任正宽和林道生是好友,任正宽得悉梁家准备动手铲除两家,独霸霸王卸甲三穴,于是请了林道生过来商议。 然而梁家手眼通天,又勾结了龙湖帮在地方上俨然便是土皇帝,任正宽纵然家产万贯也不是对手。 恰逢这时,中央派下要员巡视地方,监察地方官员。任林两人觉得这是个机会,可以向之检举梁镇龙和龙在田的勾结犯罪**。 但是害怕梁镇龙先下手为强,于是定下了任正宽假死,暗中告状的计策。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梁镇龙早有对策,派人预先借走了中央监察要员,暗中派人监视,那要员身边接触的人和事,都是梁镇龙可疑安排好的,演的一场戏,做的表面功夫。 这会儿那要员肯定以为梁镇龙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官,哪里想到他暗地里干下这么多坏事。 梁镇龙的这一计,使得任正宽的假死变作了‘真死’,再不能在外抛头露面。纵然知道梁镇龙从中作梗,害死任家的人,也只能躲藏在阴影里,独自伤心。 梁镇龙正是忌惮中央要员还在龙湖,因此不敢肆无忌惮,只是搞些阴谋诡计削弱两家,然而等到要员离开,便是梁镇龙以雷霆手段铲除两家之时。 而林道生正是获悉了梁镇龙的阴谋,出手帮助任家,最后败在诸葛先生手中,以助于身陷牢狱。 殊不知刚从香港回来我,察觉到林道生出事,一路追寻到此,发生这许多事,我也将之一一告诉林道生。 林道生听罢,陷入长久的沉默。 “从里面寻找突破口闯进去,是不可能的了,唯一的希望就是外面有人来救,但是这个地方这么隐秘,谁会发现,梁家在龙湖底下建造了一个牢狱呢?”纵是林道生生性豁达,此时也不免有些灰心了。 我也默然,想起刘老太爷给我的十六字诀,头一句就是遇水而困,莫不是应验了被困龙湖底下一事? 这遇洪而止,又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洪爷会是拯救我的人? 可这洪爷乃是比龙在田级别还要高的地下势力霸主,和我无亲无故,为什么要救我呢。 思来想去,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任小灵和李素心了。 虽然渺茫,但是希望总是要有的,坚信邪不能压正。 想到这里,心情振奋了一些,于是将墙上的血符拭去,做回被锁的样子。 心中祈祷,小灵和素心,一定要找到这里来,而且得赶在梁浩拿我当小白鼠试药之前啊! …… 任家大院。 夜深人静,寻常人家早已进入梦乡,任家大院的大厅却是灯火通明。 任小灵正坐在灯下烦恼,见了门外匆忙赶来的一男一女,展露一丝宽容,“胡姐姐,可把你盼来了。” 胡芷急道:“接到你的电话我就立马赶回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陈十三那家伙呢?” 任小灵茫然回头,“不知道,只知道是被龙湖帮的人抓去了,可不知道困在哪里。” 胡芷顾不上喝茶,暗暗恨道:“早就那家伙不要亲近梁家的人,就是不听我的,现在倒好,出了这事儿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李素心弱弱道:“胡姐姐,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快想想办法救十三哥哥吧。” 胡芷坐下,虎虎道:“能怎么办,只有杀进龙湖帮让他们把人叫出来。” 摇摇头,任小灵道:“不行的,万一他们拿陈叔叔当威胁,我们怎么办?再说了,我们连他被关在哪里都不知道。” 胡芷来气,“这也不行,哪儿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任小灵托着下巴想想,道:“不如,等明天我们去找刘家帮忙吧。刘爷爷会算命,没准能算出陈叔叔的所在。再不行,咱们请刘家叔叔帮忙,对付龙湖帮,还有把握一些。” 胡芷脸色缓和了一些,“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不要等明天了,否则你陈叔叔的小命就凉了,咱们现在就去刘家村。” 于是两女一鬼风风火火,连夜赶到刘家村。 大厅里,刘家兄弟一脸愠色,碍在父亲的脸色上才没有发作。 任小灵伶牙俐齿,一番叙说前事,恳请刘家救人。 刘志贤冷笑道:“我刘家救的那小子还少吗,几番相救,无奈他一心寻死,还狗咬吕洞宾,这个忙我是说什么都不会帮的。” 刘志华毕竟是忠厚老实人,说话没这么冲,也说:“小灵,不是我们不想救啊,而是这背后不单有龙湖帮,还有梁镇龙,这两边我刘家都得罪不起啊……” 任小灵咬咬唇,哀求道:“刘家叔叔,刘爷爷,请你们一定要帮我。不如这样吧……只要你们肯帮忙,我愿意分出任家一半财产给你们。” 任家可是龙湖第一首富,得其财产的一半,便是和任家并列的首富。 饶是刘家兄弟淡薄名利,此时也不禁有些心动。 刘长庸睁开眼睛,“小灵,陈十三,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任小灵脸上微红,目光愈发坚定,“嗯,他救过我一命,而且改变了我许多,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我……我愿意为他这么做。” 刘长庸沉吟不语,似乎在考量着要不要帮忙。 胡芷见这些人磨磨唧唧的,怒了,一拍桌子道:“亏你们刘家还葬了智穴,唇亡齿寒的道理还不懂吗?梁家铲除了陈十三,接着便要对你们下手了。你们要活命,只有一个办法,联合任家一起抗击梁家!” ------------ 022 里应外合 胡芷一怒,刘家父子三人相视默然。 “这位姑娘说得对,刘任两家已经是福祸相依了。这次是一个好机会,救回陈十三,我们就多一个援手,削弱梁家,这么说,是我们救人家,还是人家救我们还两说呢。”刘长庸叹道。 不等刘氏兄弟反驳,胡芷急道:“事不宜迟,刘老爷子,你能算出陈十三的所在吗?” 刘长庸点点头,“能是能,不过……” “别不过了,赶紧算吧。” 刘志华忧心道:“不是我爹不算,而是当年泄露天机太多,已经双目失明,所以才立下的不再给人算卦的诺言。若再破戒,真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天谴……” 刘长庸摆摆手,让他不要再说了,“去取我的钱筮来。” 刘志华拗不过他,只得听话取过钱筮。 那是一个斑驳的龟壳,三枚古铜钱。 相传钱筮法相传是战国时鬼谷子所创,以三枚同样的铜钱依次掷于地上来得到所求事物的卦。而且要用方孔圆形的铜钱,由于古时候有天圆地方之说,铜钱的方圆可以分别代表天地。 一番摇晃,从龟壳中排出三枚铜钱。 两反一正。 刘长庸看了片刻,眉头紧皱,“二背一正为少阴,卦象是见龙在田,忌之在水……” 胡芷急道:“能不能说些我懂的?” 刘长庸:“陈小兄弟还在龙湖古城,就在龙湖,处境非常危险。至于确切的位置就不得而知了,还需你们自己去找。” 随即对刘氏兄弟道:“志华,志贤,你们也跟着一同前往吧,我年纪大了,不宜走动,等你们的好消息。” 刘志华应了一声,两兄弟扶着刘长庸进内堂,脚步蹒跚,兄弟也耐心等着,恍惚之间,刘长庸气色比之算卦之前虚弱苍老了不少,这时两女才醒觉,刘长庸为了算这卦,耗费了不少精气,一时心情复杂。 众人从刘家村出来已经是半夜三点,然而情况紧急,不得不连夜行事。 亏得刘家在乡里人缘不错,虽然半夜打扰,湖边的农户还是热心地给与了帮助,提供了一条捕鱼的船。 龙湖水域广阔,又依山傍水,附近居民世代是半农半渔的状态。 但因近年来,政府实施保护水域休养生息的政策限制捕鱼,将近一半的渔民改了种地,饶是如此,龙湖边还是有些渔户以打渔为生。 当空一轮明晃晃的月亮,照在黑玉一般的琥珀,亮起一轮明月。 众人的船划破水中明月倒影,缓缓前行。 “怎么样,能感受到陈十三的气息了吗?”胡芷问道。 “嗯,前不久我被古猜抓去,十三哥哥也是用这个方法找我的吗,没想到这次却轮到我救他了。” 李素心漂浮在船头,感受着四方气息。 “奇怪,我感受到他的气息了,就在这龙湖底下……”李素心露出疑惑的表情。 刘志华皱眉道:“他该不会是被沉尸湖底了吧?按照龙湖帮那性子,能做出这些事一定也不奇怪。” 任小灵一听差点没晕过去。 李素心摇摇头,“不,他还活着,不过处境很危险。” 刘志华身体强壮,负责摇橹,在李素心的指示下,最后来到一个废弃码头。 远远看见岸上有人影走动,奇怪,这半夜三更的,一个废弃码头怎么会有人呢,种人就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是这里了,此处肯定是龙湖帮一个秘密所在。 当下不敢大意,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弃船上岸,瞧瞧摸上码头…… …… 龙湖牢狱。 一墙之隔,透过小气孔,我和林道生说着话。 听到我在香港一行发生的事以及得知奇六爷父子的下场,林道生长叹一声:“师兄道术高深,却落得如此下场。看来,我也将要步他的后尘了。” 我挤出一丝笑意,“别说瞎话了,他那是作法自毙。我现在想到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出去之后扳倒梁家和龙湖帮。” “别说这么多了,那梁镇龙是七煞命格,有煞气护身,寻常的道法奈何不了他,现在我教你一道太上正一伏魔咒,方能诛灭他。”林道生慎重道。 “时间无多,你可得用心记忆了。” 我重重地点点头,忽而想起林道生看不到,于是应了一声。 墙上的小气孔缓缓传来林道生的声音:“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我知道事大,不敢怠慢,用心记忆。 堪堪记忆了上半截,忽而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真的急,风急火燎地往这边赶来。 “看好了,有人闯进来了!”俨然是梁浩的声音,焦急不已。 我心中暗喜,任小灵他们还是找到这里来了。 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 梁浩手中提了一把刀,气冲冲地进来,一进来见我笑就怒道:“笑什么,别以为你能逃命,在他们救你之前,我先把你杀了。” 说罢,让手下把我按住,手里拿出一包白色的粉末,往我的嘴里塞来,狞笑道:“就算他们能救你,你也是一个疯疯癫癫的傻子!” 然而他忽略了一个状况,那就是我已经破开了枷锁了。 当梁浩拿着那包毒粉朝我撒来的时候,我早已抢出,反手朝他的脸上捂住。 梁浩万没想到我会脱身,一急,下意识地大口喘气,顿时将空气中弥漫的毒粉吸了进去。 他大骇,手指扣着喉咙想将之呕吐出来。 我哪里容他扣除,一心让他尝尝作法自毙的下场,挡下扣住他的手。 手下众人见梁浩被擒,急忙攻向我。 这些人哪里是我的对手,顿时被我掀翻在地,横七竖八地哀嚎着。 梁浩见我,一脸凶狠朝他走去,屁股挪地,连连后退,“别……别伤害我,我爹是梁镇龙,他不会放过你的。” 我冷笑道:“既然这样,我就更不会放过你了。” 从他手下的身上摸出一把刀,朝他的头上高举,正想一刀将之了结。突然梁浩两眼泛白,身上一阵阵抽搐,痴痴傻傻的样子。 也罢,把他世上丢丢梁镇龙的脸也好,让世人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于是收起了手中刀,饶了他一命。 听得外面的人原来越多,正朝这边赶来,像是龙湖帮和梁家的人知道秘密牢狱暴露,这会儿正急派人往这边维持,保护现场。 我稍微平等了一下心神,梁家和龙湖帮人多势众,须得里应外合才能逃出生天。 于是我不急着一个人逃走,先将被关押在此处的人一一放出。 这里被关押的人有的是被举报梁家被报复的,也有龙湖帮的敌人,年纪从二十多到五十不等,有的人被关得久了,被毒药试验成了个痴痴呆呆的傻子,有的熬不住的已经死掉被抛到了龙湖喂鱼,剩下的多是些老弱病残。 连同林道生在内一共有三十多人。 “什么都别说了,出去再从长计议。” 此时的林道生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唯有一双眼睛是炯炯有神,几乎已经被他们折磨得不似人形。 刚才还有略微有点可怜梁浩,此时只恨不得让他遭受百倍这样的痛苦。 一时间,浩浩荡荡的人群在我的带领下朝出口的方向涌去。 听得一阵阵喧闹打斗之声从外面传来。 肯定是任小灵他们来救我了。 我心情大为亢奋,牢狱里看守的游兵散勇被我们一行人干掉,到了临近出口的一条通道,人影摇动,传来阵阵厮杀的声音。 只见胡芷、胡一鸣、刘家兄弟外加李素心,浴血奋战,攻将进来。任小灵虽然怕事娇弱,这时也握了根棍子,时不时偷袭一棒又缩回去。 这会儿诸葛先生正领着一队人马,拦住闯进的众人。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眼睛微红,这些人为了救我,是冒了九死一生的危险啊。 有这么一帮朋友,夫复何求? 战斗乱阵中,诸葛先生的身影最为瞩目。 道术高深,举手投足之间,五行道术应用自如,一时间镇住了胡芷和刘氏兄弟。 林道生虽然虚弱,此时也笑道:“我们师兄弟好像很久没有并肩作战了,今天难得有联手的机会。” 我点点头,也笑了,“就是这家伙暗算了你,才会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那我们师兄弟就把他揍成个猪头!” 我身上的武器、法器已从牢狱一个看所房间拿回来了,此时,一手甩棍,一手五雷令,一老一少攻了上去。 胡芷众人见我出现,喜出望外。 我笑道:“辛苦了,各位朋友,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真是死性不改,还是那么爱装逼。”胡芷笑骂一声,然而还是主动让开了位置,和众人对付围上来的龙湖帮众、梁家手下。 诸葛先生见从人群中分开走出我们,脸色微变,很快就认出了我们,第一次从眼中闪现出恐惧…… ------------ 023 朝闻道夕可死 现在来害怕,未必也太晚了。 我冷笑一声,五雷响动,朝诸葛先生轰去。 诸葛先生见我来势汹汹,急忙祭出两道银符,被旁边的林道生掐诀化解。 不过,林道生身体虚弱,抵挡了两道银符之后,步子都有点站不稳了。 但是他为我争取的时间,使得五色天雷实打实地轰在诸葛先生身上。 一个一丝不苟的老头,顿时成了灰头土脸皮焦里嫩的糟老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当初我还以为这厮是个高人,没想道居然是助纣为虐的邪道,梁镇龙身手高强,然而道术一块却平庸,甚至不会,定是这人从背后献计。 暗算林道生,陷害我,这一笔笔血账,也是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我杀气腾腾,正准备一棍爆了他的头。 诸葛先生大慌,急忙闪过,径直去杀虚弱的林道生。 好一个围魏救赵,救的是他自己的命。 眼看被释放的‘囚犯’和胡芷众人同仇敌忾,将不住围上来的龙湖帮众和梁家手下打得落花流水。 有的些时间,索性慢慢和他玩,反正这诸葛先生已经飞不出我们的五指山。 忽听得身在外围的刘志贤喊了一声,“咱们快点撤吧,龙在田带着一百多号人往这边赶来了。” 我心中暗急,这里是龙湖帮的地盘,出了事龙田在能第一时间赶来,他麾下各方堂口的小弟人马也会赶来。这时候,恐怕连梁镇龙也惊动了,再不尽快撤离的话,梁家龙湖帮一同联合,被灭的反而是我们呀。 无奈诸葛这厮着实狡猾,看穿了我们的心思,知我杀气腾腾,就是不跟我硬碰硬,一味去攻林道生。我一时间投鼠忌器,倒也杀不了他。 胡芷朝我喊道:“陈十三,是撤还是战斗到底,你说句话!我听你的。” 我心中震动,傻呀,小辣椒,我哪里值得你这样。 胡芷脸上一红,不无傲娇道:“哼,我就是要让你欠我的,最好,欠我一辈子……” 那就真的纠缠不清了,我笑道。此时再笨,也不会不明白她的心意。 电光火花的瞬间,几个念头在我的脑海来回数遍。 不错,我是想杀诸葛先生,然而这些胡芷、刘氏兄弟、任小灵还有素心,这些人显然更为重要。不能为了一己仇恨,把他们也连累了。 于是大声喊道:“撤吧,我来殿后,趁着龙在田和梁镇龙赶来之前,你带着大家杀上去!” 胡芷啐了一口,“他娘娘的,陈十三又想做孤胆英雄,老娘可不答应,你不走,我也不做。” 任小灵弱弱道:“我……我也不走。” 通道尽头,想起龙在田的冷笑声:“那好,你们都不要走,都留在这里,起码做鬼也有个伴儿。” 随即朝诸葛先生的方向,笑道:“诸葛先生果然料事如神啊,略施小计,就把他们一窝蜂的引到这里了。难怪你当时主张不要杀这小子,果然大有用处。” 我心中暗惊,原来这是个圈套。 他们故意将我关押在此地,就是为了将任小灵和胡芷等人引到此处,然后一网打尽。 诸葛这厮,心计何其歹毒。 眼下龙在田带了一百多号人把守在外头,里头又有诸葛先生等人,两下里应外合,被围起来的反倒成了我一方。 这么说,是我害了这些来救我的人啊。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林道生朝我笑道,“我已经一把年纪了,也活够了,若非你在乱葬岗点醒我,恐怕我还浑浑噩噩守在猫鬼,朝闻道夕可死,我已经没什么遗憾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未能完整将太一无上伏魔咒传授给你。” 都什么时候了,师兄你瞎说什么呀。 我微微愕然,才发现,林道生趁着众人说话之际,以他为圆心脚下多了一个古阵。 赫然便是当初我用来破墙逃生的阵法,但因为林道生提醒才没有使用,因为这里乃是龙湖底下,爆破了牢狱,便等于自寻死路。 但林道生此时的所作所为,竟是要……自爆。 自爆乃是道门中人,到了山穷水尽迫不得已,以一身修为爆炸自身,和敌人同归于尽。 我幡然醒悟,眼睛通红,吼道:“别啊!” 林道生摇头笑道,你不走他们也不肯走的,既然这样,就让老头成全你们吧。 说罢,双手掐诀,一跺脚,阵中光华大亮。 石破天惊! 砖地破碎,轰然爆破,随之而来的是大股水流倒灌进来。 诸葛几度想杀林道生,距离他的位置最近,顿时成了首当其冲。 大自然的排山倒海的力量,纵然是身怀道术的人,相比之下,也是摧枯拉朽。 大水迅疾淹没以林道生为中心的人,如猛兽,如巨龙吞噬而来。 众人为之变色,愣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逃命。 龙湖帮众见大水侵蚀过来,哪里顾得听命杀我,只慌忙逃命。 龙在田见手下慌不择路,大怒,驱赶着身边的小弟朝我们杀来。 瞬息之间,大水汹涌涌进,已然到了腰部。 现下已是背水一战。 求生欲从未有如此时强烈,身后是汹涌大水,只有前方一条路,纵然路上是豺狼虎豹也有与之一战的勇气。 我红了眼睛,领着众人朝龙在天的手下冲击过去,他们本就没有战斗的心思,此时被冲击得人仰马翻,被踩死的,被水冲走的,不知多少,真正死在我们手中的反而不多。 最后,龙在田也不得不撤退。 大水在身后呼啸。 等我们冲出地面的时候,天色刚亮起,第一道曙光照射在龙湖上,波光粼粼。 黑夜已尽,天明在即。 但林道生已然再无相见之日。 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他虽然没有教会我剩下一半的太一无上伏魔咒,却教会了我另一个东西——道的精神,朝闻道夕可死! 现在我有两个选择。 一,留下来,浴血奋战,和龙在田拼个鱼死网破。而梁镇龙届后便到,到时纵然杀了龙在田,也会被坐收渔利。 二,撤离,伺机而动,忍辱负重,找机会将梁家和龙湖帮连根拔起。 亲眼目睹林道生殉道,我的难过和痛心无法用言语表明,恨不得杀尽龙湖帮人,但我知道,此时只有忍。 最后,我还是选择赶在梁镇龙到来之前,撤离。 劫后余生,疲累侵袭,我却一天合不上眼睛,即使朦胧入睡,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林道生的音容笑貌。 但我知道我不能垮,我要活下来为林道生报仇,铲除龙在田和梁镇龙。 然而即便联合刘家,还不一定斗得过他们。 单凭一腔热血复仇的话,当天我就不会撤离了。 思来想去,突然想到林道生在地牢里对我说过的话,中央派来监察地方官员的大员还在龙湖,但是被梁镇龙的人架空了,眼中看到的听到的都是被可以展现的。 是了,找到这个大员,将梁镇龙勾结龙在田的犯罪证据展示给他看。 梁镇龙在地方上已然是土皇帝,无法无天,唯一的办法就是借助‘朝廷’的力量予以打击。 只是,这个大员即将离开,我们得敢在他离开之前,找到他。 另一方面,我得知了梁镇龙的犯罪证据,还将杀了他的儿子,他也不会放过我的。 为了不连累任家、刘家,我也不敢住在他们的地方,而是找了个秘密的房屋,隐藏在龙湖古城。 据传闻,梁镇龙得知当晚的事十分震怒,出了两百万的暗花要收买我的人头,另外派出人马四处打探我的消息。 时间紧迫,没时间伤春悲秋,陷在负面情绪,我当即让胡芷和任小灵去收集三才山上的罂粟花,保留证据,另一方面我则亲身上阵,在龙湖搜寻那位大员的位置所在。 与此同时,任小灵也花了重金在地下世界发布消息,搜寻大员的确切位置。 所谓财可通神是一点没错,第二天,终于获悉了大员的所在,就在龙湖古城最豪华的一家酒店,万腾酒店。 也因为关心则乱,梁镇龙痛失儿子,将大部分的人都派去抓我了,监视大员这边的人相对薄弱了,我得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万腾酒店。 房间号是921。 拧了拧门,发现锁上了,事急又怕激动梁家坚守大员的人,只好破锁而入。 见了房间,发现里头空无一人。 但是浴室的方向却亮着灯,雾气腾腾,满地水渍。 莫不是这大员已经走了,还是梁镇龙已经将之转移。 急起来,一把拉开帘子。 接着,我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任由视线被朦胧的水蒸气所模糊,眼睛直直的。 幻觉,这肯定是幻觉,我在脑海不停告诉自己。 那赤身**的女人,也愣住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护住身体,接着清脆刺耳的尖叫划破浴室。 接着,重重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 “死变态!滚出去,快来人啊!”女人撕心裂肺地大声喊。 这一巴掌将我扇得清醒过来,火辣辣的疼,原来不是幻觉,在我的面前的确站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 ------------ 024 暗花 莫非,这大员是个女的?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一大巴掌甩脸上,一时有点懵了。 就在此时,门被撞开,冲进来一个女的。 这女的见了我,分开眼红,咬牙切齿,好像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 这人不是谁,正是梁颖君! “我找得你好苦啊,杀我弟弟,还来骚扰韩委员。” 我张张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 “你还有什么狡辩的,我就问你一句,那包毒药是不是你喂的我弟弟?”梁颖君朝我逼近。 我一时间吃不准她是被她爹蒙在鼓里,还是故意这么说,好蛊惑我。 我只确定一件事就行了,这人就是那个中央监察大员,只要向她展示梁镇龙的犯罪证据就行了。但如今这个环境,只好也带她带走,个中误会以后再慢慢解释清楚就是了。 与其等梁颖君动手,还不如我先把她撂倒,我对梁家的人本就无什么好感。 甩棍祭出,直接攻向梁颖君。 梁颖君手无寸铁,脸色微慌,顺手拿起一个花**朝我扔来。 啪的一声,棍出**破,碎片四散,我和梁颖君扭打在一起。 我对她兀自手下留情,她却是直接当我是杀父仇人不共戴天似的,招招直攻我的要害。 韩委员趁机关了浴室的门,穿上衣服,拿过桌子上的手机拨通了起来:“喂,这里闯了坏人进来,你们赶紧上来。” 原来,今天正是韩委员要离开龙湖的日子,手下的人去准备车子了,因此给了我趁虚而入的空隙。梁颖君则是负责接待她的,见她在房间久久没下来,于是便上来察看,于是发生了这一幕。 我心知再不搞定这里,等韩委员的保镖上来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于是顾不得怜香惜玉,大肆反击,梁颖君虽然身手不错,但是架不住我功夫和道术结合的进攻,加上我手中有武器。 空中火符明亮,犹如鬼火绕着梁颖君,她生怕被火烧着,急忙闪避,浑没注意我已经袭到她的身前,甩棍抬处,一棍将她击晕。 “韩委员,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吧。”我朝浴室的方向喊道。 绕无声息。 她这是装聋了。 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法。 我捏着嗓子,装作凶狠的声音道:“我数三声,你再不出来,我就杀了这女人!一,二……” “别,别杀人,我出来就是了。” 门打开,出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小西装,脸色潮红,头梢还是湿的,也不是水蒸气还是急出来的汗。 我笑道,“韩委员,委屈你,跟我走一趟吧。” 韩委员咬咬牙,道:“收手吧,你这么做是犯罪。” 我说,如果你被逼到我这个份上,就是铤而走险就要做一次了。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但是如此把我逼急了,我可不敢担保做出什么事。 接着,我把梁颖君关在房间,带着韩委员离开。令她让她的保镖返回停车场等候,并告知他们她随即就来,实际上却带着她从后门溜走。 上了一部计程车,远远离开了万腾酒店之后,我才松了一口气。 韩委员一路子攥着手,手上满是冷汗,其实我的紧张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她,毕竟这也算绑架,但是脸上还得装出凶恶又轻松的样子。 司机问去哪里,我说去三才山。 韩委员被梁镇龙蒙在鼓里,而我手上又无直接证据,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她带到三才山的罂粟花田,这可是制造毒品的原料,如此一来就能获得她的信任,继续彻查此事,只要往深了查,肯定能揪住梁镇龙的把柄。 然而去到三才山,我却彻底傻了眼。 那片曾经种满罂粟花的花田已然被铲平,寸草不留,只剩一片光秃秃的山头。 一阵寒意直上心头。 他妈的,这梁镇龙还真是算无遗策,因怕监察大员在龙湖古城期间夜长梦多,直接把这片罂粟花田‘毁尸灭迹’了! 韩委员见我神色有异,皱眉道,你把我带到这里干嘛? 我苦笑道,本来有事的,现在没有了。要是我告诉你梁镇龙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他不但勾结地方势力为非作歹,还制造毒品,你信吗? 韩委员想也不想,道:“不信。梁镇龙为官一方,造福百姓,怎么会是坏人呢?” 我苦笑:“那不就得了,没事了。是老子又输他梁镇龙一招棋。没想到这老家伙就是稳。宁可不要这一时利益,也要做到滴水不漏。” 出了三才山,两人又坐回出租车,我准备出了城再放走她。虽然不甘,也只能如此。 忽而,我注意到车子后面一直尾随着两辆黑色的奥迪。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神经过敏了,等转过几个路口,跟在我后头的车子越来越多,车子的款式也很杂。 我坐着的出租车就像一块移动的蛋糕,瞬间吸引了茫茫多的‘苍蝇’。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让你把你的手下撤走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不敢伤害你?”我凶巴巴朝韩委员道。 韩委员苦笑道,那不是我的人。再说我的人也没这么多。 说话间,出租车来到一个路口,红灯停了下来。 后面的车子瞬间围了上来,从车上冲下一拨又一拨的汉子,手持砍刀或者铁棒,有的染发有的纹身,不一而足,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脸上都写着不好惹几个字。 我瞪大了眼睛,完犊子。 这里头不禁有龙湖帮的人,还有杂七杂八道上的人。 忽而记起梁镇龙在道上散布消息,出两百万暗花买我的人头。 警察要悬赏缉拿犯人,提供线索或者捉获犯人的,会得到一笔赏金。而暗花则是地下世界的‘通缉令’,龙湖古城混道上的人得知此事,无不将古城翻了遍来找我,只以为我躲得隐秘才没有被发现,没想到才出来不到三个小时,就被他们找到了。 金钱的引诱力是巨大的,此时这帮无孔不入的家伙,呼朋引伴,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在公路把我围了。 我拍着司机的椅子后,急道:“还等什么红灯,赶紧开车走啊!” 司机见四周茫茫多的混混手持砍刀围上来,顿时慌了,哪敢开车,直接打开车门,双手高举走了出去,嘴上还念着:“各位大佬不关我的事,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的人就在车上。” 我嘴角微微抽搐,他妈的,这司机忒也不讲义气! 当真一子落错,满盘皆落索,没有找到梁镇龙的把柄,反而被他发出的暗花堵死了生路。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在龙湖牢狱和龙在田拼个鱼死网破还要英雄一些,而今竟要被茫茫多的小混混,蚂蚁吃大象。 事已至此,逃避也没用了。 当下摸出甩棍,下车,朝四周围上来的混混喊了一嗓子:“他妈的,谁不怕死的上来,老子的人就在这里。” “小子,你他妈吓唬谁呢。”一个瘦高的男人轻蔑笑骂。 我祭出一道灵符,无源火气,把他胡子都烧了,一下子噤若寒蝉,就跟半天见了鬼似的哇哇大叫。 这帮混混平时打打杀杀,却没见过什么道术。有人喊了出来,惊恐道:“这人会妖术,大家小心点。” 随即又有人喊道,“怕他干嘛,咱们人多,就是一人吐口唾沫也把他淹死了!” “就是,出来混早就把脑袋提在腰带上了,怕死就别来趟浑水。”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说道,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他这一说,一众混混都鸦雀无声。 这人叫求叔,是龙湖帮的元老,在古城的地下势力颇有地位,早已不理会江湖事,若不是这次事大,也不会亲自出马。 原本是想先声夺人,把这帮人吓退,没想到更多的是为了钱不怕死的,登时争前恐后地朝我砍来,好像生怕我死在别人手中,自己拿不到钱。 我纵然会点道术,可也没法瞬间灭掉七八十个手持武器的汉子,而且都是道上混的。 看了一眼在车上心惊胆战的韩委员,是人之将死其心也善,于是便朝求叔道:“你们也无非是求财,要杀我各凭本事就是了。但是车上的女人是无辜的,请你们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吧。” 求叔还没说话,刚才那个被我烧了胡子的男人就叫嚣道:“你他们一个快死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 求叔扬扬手,有点赞赏地看着我,“不错,你小子是条汉子。我们出来混的,盗亦有道,你放心吧,这个女的,我们不会动她一根汗毛,谁要是动她,就是跟我何应求过不去!” 我笑道,谢了,那就别说废话了,来吧! 我握紧了甩棍,严阵以待,等待一场血战的来临。 与此同时,龙在田得知龙湖地下势力的好手纷纷出动争夺花红,喜不自胜,立马给梁镇龙打了个电话。 邀功道:“梁老爷子,我将陈十三的所在散布出去,现下他被近百号好手围了,你就等着收他的人头吧!” 满以为会得到一番夸赞,不料梁镇龙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我说你的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怎么着?赶紧把你的人撤回来!” ------------ 025 算漏一策 “梁老爷子,是我听错了,还是您说错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您不会心疼那两百万暗花吧?”龙在田弱弱道。 梁镇龙此时是气得额上直冒青筋,千算万算算无遗策,却算漏一个猪队友。 没好气道:“要是能杀陈十三这小子,再多的钱我也肯出。但现在却不能,中央监察大员韩委员正在他的车上,你现在大张旗鼓派人去杀陈十三,岂不是告诉他,古城的安平繁华便是虚假表象?再者,要是韩委员有个闪失,上面会不会派人下来撤下此事?到时一查,拔出萝卜带出泥,不但我要垮,你龙在田也得跟着上断头台!” 龙在田听了,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下,心都凉了,惶恐道:“是,我现在就把人撤回来。” 梁镇龙闭上眼睛,长叹一声,道:“现在就算真把陈十三杀了也无济于事了,很快上头就派人下来彻查,韩委员再傻,这会儿也不会不察觉到异常,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销毁证据,不要惹火上身,还有不要给我惹麻烦,否则,必要时候,我第一个办的就是你!” 龙在田唯唯诺诺,心中叫苦,心知梁镇龙是所得出做得到,奈何自己是江湖上呼风唤雨的龙,可对方却是‘镇龙’。 既生瑜,何生亮。 片刻收起感叹,拨通了一个电话。 …… 三才山,野外大路。 正午阳光猛烈,把围上来的混混的砍刀映得晃眼。 打小我就知道的,打群架的一个道理,第一不能怯,一怯未打先输。第二,人少的情况下,盯着最近最狠的那人往死里揍。 我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条将甩棍和手缠在一起,以备一会儿被血和汗滑手。 正准备一场血战,忽然,何应求的手机响了,接过之后,脸色微变,急忙朝手下的人喝道:“龙老大主意有变,撤。” 一个小弟为难道:“求叔,可这可是白花花的两百万银子啊,就这么放了?” 何应求环顾一周,朝一众混混道:“不错,不但我们要撤,你们也要撤,否则就算你们拿了钱也没命花。” 众人面面相觑,眼见何应求真的走了才相信这是真的。 龙湖帮是古城第一地下势力,他们一走,剩下的混混估摸着,这烫手芋头不是他们能吃的,也只好懊恼地随之离开。 一场血战,消弭于无形。 我也傻眼了,这些人莫不是脑子抽了,就这么把我放了? 看着怯生生倚在车窗的韩委员,我顿时明白过来了,原来对方不是怕我,而是惧怕韩委员代表的国家机器。 我拉开车门,看着她笑道:“现在你信了?古城的确不安平,你所见的只是虚假表象,梁镇龙才是古城的毒瘤啊!” 韩委员眉头紧皱,“不错,你刚才舍身救我,的确对你有轻微的改观。但,谁知道你这是不是你导演的一场戏?” 我真是哑然失笑,梁镇龙忽悠你的时候不见你这么精明,现在却这么警觉? “不错,我有一个前提我是相信的——那就是古城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太平,至于你说的梁镇龙有问题,回去之后我会彻底清查。”韩委员清清嗓子,缓和语气道。 我大喜过望,随即心安,不管最后谁输谁赢,这次梁镇龙不是也得脱层皮。 “你放心,要是情况的确跟你说的那样,查到哪里办到哪里,我们不会让地下势力坐大,必定将之连根拔起!”韩委员脸上露出一些果断之色。 我摇摇头,“既然你对我坦诚,我也不隐瞒了,我觉得这件事不宜彻查,只能收拾为梁镇龙为核心的利益集团,否则,牵连过大,必定引起古城的震动。这虽然有点无奈,却是现实。第二,地下势力是无法彻底清除的,正如天地有阴阳,有阳就有阴,但是可以将之控制在手里,为国家所用,稳定地方,我建议设法架空龙在田,栽培一个‘朝廷’选中的人当老大……这样,地方上有什么风吹草动也不至于耳目闭塞。” 韩委员脸色惊讶。 我轻咳一声,“我话已至此,若能办了梁镇龙,想必对你的仕途也有帮助。” 韩委员愣住微微点头,似有所悟,眼中渐渐露出炽热的光芒,随即给我留了电话,说有什么事让我立马通知她。 目送韩委员离去之后,我是有喜有忧。喜是梁镇龙弄巧成拙,把自己牵扯上了,忧的是,此举必定激起梁镇龙和龙湖帮的大肆反击。 未来如何,真不好说。 设身处地,假如我是梁镇龙,接下来会怎么办? 对,销毁犯罪证据! 而梁镇龙自己是片叶不沾身,脏活儿都交给龙在田去办。偌大的罂粟花田制成的药物,他们肯定不会就这么销毁了,只是全都收集起来了,放在某个地方。跟着龙湖帮的人,顺藤摸瓜,必定能找出证据。 我打定注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决定跟踪龙在田找出那批他们隐藏起来的药物。 现在暂且回到我隐身的地方——一家破落的妈祖庙,妈祖又称天妃、天后、天上圣母、娘妈,是历代船工、商人和渔民共同信奉的神祇,香火鼎盛一时,如今反而渐渐没落了。 当年任家出过大钱资助建设妈祖庙,任老太爷和这里的负责人交情颇深,有了这一层关系,庙方才肯让我藏身此处。 妈祖庙依山势而建,在临近龙湖的岸边,还建有五米高的巨型妈祖石雕塑像,面向龙湖,栩栩如生,伫立山顶,极目远眺,镇守一方水土。 刚到了山下,忽而注意到有十几个人在背后悄悄尾随我。 莫非是那些不死心的混混,从三才山一直跟了我到此处? 我心中冷笑,方才你们人多才有所忌惮,现在就那么十几个人,老子收拾你们绰绰有余。 当下不敢上山,怕牵连祖庙,只把他们带到龙湖岸边,妈祖石雕巨像前。 我朝来处的方向,喊道:“都到了这里了,出来吧。” 脚步声起,远处走出一个女人——梁颖君。 和前几个小时前凶神恶煞的样子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时手中多带了一把刀。 “陈十三,我弟弟虽然跋扈了点,但也不至于置之死地,你……你居然杀了他,我要让你给我弟弟填命!”梁颖君咬牙切齿道。 现下我是明白了,梁颖君是真的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她敬重的父亲是那些的**分子,否则到了这个节骨眼,她也没有必要跟我演戏。 然而,我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 “你弟弟是自作孽,再说,并不是我杀的他,要细究起来就怪你爹吧,养而不教父之过,你弟弟有这样的下场,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还在狡辩,我要杀了你!”梁颖君朝我攻来,刀光闪烁。 我勉强挡了几招,也来气了,“他妈的,别以为我真的打不过你,你再逼我,我……” “你就怎么样?把我也杀了吗?”梁颖君状若疯妇,披头散发。 我甩棍击出,同时一记太一拔罪护身咒轰出,逼退梁颖君。后者顿时刀脱手,身子往后跌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没好气道,“懒得跟你说,警告你,别跟来,否则要你好看!” 梁颖君见两人实力差距太大,报仇无望,竟然像个小孩似的,坐地嚎啕大哭。 我揉着太阳穴,最近的烦心事有点多啊。说了也不听,多说无益,就让她把我当杀人凶手吧。 没走出几步,又碰上了一桩烦心事——十几个大汉从隐秘处冲出,朝我围了起来。 个个三大五粗,形色彪悍,跟方才在三才山的小混混简直不在一个层次,这些都是混混中的战斗机。 大汉们从中分开,走出一个瘦高的男人,一脸嚣张笑意,赫然便是崔之章。 这人是洪爷的手下,曾在梁颖君的生日会见过一次,当时他还代表洪爷跟龙在田催债来着,龙在田还不上,两人似乎定下了什么契约。是什么契约就不知道了,因为当时我已经离场,但还认得这个人。 我皱眉道:“你来这儿干嘛?莫不是也是为了那两百万暗花?” 崔之章笑道:“是也不是,诸葛先生是洪爷的手下,无端被你做掉了,要是不铲除你,洪爷以后还怎么出来混?那两百万的暗花也只是顺道拿的。” 我心中暗暗惊讶,原先一直以为诸葛先生是梁镇龙的人,没想到是洪爷的人!那么,不仅我,就连龙在田也被梁镇龙蒙在鼓里了。 “反正你都是要死的人,告诉你也无妨。龙在田让人撤回去,免得被韩委员怀疑到梁镇龙身上,可我们洪爷什么级别,用得着听他龙在田的?所以今天你是想死也得死,不想死,也得死!”说着脸上杀气一现,挥挥手,手下大汉鱼贯朝我冲来。 来势汹汹,这些人看样子并不是寻常的虾兵蟹将。 此处广场居高临下,又是临海,退无可退。 看到海,忽而心生一计,连连后退,退到栏杆处。 祭出灵符,掐诀念诀,跺脚处,身后海浪呼啸,激涌而出,犹如海龙飞出,击向崔之章众人…… ------------ 026 黄雀在后 海浪如龙,袭向崔之章的手下,顿时将他们冲得七倒八歪,惨不忍睹。 这人虚有其表,其实是个无能之辈,一心将做掉我,在洪爷面前邀功,却不曾想自己是不是我的对手。 此时见惊涛骇浪袭来,有如神助,脸色吓得煞白,“你们顶着,我再去叫人!” 我冷笑一声,“来都来了,走什么呀,你不是要杀我的吗?” 身形动处,擒住崔之章。 “我……哪里敢啊,大哥,饶命啊。”崔之章颤声道。 “还不让你的人退下。”我喝道。 毕竟崔之章的小命掌握在我的手中,只呵斥手下,还…还不快点退下,我要是伤了一根头发,我让你们都得死! 贪生怕死,对自己人却横得很。 我心中愈发瞧不起这人,但他却是洪爷的人,那可是比龙在天势力还要大,势力更为恐怖的存在,打狗还得看主人,因此不敢杀他。 但要就这么放了他,我气又不顺,这人留着或许还有些用处,想了想,心生一计。 从身上摸出一张灵符,揉成一团,塞进他嘴里,迫令他吞下。 这是我门的三尸脑神符,服下之后如果没有解药,一个月内死于非命,死时遭受烈火焚烧寒冰酷冬,受尽痛苦而死。 崔之章听完,腿都软了,方才见我施法震动海浪,非人力所为。心中对我会用妖法确信无疑,惶恐道,大哥我和你无冤无仇,干嘛要这么害我呀。你杀了诸葛先生,就算我不找你,洪爷也不会放过你。 话语中俨然搬出洪爷来压我。 我说,放心,我也不是非要你死不可,只要这段时间你乖乖听我话。一个月之后,就将解药奉上。保你不死。 崔之章抹着脸上的汗,连连点头,我听我听,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就是我的恩人! 我冷笑道,我可没你这样的儿子。我问你,洪爷让龙在田答应的条件是啥? 这个…崔之章面有难色,支支吾吾。 不说,行,我施法让你马上毒发。我佯怒道。 我说…崔之章哀求道,梁镇龙意图夺取霸王卸甲三处宝穴,而洪爷也看上了其中的财穴,因此通过龙在田搭上梁镇龙这条线,两人协定,洪爷提供帮助,出人出力帮助梁镇龙铲除刘任两家,事成之后,只须分洪爷智穴,梁家依旧占有权穴,外加刘家的智穴。 我听了震惊之余,只得苦笑。本来对付龙梁两人已经使我焦头烂额,此时再加上一个纵横东南地下势力的洪爷…… 见我久久发呆,崔之章讨好笑道,大哥。你让我办的事已经办好了,我可以走了吗?放心,回去之后我不会泄露你行踪的! 我冷笑道,真当我和你一样是傻子吗?想得美,你现在可以回去了,这个月里随时待命,你最好烧高香祈祷我平安无事,否则我死了,你也得跟着陪葬! 崔之章唯唯诺诺,带着手下夹着尾巴去了。 我朝还躺在地上的梁颖君走去,伸出手,笑道,刚才的话你听话了?你爹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不但勾结龙在天专干违法犯罪的勾当,还意图独霸霸王卸甲三穴。 梁颖君露出犹豫的神色,显然崔之章的话在她心里起了震动,可霎时间让她相信父亲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一时间很难接受。 最后,她心里的天平还是偏向了父亲…… 啪的一声,拍掉我的手,恨恨道。陈十三,你想离间我父女感情,不可能!现在我虽然杀不了你,但总有一天我会为弟弟报仇的! 真尼玛朽木不可雕,心知多说无益,摆摆手道,行,你去吧,懒得跟你说。 梁颖君含恨而去。 我思量妈祖庙一地已被曝光,非安全之地,得转移阵地了,不过庙主这段时间颇为照顾我,离开之前怎么也得跟人家打声招呼。 庙主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胖胖一脸和气,地中海发型,远远看见反光移动,就知道他来了。 到了庙院,庙主正和一个老人下棋,有说有笑,似乎关系不错。 我上前一番致谢,然后说出暂不打扰了,得离开了。 庙主呵呵一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指着旁边的一位老人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看了看那老人,魁梧,精神爽利,眉目间依稀和任小灵有点像,可从未见过,便摇摇头。 庙主笑道,说起来没有他,就没有这座妈祖庙呢,他就是任正宽老爷子。 此时我除了惊骇便无其他表情,龙湖地牢中,林道生有跟我提过,任老爷并没有真死,而是假死,伺机向中央检查大员举报梁镇龙,只可惜,梁镇龙先下手为强,派人护住了监察大员,林道生又被诸葛先生暗算,致使计划破产,任老爷也从假死变成了‘正死’。 毕竟外界传言他已经死了,此时再在人前活动,未免招人非议。 虽有些心理预料,但真实见到这人的时候还是有些诧异的。 庙主呵呵笑道,你们肯定还有事情要谈,我就不打扰了。说罢,收了棋盘棋子离去。 院子就剩我和任正宽。 任正宽叹了口气,“林兄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说起来还是我害了他,要不是我叫他掺和到这件事,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我说,道门中人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我想即便让师兄再选择一次,他也会义无反顾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怎么铲除梁镇龙,给他老人家报仇。 随后我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韩委员已经得悉古城情况有异,很快,上头就会派人下来彻查梁镇龙。梁镇龙是跑也死,不跑也死,死定了。 任正宽眼睛一亮,激动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姓任的没干成的事,你一个人就给办成了。” 我笑道,这也是机缘巧合,要不是梁镇龙有龙在田这个猪队友,恐怕还办不成。 任正宽手指敲着桌子,沉吟片刻,道:“小兄弟,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就目前而言,梁镇龙惹祸上身自顾不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来找你的麻烦,所以就住在妈祖庙吧,另外,梁镇龙此时一定急于消除犯罪证据,为了给韩委员争取时间,我们得阻止他……” 我摇摇头,“不,梁镇龙不会这么做的。” 任正宽惊讶地看着我,“你是说,梁镇龙明知道上面要来查他,什么都不做,坐以待毙?” 我说,先前我也是像你这么想的,以为梁镇龙会消除犯罪证据,但我从崔之章口中得知梁镇龙并不真的把龙在田当自己人,以他的性格,我想他不但不会消除证据,而是将之都推到龙在田的身上,自己的干系撇得一干二净……” “你有几成把握?” 我耸耸肩,“八成,权力**强烈的人是不会把别人的性命放在眼里的,要能保全自己,牺牲一个龙在田,大不了他再培育一个新的傀儡。” 任正宽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会这么做。” 我说,现在形势变了,最重要的是保住龙在田,如果能使他转做污点证人指证梁镇龙,那就真的能将梁镇龙拉下马了。 我又和任正宽说了些话,离开之后和胡芷众人商定下一步行事计划。 胡芷众人虽然老大不愿保护龙在田,但为了铲除背后的大老虎也只能如此了。可以说,龙在田现在关系到胜负关键,这时候谁要是走错半步都是满盘皆输,不得不谨而慎之。 任家出钱,搜寻龙在田的消息和行踪。有人报告,龙在田在三天之后的晚上,会亲自押送一批药物过省。 我心知机会来了,打了电话给韩委员,告诉她这事儿,让她带人设伏埋在龙在田路过的地方。得赶在梁镇龙栽赃嫁祸,干掉龙在田之前救下他,给他也尝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滋味。 韩委员将信将疑,说这件事还在调查当中,以她目前的权力还不能调动执法力量,只能派出一小部分的人手。 我说够了,我们这边还有人。 这时,刘家兄弟却以父亲刘长庸身体不适为由,得回去照顾他老人家为由,退出此事。 我心中了然,知道他们是想明哲保身,不想随我们和梁镇龙斗个鱼死网破。毕竟人各有志,刘家兄弟也并非取胜关键,于是便让他们走了。 于是我们一方,就剩我和李素心、胡氏姐弟还有任小灵几人罢了,对方虽然人多势众,不过这次有韩委员的存在,谁胜谁负还不说不定。 三天后,月黑风高。 我们一众人隐藏在郊外路边的灌木丛里,这里赫然便是上次龙在田骗我帮他们运送尸体经过的路,因传闻有无头鬼出没,邪得很,因此路上人烟荒芜,很少有人经过这里。 在被蚊虫叮咬了几个小时候之后,终于远远看见两辆大货车后远远驶来。 “弟,准备好没?”胡芷急道。 身边一个黑衣‘无头鬼’应了一声,赫然是胡一鸣的声音:“好了。” 按照原定计划,让胡一鸣假装无头鬼,逼停龙在田等人的车。 我往他屁股踹了一脚,“那还不赶紧出去,他们来了。” ------------ 027 兔死狗烹 胡一鸣一个踉跄,扑出大马路,目不能视搞错方向,急忙转身,朝大货车来的方向作势吓唬。 开车的司机早前笃信鬼神之事,见这荒郊野外的夜里,突然迎头跑出一个无头鬼影,吓得他急忙刹车。 我正想朝身后的人喊道,是时候了,上去抓住龙在田。 韩委员也在旁边,抢先道:“抓住龙在田,要生擒。别把他弄死了。” 真是的,让我假装大佬威风一次都不行。 她身后八条大汉,都是从无数大小战历练出来的好手,应一声,四下从围住了大货车。 “鬼?就是真的鬼,见了我也得怕!”龙在田可不是什么善茬儿,见路上有‘鬼’,提了把刀就下车,忽而见一众人围上来,也急了,“糟糕,中埋伏了,快撤!” 但我们此时哪里容得他走,韩委员的人立马控制住了司机。 龙在田也只带了十几个人,虽然比我们稍多一些,然而赢面上还是我们大得多。 打开车后门,发现里面是满满的尸体,犹如冷藏库似的。 我对韩委员道,别被表象迷惑了,里头内有乾坤,都是些白粉,藏在尸体打着殡仪馆运送尸体的名号将之运离古城。 梁镇龙急于销毁证据,可这批货价值不小,就这么销毁掉了,实在可惜,于是索性将之聚合起来,一次性运离古城。所以龙在田才会亲自上阵,看顾押送。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会被我们半路截胡。 “龙在田,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冷笑道。“就凭车上的东西,你就是坐两百年牢都不够!” 龙在田惨然变色,汗出如浆。 “不过,你也不是没有将功赎罪的机会,听我的话,将背后指示你的人说出来,或许能使你的刑罚轻一点……”我用蛊惑的语气道。 龙在田啐了一口,“老子十几岁出来混,最鄙视的就是那些不讲义气的人,要我出卖朋友,道上的人会怎么看我?” 可惜啊,你当人家是朋友,人家当你是猪仔。 义气这义字,繁体字上羊下我,在古代羊是祭祀的东西,字义就是把自己当贡品,成全别人。 讲义气是没问题,但也得看对象是谁。 胡芷被龙在田逮住关过几天,心中对他颇有怨气,这时道:“陈十三你婆婆妈妈干嘛,把他带回去,什么老虎凳点天灯都给他用上,不怕他不说!” 她这话不打紧,却是彻底激起了龙在田殊死一战的决心。 兔急了尚且咬人,何况是龙? “他妈的,今天栽在你手里,我龙在田认了,但是你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那是痴心妄想。反正是死,老子他妈也要拉你垫背!”龙在田刷一下抽出砍刀,指向我。 我心中苦笑,千算万算,算漏了龙在田是个讲义气的硬骨头。 事已至此,只有逮住了他,再从长计议了。 大马路上,七八辆小车堵住了一辆大货车。 韩委员沉着挥挥手,指挥手下去抓龙在田。 龙在田犹如猛虎下山,双眼通红朝我袭来。 我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就待他冲到面前了。 就在此时,寒意袭人,传来呜呜哭声,前方飘来一个虚无的黑色影子。 离地三尺,飘然若烟,项上无头。 “头……我的头,谁看到我的头了。” 众人相顾骇然,这是……无头鬼? 胡一鸣惊讶得头从特制的衣服里伸出来,愕然道:“糟了,这下假李鬼碰上真李逵了。” 无头鬼死时,身首异处,死相惨不忍睹,心中对身首健全的活人自有一股怨气。 此时大马路汇集了大量的人,阳气浓重,却惊动了无头鬼。 无头鬼身形闪动,鬼爪挥处,血肉溅起,一颗头颅高高抛弃,骨碌碌滚在尸体的身边,惊起一阵阵惨呼。 无头鬼冲入人群,犹如虎入羊群,见人就杀。 龙在田的手下,韩委员的人,无不是以一当十的汉子,这会儿见了凶残的无头鬼,无不吓得面如土色,慌不择路。 真尼玛天不遂人愿,好好的计划,没想到被无头鬼搅了局。 龙在田见状,纵身跃进灌木丛中,夺路而逃。 我大骇,可不能让这家伙跑了,否则前功尽弃,然而这边无头鬼凶性大发,无人能制。 我要走了,这里的人都是被宰的猪仔。 胡芷缚上甲马,姐弟两人一同拦住伤人的无头鬼,其余众人顾不得去抓龙在田,紧紧围在韩委员的身边,谨防她受伤,韩委员见了这个阵势,吓得花容失色。 权衡之下,抽出五雷令交到任小灵的手中,教了她几句法诀,一声雷令响,万里鬼神惊。只要无头鬼敢近你身,不用给我面子,轰他娘的。 任小灵弱弱道,我……不行的,我怕。 我笑道,不用怕,我跟你说,人死了变鬼,是人都会死,到了最后大家都是鬼。这有什么好怕的呢,大不了,你变了鬼,再和他掐过。 任小灵听了,扑哧一笑,接过了五雷令,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大哥哥你去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了。” 我摸了摸她的头,以示鼓励,摸出甩棍,追捕龙在田。 大马路旁边是一边茂密的树林,遮天蔽月,龙在田用刀砍出一条小路,钻进里头逃了。 追踪着他的脚印,进入林子的内部。 来到一边空地,此处近龙湖,地域潮湿,一大片都是芦苇,忽而失去了龙在田的踪迹。 我心想完犊子,不会被龙在田借水遁了吧。 忽而听到草丛声音响动,一道黑影飞扑而出,寒光闪动,一刀朝我砍来。 刀光映出那人的脸——赫然便是梁颖君。 我郁闷得无以复加,老子两次放你,你却再三来杀我,阴魂不散,要不是看在你个女人,而且还是个漂亮的女人,我早就斩草除根了。 我当下撩开她的刀子,交换了几招,夺去她的刀子,扔在一边。 时间紧迫,我得追龙在田,没空跟你玩。 一打照面击退她,我便继续往前面的水域追去。 “你害死我弟弟,能让你跑?我恨不得喝你的血!”梁颖君咬牙切齿道,飞扑上来。 我心思都在追人上,浑没注意,被她从后撞上来,两人扭作一团,往前方水域滚去,压倒一片芦苇。 梁颖君自身不顾,狠狠一口咬在我的肩膀上,牙口深入,一个深深血印。 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从肩膀传来,咬咬牙,用甩棍插入地上,深入三尺,稳住身子。 再三相逼,我就是脾气好也怒了,此时动了杀心,腾出另一只手掐住梁颖君的脖子。 巨力之下,梁颖君渐渐窒息,脸色通红,嫩白的脖子被掐出一道红痕,可牙齿依旧不放松,死死咬住我的肩膀。 渐渐,梁颖君眼睛翻白,我才愕然警醒,差点真的杀了她,急忙松手。 梁颖君得了喘息机会,拔出地上甩棍,骑在我身上,朝我当头击下。 这一棍要是打实了,头骨破碎脑浆飞溅是分分钟的事。 我忙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梁颖君红了眼睛,一副非杀我不可的样子。 月色清冷,空气宁静,只听到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船桨拨水的声音,空灵如在梦中。 “梁老爷子,真是谢谢你,患难见真情,没想到我龙在田走投无路之际,出手相助居然是您。”赫然便是龙在田的声音。 趁着月色,芦苇空隙处,依稀看到前面是一个木头搭建的小码头,前头停了一艘木船。 有两个人在说话,另外一个赫然便是梁镇龙。 梁镇龙一脸真挚而带有愧疚,“你太见外了,你我都是同一条船的人,你出事我怎么会袖手旁观,再说是我让你这么做。现在什么都别说了,坐船逃命吧,机票什么我已经帮你订好了,到了那里自然有人接应。” 梁颖君显然也听到了,惊讶得睁大了嘴巴,我忙捂住了她的嘴,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龙在田感恩激动道:“梁老爷子,那就谢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希望下辈子有机会报答。” 说着转身朝船上走去,梁镇龙猝不及防,一刀捅入龙在田的腹部。 龙在田一脸不可置信,怀疑,万没想到竟被当做兄弟的人出卖,捅了刀子。 “你要报答我,不用下辈子了,就现在吧。借你的项上人头一用,你不死,我早晚要摊上事。你死了,这件案子就到此为止了。”梁镇龙冷声笑道。 龙在田眼睛通红,脸色惊讶渐消,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最后是认命般的苦笑,“原来我们这些混道上的,只是你们当官的夜壶,有用的时候给你们做些杀人、见不得光的脏干活,没用了就弃之如履,我真傻,竟把你当做兄弟……” 梁镇龙啧啧摇头,嘲笑道:“龙老大,现在的世界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讲义气打打杀杀的世界了,可惜你醒悟得太晚了。” 龙在田怒上心头,咬咬牙拔出腹中的刀,刀上带血,朝梁镇龙砍去。 刀光一闪。 砰的一声,龙在田的身体朝后跌出,喉咙处多了一道血痕,眼睛兀自死不瞑目看着天上明月。 明月虽明,却照不尽天下黑暗…… ------------ 028 投名状 梁颖君听了两人的对话,渐渐松了嘴,面如死灰,充满失望。 连同我,一起缓缓站立起。 梁镇龙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也在其中。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个心目中慈祥的老父面具下居然是如此的凶残奸诈,不择手段,她看得那样仔细,仿佛要看清眼前这个是否就是记忆中的父亲。 “爸,自幼你就教导我做人要对得住天地良心,一身正气,可你现在在做什么?我……好痛心。” 我说的她不信,但亲眼所见,冰冷的现实摆在眼前,她想不信也不行了。 满手鲜血的梁镇龙,眉间愧色一闪而过,换上一副可怜的样子道:“颖君,浩儿不在了,你就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梁家的以后打算。这个雷必须有人扛,而且只能是他龙在田来扛。” 梁颖君摇摇头,两行清泪直下,“这么做,你是真的勾结龙在田干下许多见不得光的事?” 梁镇龙见越解释篓子越大,也急了,怒气迸发,朝我道:“都是你,坏我好事,害死我儿子,现在又要离间我父女!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我一心靠着龙在田,一招翻盘,不想被梁镇龙捷足先登除去后患。 以我目前的实力,直面梁镇龙的下场,就跟龙在田似的。 但是逃命,未免太怂了,可他是真的人多…… 忽而想起,小时候大群架的一个规矩,假如你被一群人围在了胡同里,你可以指名道姓让这群人里地位最高的老大出来单挑,他不接,顿时没了威信。他接了,打赢他,你就能安全离开。当然打输了,会被揍得残十倍。 当然,这是龙在田那个年代的玩法了,义气的江湖一去不复返。 当下我如法炮制,朝梁镇龙高声喊道:“姓梁的,你敢和我打一场吗?” 这一场血战,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虽然只有七八成胜算,但我也要试试。 梁镇龙摆摆手,让手下的人撤退,双手握拳,苍劲有力,眼中杀气尽露。 我也握住了甩棍,肩膀处被咬的伤口还火辣辣地疼,血液顺着手臂流下,染红了甩棍。 风静,月明,芦苇荡犹如凝固的时间海,剑拔弩张只等一场鲜血的终结。 住手!脚步声急,芦苇荡被拨开,出来一群人,赫然便是韩委员和她的人,胡氏姐弟还有任小灵。 任小灵将五雷令交还给我,我说收拾了无头鬼了?任小灵摇摇头,说被他跑了。 我心中担忧,这无头鬼身首异处而死,对活人有莫大的怨恨,得给他找回他自己的头颅,好生安葬才能消除他的怨气,不再祸害无辜之人。 为了这段路的太平,我得在处理好这事儿之后用人面蛊寻出无头鬼的头颅,将之超渡。 这会儿最重要的是能否将梁镇龙入罪。 梁镇龙见有人来,恨恨瞪了我一眼,脸容又变回和蔼的样子,脸色转换之快、自然简直就是变色龙转世。 “韩委员你好啊,我正在组织抓捕这个毒贩子呢,方才抓他的时候遭到反抗,情况紧急,故此将他给打死了,不过他车上的药物可是证据确凿啊。”梁镇龙叹息,露出痛心的样子:“在我的治下,出现这种事,实在是我的疏忽,我愿意一力承担。” “放你妈的狗屁!”我啐道,“颠倒黑白,明明是你勾结龙在田,现在杀人灭口。” 韩委员摆摆手,让我别说话,自己上前笑道:“辛苦梁老爷子了,您是快退休了,还奋战在第一线,大伙儿还得跟您学习呢。龙在田的情况上头已经知悉了,必定依法办处。梁老爷子可以回去休息了,剩下的交由我们处理吧。” 梁镇龙谦虚了几句,板着脸将情绪几近崩溃的梁颖君带走。 我被韩委员的人按住,眼睁睁地看着梁镇龙离开,心中怒火汹涌,能烧掉一大片森林。 “好啊,原以为你是个秉公办案的好官,没想到你也和梁镇龙蛇鼠一窝!”我朝韩委员咆哮道。 韩委员让手下的人松了手,以有事和我谈谈为由,让众人暂时离开。 “你觉得我不想抓梁镇龙?”韩委员问道。 “你既然想抓,为什么要把他放走?” 韩委员摇头苦笑,“你是有所不知,梁镇龙已经提前给上面交了投名状,那就是交出龙在田,然后主动退局,上头准了。” 我冷笑道,“这算什么?壮士断腕?合着他害死这么多人,**,违法犯罪,最后纳个投名状就没事了?” 韩委员:“梁镇龙还地方上横行几十年,上头的人知道不?当然知道,要是没有利益输送上头能眼开只眼闭?交纳投名状,就是承认他自己栽了,并且退场,保证不再揪出其他人,否则他被抓进去了,就会供出一大批人,那时必将引起大波动,所以……从大局上考虑,梁镇龙不能抓,再者,他控制了古城的地下势力,你要和他斗,就是跟黑白两道过不去。” 呵呵,我摇头冷笑,这世上还真他妈的没有公义了。 韩委员看着我,缓和语气道:“其实你和梁镇龙斗到这个份上,单枪匹马,害得他生意没了,儿子也没了,女儿也反叛她,甚至暗淡离开官场,你是输了也赢了。听我一句劝,不如到此为至。” 窃国者侯,窃钩者诛。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软的不行,韩委员便用硬的:“在梁镇龙看来,你害得他晚节不保,一切都失去了。你在留在龙湖古城,势必遭到打击报复。我瞧你是个人才,而且又在这个案子立下大功,我可以举荐你进入华夏超自然调查局,一来,有了这个靠山就不怕梁镇龙的报复,二来对于你的前途来说也是不错的选择。我查过你的底细,知道你曾在香港和当地的特别行动组有过合作,而华夏的超自然调查局比之要厉害百倍。” “怎么选择还看你个人的意愿,是愿意退一步利人利己,还是顽固抗争,鱼死网破,即便赢了也什么都得不到?” 我忍不住大笑,凄酸笑声如雪,落满芦苇荡。 世上若真有正义,因果报应,梁镇龙就必须死。我愿意用我的性命证实世上真有正义,因果报应。 假如人间没有公道,那我就替天行道。 再者,单凭林道生一命,我就没有放过梁镇龙的理由。 我要和抗争到底! 韩委员摇头苦笑,“也罢,人各有志,我就不勉强你了。不过,我也是时候离开古城,回去复命了。” “记住,我叫韩如霜,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打电话给我。假如……你还活着的话。” 我点点头,道了谢。韩如霜转身离去,身子消散在芦苇荡。 第二天,任家大院。 “那个婆娘真是个疯婆子,居然在你身上咬下这么大一个牙齿印。” 我坐在椅子上,胡芷帮我包扎伤口。 堪堪包扎完,我还想着怎么撂倒梁镇龙的事,没有留神胡芷的说话。 胡芷走到我的面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手给我。” 我恍恍惚惚地伸出手。 胡芷接过我的手,张口就在我的手肘上咬了一口。 “呲……痛,你干嘛,疯了?”我跳起来,怒道。 胡芷也怒道:“老娘拼死回来救你,不见你道一句谢,还神魂颠倒的,咬你一口是咬醒你。” 我一愣,“行,谢谢你,胡大姑奶奶,就算我忘了谢你,也不用咬我一口吧?” “我不要你报答,谢我,我说过的,要你欠我一辈子,这样你就会记我一世。” 胡芷哼了一声,脸上一红,转过身道:“凭什么那姓梁的能咬你,我就不能?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但我不心甘,因此也要在你身上留下一点印记!” 说着,推门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我是郁闷,心想这女人脑子有病吧!无端端咬我一口。 回头继续想法子,对付梁镇龙。 心知不杀死他,我此生不安。 忽而想起刘长庸的十六字预言,遇水而困,遇洪而至。遇水而困,已经应验了,那么遇洪而至…… 对了,洪爷!我一拍脑子,想出了一个办法。 是了,好人要斗赢坏人,就必须比坏人更‘狡诈’,更加‘不择手段’! 好人就是因为原则、正义什么,有所忌惮,而坏人是没有顾忌的,因此才屡屡落于下风。 “陈叔叔,你错了。”我抬头看去,只见任小灵走了进来。 我愕然,“我哪里错了?” 任小灵说,“好人正是因为那么无所的原则、正义,才是好人,如果没有顾忌、不择手段,那你和坏人又有什么分别,就算你灭了坏人,也只不过是黑吃黑。诸恶莫作,诸善奉行,假如坏人不断做坏事,甚至超过了界限,但是一点都不影响后面一句,诸善奉行。” 我心中冷笑,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女懂什么,光凭一副圣母心能顶什么用?世上的罪恶和现实,比想象中还要残酷。 但照顾她的情绪才没有说出来,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了,你找我什么事?” 任小灵坐下,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我的面前,道:“陈叔叔,小灵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 029 生死一战 我奇怪道,什么事?能帮我一定帮。毕竟,我答应过你妈妈,要照顾你周全。 那是一个很大的檀木盒子,华美古朴,想必是什么珍重的东西。 打开一看,却是一纸文书,准确来说是遗嘱…… “这是什么意思?”我愕然看向任小灵。 任小灵淡淡解释道:“这是我立的遗嘱,现在我已经是任家的主人了,我死后,会将家中财产悉数捐给慈善机构,另外有一份是留给陈叔叔你的。可我担心家中几个哥哥嫂子会破坏此事,所以托付你保存这份遗嘱……” 我哑然失笑,“你不到二十出头,青春年华,学人立什么遗嘱啊!” 任小灵凄然一笑,看着我的眼睛道:“陈叔叔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那天……在刘家村,你和刘爷爷的话我都已经听到了。前世我杀孽太重,今生我会死于非命……” 我愕然,本想瞒住任小灵,但人算不如天算,她最后还是知道了自己的宿命。 “你知道吗?当时我站在门外,听到这句话,心都凉了。我原本是大富之家的女儿,要什么有什么,但那一刻我觉得什么东西都是虚幻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任小灵从未有如此时的冷静和坚决,“既然一切都是命定,无法更改,我有的一切对于我并无益处,不如分散给还活着的人,希望他们在世上能活得更好。” 我说,还不一定呢,刘长庸算的卦也不一定准。 摇摇头,任小灵叹道:不,刘爷爷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从未算错一卦。他说是,必然就是。 我说什么都不肯收,假如天真有因果报应,为什么梁镇龙这样的人能活到这么老,而且为所欲为不受整治?可见天道什么只是妄言,一切事在人为! 任小灵听了,将信将疑,见我坚决不收,只好作罢,抱着檀木盒子离开。 现在唯一威胁到任小灵性命的,只有梁镇龙了,因此她的这个劫应该应在梁镇龙身上。 换言之,我一定得铲除梁镇龙,否则失败的话,任小灵的宿命便会应验。 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输。 想到这里,我便打了个电话给崔之章。 “大哥,是你呀……找我什么事,不,应该说您有什么吩咐?”崔之章弱弱道。 我说,要你办一件事:在道上散布消息,说梁镇龙要夺取霸王卸甲三穴,违背诺言约定,连洪爷要的智穴也霸占了,挑起两方事端。同时你要长袖善舞,令洪爷真的相信,梁镇龙想这么做。 崔之章为难道,这……不好吧,要是被洪爷发现我是骗他,我可死无葬身之地啊。 我冷笑道,不答应的话,我发动三尸脑神符,让你马上死无葬身之地。崔之章啊崔之章,你还看不懂形势吗,你我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再者把事端都推在梁镇龙身上,你办事不力的罪责就没了,剩下的就交给洪爷去办吧。 崔之章沉默了片刻,道:“行,就按你说的这么做。” 我说等等,另外你还得帮我准备一批炸药,要快。 崔之章奇怪道:“你要这玩意儿干嘛?” 我没好气道:“让你办就办,别啰里啰嗦的,事成之后,我自然给你解除毒咒。” 崔之章不敢再问,唯唯诺诺,接着便挂了电话。 梁镇龙纳了投名状,彻底退出了官场,在白道上已无力量。如今,他手底下只有一张牌,那就是经营多年的地下势力。 如今我挑拨事端,就是借洪爷的势力对付他,牵制、削弱他这方面的力量。 另外一个可以影响局势的势力就是龙湖帮了。 龙在田死后,龙湖帮元气大伤,不过毕竟是地头蛇,势力的底子还在。 群龙无首之际,帮内又无有信服力的人接替龙在田的位子,只好让元老级别的何应求主持大局。 下一步,我要找的就是何应求。 何应求一把年纪了,患有三高,身体肥胖,但对汽水依然不改初心,喜欢在用餐之后,用吸管插进去,美美地喝上一罐汽水。 充满油烟味的后巷,红白蓝塑胶布撑起的小食店,何应求就坐在一张大圆桌旁,肥肥的肚子顶着桌子边,桌子上的食物倒是没怎么吃过。 当我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放下手里的汽水。 “怎么?你想来杀我?”何应求眼睛也不抬一下,“杀了我,你也跑不掉,我的人就在外面。” 我一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边嚼边道:“哪敢,怎么说求叔也是盗亦有道的人,勉强算是对我有恩,怎能恩将仇报。” 何应求抬眼看我,“那你来干什么?” “请你帮一个忙,对付梁镇龙。” 我放下筷子,郑重道:“求叔你是个明白人,龙在田怎么死的你心里有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千古不易的道理。若不铲除梁镇龙,恐怕求叔您就是下一个龙在田。” 何应求也放下汽水,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活这么久吗?因为我一向很本分,不该理的事一概不理,凡事皆有度,过了就是自寻死路。” “俗话说,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梁镇龙虽然失势,但影响力也不小,你想忽悠我打梁镇龙,我何应求可没怎么笨,到时死的是我龙湖帮的人,你却渔翁得利。”何应求又开了一罐汽水,啜吸着,滋滋有声。 我:“……” 原想忽悠何应求去打梁镇龙,没想到这老家伙心如明镜,不受蛊惑,那么我的计划便落空了。 “不过,梁镇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假如你要动梁镇龙,龙湖帮是绝不会插手。所以你要做什么就做吧,无须顾忌我的存在。”何应求缓缓道。 虽然没有得到预期效果,但何应求答应不帮梁镇龙,其实已经是帮了我的忙。 我说行吧,谢了,求叔。不过这汽水你还是别喝了,你都胖成这球样了。 何应求一愕,看着手里的汽水,叹道:“人生苦短,得意须尽欢。”接着又开了一**汽水。 铲除梁镇龙的三步,已经走了两步,剩下的只有一步棋了:在三才山霸王卸甲的宝穴处埋下炸药…… 一切依照计划行事,为免误伤无辜,这次我没有通知任小灵和胡芷姐弟。 这次只有两个结局,一梁镇龙死了,第二我们同归于尽,无论如何,梁镇龙是必死无疑。 …… 三天之后,梁镇龙得到一个消息,大为震怒——有人在三才山,挖他梁家的祖坟。 梁镇龙当即纠结人手,一同前往三才山。 还没走出门口,就听得手下通报,洪爷的手下崔之章带了一批人,来势汹汹兴师问罪。 梁镇龙还没搞清楚什么时候,两边事急取其重,只好留下众人抵御崔之章,只身一人前往三才山。 临走时还不忘叮嘱手下,一定要看管好梁颖君,不可让洪爷的人伤了她一根头发。 原来当日梁颖君得知父亲的真正面目,父女一场大吵,梁镇龙就剩这么个女儿了,生怕她牵连到局势,只好用强硬手段将之软禁起来。 纵然如此,临危之际,梁镇龙还是很牵挂她的,临行一番叮嘱手下。 聪明如梁镇龙不会想不到背后搅事的人是谁,咬咬牙,骂了一句:“他妈的,我不来找你,你却找上门来了。姓陈的小子,不杀你,难泄我心头之恨!” …… 三才山,龙湖地域海拔最高的一座山,最高的要数梁家祖坟所葬之地,也就是霸王卸甲三穴之中的权穴。 站立其中,可以俯视盘龙状的龙湖以及古城。 权力顶峰,高处不胜寒。 我已在梁家祖坟四周埋下炸药,届时能胜得过梁镇龙,便将之杀死。若不能胜,便引爆炸药连同梁家祖坟同归于尽。 现下情形,已将梁镇龙逼入死路,所以他不会不来。 梁镇龙来了,带着他的怒气和杀气,一把砍刀。 “今天不高谈阔义,说些虚的,只做一件事,杀你!”我冷声道,用绳子绑住了手和甩棍。 “正合我意!”梁镇龙一脸杀气,拖动砍刀,迅疾砍来,刀锋在地上磨出飞溅的火星。 噹的一声,金铁相击,余音嗡嗡。 只一刀,绳子崩裂,我手中甩棍被击飞,虎口鲜血长流。 梁镇龙的第二刀紧随而至。 我大骇,急中生智,以血画出符咒,一记太一拔罪护身咒轰了出去。 灵气涌动,黄光呼啸如龙击出。 梁镇龙轻蔑一笑,拍拍身上的灰尘,“就这么点本事也想杀我?做梦!给我去死吧!” 忽而忽略了一个事情,梁镇龙的命相是七煞,乃是将星,一身煞气,鬼神莫侵,实力超然。寻常道术并不能伤他分毫。 若有奇胜天的异能在身,我或许还能一战,然而目前的状况却是以卵击石。 是了,要伤破除七煞的煞气,唯有林道生传授的太一无上伏魔咒。 我咬破手指,飞速掐诀念咒,“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详,登山石裂……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 030 机关算尽 太一无上伏魔咒一出,风雷惊动,四面汇集天地灵气,化作金色的上古符篆浮游在我身边,凝聚成龙呼啸而出。 刀飞出几丈,斜插在地上,嗡嗡晃动,映着日光。 如同利剑,破开无形煞气,轰击在梁镇龙身上。 梁镇龙哇的吐出一口血,元气大伤,勉强稳住了身子。 我既喜且失落,喜的是太一无上伏魔咒果然管用,失落的是机缘巧合,林道生只传了我上半部的伏魔咒,尚有下半截,来不及传授,所以并不能一招致命,杀死梁镇龙。 心中一阵绝望,真是苍天无眼,也在保佑这厮。 伏魔咒乃是厉害的道术,耗费精气无数,虽是上半截的伏魔咒,使完我已然筋疲力尽。 梁镇龙面容扭曲,狞笑一声,拔出插在地上的长刀,朝我砍来。 我连连后退,看来是打不过他了,那只有最后一步——引爆炸药。 梁镇龙杀红了眼,见我拿出**,不禁有点惊骇地停了手,“你……想干嘛?” “光脚不怕穿鞋的,来啊,我引爆炸药,大家抱着一起死,连你家祖坟炸了!” 梁镇龙有点慌乱,手中的刀放下不是,不放也不是,眼珠子微微转动,显是想着应对之法。 我是孤家寡人,烂命一条,他则不同,还有家业权势,还有一个女儿。炸药一响,他什么都没了。 梁镇龙额上流下冷汗,手都有点发颤,素来镇定的他,此时面临死亡也不禁感到一丝恐惧。 说到底,还是他输了。 我正要按下炸药的**,忽然听到有人喊:“别,住手!” 赫然便是梁颖君。 她怎么会在这儿? 微微出神,一道身影闪过,手中**已然不见,再看,**已在梁镇龙的手中。 心中暗恨,功亏一篑,万没想到梁颖君还潜伏在这里。 “小子,现在你还凭什么跟我斗?”梁镇龙握住**,手中用力,将之碾碎成齑粉,手一扬,随风而散。 我最后的希望也随之消散。 一阵绝望上心头,苍天无眼,恶**害活千年。 “爸,你收手吧,别在杀人了。”梁颖君一脸哀求道。 梁镇龙皱眉,怒道:“你让开,这人害我梁家家破人亡,不杀他,怎么对得住我死去的儿子。” 梁颖君摇摇头,哀苦道:“不,害死弟弟的不是谁,是我们。弟弟生性跋扈,我们不但没有好好教导,反而将他引上了一条不归路,这一切都是你种下的因果。你从小教导我要脚踏实地,谨守正义法纪,但你自己却在背地里做下这么多坏事,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你。” “放下刀子,不要一错再错了,爸,就当做女儿的求您了。”梁颖君泪流满面,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她叫的仍是‘爸’,说明她心中仍将梁镇龙当做‘父亲’,只是眼前这个人,已和她心中高大伟岸的父亲形象相去甚远。 希望以这种方式,唤醒梁镇龙心中的善念。 她救的不是我,而是她的父亲。 梁镇龙深呼一口气,痛惜道:“女儿呀,你怎么就不懂爸的心思。爹都一把年纪了,即将官场上退下,还一心谋夺霸王卸甲三穴,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浩儿和你,在爹死后,可以子孙昌盛,福禄尽受。倘我不这么做,先下手为强,霸王卸甲三穴都会落入他人之手,浩儿不堪大任,而你又太迂腐正义,到时你可怎么办啊?” “若不是这小子,我梁家会落得如此下场?”梁镇龙说到激动处,一刀指向我。 我虽恨梁镇龙,但这一点上,他却也和任老太太一样,都想给子女留点什么,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所以……他必须死!” 话音刚落,刀出如龙,朝我捅来。 ——“爸,不要……” 刀光一闪。 碧血横飞,溅了梁镇龙一脸,狰狞的脸上晕开了一朵红梅,收缩的瞳孔带着惊诧、恐惧。 在他的眼中,看到梁颖君清秀痛苦的脸。 千钧一发的瞬间,梁颖君挡在我的身前,中了梁镇龙的这一刀。 “爸,收手吧……”说完这句,梁颖君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梁镇龙眼睛眨动,通红的眼睛流下了泪水,整个人犹如被当头棒击。 惊骇、愤怒同时涌上我的心头,捡起甩棍,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梁镇龙的头上一棍击下。 一股血流从梁镇龙的头顶流下,颅骨破碎,血流了一脸,脸色狰狞,已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梁颖君的血。 “可惜啊,我梁镇龙自以为运筹帷幄,手握大权,原来只要能看着他姐弟平平安安就什么都够了,然而因为我,还得他们姐弟,一个命丧龙湖,一个死于非命。” 啪嗒一声,梁镇龙的身子软软倒下,目光仍停在女儿身上。 “陈……陈十三,我知道我罪大恶极,但临死之前,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梁镇龙气若游丝,朝我露出哀求的神色。 看在梁颖君的面上,我心软道:“你说吧。” “将我一家三口的尸首,合葬一处……” 我点点头,呼出一口浊气,“好,我答应你。” “那我就安心了……”说罢,梁镇龙闭上了沉重的眼睛,脸色兀自带着一丝丝的笑意。 猛烈日光,照在三才山梁氏父女的尸体,我有种恍在梦中的感觉。 终于胜了,但我却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是无尽的空虚和倦怠。 何苦? 看着梁颖君死不瞑目,心里一阵悲凉,蹲下给她合上眼睛。 此时,我额上传来一阵痛觉,那可见轮回因果之眼缓缓打开。 只见,一道光华从梁镇龙的尸体冲天而起,飞到天上隐没不见,吓了我一跳。 是了,梁镇龙是七煞命格,到人间这一场临死之前了脱尘缘,便重回天上,化作七煞星辰。 我看着天空消散的星辰,脸上苦笑,梁镇龙啊梁镇龙,你是天上星宿,到人间一场,只苦了这芸芸众生,林道生梁浩梁颖君还有龙在田,他们又犯了什么错,倒成了你化劫的‘垫脚石’和炮灰? 接着,我用刀在三才山上挖了一个土坑,暂且将梁氏父女的尸体埋好,以待过一阵子再将他们好好安葬。 收拾了残局,我下了山,回到任家大院。 胡芷见我,一身血污脏泥,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摆摆手,没什么,以后再跟你说吧。小灵呢? 胡芷奇道,对了,你不说,我倒是没想起来,今天一天都没见她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按理说,梁镇龙死了,任小灵的宿命之劫已经化解了。 这时候,可别出什么幺蛾子。 当下,四下寻找任小灵。 众人走进任小灵的房间,四下无人,桌子上摆着一个檀木盒子,我记得里头放着小灵的遗嘱,前几天她还拿给我看来着,当时被我拒绝了。 此时,檀木盒子的缝隙缓缓流出鲜血。 一个恐怖的念头在心里浮起,我手都有点发颤。 摸到盒子上,闭上眼睛,打开,不敢去看。 身后的胡芷众人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尖叫。 我心里一沉,睁眼处,看到任小灵的眼睛。 一双失去生机的暗淡的眼睛。 檀木盒子里装的居然是任小灵的人头…… 我身子一软,差点没有瘫倒。 打开的轮回之眼中依稀看到任小灵的头颅上出现一个军官砍杀人头的画面,渐渐消散…… 小灵前世杀孽深重,今世终究无法避免死于非命的下场——同样的,被砍去了头颅,身首异处。 她一死,这比孽账就算彻底消解了。 人力终究无法战胜宿命。 我抱着死不瞑目的小灵的头颅,一场痛哭。 去你妈的天道轮回! 梁镇龙做了多少坏事,死了,拍拍屁股就回到天上。 小灵即便前世犯下了作孽,可今生一心向善,却要落得如此下场? 胡芷见我痛哭,安慰了我几句,自责道:“都怪我们无能,都在一屋子里却没保护好小灵……梁镇龙这厮真是可恶,赶尽杀绝,就连一个女人都不放过,咱们现在就找他拼了!” 我擦了擦泪水,摇头:“不,这不是梁镇龙干的,不久前,我已经杀了梁镇龙。” 胡芷露出惊讶的神色,有点不信我一个人能杀梁镇龙,喃喃道:“那会是……谁杀死小灵?” 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刘长庸!” 胡芷惊讶道:“怎么可能,他一个老瞎子……” 我打断道:“不,现在任梁两家的人都死光了,最大的获益者就是刘长庸。别忘了,刘长庸虽然是个老瞎子,但是他会测算天机,算无遗策,赠我的十六字,无非就是想借助我之手铲除最难收拾的梁家,梁镇龙一死,他们便敢光明正大地对小灵这个弱女子下手,说到底,他刘家才是真的想霸占霸王卸甲三穴!” “杀人身首异处,会这么做的,只有那无头鬼,那无头鬼也是他刘长庸布置下的棋子,目的是左右局势,让一切顺着他预想中的发展……” ------------ 031 两个我 胡芷有点跟不上我的思维,喃喃道:“不可能吧,无头鬼怎么会是刘瞎子的呢,要是的话他也不会派两个儿子来帮我们。” 我耐着性子解释道:“他们来救我,无非是想利用我这个棋子对付梁镇龙。当我和梁镇龙决一死战的时候,他们父子三人,刘长庸运筹帷幄统领全局,刘家兄弟二人,一个去放出梁颖君,避免我炸毁霸王卸甲三穴,一个协同无头鬼来任家大院杀人,这老鬼端的算无遗策,我们被他妈被他骗了!” 胡芷不知前后之事,听得一头雾水。 我也失去了继续解释的耐性,突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糟了,任正宽! 小灵死了之后,下一个要遭毒手的便是任正宽了。 而任正宽不知道这个消息,隐身在妈祖庙中。 叮嘱了胡芷收敛小灵的尸身,看顾任家,我急忙赶往妈祖庙。 气喘吁吁爬到妈祖庙的山下,时已入黑,周边一片漆黑,忽而看到一道华光冲天而起,划破黑夜。 我呆呆看天,一下子醒悟过来,梁镇龙乃是七煞,任正宽便是破军命相,现下天上已经又多了一颗璀璨的星辰,就是说他也死了。 到了妈祖庙的时候,发现任正宽也已经死了。 来晚一步,无功而返。 任家大院,院子里,我抬头看天上多出的两颗星辰,一为破军,二是七煞,思考着什么。 那么说,刘长庸便是杀破狼里的贪狼了。 贪狼是一颗足智多谋的星曜,主祸福、**,与七煞、破军成为固定的组合,称为杀、破、狼。 这人诡计多端,侵窥阴阳,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自己就是贪狼命相。 胡芷也坐不住了,此时有时间,我便将事情一一跟她说清。 听完之后的胡芷久久无语,看着我问道:“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眼中杀气尽露,咬牙道:“能怎么办?送他送西天!” 胡芷苦笑道:“倘真如你所说,刘长庸是贪狼星曜,你杀了他,岂非帮助他回到天上?帮助他完劫?” 我摇摇头,奇胜天留给我的这只天眼,帮助我窥破一些轮回天道,但知道的还不详尽。六道众生要跳脱轮回,得先‘悟’,像奇胜天那样,他是已经悟了,还差一个兵解的契机。而梁镇龙生前一直抱有执念,但他死前破除了执念,因此才能跳脱轮回重回天上,至于刘长庸,应该还没‘悟’。 赶在他‘悟’之前,把他杀了,便等于前世的修行历劫化为乌有,那他得继续遭受轮回之苦。 胡芷:“你已决定了?” 我点点头,“我这个人,即便能看到轮回天道,恐怕也不能成仙成佛,因为我还是一个俗人,有七情六欲,要我割舍这些,我宁可生生世世做一个俗人,所以……刘长庸,我必杀之!” 胡芷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如果是我要你别去呢?你会听我的吗?” 看着她的脸,情愫涌动,我怎么不知道她的心意,可我还是坚持:“不能。” 胡芷咬唇道:“要是你去了,我以后都不会见你。” 我苦笑道,便就祝你一生安好。 胡芷默然,苦笑道:“我以为我在你心里还有点分量,没想到只是自取其辱。也罢,我胡芷爱恨分明,拿得起放得下,不错,我是喜欢你,但你却没有一点喜欢我,我何必卑微地守在你身边。” “自此,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过我鲜衣怒马的生活,两不相干。”胡芷决绝道。 说罢,肃然而起,离去。 看着胡芷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明明我也不喜欢她,顶多也就有点好感,也没到爱她的份上,但就是有种失去了什么的感觉。 大概,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就像收藏在抽屉的印章,它在的时候,没觉得什么,要是某一天发现它不见,虽然不是很心疼,但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说起来,还是我对不住她。 若对她没有感情应该一早明言,悠游寡断,害人害己。 正出神地想着自己的奇异心事,忽而手机响了,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心中暗喜,莫非是在日本的可乐这小子给我打电话报喜了? 接了却发现不是他,而是一个我怎么都不想到的人——何应求。 我笑道,真是稀客,你打我干嘛? 何应求:“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梁镇龙一死,洪爷发现不妥,崔之章那软骨头被一吓,把你给供了出来。现在洪爷很生气,带了大批人马到龙湖古城追杀你了!” 我大骇,有想到事情会败露,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那洪爷是什么江湖地位,你把他耍了,教他颜面扫地,他也不整你,他以后也没法混了。我给你通风报信也报了很大的风险……” 我说,那真是谢谢了,难得求叔你看顾我。 何应求:“别说这么多了,赶紧收拾东西,连夜跑吧!” 我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命虽然重要,但在此之前,我得先去会一会刘长庸。 于是,收拾武器家伙,连夜赶往刘家村。 刘家早已人去楼空。 刘长庸这家伙会算卦,可能早就算我会找他算账,因此早已退避。 可不对啊,他刘家三人,我就一个,算起来他们能杀我的胜算更大,那为什么要躲避呢? 对啊,还有一个地方。 我骑上自行车,赶往小湖。 星夜明月,三刀如刀,直指天空,一面小湖犹如镜子,绸缎般的湖面闪烁着天上倒影的星月。 此处正是刘长庸算计梁镇龙,给他布下的三刀破煞,七煞邪阵。 湖心有一亭。 亭内有三人,正是刘氏父子。 刘长庸坐在一张特制的轮椅,背后分别站着刘志华、刘志贤。 “你来了。”刘长庸朝我笑道。 我抽出甩棍,一甩,伸长三尺,笑道:“不错,来取你的狗命。” 刘长庸目不能视,但能感受到我的气息,笑道:“知道为什么我能机关算尽,将你利用铲除梁镇龙,因为你看得透,但做不到,就如你明知道我在此地设了局,请君入瓮,但你还是要来。” 当下拍拍刘志华的肩膀,道:“去吧,你俩兄弟亲自上阵,杀了这小子,霸王卸甲三穴便是我刘家的囊中之物了。” 刘氏兄弟相识一眼,走到我的面前,两手空空。 “你们不用武器?” “杀你何须武器?” 话音刚落,兄弟两人发一声喊,一切攻了上来。 通往亭心的过道,顿时拳脚影子飞舞。 刘氏兄弟实力本就不弱,此时,双剑合璧更是逼得我气都喘不过来。 还好,我并不是一个人。 紫金三清铃摇动处,李素心飘然而出,给我分担了不少的负担。 顿时一人一鬼,合作无间,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乱战之中,我把心一横,一记太一无上伏魔咒朝刘志贤轰去。 虽只有半部,梁镇龙虽有煞气护身,却也伤得够呛,何况没有煞气护身的刘志贤,当即朝后跌出。 乘胜追击,我和素心心有灵犀,一同攻向刘志华。 李素心逼住他的退路,我随即棍出如龙,砸向刘志华。 中了,心中一喜。 然而却像砸到水似的,无所着力,一切画面像虚幻似的,从中裂开,场中一切焕然一变。 亭子渐渐隐去,湖水凝结,犹如一块巨大的冰。 刘氏父子三人不见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黑衣人,面带青色的鬼脸面具,身形与我一般无二。 手中也是握着一截甩棍。 他妈的,装神弄鬼,故布疑阵。 当即故技重施,也朝那人轰出太一无上伏魔咒。 奇怪是那人也和我一样动作,祭出了同样的招式。 两道光华相击爆炸,无形的力量波将两人分击开来。 李素心见状,鬼爪朝那人击去,划破了他的鬼面面具,露出了他的脸。 看着那人,犹如面前放了一面镜子,照见的是我自己,唯一不同的是那人眉目间充满戾气、煞气。 两人一番剧烈厮杀。 无论我如何使出浑身解数,始终无法击倒那个‘我’,好像我越强,他也随之变强,一番剧斗之下,我已是连番遇险,苦不堪言。 李素心看看我,又看看那人,一时间分辨不出,哪个才是真的我,更谈不上上前助阵。 此时,我额上的轮回之眼再度打开,洞悉真相,恍然明白过来。 三刀破煞,主凶,湖水如镜,两下里照应出的是我的杀心、恶念,具化而成。 我的杀心越强,这个幻象就会越强。 我和他打,那就像抽刀击水,他永远处于不败之地,反而我则稍有不慎便即殒命。 怪不得刘长庸有恃无恐,原来早就布下此等凶阵恭候大驾。 眼看那个‘我’,手持甩棍,气势汹汹,居高跃下,一棍朝我的头顶上击下。 我正要横棍格挡,忽而脑海灵光闪处,想起了任小灵说过的话:诸恶莫作,诸善奉行,假如恶人作恶,并且超过了界限,但也是不影响后面一句,诸善奉行…… 我克制心中的恐惧,扔掉了甩棍,一丝不挡,任由那雷霆一击的甩棍朝我的头颅击下。 此时,素素也看出了那个才是真的我,急忙过来救护…… ------------ 032 一念之间 然而,已经来不及。 心知如果无法破除心中恶念,就无法击破幻象。 任小灵的话提醒了我,诸恶莫作,诸善奉行,恶念泛滥强盛,唯一的办法就是坚守善念。 下一秒。 甩棍重重击下,我闭上了眼睛,心里紧张得不行。 这是在用生命做赌注,赌的就是小灵这句话,是破阵的关键所在。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一念过去,我睁开了眼睛,眼前景象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月光清冷,湖水如镜,亭子悄立。 坐在轮椅上的刘长庸抚胸,吐出一口鲜血,血溅三尺。 但凡害人的阵法邪术,启动了无法杀害人命,便会自动反噬,等级越高的阵法邪术,反噬力量越大。 刘长庸此阵配合天地灵气,侵窥阴阳,不可谓不厉害,因此遭受的反噬也同等厉害。 月光湖水,三刃沾血,以道术造化出一个镜像幻境,具化入阵者内心恶念仇恨心,遇强越强,可谓是借助入阵者自己的手杀死自己。 阵法破除之后,我喉咙一甜,气血翻涌,竟然也吐出一小口血。 唯一的破阵之法,就是放下自己的恶念、仇恨之心,说来容易,其实几人能做到? 方才那恶念所化的‘我’的确击伤了我,说明我虽然很努力放下恶念和仇恨,但并没有完全放下,心中还是残留着恶念,因此他才能伤得我。 相比之下,刘长庸受的反噬更为严重。 刘长庸现下奄奄一息,一条老命去了七成,只等一棍,便一命呜呼。 说来讽刺,我几度想要破解小灵的宿命,没想到在关键的时候却是她救了我一命。 这刘长庸非杀不可,否则对不住小灵,与此同时,熄灭了的恶念和仇恨再度熊熊燃烧。 刘氏兄弟见我杀气腾腾,手持甩棍朝刘长庸走去,大急,纷纷上来阻拦我。 然而,方才已然受伤的他们,怎么会是我的对手。 左右开弓,连续击出两道太一无上伏魔咒,刘氏兄弟纷纷落水,念在冤有头债有主这才没有下死手,夺去他们的性命。 但他们想阻止我,已经不可能。 刘长庸目不能视,但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杀气,茫然,惶恐,身子不住发颤。 我冷笑道:“现在知道害怕了?为了你的一己私欲,害死多少人,现在你也尝到那些被你害死的人死前的恐惧了?” 刘长庸哀求道:“别……别杀我,最多,我把霸王卸甲三穴都让给你。” “谢了。我不要什么霸王卸甲的宝穴。”我缓缓举起甩棍,“我只要你的命!” 刚要击下,此时,地面震动,天空四周洒落庄严梵音,金色祥云从虚空中翻腾而出,照射在身上,暖洋洋的,恍在梦中。 一个骑着状若麒麟的菩萨在金光中浮现,目光慈祥,宝相庄严。 正是我在南方冥府见过的地藏王菩萨。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地藏一脸悲悯朝我合十说道。 我从惊讶中缓和过来,想是地藏也知道刘长庸是贪狼星转世,故此出现阻止我杀他了,我冷笑道:“好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刘长庸可以,那为什么小灵不行?小灵虽然前世做下杀孽,但今生一心向善,却依然死于非命,为什么?就因为刘长庸是天上星宿,而小灵是凡人?那你们佛家说什么众生平等的大话?” 地藏摇头苦笑,“你有此问,说明你已经初步窥视天机,只是未能尽视,我当日故意留下奇胜天的一只单瞳,目的就是让你明白。我可以助你窥探轮回天道,代价是你的单瞳便会消失,从此见不得旁人宿命,你可愿意?” “我本来也不想要什么单瞳,你要拿,拿去便是。我倒要看看,这狗屁天道轮回是什么样。” “善哉。”地藏手一挥,降临一道金光,布洒在我额上睁开的眼睛。 从我的眼中射出一道金光,直冲云霄。 眼中光怪陆离中,如同附身滑翔天际的老鹰,身下是神州大地,名胜山川,锦绣山河,从生发到崩塌腐朽,瞬息而过,如同过眼云烟。 耳中所闻,各种声音,哀嚎、欢笑、惨叫,过耳即忘,重归寂静。 茫茫多的人和物,广阔无边的时间海,犹如沧海一粟,周而复始,生死轮回,一眼看尽,拼命想记住什么,但是转瞬即忘,归于混沌。 于此同时,我额上的眼睛已经缓缓闭上,心中多了些东西,但又不肯定是什么东西。 “你看到了吗?”地藏缓缓开口。 我点点头,心中的澎湃实在难以用言语表达。 “那还记得吗?” “一点。” “记得什么?” 我闭眼,将心中的东西转化为话语说出:“天道轮回,善恶有报,但并不是以个人作为计算单位,而是全人类。等于上一辈某一个造了杀孽,这份孽障的果报会随机报应到下一世另外一个人身上……” “好比,上一世有一个杀人如麻的军官,这番孽债会报应到小灵身上,虽然两者并无必然的关系。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说的是孽账的轮回永不灭,人反而是配角、次要的。” “所以,任小灵并非作恶的军官,但因为军官作了孽,所以小灵就必须死!” 我苦笑不已,这算什么狗屁轮回法则。 地藏:”你既已知道轮回运行的法则,便应该知道只要有人做坏事,作孽,业债便永恒不灭,只不过是从一个人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所以我说的,世人无不在劫中就是这个意思。” “因果报应,佛家注重的是当下种的因。现在你要杀了刘长庸,世上便会多一段孽债,下一世不知道轮回到何人身上。要破除孽障,只能从当下做起,放下屠刀,放下仇恨和恶念,结束到此的孽债……” 地藏一脸慈悲地看着我,“我来并非是要救刘长庸,而是救你。” 我内心一震,喃喃道:“救我?” 地藏:“不错,救你。你本有机缘可成仙,只可惜当时时机未到,你未能窥破天道轮回,辜负了奇胜天对你的一番心血。而如今,机缘成熟,你距离成佛也只有一步,是放下罪孽,还是执念不悟,全在你一念之间……” 话音落处,我的身上表面散布琉璃般的黄光,隐约飘柔。 我握着甩棍的手有点发颤。 心中如明镜,知道地藏将难题退回了我的身上。 放弃诛杀刘长庸,便是放下仇恨和罪孽,四大皆空,立地成佛。 而执念不悟坚持诛杀刘长庸,便会造下一份杀孽,而我也会重堕轮回之苦。 心中好生犯难。 成仙成佛,逍遥天地,长生不死,偶尔游戏人间,谁不想?但要破除七情六欲,太上忘情。 几个念头转过,我已有了抉择。 当下朝地藏轻笑道:“抱歉了,地藏菩萨。我,陈十三只是一个俗人,无法成仙成佛,倘要放弃七情六欲,太上忘情,我宁可做尘世中一个迷途之人,起码活得痛快,有血有肉,快意恩仇,倘若因为杀死刘长庸而造下杀孽,那请让这份罪孽报应在我的身上……” 说着,手起滚落重击下刘长庸的头顶,血花四溅,溅了我一脸。 杀孽应运而生,鲜血沾满了我的手,身上的琉璃佛光随之消失。 刘长庸哀嚎一声,扑地而死。 “阿弥陀佛。”地藏闭上了眼睛,不忍见此残忍画面。 “哎,冥顽不灵。你既然决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你好自为之。”地藏调令听谛转头,消散虚空,梵音金光如雾消散。 一场犹如发生了一场梦。 若非尸体上的血慢慢渗入地下,我真要以为这是虚幻的。 刘长庸尸体上缓缓升起一团光芒,散入虚空,无法像梁镇龙和任正宽的七煞和破军星相重回天上,他也不知道修行了多少世才有今生的才智,可惜被我杀死,前功尽弃,如今又要重入轮回,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轮回成人身。 与此同时,地面传来震动,遥遥看到远处的三才山,山峰如遭雷击,轰然倒塌。 原来霸王卸甲三穴的灵气乃是杀破狼三星的气运所聚,三星之中破军七煞重回天上,贪狼重堕轮回,因此气运散失,霸王卸甲三穴随之崩塌。 亏得之前三家为了争夺宝穴,尔虞我诈,没想到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我抹去脸上血迹,原路而回,说不上悲喜,只是感觉到没来由的空荡和疲惫。 忽而半路闯入一对人马,将我去路拦住,当头一人正是何应求。 “我不是让你赶紧走嘛,你怎么还在古城?洪爷的人已经到了龙湖了,正四下搜刮你呢!”何应求没好气道。 我苦笑道,“现在还来得及吗?” 何应求道:“看在你还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我就勉强帮你一次,让人护送你出古城。走了就不要回来了,另外还要暂避风头,在南方,洪爷的势力非常大。” 我点点头,道了谢,道:“求叔,能帮我最后一个忙吗?” 何应求皱眉:“真把我当有求必应的神佛呀?姑且说说,我看着办。” 我说,麻烦你帮我敛葬了三才山上的梁家父女的尸体,将之合葬一血。” 何应求听了,有点厌烦地摆摆手,“去去,就当我倒了血霉,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赶紧走吧,洪爷的人快到了。” 我再三道谢,星夜背离龙湖远去,犹如逃离一个梦…… ------------ 终章 兄弟重逢 一路仓皇而逃,回到青石镇的家中。 若非何应求的及时帮忙,我真要在龙湖古城被洪爷瓮中捉鳖了。 求叔帮我其实也冒了很大的风险,这个恩情真不知道几时才能报答他了。 过了几个月,忽而想起可乐,不知道他在日本如何,有没有和恭子双宿双栖。 打电话过去,可乐给报喜,说和恭子在一起了,并且在日本开了一家拉面店,生意挺好的,还准备开分店了。 唯恐我不信,他还让恭子在电话里和我说话。 我大喜,说还是你小子厉害了,不但抱得美人归,还混得风生水起,我现在摊上事儿了,想到你那边避避风头,一场师徒,你不会不欢迎吧? 听说我要来,可乐貌似慌了:“别,山长水远的,再说凭大哥你的实力有什么困难是解决不了,非要到我这儿避难。” 我皱起眉头,暗叹这小子还真是重色轻友,想当初是收了个白眼狼当徒弟。 我说行,不去就不去。 实际上暗暗买好了机票,准备到日本瞧瞧他,一则为了躲避洪爷的追捕,散散心,二则是为了看看他过得如何。到时出现在他面前,想他虽然‘重色轻友’,但也不至于会让我睡大街。 于是也没有给可乐打招呼,便踏上了前往日本的路程。 一顿舟车劳顿,终于到了传说中的日出樱花之国。 来到可乐所说的北海道。 北海道以其迷人的雪景闻名于世,恰好来到的时候正好是冬季,心想一定要让可乐带我去看看雪。 然而,但我循着可乐说的地址来到札幌的一条小食街,却没有找到他所说的拉面店。 心想莫非这小子忽悠我,还是出了什么事。这可把我害惨了,来到这边人生地不熟了,身边的人说的话我也听不懂,不好问路。 当即打电话给可乐,发现他的手机处于关机的状态。 渐渐入夜,北风呼呼,我抱臂禹禹独行,擦肩而过的均是陌路人。 忽而,肚子传出咕咕声,可看着路边那些装潢华丽大店,有点不敢进去,忽而看到前方有一个流动的拉面档。 一块白色大布铺下,几张高跟凳子,面食的香味热气扑鼻而来。 时值冬夜,档主即将收档,只有最左侧的凳子坐了一个女客人,佝偻着身子,头发遮面吃着东西,也看不清她的脸。 档主此时正背过身,趁着没什么生意,胡乱吃些面包,另有一个女人的影子蹲在地上清洗着盘子什么的。 正想着怎么表达意思,点点东西吃,忽而看到档主的身影似乎有点熟悉,左手的袖口空空荡荡,插入腰带。 “可乐!”我忍不住叫出声。 档主浑身一颤,犹如触电,手上的面包块都掉了,僵硬地转过身来。 这人一脸落魄,胡渣子刺破表皮,脸却依旧是熟悉的可乐的样子。 蹲着的女人此时也站起身子,正是恭子,不过比之前些日子,脸上颇有风霜之色,想是吃了不少苦,用中文叫了我一声陈大哥。 “老大,你怎么会到这里?”可乐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不是,你先回答我,不是说,开了个拉面店,混得风生水起吗,怎么……” 可乐有点惭愧地低下头,脸上浮现一丝自嘲的笑意。 “说来话长,来,你坐,给你弄点好吃的,慢慢再说。”可乐的一只手在围裙上搓了搓,立马给我下了个面。 不多久,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酱油拉面放在了我的面前。 鸡骨加以昆布熬煮的汤底,鲜美且透出淡淡的海鲜味道,再铺上大块大块的叉烧、半熟的鸡蛋或是盖满山一样的豆芽,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 心知这是可乐给我特别加料的,否则以他这样的小本生意,早就破产了,心中浮现一丝暖意。 我边吃着拉面,边听可乐诉说前事。 原来可乐过来日本并没有获得合法居留权,而是提过劳工暂住下来的,他从香港到了日本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几经波折终于能和恭子一起了,但是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恭子乃是皇室成员,两人的感情遭到家族的大力反对。恭子坚持和可乐一起,两方闹得不欢而散,恭子也从一个金枝玉叶变成了普通人,失去了资金来源,为了生活开销,两人不得不做点小生意。 两人生活虽然清贫,但也过得乐也融融。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可乐到底是个华夏小伙,而恭子贵为皇室,象征着高贵血统,好些别有用心的人都看不过人,频频来找茬儿。这种情感就类似于,当初神仙姐姐刘亦菲和韩国男星一起时,华夏网民的反应大多不爽…… 听可乐说到这里,酱油拉面虽然美味,我却有点吃不下去了。 没想到我当初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去追寻你心中所爱’,到头来,让他们俩吃了这么多苦。 恭子拉着可乐的手,两人情意绵绵,笑道,虽然清苦,但是他们都不后悔。倘让他们重头选择,依然会坚持在一起的。 我看着碗里的拉面,突然觉得有点像狗粮。 惭愧啊,可乐都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我还是单身狗一只。 “不够我再给你下面,管饱。不过你听完我的事了,是时候说说你碰上什么难题了吧?”可乐笑道。 “这也是一言难尽,不过你既然问了,反正无事,我便和细细和你说。”我将汤水一饮而尽,大呼痛快,准备将龙湖古城之事一一告诉可乐。 这时,外头突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黑色衣服,染了黄发,奇装异服的,当中一人浑身酒气,来到可乐面前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话,一个字我也听不懂,最后他朝可乐伸出手了,张开手心。 我问他说的啥。 恭子苦笑道,是来收保护费的。 看着可乐一脸懊恼的样子,有些可怜,但又有点好笑。 想他也是蛊惑仔出道的,往常都是他收人家保护费,可曾想过有一天他被收保护费了。 恭子上前交涉,架不住对方嗓子大又凶,最后只好从柜子底下拿出一个铁盒子拿钱给他,想息事宁人。 我登时怒了,这可给不得,有了一次就有下次,越要越多,就跟吸血鬼似的。 这个道理我都懂,可乐不会不懂,可他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 “可乐,这你他妈的这能忍?是男人的揍他们一顿,有老大我罩着你!” 可乐身子一颤,脸上浮现一丝硬气,按住了恭子想交钱的手。 带头的混子见此大怒,朝可乐喷了一脸沫子。 我问恭子,他说的啥。 恭子手捏着衣服角,怯怯说,他说你一个华夏国的,有什么脸卖日本拉面,拿你点钱怎么了,不给把你的摊子都拆了。 我心中冷笑,那我懂了,这些人恐怕也不是真的混子,而是借酒故意来找可乐的茬儿的。 我朝恭子道,你告诉他,你要以为拉面是日本发明的,那就错了,其实拉面来源华夏。远在明朝的儒家学者朱舜水接受当时的德川光芳的招待,就献上了华夏的汁面,这是拉面的前身。真正让拉面普及起来的,是战后迁居日本的华夏人……可乐做点华夏传统的美食糊口,关他什么屁事。 恭子有点不敢翻译,但在我的坚持下,还是说了出来。 混混头子听了勃然大怒,抄起一张凳子就朝我砸来。 我侧身让开,那人差点没有摔倒,旁边两个同伴连忙把他扶起。 “可乐,这些人要揍我,你怎么看?”我朝可乐笑道。 “动你就是动我,能怎么办?揍回去!”可乐眼中闪过一丝热血。 我笑道,也好,让我看看这段时间你的实力有没有长进! 手中无武器,可乐随手抄了个勺子,当即迎上三个混混。 虽是‘伤残人士’,但可乐的实力也并非四肢健全的三人能比拟的,登时被揍得落花流水。 梆梆声起,敲得那些混混头上满是大包小包,惨叫连连。 那混混头子被揍急了,摸出一把蝴蝶刀,朝可乐刺去。 我生怕可乐会吃亏,摸出一道灵符,掐诀念咒,燃成一团火球朝头子轰去。 头子见状,脸都吓青了,酒也醒了几分,哪里还敢偷袭,直接调头跑路。 火符烧着了他的屁股,直冒火光,他一路飞跑,犹如被烧着尾巴的野猪,发出的杀猪般的惨叫。 另外两个小弟吓得魂不附体,也跟着去了。 三人相识,哈哈大笑,仿佛又回到了在香港时一起并肩作战的热血时刻。 笑声渐歇,看着一地狼藉,可乐面有忧色,笑道:“老大,你不来则已,这一来是把我糊口的饭碗都打翻了。” 我大奇,什么意思? 可乐说,你不懂。我也是当混混出身的,知道这帮人的厉害不在于能不能打,而在于能制造麻烦。以后他们要来给你面里加点料,或者恐吓客人,你说我这还怎么做生意? 我一愣,这一层倒是没有想过……